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修在一边紧张的搓着手指,就怕山药精突然暴起,他们根本就不是高深莫测的山药精的对手。
山药精姑且相信秦和宜,捏起一个饼子吃了一小口,顿时陷入回忆。他很早便开智,但化形用了很长时间,未化形的妖、精是很脆弱的,要防备人类、要防备同类等等,只能够躲躲藏藏。
能够接触到的人类寥寥无几,桂花饼是自己接触到的第一个人类食物,记忆犹新。就算是化形以后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他都吃过了,依然无法填补那份空虚,只能够一次又一次寻找记忆中的味道,却怎么都找不到。
秦和宜做的桂花饼和记忆中的味道完美地重合在一起,它不好吃,甚至可以说是难吃到了极点,但对于当时逃亡的人们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奢侈难求。对于山药精又何尝不是,人间满目疮痍、饿殍满地,山里头的日子也不好过,干旱少雨、土地贫瘠,还有可能被饿疯的人类吃掉,能够尝到一口算是比较有营养的桂花饼,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山药精回忆往昔,一直桎梏在心里面的心结松动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吃掉一个桂花饼,直接说道:“他脸上的伤口治疗起来很简单,只是会比较痛苦,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和宜闻听此言还有些犹豫,童修抢先一步说道:“疼而已,只要能治好就行。”
“记住现在的话,到时候疼了可别半途而废,说不定比你毁容的时候还要疼,经历的也不只是一次。”
童修没有犹豫,“不会的。”
“我提前配了药给你,能不能坚持都在你自己。”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锦盒,里头是个一大两下三个瓷瓶,山药精的指着大的那个瓷瓶说道:“大的溶解于水每天擦洗一次,表皮破损之后会流出脓水,用清水冲洗直到没有脓水流出来之后撒上蓝色小瓷瓶里面的药粉。红色小瓷瓶是内服药,内里有九颗,一日三次、一次一颗。用上三天就能好了。”
又是脓水又是冲洗的,秦和宜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
“没有。”山药精回答的斩钉截铁,治好童修的脸伤唯有一途,那就是用他的药。为了让秦和宜和童修了解清楚,他继续说道:“他的伤口是人类现在的炼药师制作出来的化尸水造成的,炼药手法杂乱不堪,药性并不稳定,造成的伤口别看外表愈合了,其实内里还在溃烂,现在不治,过上一年半载,整张侧脸都会腐烂掉。为了拔除残存的药性,必须揭开伤口让脓水流出来,反复三次方可……”
“……讽刺的是,化尸水是从修真时代的美颜丹转变而来的,因为药方残缺、药材不全、炼药手段遗失,出来的东西用起来直接毁容,凡人啊。不说这些,脸只要按照我说的肯定治好,接下来是调理内息,给我一间静室就行。”
秦和宜和童修对视一眼,秦和宜从童修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童修从秦和宜的眼中看到了担忧。童修粲然一笑,“那就麻烦前辈了。”
“互惠互利尔。”
秦和宜并童修领着山药精去了后院书房,书房内环境清幽雅致、隔音好,很适合练功修炼。
他们进去就是一夜,秦和宜就在外面守了一夜,今夜天空繁星点点,璀璨耀目,有风徐徐而来,带有凉意的桂花香沁人心脾。秦和宜深吸一口气,心中记挂书房内的童修,紧张忐忑,毫无睡意。
“你想一直留着他,其实不用给他治脸的。”九歌鼎落在他的身侧说道。
“他那么想要治好,怎么可以不呢。”
“可他一旦好了,说不定就要离开,又不可能一直陪你留在抱月镇。”
童修的舞台很大,虽然遭人陷害,事业停步,但给他机会总有翻盘的时候,九歌鼎说得清楚,秦和宜心中也明白,他不可能永远待在抱月镇中。就像是他的妈妈,为了梦想去了更加遥远的地方,秦和宜垂下眼,再抬头时清澈的眼中倒映出璀璨星辰,“他想要飞我就陪他上天,他想要入海我便陪他入海,抱月镇不是牢笼,困不住我的。”
“哦,出去玩玩也挺好的。”
第二日很快就到,书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在外面守了一夜的秦和宜转身,看到山药精伸着懒腰出来了,“可是累死我了,好久没有这么费劲了,弄点儿早饭我吃吃。”
秦和宜抬步往里面走,“小童呢?”
“累过头睡着了,让他睡一会儿呗,我肚子是饿了。”
秦和宜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山药精挡在门口,根本不让10 他进去,只能够放弃进去的念头给山药精准备早膳,山药精不喜欢敷衍了事,要求尽善尽美,想吃小笼包、烧卖、三丁包、小米粥和好吃的咸菜。无法,秦和宜只能够全身心投入进去,才能够做好了端上桌。
等山药精吃得差不多了,秦和宜这才耐着性子问,“我能够去看看小童吗?”
“嗯,随便去,反正是你家。等会儿我就不用送我了,吃完了我自会离开。”
“麻烦前辈了,前辈日后要吃什么可以随时来鲤堂。”
…………
秦和宜推开书房的门,室内昏暗,唯有室内一角的纸制的落地台灯发出幽暗的光线,秦和宜拿掉台灯上罩着的桌布,光线瞬间就亮了起来,也不知为何要将灯罩住。童修就睡在一侧的贵妃榻上,面色苍白却并不虚弱,听到有动静挣扎的要起来。
秦和宜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下,柔声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感觉很好。”童修伸手轻触秦和宜的脸庞,疲惫的痕迹是那么明显,“你一夜没睡?”
“担心你。”
童修往里面让让,“一起躺会儿吧。”
“好。”
书房的贵妃榻躺上一个人宽大、两个人狭窄,两个人躺着必须紧紧挨着、肢体交缠才不会掉下去,秦和宜伸手搂住童修的腰,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叹息了一声,“昨天一夜书房里□□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我很害怕。”
童修很享受这种被珍惜的姿势,心里面一片平静,待要感叹一下昨晚的一切,秦和宜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也闭起眼睛睡了。
两个人是被鲤堂外吵闹的声音吵醒的,确切地说是有人要进来,铜铃尽责地发出响声提醒着主人有客人来了。
鲤堂门外,十多个女孩子聚集在一起,小小声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看着是领头的高个子姑娘被推选出来敲门,门上悬吊的铜铃声声作响。过了十来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高个子、气质清冷的男人,和网上形容的鲤堂店主一样。
在店主清冷的目光下,高个子女生紧张地吞咽着口水,鼓起勇气地问道:“请问童修在吗?”
“你们是?”秦和宜扫视了一圈,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眼前这个年纪看着最大,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摸样,后面被护着的几个还要更小,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远远地还有几个二十岁上下的男生提着奶茶匆匆过来,大概是人多壮胆,那个女生略带激动地说道:“我们是童修的粉丝,知道他在这儿,过来看看他。”
“叔叔,让我们见见童修吧,我们不会打扰他的。”
“只要见一面就好,我们还有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坐一趟车子不容易。”
“对啊对啊,还有学生党,高三就放两三天的呢。”
“我们都是童修的铁杆粉丝,不会害他的。”有人急急忙忙补充,毕竟之前也是号称粉丝的人泼硫酸,“我们一直不相信网上那些黑料,千方百计的收集证据为他辩白,但是我们都是普通人,刚发上网就被删掉、刚回复就没有了,只能够看着干着急。”
为首的那个女生接着说道:“网上看到有帖子爆料童修在这里出现,我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来看看,只是想见见童修,只要确定他好好的就行了。”说到后来,这个女生说话声中已经带上了哽咽,他们中许多人都是看着童修成长起来的,从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变成二十多岁的青年,每走一步他们都见证了童修的努力,一手捧大的孩子却被黑得体无完肤,他们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
童修发布了一条火锅的照片过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们心中担忧,也想亲眼看看童修、知道他一切安好,于是天南地北的铁杆铜粉们就商量着在国庆来故城,也算是过来旅游了。由故城本地的粉丝接应,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就火速赶来抱月镇。
二十一个人,十七个女生,四个男生,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七岁,天南地北,一路赶来,并不容易。
九歌鼎适时在秦和宜耳边解释,“他们就是爱豆保卫战核心群的人员,为首的那人叫做林美美,二十七岁,h城公司白领,铁杆粉丝,从童修出道就开始关注他;她旁边那个叫做肖轻芳,二十六,y城公司白领,也是铁杆。戴眼镜的男生叫做……”名字、姓名、来自哪座城市从事何种工作,九歌鼎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并且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粉童修,粉到何种地步,都有说明。
这些人都是铁杆粉丝,并且是理智粉,就连年纪最小的几个萝莉粉也不是无脑粉丝,可谓是粉丝中的精英啊。
秦和宜确定了他们的身份,打开鲤堂的门让他们进来,他已经敏感地注意到远处窥探的身影,弄走一个高级狗仔,却赶不走一堆狗仔,镜头已经高高抬起,时刻准备捕捉“有趣”的照片。
梳理完内息的童修还无法灵活走动,正在书房内适应身体的变化,秦和宜就先来了。
刚将所有人都邀请进入鲤堂,童修就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出来了,脸色略有苍白、精神气却不错,看到满堂的人还有些发愣。
鲤堂营业至今,也就是开张第一天街坊邻居捧场过来热闹过,之后一直冷冷清清。
粉丝们见到童修忍不住尖叫,压抑着声音喊着,“童修童修。”有人已经准备了本子时刻准备着让童修签名。
童修收回来打了一半的哈欠,懒散的气质都变得温文尔雅、和善可亲,瞬间就戴上了一张面具,面对粉丝笑容柔软得能够腻死人。一直的职业习惯使然,面对众人就表现得尽善尽美,站姿、笑容、言语等等,童修少年出道,已经历经是是非非,最知道镁光灯放大下哪怕完美无缺也能够挑出各种缺点,鸡蛋里挑骨头无过如此。
“大家好。”这个时候还能够找过来的粉丝不是真爱,就是凑热闹、看笑话的,童修从九歌鼎那儿知道他们是前者。鞠躬表示感谢,感谢他们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
站直身体时,碎发飞扬,露出后面狰狞的伤疤,有粉丝当下惊呼出声,有些忍不住直接哭了。
这场粉丝见面会没有热闹的场面,没有有趣的互动,没有灯光和音乐,没有追捧的媒体和记者,哪怕中午饭还是吃的外面订购的外卖,到场的人数只有鲤堂内二十一个粉丝和童修,拍照的还是秦和宜,却格外的温馨自然,大家就像是像是很久的朋友,互诉着离别后的思念和经历。
直到下午三点,才讲所有人一一送走,童修拜托九歌鼎跟进他们的行踪,确定所有人都安全到家已经是一天后,才安下心来。
☆、第三十章:超长逃跑
确定最后一名粉丝安全到家之后,正在浏览网页的童修忍不住唱起歌,他的成名曲《曦风》,柔美纯净带着风之空灵、晨曦的希望,因为内心的兴奋,曲调平缓优美的歌曲也染上了活泼轻快。演绎出了另一种风格,朝气蓬勃。
秦和宜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说好了要给童修做舒芙蕾的当然要兑现承诺,他拿起一个浅蓝色的烤碗,硅胶刷子沾了室温融化的黄油在烤碗内壁均匀地刷上一层,刷好黄油后修长的手指拿起糖罐子里的银色小勺,满满一勺细砂糖倒入烤碗内,白色颗粒的细砂糖一下子就黏在了浅黄色的黄油上。
手腕灵活地一动,那一小堆细砂糖就在碗底和碗壁上滚了一圈,随后将做好的面糊倒进去。接着送入预热好的烤箱烤上三十分钟就好,面糊在烤箱内沿着烤碗向上攀爬迅速膨胀,变成了松软的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秦和宜带着隔热手套将烤盘拿出来,快速地在舒芙蕾上面撒上一层薄薄的糖份。
舒芙蕾也就是蛋奶酥,是运用蛋白变化出来的美妙食物,烤好的舒芙蕾必须分秒必争地品尝,否则很快蛋糕就会塌陷,失去了入口即化的口感。
秦和宜立马端给童修吃,正好看到他在浏览的网页,“这是个内部论坛?”
“嗯,都是一些导演、编剧、制片人之类的,演员就那么几个。要进去必须有人推荐才行,我是之前拍一部戏认识了一个编剧,她拉我进来的。”童修挖了一勺舒芙蕾送入口中,幸福地眯起了眼睛,真是好好吃。
“治好脸之后,就走吗?”这是秦和宜第一次明确地问出“关于离开还是留下”的话题,角落里阴暗的巨兽隐隐有苏醒的迹象,仿佛只要童修说出离开两个字,就会立刻冒出来撕碎眼前的一切。
“走?去哪儿?”童修一脸疑惑,歪过头看着秦和宜。
心中一松,秦和宜假装不在意地问道:“脸完好无缺的童修是个大明星啊,不想回到光鲜亮丽的舞台吗?”
童修放下勺子,手指在在桌面上画圈圈,“唱歌、演戏我都很喜欢,但是不怎么想站在舞台上让人指摘,有一次就很恐怖了。要不是你,在小公园里我就成了一条死鱼了。哪怕我没有变成鱼,毁容、谩骂、诋毁一切的一切扑面而来,我有可能会得抑郁症,一开始当鱼的时候我都想好了,变成人就去自杀。卧轨啊、跳楼啊、开煤气啊……很多死亡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听说割腕死得很慢、吃安眠药吃少了还死不了,这些就算了。”
拿起勺子挖了大大的一口送入嘴里,还是抑制不住对美食的喜欢啊,“所以想一直窝在抱月镇,就和你在一起吃吃喝喝,你可别赶我走啊。”
秦和宜真是听了又好笑又心疼,“不会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永远不会让你走。”
童修脸红,“我才不会走呢。”
“所以不用害怕,想要唱歌、想要演戏,我们就去吧,其他的让我面对就好。”
“嗯?”
“我给你当经纪人怎么样,我们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让你唱想唱的歌、演出想演的角色,接不到工作也不要紧,反正我们不靠这些吃饭。厌烦了外面的世界我们就回来,回到抱月镇享受悠闲的时光。平静的日子觉得没有激情了,我们再去外面逛逛。”
童修的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好,干我们喜欢干的事情。”
“你吗?”
“啊?”童修反应过来,脸渐渐涨得通红,红晕蔓延上耳朵、蔓延下脖子,整个人都要熟了,
“你你,你……”颤巍巍的抬着手指,张口就来的带颜色话简直是太致命了。
秦和宜握住童修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一下,“好像有舒芙蕾的甜香。”
“……”童修说什么,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脑袋热过头成了浆糊了。
……………………
10月16日,一个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并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也不是谁的生日。但今天对于秦和宜和童修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经历三天堪比泼硫酸时的痛苦,童修的脸快要恢复了。
额前过长的碎发已经被剪掉,露出侧脸坑坑洼洼的狰狞伤疤,伤疤呈现深褐色、干结状态,秦和宜挤了热毛巾覆在童修的伤疤上。
“敷一会儿,等软了就可以揭开了。”
“嗯。”童修绞着手指,慢慢等待着,三天的痛苦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不怕这么一会儿功夫的等待。
伤疤软化下来之后,边缘已经开始起皮,秦和宜用手指挑了起来,轻轻地揭开。看到下面的皮肤光滑细嫩,心下松了一口气。
待到眼皮时,秦和宜的动作更加小心,就怕伤到眼睛。等所有的伤疤都被去掉,九歌鼎屁颠屁颠地把镜子拿过来,秦和宜和声地说道:“睁开眼睛看看。”
童修顺势睁开眼睛,只见镜子里面,完好无缺的面孔,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睛,“眉毛没有了。”
秦和宜揉揉他的头发,“会长出来的。”
“嗯。”童修靠进秦和宜的怀中,任泪水不断的滑落,谁不在意自己的样貌啊,特别是在喜欢的人的面前。半年前的那场蓄谋的伤害,梦境中依然会找上自己,那人癫狂的笑容响彻耳畔,从梦中惊醒,摸着自己受伤的侧脸,依然是一场噩梦。蓄积在心中的痛苦一下子就宣泄了出来,哭得眼睛都红肿了,依然有泪在眼眶内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