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功对于叶宋来讲一日两日怕是没所成了,但这些拳脚功夫只要叶修肯教她便学得非常快,刚开始只是差了些力道,甩铁链子甩得不够顺手常被束缚然后叶修就趁虚而入把叶宋实实在在揍了个痛。
叶宋气得大叫:“叶修!老子是你亲妹妹!”
叶修道:“身为军人,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六亲不认。”
叶宋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等铁链甩得炉火纯青时,也能勉强跟叶修过上几招。
一旦叶宋摸到了诀窍,便进步得非常快,她有一个举一反三的大脑和一副灵活轻便的身躯。叶修不总是有时间来亲自训练她,于是乎叶修不得空时,他的一大帮兄弟们都成了陪练。要是不尽力的,被打得鼻青脸肿乃常事。
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刖都被叶宋拎着铁链追了好几百米。刘刖苦不堪言,道:“二小姐请手下留情,在下实在不擅长这类攻击招数,二小姐去找季林吧,他一向自恃天下无敌。”
叶宋挑眉道:“你初见我来这里时,身体状况如何?”
刘刖如实道:“初、初见时,二小姐身子瘦弱,恍若弱柳扶风,教人不胜怜惜。”
叶宋勾唇笑了,看起来心情相当愉悦,甩了甩铁链,准备干架的样子,点头道:“嗯,那现在呢?”
刘刖双手挡在胸前,随时准备做无谓的挣扎,笑得也十分面前,道:“现在,二小姐身手矫健,着实……彪悍。”
后面是一堵墙,刘刖实在退无可退的,后背抵在了墙上,暗暗叫苦。叶宋倾身过来,撑着手臂在刘刖肩侧的墙上,一张脸因为这段时间阳光的照射添了一层淡淡的健康的麦色,几缕额发散下,衬得眉目更添两分英气,刘刖想躲,可是他眼神根本移不开。
叶宋似笑非笑道:“是么,由此可见,只要肯锻炼,书生也能成硬汉。你不觉得你也应该锻炼一下么,到时候才不会给卫将军拖后腿。”
刘刖咽了咽口水,弱弱道:“二小姐言、言重了,在下是军师,军师不需要锻炼的……”
那头的兄弟们见到平时啰嗦得跟唐僧一个样儿的刘刖如今的怂样儿,笑得捧腹。
叶宋支离了身体,唇角的弧度未减,道:“我是后来才知道,头天来这里骑射的时候,刘军师给我的檀弓乃将军的专用檀弓。随意取用是违反军纪的,嗯?”
刘刖干笑着摆手道:“二小姐跟卫将军是、是兄妹嘛,哈、哈哈……”
叶宋挑眉:“那他怎么罚老子蹲了两个时辰的马步?”
“不是罚,是训练……”
“新兵一进来训练的时候也是从半个时辰开始蹲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叶宋邪邪地笑着玩弄手里的铁链,“别废话了,给你时间跑吧,一会儿我追上来打到几下都算我赚了。”
刘刖奋力往回跑,叫道:“将军!将军救我!”
季林看不惯刘刖的斯文腹黑样很久了,笑得满地打滚还不忘添油加醋:“二小姐快点!打他屁股!”
结果这一通闹腾下来,把叶修惊动了,一伙人全部受牵连。大家背着沙袋跑操场了,四十圈,叶宋也不能幸免。
傍晚回去时,天边的霞光如火烧。叶宋骑着骏马穿街走巷,只不过灰头土脸的,刚跑完四十圈操场,又累又饿。她在街角巷陌里转悠了一会儿,神思一动,驱马行到一家酒馆前。整条巷子都飘散着那股十里酒香,酒馆前挂着一张粗鄙的麻布挡住了里面的光景,本是冬日里用来驱寒所用,现在冬天已过,想必是老板太过忙碌,忘记了取下来。
老板正在门前烤羊肉串,叶宋下马将马绳栓在了一旁的木桩上,转而去巷子墙角扯了一把嫩绿的新草来给赫尘吃。老板一眼便认出了她来,笑着打招呼,说道:“宋公子很久没来了。”
叶宋抖了抖身上的尘,抬步进去,道:“是啊,一盘串子,一壶酒。”
他这里的客人常年都是寥寥数几,但因为来过的客人都会成为这里的常客,尤其像苏静那种阔气的贵客,每次来都会或多或少地给一些小费,因而老板也不太担心入不敷出。他对苏静的这位朋友也格外的上心。
一壶酒温煮着,烤羊肉散发着肉混着辣椒的诱人香气。
叶宋拿起一串肉串正吃的时候,老板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和苏公子一起来?”
叶宋神色自若地接话道:“我一定要和他一起才可以来吗?”她手臂抵着下颚,想了想,“这么说来,我好似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老板回忆道:“苏公子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上次来,还是半夜里让我给他烤羊肉装进纸袋里,让我给他烤烫一些,买了酒了拎着离开了。他跑得那叫一个快,一个影儿就不见了,生怕手里的烤肉串会凉了。我还问过他是给谁烤的,他说是给他的……”
叶宋打断他,道:“老板,你不如再给我烧壶酒来。”
老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多了,苏静带走的羊肉万一不是烤给这位姑娘的,这位姑娘知道他烤给别人了,岂不是增添他俩之间的误会?遂老板歉疚道:“你瞧我,打胡乱说咧。”
他又去给叶宋烧了壶酒来,叶宋连喝了两壶,出来时酒意醺然,但浑身都暖洋洋的。
赫尘很通人性,叶宋趴在它身上睡着了,它还能优哉游哉地把她驮回了将军府。叶修抱着她下来时,叶宋睡得正熟,叶修轻轻晃了晃她也没能把她晃醒,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皱了一下眉头:“去哪里喝酒了?”
叶宋没有回答他,唇边若有若无地漾开一抹笑意。
叶宋不是每天都跟叶修一起出去,偷懒的时候会在家里睡个懒觉,然后起来在院子里舒展一下拳脚。那铁链就挂在院子角落的那棵梨花树下,一旦铁链挥舞起来,梨花纷纷若满天飘雪。雪白的花瓣带着清甜的香气,袭满她的肩头和高高挽起的发间。
那光景,美极了。
叶青在几丈开外看得眉开眼笑,看着叶宋活动着双臂和脖子,朝她走过来。梨树上挂着的铁链如风铃一般,叮当作响。
叶青说:“二姐好厉害。”
叶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推着叶青往外走,道:“不是很早前就计划好了去踏青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叶青一听,兴奋起来,回头望她:“真的!”
叶宋点了一下头,眉梢挑起:“怎的,不愿意,那改天再去。”
“就今天就今天!”
叶宋推着叶青回了叶青自己的院子,进了房间,帮她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裙子,衬得肌肤粉粉嫩嫩,丫鬟进来帮她挽了个相配的发髻,几缕青丝垂在耳鬓,耳配细长的玲珑铛,十分漂亮。
叶宋看着铜镜里笑得正灿烂的叶青,有时候也想,若是她能够站起来,能跑能跳,定比眼前还要迷人。只是寻找能够治好她双腿的世外神医还没有下落,苏静主动揽上的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没一个交代。
叶青似知道她所想,手覆在了叶宋的手背上,笑着说道:“二姐,我现在真的很幸福,真的。”
叶宋推着她往大门走,马车已经备好,丫鬟们手脚麻利也把要踏青的东西准备好了放在了马车里,春春看见叶宋和叶青出来,忙上前帮扶一把。
听说城外水云山上满坡都是桃梨芬芳,风景独艳。不少城里人踏青都会选择去哪里赏桃花和梨花。叶宋没出来踏青过,见叶青一脸向往的模样,便吩咐车夫去城外的水云山。
马车驶出了城门,来来往往时不时都有路人,有的谈论这春色好,有的路边吟诗作对才思泉涌,也有的男男女女在树荫下驻足谈笑风生带点儿暧昧。北夏的民风一直都这么开放。
到了水云山,上山的游景人多了起来。索性从山脚到山顶路面一直十分平坦,围绕着山体成螺旋状,马车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山顶。
山顶的空气十分清新,入鼻便有一股醉人的花香。
只不过,来赏玩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到达山顶的人却不多。盘旋的路实在是很遥远,没有驾马车的人们通常走到一半便累得不行,而驾了马车的大多是城里的富贵人家。
叶宋下了马车,春春和车夫合手把轮椅搬下来,让叶青坐在轮椅上,入目之处都是一片白粉相交的花林,赏心悦目极了。林子里时不时传出人的欢声笑语,看来在此处踏青着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们找了一个背山坡,山坡稍稍有一点倾斜,她们便在那斜坡上方的平坦地方扎下营地。
第123章:颠倒黑白
背后是飘飞的春花,面前是开阔的视野,举目远眺,群山起伏绵延不绝,阳光所照之处,有薄薄的雾气,散开金色的光圈,好看极了。
这个位置极好,在草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春春把马车里的食物都取了出来,三人坐在地毯上。车夫驾着马车带了一定的食物去了花林外面等待。
能和叶宋她们一样选得好位置的还有一户人家,就在叶宋她们旁边不远处。华丽的帐篷,莺歌艳艳,帐篷外铺了好几张毯子,一看不难揣测是哪家的纨绔公子携带美人儿一起出来郊游。
那帐篷里传出女子柔媚的歌声,还有时不时的娇笑打闹声,在这片空旷的草地上显得十分清晰。叶宋和叶青尚且淡定,叶青摊开几样点心喂了两块给叶宋,两人如若无事,但春春就有些不淡定了,如此浮夸浪荡之声怎么听得。遂建议道:“二小姐、三小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叶宋一头倒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闭着眼睛笑道:“这里甚好,山清水秀,美人歌喉,还不花钱。”
叶青递了一块点心喂春春,道:“藕粉糕,你尝尝。”
一块点心把春春的嘴堵上了。
很快,帐篷那边便有美人儿跑了出来,赤脚铃铛,足下生香,听起来分外悦耳。她身着一身雪白的群裳,在地毯上旋转,长发飘飘,是一个大美人。
叶青扯了扯叶宋的袖角,道:“二姐,你快起来看,她在跳舞了。”
一朵梨花从树上飘落下来,恰好落在了叶宋的唇上。她含着那朵梨花,侧了侧眼珠子,看得意犹未尽。
白衣美女跳得委实非常好,合着满山飞舞的花瓣,像个山间的精灵。帐篷里响起了疏懒的笑声,几个琴音随之跳出,缠绵成调,让女子的舞姿和琴音融为一体。
继而紫衣华贵的公子走出了帐篷,一手抱着琴,一手在琴弦上撩拨,一张脸比女子还要好看三分,桃花眼里浸着绚烂的神采,唇角含着一抹纨绔不羁的笑意。他席地而坐,把琴放在了双膝上,开始双手抚琴,手指挑琴的动作优雅,姿态恣意从容。
叶青惊讶出声:“是贤王啊。”
苏静不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赏景,可没细看。叶青的这句话顺风飘进了他的耳朵了,他手指一顿,漏了一个音符,随之偏头看过来。但见粉衣姑娘俏生生地坐着,旁边同坐着一个丫鬟。而叶宋躺在那草地上,口含梨花。
恰好她今天也穿了一身素淡的白袍,腰间系着一枚黑色的黄须玉佩,成了她浑身上下唯一的修饰。一头青丝铺在了青草地上,双眉弯而长,侧面轮廓像是流水淌过曲折的弯弯浅浅,能在心底里漾起纯白的浪花。
叶宋眼尾的目光和苏静的在空中接触,她也稍稍怔愣了一下,接着唇边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深意。然后她闭上眼睛,聆听苏静的琴声。
苏静的琴声,本来是为了雪衣女子的舞姿而鸣,漫不经心的,可是叶宋那闭眼的动作,让他不知不觉间倾注了几分认真。曲子渐渐不再缠绵悱恻,时而激昂时而铿锵,使得那美人儿跳的舞越发的急喘起来。
很久没见了。
最终美人一脚没站稳,如惊鸿一般轻纱飞舞,然后倒了过来。苏静撩下最后一个琴音儿,将琴往旁边一放,手臂一勾便搂住了美人的纤腰,把她往怀中一带。那场景,真真是浪漫又旖旎。
叶青见苏宸手指去勾美人的的头发,忍不住颤了颤肩膀,低低道:“光天化日之下啊,贤王真是放得开。”
叶宋懒洋洋说道:“他有什么放不开的,你忘了素香楼里的活春宫了。”说着叶宋就缓缓坐起身来,吹了口气,吹拂掉了唇上的白梨花,支着下巴看向苏静那边,打了个招呼:“唷,苏公子。”他怀中女子见有旁人,有些受惊,不大好意思继续躺在苏静怀里,但若是起来会更加羞人,便将头往苏静怀里埋。叶宋玩味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花魁?你不是说泡她有点难度,睡了吗?”
春春一口水“噗”到了一边。叶青淡定地帮她顺背,道:“二姐本性如此,你且莫大惊小怪。”
苏静那双眼睛,叶宋内心里形容过,笑起来神采奕奕的时候,仿佛满山的桃花都绽开。如今倒十分应景儿。苏静手摩挲着美人腰,道:“原来是叶小姐,别来无恙。白渺姑娘舞技惊艳,卖艺不卖身,如若是她愿意与我春宵一度,我又岂能拂了美人恩?”
美人已经羞得不成样子了,看来是被苏静勾走了魂儿了。
叶宋吹了一声口哨,又道:“你不是说你不举吗,都被她治愈了?”
苏静往美人脸上亲了一口,抬起脸来看着叶宋,轻笑:“玩笑而已,叶小姐何必当真。”
叶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那你继续。”
苏静便把美人抱进了帐篷,后面再也没出来。叶宋有些感慨,道:“突然想起,素香楼那个添茶的小丫头,手可真嫩啊。”
叶青:“……二姐想可以,但不许再去那种地方!”
苏静一觉睡到了黄昏,睁开眼时,天色薄暮,金绯色的光泽透过帐篷隐隐刻进了他的眼里。他有些惺忪地揉了揉眉心。再撩开帐篷看时,那片空地已无一个人影,只剩下满地梨花。
一天出陪结束,楼子里已经派人来接这位白渺姑娘。她赤脚跪在苏静身旁,凉凉的手抚过他的面,语气冷然却饱含柔情,道:“苏公子,我要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见。”
苏静拉住她的手腕,一把扯进怀里,笑道:“如果我让你今晚留下来服侍我,你会留下来吗?”
白渺身体轻轻一颤,良久道:“如果苏公子需要我留下来。”
苏静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不是卖艺不卖身?”白渺脸色白了白,他便松开了白渺,“你回去吧,我不怎么喜欢欲拒还迎的女人。”
自从叶宋成天跟刘刖他们混在了一起,没少被叶修惩罚。但飞鸟投林池鱼入渊,这才是本色的叶宋,三天两头趁叶修松懈,就跟刘刖他们打伙出去厮混。在格斗场里都能打成一团,出来街上打架那是家常便饭。
叶宋彻底脱缰了,连叶修都管不住。
有一次夜晚,哥儿几个喝了酒出来,都是醉醺醺的。刘刖话多,一路上都是给大伙儿讲段子,荤素不忌,季林过来搭着刘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咱们的军师不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还懂这么多风花雪月。老实说,你是不是玩儿过不少女人?”
刘刖醉脸酡红,道:“不要胡说,刘某是实实在在的读书人!”
“嘁你就承认了吧,在场的兄弟们谁没沾过几回荤呐”
这时迎面过来几个汉子,有些畏畏缩缩的,看见走在前头的叶宋之后想也不想,哆嗦着拔腿就跑。
这猫见了老鼠,倘若老鼠是死的一动不动,猫倒没有多少兴趣,可这老鼠若是活蹦乱跳的,不好意思,猫就要磨爪子准备逮老鼠了。
还不等叶宋出声,季林就好事地追上去把几个汉子放倒了,又上去两个兄弟勒住了他们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把他们拎起来。季林满嘴酒气,问:“跑什么跑啊,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撞了鬼。”
“大爷饶命!小的这不是怕给大爷们添晦气嘛……”
他们拼命地扭过身去想躲,叶宋挽着手走近,弯下身体细细地打量着他们,笑道:“面熟啊,我在哪里见过你们吗?”
“没有!绝对没有!”
叶宋不紧不慢地找了路边的石墩儿坐下,悠悠道:“是么,给老子想,想不起来今晚就不要走了。”
几人立刻就跪下了,求饶道:“王妃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王妃大人有大量……”
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叶宋已经不是宁王妃的这回事了。
叶宋偏着头,似笑非笑:“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今天下午刚出来……”
叶宋捏着手骨,起身道:“好啊,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今儿刚出狱就被我逮到了是吗?进去前我是怎么说的来着,有种别让我遇到。给我打,敢指证老子杀人,打得他们爹娘都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