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能看穿我心底的想法。
我突然觉得很累。
只好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没事。”
车子开到紫玉山庄度假酒店,风鹰代替秀秀去泊车,我们就直接进了正门。秀秀带着我们直奔房间,敲开房门,来应门的人一看见我就露出了戏谑的笑,“小三爷,我们又见面了!”
在这里看见黑眼镜还是让我很意外,我以为他跟扁头那伙人还在杭州找我的鬼玺呢,想不到他们已经到北京来了。
胖子在后面比我还惊讶,喝道,“哟,这位眼镜兄不是在西王母城见过么?您这带眼镜的嗜好还没改呢!”
黑眼镜诡异地一笑,用手推了推眼镜,却还是望着我的方向,“改不了,我这是天生的。”说着朝小花伸出手来,“这位想必是解家的青俊当家花儿爷,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小□□直拉着我绕过他伸出的手往房间里走,轻笑了一声说,“原来是修成了人形的眼镜蛇妖吗?果然大开眼界。”
黑眼镜也不恼,无所谓地拍了拍手跟着走了进来,“花儿爷,您真风趣。”
小花把我的包拿过去,把鬼玺拿出来亮给黑眼镜,正色道,“没空跟你闲扯,这趟喇嘛可不容易夹。看清楚了,是这种墨玉的玉质。”然后把鬼玺在黑眼镜面前慢慢转了一圈,小花把它收进包里,随手连包一起丢给了我。
黑眼镜点了点头,忽然又直直看着我,咧嘴笑道,“小三爷在苗疆,难道没找到匹配的断痕吗?那就是说,苗疆那一次是无功而返咯?”
我一愣,心说我什么时候去过苗疆?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不过黑眼镜这么说,我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事。上一次在杭州,他就问我是不是去找哑巴张了。我心里寻思一会儿得找个机会私下问问他。
小花不咸不淡地瞟了我一眼,按着我让我坐下。接着他们开始交谈,就是讨论有哪些成员,分别负责哪些装备,从哪几条线路出发,最后在甘肃酒泉和敦煌的祁连山下碰头。我因为心里记挂着黑眼镜的话,视线总是无意地落在他身上。但每次我看向他,也总是看到他在看着我。
他带着黑色眼镜,所以我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神。但我可以肯定,他此时看我的眼神一定不是温柔的那种,因为他望向我的时候,脸上都会本能地出现冰冷的表情。我看了他几眼越发觉得他的表情很阴狠,就很心虚往小花后面缩。小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最后漂亮的凤眼对着他眯了起来。
黑眼镜就朝他露出一个痞笑。而后对着我甩了个口哨。
过了一会儿,黑眼镜站起来去卫生间,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我连忙也跟上去,装作也去倒水。
我跟进去,虚掩了卫生间的门。黑眼镜站在镜子前面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我,丢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小三爷,要不是知道你相好的是哑巴张,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我没有时间跟他扯这些,上去堵住了他,说,“别他妈废话。你刚才说的什么苗疆?你明明知道我很多事,是不是?你可以把这些信息卖给我,十万一条,怎么样?”
“啧啧。”黑眼镜又那样笑起来,转身来看着我摇头,“哑巴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为了他肯掷千金万金的相好。可惜小三爷这份心思,哑巴张还是没这个消受的命。”
他朝我逼近了两步,直勾勾看着我,脸上的笑忽然消失了。“小三爷,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你自己想不想知道?”
我讶然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刚“啊”了一声,就看见他的右手非常快速地在我眉心里点了一下。在他手指点中我的时候我的视线分明穿透了他的黑眼镜,望进里面那双豁然显现的眼睛。先是一片漆黑,然后慢慢变成琥珀色,变得透亮有光泽。像一双正常人该有的眼睛。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丛丛类似于水晶柱的结晶体,迅速在我眼前放大拉近。我清晰地看到其中一根结晶体中,凝结了一个人形的影子。
那是谁?我觉得那个身影如此地熟悉。我焦急地想要看清楚,然而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那种琥珀色逐次渐变,最后变成极其耀眼的一点白光,直刺我的眼球。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两下,背脊霍地靠在了光滑的瓷砖墙壁上。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用尽了我的力气。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像刚从事了剧烈的运动。然而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
还没喘过气来,我的脖子忽然被一只充满力量的手狠狠掐住。我惊愕地看见黑眼镜脸上突然布满了冷硬的神色,厉声问我:“你从哪里来的?你究竟是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完全搞懵了,求生的本能让我用两只手扳住他的手臂,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你要干什么……”
这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小花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对黑眼镜抬了抬下巴,“你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
卡在我脖子里的力量蓦地消失了。黑眼镜拍了拍手冲小花笑,“我跟小三爷开了个玩笑。花儿爷,不必紧张。”
他走开之后我突然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我用手撑着冰凉的地面,不可思议地想着刚才他让我看到的东西。那个人,他到底是谁?我一定认识他,一定认识他。我的心里被一种无名的悲伤充斥着,我用力抱紧了蹲在我面前的小花,忽然之间觉得手足无措。
小花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吴邪,你怎么抖成这样?”
第二卷 ★ 昆仑佛窟 ★
第24章 CHAPTER (24) 敦煌
我紧紧地抱着小花抖成一团,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恐惧、悲伤还是别的什么,这种复杂的感觉我甚至无法形容,只是觉得极度不舒服。
沉默了很久,我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小花扶着我站起来,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小花,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小花的神情很凝重,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回答我说,“应该还有两天。”
“能快一些吗?明天就走行不行?”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感觉心脏那里快速跳动着,就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我觉得自己无法再等待,多一刻都不行。“我想快一些完成这件事,我必须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他妈怎么回事。”
小花却没有答我,只是帮我顺了顺头发,说,“急不来的。吴邪,别担心,交给我就行了。我让风鹰出去帮你买了新的衬衫,一会儿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脸皮,对我露出很淡很淡的笑。我看得出来,他也很疲惫。但是我又想不到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很快风鹰就拿来了新的衬衫,居然有三件,同款不同色。他看我有些吃惊,一边帮我拿衣架挂起来,又去帮我开水龙头,说,“花儿爷交代的,让小三爷挑个喜欢的颜色。”我“哦”了一下,让他这么服侍还真是不习惯,就点了点头赶他出去,“行了行了,你就不能再做些别的什么吗?”意思是你一大老爷们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能做,怎么好意思做服侍人这种事。
没想到他居然很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如果小三爷需要按摩按摩,我也能做。”
我的脸几乎一瞬间抽搐了,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可以用壮硕来形容的风鹰帮我按摩的情景,估计他一掌能直接把我按扁在按摩床上,瞬间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把他推出去,“不用不用,你要是个D罩杯的美女,那我会考虑考虑。”
风鹰被我推着往外走,边走边回过头来作恍然大悟状,说,“原来小三爷喜欢大胸美女,我知道了。”
他这个话一说,我简直想抽死自己,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幸好门很快就关上了,不然我估计会踢他一脚。
花洒里热水喷在我身上,我总算觉得肢体舒服了一点。用手洗了一把脸,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显然目前还是有很多事我无法一下子就理清,我索性也不去猜了。如果我一直这么紧绷着神经,说不定我还没见到闷油瓶就会先抑郁自裁了。我应该保持乐观的心态,养精蓄锐把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搞定之后,再去长白山求一个结果。我不能肯定我一定会求到什么结果,但是为了闷油瓶,我必须试一试。
我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只剩下了黑眼镜,胖子和小花,风鹰送秀秀回去了。黑眼镜没有再用那种诡异的神情看我,他甚至看都没看我。小花握着我的肩膀安慰般地拍了拍道,“别多想,我不会让别人动你的。”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黑眼镜。后者对他很痞地笑着,还甩了个口哨。
小花没有理会,说风鹰送完秀秀回来接我们,让我先休息一下。我这个时候神经松懈下来,就觉得困得要命,风鹰回来接的时候我几乎是被小花架出去的。到了车上我就睡得有些迷糊,只记得是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醒来时发现是在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雕栏飞檐,屋脊还有一串殿脊兽,看着像是旧时候的王府或者私宅。
这是小花在北京的地盘,想来平时也没人住,封闭起来权当文物保存。不过我睡的架子床却一尘不染,看来是精心打扫保养过的。莫非小花一早知道我会来北京吗?这待客之道,小花也做得太一丝不苟了。
“天真,你可他妈睡醒了!”胖子嘴里咬着油条从走廊的另一头出来,冲我招手,“胖爷我饿得受不了,先吃了。你赶紧洗洗过来吃点儿!”
看他吃得欢我也觉得饿了,应了一声就去洗脸,然后跑过去大吃。胖子吃得差不多了,就在一旁不忿地感叹,“天真你看看花儿爷这地方,简直是糜烂!我一把年纪还没住过这么气派的房子,要再来几个长相乖巧的丫鬟娇滴滴伺候着,成天醉生梦死,一个捶背一个捏腿一个摇扇子一个喂水果,那简直是人间极乐啊。”
我喷笑,呸了他一口,“要真是那样,你这一身膘也不够用啊,早晚精尽人亡。”
“呸!”胖子怒道,“我说天真你脑子里都装啥呢?尽往那方面想。再说了我这身膘怎么就不够用了?那什么大观园里头的贾宝玉,就瘦了吧唧一书生,也还没不够用呢!”
我心说哟胖子还看过红楼梦呢,就臭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偶尔文艺的二逼青年呢!俗称二货啊。”
胖子就说,“那你就是偶尔二逼的文艺青年咯?俗称什么?水货?山寨货?赔钱货?”
“你大妹子才水货山寨货赔钱货!”
就在我们臭来臭去的时候,小花从院子里进来了,后面跟着风鹰。小花两手插在裤袋里,走路的样子简直可称摇曳生风,跟唱戏似的,看得我都忘了嚼油条。他冲我淡淡一笑,走到桌子边上拍了我一下,说,“你这傻样,还真是二货的化身。瞧你胃口不错,昨天睡得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好。你这个地方就是古代王爷的待遇级别,哪能睡不好。”
小花也就在桌边坐下了,让风鹰一块儿吃早饭。他回头跟我说,“你喜欢就好。等这趟事情办完了,你跟我到北京来待一阵吧,就住这里。”
胖子在一边嚷道,“嗬哟花儿爷,您这是准备金屋藏娇了嘿?”说着拉着我的手,恶心吧啦地说,“我说天真,你到时候可得考虑把胖爷一块儿捎上,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我们还去倒个屁斗啊!说好了啊,到时候说什么我也得赖着你,死也要赖着你。”他翘着兰花指假装甩辫子,尖声细气学女人声音,“顶多奴婢以身相许,好好服侍天真老爷你……”
我被他恶心得一口呛着,咳得肺都要吐出来。旁边风鹰实在看不下去,说,“你他娘的这恶心级别,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了!我看你丫鬟是做不成了,做个太监倒是很有资质。”
胖子就呸他说,“你就拉倒吧,我要做也是太监总管,每天拿鞭子抽你这个不长进的死太监,让你坐老虎凳,跪搓衣板。”
风鹰和胖子你一句我一句对戳,我不禁又想起了潘子。小花大概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也不作声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他这种动作非常细微,我却每次都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关心。我心里就有些感激,发生这么多事,幸好还有小花在我身边。
吃过早饭以后我们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做,因为还在等秀秀给我们准备的人和装备到位,胖子和风鹰就带我在北京游玩了一圈。两天后接到了胤禛那边的电话,说他那边会有三个人跟我们在敦煌碰头,到时候他们会联系我。胤禛用很低沉很轻松但是让人感觉鸭梨山大的口气跟我说,“希望小三爷不要耍花招,不然我不保证你的家人会不会出事。”他说着报了一串地址,正是我老爹老妈住的地方,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表示绝对不会出差错,让他放心。
大概五天以后,小花,胖子,我还有黑眼镜一行人直接从北京飞敦煌,住在敦煌山庄。风鹰带着秀秀安排的人和装备从铁路走,到了以后再跟我们会合。我们计划在敦煌租车,伪装成自驾游的游客,走敦煌——祁连山——柴达木盆地——昆仑山的路线,用车把装备载到昆仑山。
敦煌是建立在戈壁上的城市,因为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城而崛起并有着繁盛的商贸交易。这里有很著名的敦煌石窟和壁画,以及汉长城边陲玉门关。在等人到齐的几天,我和胖子去游览了莫高窟,参观了飞天壁画。那种在黄沙石壁上雕刻出来的洞窟、雕像和壁画宏伟壮观,让人不禁就产生一种瞻仰的崇敬。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惊叹之外,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总觉得那些石窟很像用来悬葬的坟洞,整体来看一面山体上凿满了洞,十分诡异。
过了两天胤禛那边的人就到了,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都是那种貌不惊人的类型,一个叫王坚强,一个叫海森。一个女的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从事倒斗的,她自我介绍说叫琴爱。我看得出虽然她长相是那种看起来很柔软的类型,但是一举一动都很干脆飒爽,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我们简单寒暄了一会儿,他们就各自到自己房间去了。
胖子悄悄跟我说,“天真,这帮家伙的名字都这么不正常,一个强******奸王,一个海参,一个爱琴,肯定都是假名儿。咱们可得提防着点。”
我绝对赞成胖子的直觉判断,总觉得连带胤禛在内都很可疑,好像我应该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而且胤禛都没有亲自来,他肯定还有后招。
另外一边,风鹰带的人里面居然还有扁头和阿七,还有七八个我不认识的伙计。因为带着很多装备,他们没有住在敦煌山庄,小花让风鹰跟他们沟通好,两天之后把装备全部装车,准备出发。
第25章 CHAPTER (25) 闷油瓶的不速之约
出发前一天,小花带我去玉门关兜了个来回。回到住处我很累很累,心里却还余留着关外惟余莽莽的苍凉感,无端端勾起了我很多回忆。戈壁荒凉的极致,和我曾经在闷油瓶脸上看到过的苍凉,重合成一种。
而我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在追寻这种苍凉,并希望赋予它一个终结。
这一晚敦煌的夜色很好,我没什么睡意,情绪也不是很高,就在山庄里头闲逛。这个酒店的建筑外墙都是黄沙的颜色,站在楼上还能看到从门口经过的驼队。但是整体的建筑风格又是秦汉古风,所以也有很多的长廊和角楼。不远处的沙山在白天就没什么好看的,夜晚就更没意思了,我在大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就走到底楼的长廊里去。
我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小花跟在黑眼镜后面,两个人快速地往山庄后面的亭子那里走。虽然这个时候是晚上,但是整座山庄灯火辉煌,我还是能很清晰地看到他们两人脸上那种严肃和警戒的神色。这让我感觉很不同寻常,直觉他们两人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小花的警觉性很高,所以我没有马上跟过去,等他们两人转了个弯到了亭子的外面,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亭子在山庄院子的角落,那里有一片还算茂密的绿洲。我从长廊的另一头绕过整个酒店,在绿洲的掩护下靠近了亭子。
接下来我听到的对话,让我的情绪一下子激动到了极点。
他们之前应该已经说了些什么,我听到小花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