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伸了个空也不介意，甩了几下自然而然地收回来，却又转移了话题，“你们是怎么进入北欧的，我猜，是用这位先生的异能，对吧，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还没等陆昇说话，陆沉伸手把他拉了回来，对着贺拉斯微微挑眉，“看来你并不意外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搭讪再次被打断的红发男人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讨论这个严肃的话题，“确实不意外，因为我一直在等你们。陆老大也好，星野小姐也好，米勒先生也好，恕我直言，你们在外面搞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半分意义，简直幼稚得像儿童过家家。”
这种时候内战在他看来简直愚蠢，只是得到了一点力量就觉得能够掌控新世界，这纯属智商不够。
只是一个自己言语行为都像个跳脱小朋友的男人说别人在过家家，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陆昇和陆沉并没有兴趣要跟着他的套路走，“既然如此，你应该不是为了跟我们在这里聊天吧。”陆沉说。
他说我们。
陆昇微微震了一下，小幅度地侧头去看陆先生，年轻的神站在那里，即使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于异能反噬，依然镇定自若，与人谈笑风生。
在这种时候，陆昇居然忍不住走神了。他想这时候的神还不惯于俯瞰世人，在床上也没有花样百出的想法，他还会说“我们”。
把这句“我们”在心头反反复复滚过了几十遍，一向冷静自持的陆昇居然觉得有些怅然，是什么样漫长的岁月和经历，让他的神变作那样凛然不可侵犯的同时，看上去也那么孤独呢。
是的，未来神域里的那位陆先生，所有人都敬仰着他的辉光，恋慕着他的一切。可神域里总是那么地空旷，他终年高居于神座之上，偌大一个世界里，只有一本陈旧残破的《天选纪年》，和无数宇宙的尘埃。
偶尔招来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宠物，照顾他、抚摸他、占有他或者更多的时候，长时间地端详他、凝视他。
那时候陆昇一直都不知道神久久地看着他的时候究竟在看什么，他只知道，被凝视的自己，疯狂地想要占有神所有的目光，却很明白，神目光里看着的，是更多的、他不明白的东西。
陆昇觉得，这句“我们”，会让他变得越来越贪心，恐怕有一天，这样的自己都无法承载自己那些满溢出来的野心与*。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陆沉还是贺拉斯都不觉得这个“我们”有什么特别，贺拉斯面对陆沉略带嘲讽的语气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说：“当然不止是为了聊天，不过，我觉得我实在很幸运。等来的是你们两位，尤其是——”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陆昇一眼，拍拍手，“我知道我今天说的东西还不足以让炎组的首领立刻相信，所以，我来，是为了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贺拉斯说的地方离旅店有点远，并且他软泡硬磨地想要陆昇答应展现一下他的异能，使用时空转移把他们一起带过去，不过被陆昇很无情地直接拒绝了。
无论是他还是陆沉都绝不可能在这个人面前暴露陆昇还没有很好地掌握他的空间异能这个事实。陆昇更不想到时候不知道带着他的神不知道漂流到那个破地方去。
况且，一个堂堂的北欧之“神”，连出行都能成问题，那简直是个笑话。贺拉斯怎么来这儿的，他们就怎么去不就行了？
——并不知道贺拉斯是被自己暴走的异能突然抓过来的陆昇心安理得地想。
于是最后贺拉斯只能恹恹地让人开车过来接他们，而且在企图跟陆昇和陆沉一起挤到后座时失败，被陆沉面无表情地用异能扔到了副驾驶并且绑了起来。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不敢大肆反抗的贺拉斯只好苦着脸惨兮兮地一路被绑到了目的地。
在看到那片建筑群的一瞬间，陆昇几乎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时空，眼前仿佛浮现出无数冰冷的器械、一排排注满了液体的培养罐，和一间一间大小格局完全相同的房间。
他不记得是哪个人说的，好像是在某一次的游戏里，另外一个异能者曾经这么说过，“科学就是性冷淡风。”
眼前这片建筑群就是十足十的性冷淡风。
果然贺拉斯对他们介绍说：“这里就是北欧最顶尖的科学试验基地，这里面集中了北欧最精英的科学家们，从第一个异能者觉醒以来，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各种实验研究。而我坐镇北欧之后，就第一时间接手了这里，现在他们主要研究的方向就是我说过的那种会毁灭异能者的能量。”
基地的大门对他们打开，贺拉斯让司机继续开车，伸手十分有地主风范地开始介绍各片建筑群的功能划分，“陆老大，等你看过那些实验数据和实验报告之后，就会相信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了。”说到最后，他却话锋一转，一脸神秘地表示，“不过今天我们先不看这些东西，我要带你们见一个人。”
陆沉十分从容，似乎贺拉斯的故弄玄虚并没有吊起他的胃口。反而是陆昇微微侧头13 ，眼中看着陆先生的侧脸，心里分析着，能让贺拉斯先放开那些实验数据让他们见的人，难道是未来的永生之主达莉亚？
可惜他所掌握的那五位神之间的信息太少了，否则现在的他对陆先生而言可能会更加有用。尤其这位永生之主，每个星转末、神们聚会时都是去往永生之主的所在地，至少说明这是一位让其余四神都信服的存在。
毕竟如果聚会地点改在太阳系的话，相信无论是星野还是米勒都会不太高兴的。
在陆昇看来，贺拉斯要让他们见的这个人是永生之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六十，另外对方是对人类现状掌握有某种不为人知情报的科学家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三十，还有百分之十甚至有可能是米勒·加尔。
毕竟他说过他一直在等他们来北欧，这个他们可不仅仅指陆沉。
不过这个吞噬之主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连陆昇都没想到，他和陆先生在这个科研基地被引见到的，居然是星野花重音。
这个之前被他扔进空间裂缝不知道落到哪里的女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北欧贺拉斯的地盘，他重中之重的科研基地里，并且看上去，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第42章

星野背对着一行人，站在一片异常阔大的场地上，一堆仪器的中间。
与那些实验室不同，这里四周毫无遮挡，最大程度地露出头顶的一整片天幕，想必到了夜晚，即使不用那些天文仪器，肉眼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星图的分布。
这里明显是用来观测天文的。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放开手中的天文望远镜转过身来，在看到陆昇时明显有些惊讶和忌惮。
“影，这就是你说要去找的人？”她皱着眉头，又望向陆沉，“陆沉先生自然没问题，这位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贺拉斯笑了笑，对星野花重音的不悦视而不见，转头看向陆昇，“这位先生的能力应该没有谁比星野小姐更清楚才对，应该不需要我解释什么吧。”
星野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但立刻又恢复了淡淡的不悦，却居然没有继续纠缠陆昇的问题，看似就这么接受了贺拉斯简直带点讽刺的回答。
她不再看陆昇，望向陆沉，用手轻轻摸着身边那台天文望远镜，对他说：“事情影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意外的，面对陆沉这个女人的语气居然非常熟稔，与当日入侵基地时的性格大相径庭，陆昇安静地打量着星野，心想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就是这点不好，没想到一下子倒直接把星野甩北欧来了。
只是不知道她跟贺拉斯怎么搭上线的。影，这是贺拉斯的名字？影·贺拉斯，这名字有点古怪，不像是纯血的北欧人会有的名字。
而且她居然已经直呼贺拉斯的名字了，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无言的默契。
按说，星野花重音的理念就是对普通人类赶尽杀绝，新盟这些年来一直按照这个方针行事。现在她落在到处都是普通人的北欧，居然不仅没有跟贺拉斯因为理念问题杀起来，甚至相处如此融洽。
被星野点名的陆沉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故作相熟而顺水推舟，依然带着无可无不可的疏离，“看来，星野小姐是认同贺拉斯的观点了。”
星野花重音一笑，她从前就有美得没边儿的艳名在外，这一笑换谁来看都会觉得心神**魂飞天外，可惜在场的几个人却没有谁欣赏她的美，她只好继续说：“开始是不相信的，不过，有些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这就是贺拉斯带陆沉他们过来的理由。
把所有的观测数据、实验成果和分析报告都调出来任由他们浏览，陆沉一份一份仔细看了两天左右，不得不承认，贺拉斯是对的。
人类、不对，甚至是地球的危机近在眼前。
“陆先生，喝茶。”陆昇将温度刚刚好的热茶端到陆沉身边放在桌上，看着他的陆先生凝重的表情，控制住自己想要抚平他眉间褶皱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把头靠过去。
陆沉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叹一声，“数据也可以造假，但这些天，我亲自参与观测，那种力量，确实在扩大。”很快，就会冲出北欧之外。
只是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找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的这种力量。对方是宇宙中更高等的文明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对地球来说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有计划的侵略，还是巧合的路过？
研究一刻不停地在继续。就在不久前，那种力量又一次经过之后，实验室里的一个科学家突然觉醒，然后同样被自己的异能所毁灭，没有一丝一毫挽救的余地。
最初的那一次陆昇喝醉了没有感觉，现在他也已经经历过两次这种力量的洗礼，虽然每个人面对这种力量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反应，但陆昇观察后觉得，自己的反应跟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陆先生跟他形容过那种感觉，但他除了身体内部某种东西被震动外，脑域中的神格也有所反应，每次那种力量扫过之后，那如同太阳一般的神格就会更加明亮一点。
还有不能说的就是，陆昇隐约觉得这种力量，跟当日他在时空漩涡那条黑暗的隧道中遇见的那些灰雾中的涡流有某种相同的气息。那证明，他们可能来源于同一个力量源。
当日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时空漩涡这个空间脱离了系统的控制，成为目前这种诡异的存在。陆昇所知的实在不多，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偶然从那天来访的贪婪之主嘴里说出来的彗星群。
如果是彗星群的话……如果只是彗星群的话。
“陆先生，我想，这种力量也许并不是在针对人类。”
“你知道些什么？”陆沉看着抬头乖乖望着他的陆昇，几乎已经不会再对这个人身上发生的各种各样奇异的事情感到奇怪，反正他从一出现开始，就从来没让人看透过。
但无论他如何分析猜测，只要陆昇每次这样抬着头，看着他，望着这双毫无保留地信任憧憬他的眼睛，他都无法把陆昇推往自己的对立面。
陆昇摇摇头，“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但我觉得，事情应该没到最糟糕的时候。既然这些力量能够让异能力者被异能反噬，也就意味着它们可以提高异能。”
毕竟，只有异能在强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反噬主人。利用这一点，他们也许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种力量，只要找出手段来控制。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陆昇只说到这里，陆沉就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他伸手拉起陆昇，“去找贺拉斯。”等陆昇站起来跟上，他却也没有放开对方的手，两人没有再说话，却很自然地并肩在一起。
找到贺拉斯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实验基地又多了一位客人。之前被陆沉重伤退回新盟去养伤的米勒·加尔，也被贺拉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请到了北欧来，这其中应该大部分有星野花重音的功劳。
米勒看向陆沉的目光就要比别人都不善多了，这还牵扯到一段谣传的绯闻。据传虽然米勒的情妇排起队来能整整排上两个洲，但其实他心里只有星野花重音一个，偏偏星野喜欢的是陆沉，啧啧，简直年度狗血大剧。
当然这终究只是传言，除了星野喜欢陆沉是她亲口承认的之外，别的那些脑补几位当事人一概没有发声。
毕竟陆沉之前差点儿把米勒分解成了空气中的浮尘，他看陆沉不顺眼那理由再正当不过了，不过尽管如此，两个人依然没有见面就打起来，显然贺拉斯同样已经跟米勒分享了他的发现。
米勒脸色这么差，看来大概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死对头的缘故，在他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和自己的生命存亡之前，因理念不合而成为的死对头什么，全都不够看。
现在北欧这个实验基地里面，汇聚了当世仅有的四位s级异能者，这次会盟，谁也不知道将会把地球和人类的命运带往什么样的方向。而另一位参与者陆昇，至少自己在阅读后来的《天选纪年》时，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毕竟那是残卷，不知道是人为原因还是自然脱落总之已经遗失了无数页，对于战争之后发生的事情几乎全都看不到，对于现在这个时间点的陆昇来说，几乎毫无参考价值。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最后地球发生了什么，陆先生都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陆先生有事，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许，那正是冥冥之中自己被送到这个时空的意义所在。
五个人的会议非常简短。虽然看上去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现在还只能影响北欧一带，但根据观察和测算，它扩张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根据陆沉提出的意见，最后众人达成一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研究出可以捕捉并控制这种力量的仪器加强异能者的力量，同时实验出究竟到什么强度的异能，才会让力量反噬人类。在这条反噬线之下，尽量多地人为培养高阶异能者。
如果最后确定无法保全地球，那么至少可以利用这种力量，集合所有空间异能者——尤其是陆昇——的能力，力争打开通往宇宙中其余星球的空间通道，找出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将所有人都迁移过去。
这是最坏的打算。毕竟，对于自己的母星，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就此离开。即使是之前一直要号称创造新世界的星野和米勒，他们也只是想清除在他们看来“无用的旧人类”，把地球改造成更好的世界，而不是连带地球一起给毁了。
于是在这次短暂的会面之后，北欧之外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只是发现，之前还连绵不休的战争忽然一夜之间诡异地停止了，谁也不知道新盟和炎组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开始小心翼翼地观望。
而失踪多时的星野和米勒回归之后，却开始搜罗他们地盘上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几乎同时回到炎组的陆沉，也在做差不多的动作。
一不小心丢了老大和老大情人的卫波压力山大。
之前老大突然消失，袁峰又脑子不行，他一个人又要应付基地中各个异能者的疑问又要应付对面新盟入侵者不断的骚扰还要安排足够忠心的手下四处去找大哥，简直没转成个陀螺。
现在看到老大毫发无伤地带着他的情人像的去度了个蜜月一样没有半分异样地回来，卫波表示，聪明人，真心累。
他要是像袁峰一样蠢该多好呢！

☆、第43章

真心累的卫波，在被陆沉叫去密谈了一番之后，感觉到心更累了。智商高，有时候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外面的人还在欢乐地庆祝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为炎组首领的无所不能而举杯畅饮，结果他倒好，就因为自己比较聪明，酒没能喝上两杯，就被告知战争停止不是因为新盟那几个中二病幡然悔悟啦，而是人类和地球马上就要灭亡啦。
你逗我呢！
卫波很想拍桌，但对面坐的是陆哥，他不敢。只能老老实实地表示：“稍微有点名气的科研人员都已经抓、咳咳，请到了，他们要求的科研仪器也在运输途中，马上就可以投入到这种神秘力量的研究当中去。”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陆哥，你觉得我们可以相信贺拉斯吗？”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四个s级异能者，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不是怀疑陆沉的智商，只是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