他们为什么需要他，为什么要蛊惑他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一点非常重要，那里面，隐藏着他们如何渗透的秘密。
是的，陆昇从一开始就很清醒，尽管他放任自己的思维跟随那些意识的脚步，却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思考。他只是把自己的思考藏到了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就算这些高维宇宙的生物真的那么高端，能够轻而易举在他脑海里设下壁障，可他的精神领域终究是他自己的精神领域，没有什么比本人更了解自己思维深处的一切，即使是要在那样庞大的信息流中隐藏自己的意志，对陆昇而言，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你是……路生吗？”他感觉到那些纷乱又统一的意识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与那个路生的气息非常相近，尽管他仍然不知道这些生物真实的面貌如何，但从刚才他们的蛊惑里面，他提取到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
那些看上去非常荒诞的话语，里面隐藏着许多真相。比如他们一直在表达他们跟陆昇是同源的、说我们就是你；以及后来黄沙化成的第一个人形，他说：“我可以是陆昇，也可以是任何人……我可以没有形状，世间万物都是我的形状。”
由此推断，这个宇宙的这些生物与人类不一样，他们，不，应该说是他，并没有分别的个体这个概念，虽然可以以各式各样的微小单位存在，但他们的意识是同一个，或者说是共通的，所有分散的生物，都由同一个主意识来支配。
就像陆昇刚才所感觉的，如果他抛弃这个人类的身体，只将思维抽离出来，融入那千千万万道意识流中去，确实就可以成为“他”，而像“他”说的“他”是陆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果然，在他问出那句话后，脑海里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我不是路生——但路生是我，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他，那样，至少从人类形态上来说，我们就更相似了。”
所以，路生果然是这些生物的一部分？
以那个贺拉斯的能力，居然把这么危险的生物一直放在身边却一直没有察觉，这些东西，看来非常难对付。好在他们一定有所顾忌。
“相似……？哪里相似？是你说的，那种同源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在脑海里询问着，他不需要对方事无巨细地把真相全都袒露给他，只要对方说话，言语中就一定会带出一些信息。
但是显然，这群生物非常地坦诚，或者可以说对自己的实力绝对地自信，在陆昇问了之后，毫不在意地说：“是的，当你通过扭曲时空而全身而退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了，不再是那种蝼蚁，而是与我们同源的同伴。”
陆昇却笑了，他明白了。这世上的任何言语，不论经过多么精心的推敲，都会透出说话人的心思，只要足够仔细去揣摩。
“不是我成为了你同源的同伴，而是想要我变成与你们同源的同伴吧，你们需要那种力量——可以大规模成功通过维度壁垒和扭曲时空而不让自己发生异变的力量。”
只有他成功过，穿越时间与空间，两次，全身而退。
就连那个路生也是失败品，所以他身上才会有时空漩涡中那种混乱的气息，才能用这种力量让随行者们发生变异。
只是虽然路生反过来掌控了这种混乱扭曲的力量，却并不是这些生物想要的，对于高维生物的骄傲，让他们对自己的完美不容置疑，他们需要完美无缺地去往新的栖息地。

☆、第70章

说完自己的推测之后，脑海里的声音忽然全部沉默下去，没有回答他的猜测。但那种气息还在，陆昇知道，他们依然在那里，可能是在思考或者仅仅是一时之间被发现目的的无言以对。
陆昇看着眼前这张由黄沙里蜕变出来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把自己弄过来应该是他们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不过……从刚才开始，这些生物除了屏蔽了他对自己神格的感知，以及一直在以他们的意识引诱他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动静，他们看上去没有实体，似乎也没有什么攻击手段。
只是，这世界上真的会没有实体纯以精神力量存在的生物吗？那么他们是如何繁衍生息、让他们的种族得以存续的？
他们一定有一套自己的体系，包括这些精神体通过什么手段来共享意识和信息，如何产生如何毁灭，否则，一个不能存续的种族是没有争夺生存资源的必要的。
以及，如果他们需要的是他的话。那么陆先生他们被卷入黑洞，只是不可控的意外，还是也是他们的有意为之。
这个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那些意识终于重新在他思维中开口了，这次不再是以无数道声音的形式，而是汇成了一道声音，一道陆昇虽然接触并不多，但绝对无法忘记的声音，属于，那个路生的声音。
“看来，我们无法和平地解决这个问题了，陆昇。我一直以为，被当做宠物养起来的生物，就算获得了再多力量，应该不具备一定的智慧。但你显然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或者，你的主人也不知道你有这么聪明？”
对方提到陆先生，陆昇眼里闪过一道光，安静地低下头，看来，对方虽然强行向他们的宇宙渗透了许多东西，但对他们的了解并没有到事无巨细全部知悉的地步，比如他和陆先生之间真正的关系。
也对，这个路生一直待在贺拉斯身边，他对贺拉斯的了解相对来说应该比较多。
唔……回想起来，贺拉斯被卷进黑洞的时候，那个表情和眼神，有点微妙啊。陆昇一边小心思考着，一边不忘回答路生的问题，“陆先生向来喜欢聪明人。”
“但聪明人想来其实应该并不喜欢主人？”路生戏谑地说着，陆昇发现他和刚才所有意识一起传递信息的时候非常不同，那些意识是纯粹而不掺杂自我感情在里面的，但路生这个意识虽然言语也同样机械刻板，但某些地方却非常不一样，能够让他感觉到强烈的个人情绪，就在他调侃完这一句的同时，陆昇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那里光线非常黑暗，像是某种潮湿阴暗的地下洞**，**壁上挂着一个绿莹莹的椭圆形囊袋一般的东西，绿色略带一点透明，隐约可以看到一张面孔——那是陆先生的脸。
陆先生果然在他们手里！还有远处另一个洞**里那一闪而过的画面是……是他？陆昇立刻慎重起来，但在对方看来他的思维却并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验证着宠物并不喜欢主人这句话一样。
陆昇没有再在思维里说什么，而是直接开口对眼前的那个人形说：“聪明人当然不喜欢主人，毕竟聪明人都爱自由。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没有资格说什么自由的——话说回来，我原本以为他是最强的，你们居然能抓住他，不愧是高维宇宙的生物。”
见他直接开口对话，对面与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也张开了嘴，不过动起来的时候神情形态明显更像路生一点，“在你们那个维度来说，他的确是最强的。不过，那是因为你还根本不懂如何使用你的力量。”
陆昇顿时歪了歪头，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却并没有再理会关于陆沉的话题，反而兴致勃勃地把注意力放到力量上来，“哦？我不会使用我的力量，意思是你会？可是我记得，在荒星竞技场里面，你对我拿空间当武器非常惊讶啊。”
路生笑的时候只牵起一边嘴角，那样让他看起来有某种诡异的不平衡感，“我说过了，路生是我，但我不是路生。我的绝大部分力量并不能通过维度之间的壁障，所以那个路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太成功。”
否则，也不会判断眼前这个只是个复制品。不过幸好，即便是判断失误，最后还是带着即使是复制品也是完成度非常高有价值的复制品这种心态打开了黑洞。
不太成功也罢，但依然就是你的一部分，陆昇在心里确定了这一点，更加有把握起来，“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不，我是说那个路生，为什么会成为贺拉斯的，情人。”
陆昇感觉得很清楚，在他说出情人两个字的时候，属于对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微小波动。
但很快就被对方压了下去，他依然用他精准得如同机器一样的语速和语调说：“因为自由联邦是最容易潜入的，至于为什么贺拉斯会选中我，陆昇，那明显是因为你。”
贺拉斯在他的领域内广泛撒网寻找与陆昇长得相似的男人然后试图把他们培养成陆昇的仿制品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求而不得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失恋人员。
只是尽管看上去对陆昇的这个疑问毫无波动，路生却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看来，陆沉在我们手上并不能让你动摇，不过，既然你如此聪明，应该清楚，加入我们，你会成为永恒至高的存在；但如果拒绝，你就会像蝼蚁一样，随那个宇宙一起毁灭。”
陆昇却没有理会，居然继续刚才那个话题，“那么你觉得，贺拉斯对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像我吗？那么你如此迫切地希望与我融为一体，是因为恨我想要消失，还是因为他的执念，想要彻底变成我？”
“放肆！”
大概是因为陆昇彻底毫不留情的论断，眼前的人形陡然散落下去，重新变作了地上的黄沙，而他脑海里的那道意识则变得更加鲜明强烈起来，显然有那么一瞬间没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陆昇的脑中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刺耳得叫人头疼欲裂，他咬着牙，捂住胸口不让那只傻猫掉下来，在空无一人的沙漠里露出一个令人后脊生寒的笑容。
果然差不多同时，一直横亘在他脑海里的那些东西，忽然像是受了干扰的无线电一般，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就连那尖锐的鸣叫也微弱了下去，他仿佛听见了路生惊讶的声音，“你怎么！”
“啧啧。”陆昇摇摇头，当他在看到被封入囊中的陆先生那个画面时，也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另一个洞**中的情形。同一样的一个绿色不知道什么织成的囊，但是那个囊几乎已经要破裂了，而里面的人，是贺拉斯。
贪婪之主，一个能力属性是，永不知足的吞噬的，如此危险的神。
相信之前陆先生和贺拉斯他们被擒，这些生物也一样是屏蔽了他们脑海中与自己神格的联系，才能将陆先生和贺拉斯装入囊中封存。但是之前为了劝诱陆昇归于他们的意识流中，这些东西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他身上来。
所以说贺拉斯的能力在这种时候，真是再好用不过了。因此陆昇只是瞥见了将要脱困的贺拉斯，就计划着配合，配合着动摇这些意识，只不过他虽然从那番东拉西扯的谈话中不动声色地套取了不少信息，但还真不知道贺拉斯对这个“路生”的影响有这么大。
原本在他看来，这些高维生物应该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额外的情绪的，毕竟差距巨大。但再转念一想，既然有人痴迷于小说电视剧电影中的角色，那么“路生”对贺拉斯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在意，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毕竟他也说了，投入自由联邦的那个路生并不完整，判断力有限，何况又与贺拉斯相处了对于他们这个宇宙而言这么长久的岁月。
不过收回那个不完整的□□，居然还能影响到自己的本体意识。看起来那种感情，比他想象的要强烈。
贺拉斯一直很聪明，从在天选时代的地球上开始，他和陆先生，对于贺拉斯的态度就很微妙，因为他们从来都无法看透他想要干什么。不过至少现在这个时刻，他要感谢贺拉斯如此聪明，否则，这个困局实在无解。
吞噬的力量一定还在不断持续，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洞**，绝对是这些生物很重要的地方，不然不会被影响得如此强烈，脑海中那种其他生物的意识越来越微弱，趁着对方虚弱的时刻，陆昇毫不犹豫地蓄力一击，冲破了那道阻隔他和自己神格之间感应的屏障。
源源不断的力量几乎就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领域场在一瞬间张开，整个沙漠都卷起的狂暴的风。虽然从前，陆昇的定向开启空间传送通道只有在他熟悉那片区域的情况下才能准确误差的实现，对于自己不了解的地方只能随机传送。
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割裂空间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像当年他在陆沉的指导下第一次成功打开去往北欧的通道一样，这一次，他强烈地预感到自己一定会出现在陆先生面前。
因为陆沉就是他所有方向的终点。

☆、第71章

从光明一下子没入黑暗，陆昇的瞳孔急遽变大，以适应骤然来临的阴暗光线，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更加确定了之前自己的判断。
从通道中出来，他现在就身处路生展现给他看过的画面中那个诡异的巢**里，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带着阴森诡异的气息。之前的沙漠里一丝水分也无，这里却弥漫着水汽，但并不是干净清澈的水的味道，而是仿佛水中浸满了无数腐朽尸骨才能散发出的那种气味。
在他前方的不远处，那个绿色的囊袋正悬挂在洞壁上，之前看得不清晰，如今直观的望过去，比起囊或者茧之类的，它的形状看上去更像是一颗心脏。绿色的心脏。
并且，它正像普通的心脏一样，有规律地轻轻搏动着，如同在给什么生物输送着养分。不过它已经破裂了，腥臭的汁液流了一地，搏动也越来越微弱，而原本在里面的人却已经无影无踪。
陆昇的预感没有错，这就是之前束缚着陆先生的地方，只不过随着贺拉斯的脱困，陆沉也已经挣脱了这玩意儿的束缚。
也许只在陆昇到达的前一秒他才刚刚离开这里。
虽然失之交臂，不过没有关系，陆昇很快就会找到他，在这个四通八达的，像是蛛网又像是蜂巢的密密麻麻的巢**里。
忽然，他感觉到地面微微一颤，就连眼前那个破损的绿色心脏，仿佛也有意识懂得害怕一般颤抖起来，同时他感觉到远处传来某种极具侵略性的力量，以肆无忌惮的速度在蚕食鲸吞附近的一切，那是贺拉斯的吞噬之力。
这股力量让整个四通八达的暗道以及密密麻麻的巢**中大大小小跳动着的绿色心脏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表达着它们的畏惧。
于此同时，某一种风从不远处吹来，陆昇心下一凛，知道这是那些意识快要赶过来了，他立刻冲出这个洞**，几乎完全没有犹豫地就在无数条岔路中左转右转，以比那些无形的意识更快的速度寻找他的目标。
“陆先生！”
那个陆沉现在就站在不远处三条通道的岔路口，背对着他，他的背影依然非常挺拔从容，丝毫没有落入敌手的慌乱，除了身上沾上的绿色汁液以外，与平常毫无二致。
全速奔跑中的陆昇冲到那个背影跟前，却完全没有降下速度，挥手把那个人推开，再次消失在岔路口，空气中只留下一句，“你不是他。”
是的，就算这些生物能把任何人任何东西的外形模拟得惟妙惟肖，可惜这些年来，他们也只比较了解一个贺拉斯而已。对于造物主的情报，他们实在是太少。
比如说，真正的陆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残留那些恶心的液体而无动于衷的，以他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从自己身上分解掉。
即使他还被控制无法使用异能，至少也会把衣服扔掉，绝对不会容忍自己那副模样。
这里仍然留守着一些那种精神体，他们在试图阻止他以及陆昇和贺拉斯。如果对于尚且有用的他，他们还希望在无伤情况下与他融合的话，对于陆沉和贺拉斯，他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好在他的主意识并不在这里，想来之前在沙漠里与他对话的那一个，就是他们的主脑。
现在陆昇明白为什么陆先生和贺拉斯会被黑洞一起卷过来，而星野花重音和米勒·加尔貌似没有了。因为对这些生物而言，他陆昇是他们通往新栖息地的路径；而陆先生和贺拉斯的强大力量则的他们的阻碍。
从目前他们展现出的形态和力量来看，星野花重音的精神控制对他们完全没有威胁，他们甚至更擅长这种东西；而米勒·加尔的元素之力，恐怕在他们无形无体也可以变成任何形体的情况，没有多大意义。
只有陆沉的分解23 与重构，贺拉斯的吞噬，才是他们最忌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