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有些阴,跑到一圈半的时候雨点没征兆地落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来“哦哦”“哎哎”地仰头感叹,好像这辈子没见过下雨似的,幼稚到极点!只有凌霄,他只是拉上了帽子,脚下都没停半步。
高大胖“切”了一声:“耍什么酷呢,以为自己是张起灵啊?”
“像,”我说,“真像,难得大胖你还有这等眼光!”
老七笑:“他是张起灵,你就是吴邪,我看你还真是天真无邪得很呢!”
我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呢?!”
“说你是吴邪怎么了?娇羞成这样?”
我看老七一脸的纯洁,对了,忘了他是直男,看《盗墓笔记》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老七见我哑口,还嗨起来了,边跑边喊:“哎,起灵儿,你咋跑这么快呢?你家吴邪在这儿呢~~”
“闭嘴!”我一脚踹上去。
老七一扭腰躲开:“怕什么,他戴着耳塞,听不见!”
“那也不用你瞎逼逼!”我自己能跑上去,我的起灵儿我自个儿追!
前面凌霄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可把我和老七吓坏了,直接撞到了一块儿,好像两只追着老鹰打嘴炮的鹌鹑,人家鹰哥哥一拍翅膀,就把我们扇了个满地骨碌。
凌霄弯腰蹲下,紧了紧鞋带。
我和老七对视一眼,松了气。
老七说我:“瞧你个怂样!”
我怼他:“我瞧你就够了!”
“我怂他应该的,他比我强,你怂他什么啊?你不是赢了他吗?”
这么一说我也混乱了,为什么胜利的滋味就像农夫山泉的甜,这么虚无缥缈啊?
***
自从欠下了凌霄的照片,我微博上也不敢再放自拍照了,现在上微博就拍拍基地的天和基地的云、基地的草地基地的狗,彻底改走文艺小清新风了。
微博上有个叫“剑绝天下”的人,关注我就为了找我茬,上次那八卦长微博也是他带头圈我的,我随便发个什么他都要在下面吐槽我。
例如我和老七拿剑拍了个绝地武士的COS,他就评论:智障儿童欢乐多。
你才智障!你祖上脑子就是裂四瓣的,到你这里都裂成2048了!
今天我又发了一条:下周又要队内赛了,期待ing!
他就评论:北在这边。
什么意思啊?我带着疑问坐马桶上撇了五分钟的条,顿悟过来,这是在讽刺我上次侥幸赢了一次就找不着北了啊"
我克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才没有抱起笔记本想把这家伙的头像从我本子里抖出来跺两脚,最后决定听老七的,开启无视大法。不过我有点想不通:“你说这人是谁啊,为毛老跟我过不去?”
“说不定是哪场比赛被你淘汰掉的,一直对你恨之入骨呢。”老七边换衣服边说。
“是不是你?”我立刻警觉。
“你丫被害妄想症啊?是我你还能安安稳稳在这儿上网啊?!”
“那不然怎样?”
“老子会用你的牙刷刷马桶,懂吗?”
卧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趁老七换衣服我赶紧把牙刷偷偷收进了柜子里,老七一回头就给了我一脑瓢儿。
光用无视大法始终还是不够解气,想了想,我把上一条微博删了,改发了一条:赢了的话给大家发个新COS怎么样!有什么想看的?
粉丝自然一边倒地支持我,贱绝天下那傻帽果然又不甘寂寞了,回我:要是输了呢?自拍吃屎可以吗?
呵呵,就冲你这话老子也不会输!
关键时刻老七上线,用小号回复那人:麦子要是赢了,某些人会吃屎吗?不过我们不稀罕看你吃屎,你和屎一样臭,都分不清是你吃屎还是屎吃你~[doge]
老七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家伙被呛得直接没影了,我和老七击掌庆贺,这时忽然听见寝室外的走廊传来一声“当啷”,像是手机落在地上的声响。
我和老七对看一眼,心里一个突突,敢情这个对我恨之入骨的家伙真在咱们队里?!我连忙拉开门,然而走廊里空无一人。
“可能是巧合吧。”我说。
老七没说话,拍拍我的肩正要回屋,就见斜对面寝室的门开了,凌霄挎着背包走出来,把耳机挂上,朝我们点了下头。
我有些飘飘然,目视他离去的背影,撞撞老七的肩:“队草现在都会冲我点头了。”
“你这SB似乎还忘了我的存在。”
我看向他,仿佛看到一盏施华洛世奇水晶大吊灯:“……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
队内对抗赛说来就来,我嘴上虽然硬气,其实立下那个flag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做梦都梦见自己泡在一汪屎里。比赛当天,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我在宿舍里踱来踱去。
“完了完了,输了就要直播吃屎,我干嘛立这个flag……”
老七说你傻的呀,是那家伙让你吃屎,你又没答应。
我有些拿不准,开手机翻了翻,发现自己确实没答应,才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可见关键时刻我的智商还是靠得住的。
可这也并不乐观,要是真输了,被那贱绝天下奚落,那和吃屎也没区别了。
比赛前我在更衣室里磨磨蹭蹭地换衣服,看周围人一个个都谈笑风生,大家对队内对抗赛看得都挺淡的,就我一个人泰山压顶,等到队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不堪重负地坐长凳上,唉声叹气起来。
然后冷不丁的凌霄就进来了。
这人是不是属猫的?!
我一下站起来,面朝柜门不敢出声了。更衣室里这会儿就我一个人,凌霄这种不会读空气的那压根不能算人,只能算人形AI。此刻我还光着上半身,我尽量镇静地找准背心领口套脖子上,从柜门挂的那面小镜子里看见凌霄摘下耳机,脱了帽衫,仿佛我是空气一样,换装换得行云流水。而我好似灵魂脱了臼,就这么傻不拉唧全程看他更完衣,一直到他弯腰绑好鞋带,拿起一旁的面罩和佩剑站起来。
我一心虚,扶着柜门的手动了动,小镜子反射出一片雪白,好死不死照在凌霄眼睛上。
这下AI似乎也被我晃得沉不住气了,蹙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还在和那件背心战斗,凌霄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侧了侧头,问我:
“想对我说什么?”
这记又慢又沉的低音炮把我直接击沉了。想对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凌霄兀自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就走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大哥……
经这一出,我仿佛都已经闻到屎尖尖的味道了,所以当我又一次率先拿到15分赢下凌霄后,我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凌霄输得有理有据非常服人,就是那种分分钟都可以将你军,但就是那么不碰巧马失前蹄输了。
若说只赢他一次还没法分出高下,那么连赢两场,哪怕场面上我也并不占优,也已经让队里人更多站队我这边了。我觉得哪里不对,凌霄怎么会这么背,连续两次都输给我?难道我真的是中国击剑界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而我认定比我强的人其实都还差我一大截,我乔麦居然是如此谦虚的人设吗?
赛后我久久不敢相信,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凌霄又冷不丁从我身后走过,还摇了摇头。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你长着一对猫脚啊!
☆、第 12 章
我始终摸不透凌霄,第二场队内赛结束后,各种说他徒有虚名的流言飞走,他还是老样子,遵从着堪称机器人的时间表,每天早上六点三十准时出门,六点三十三分准时离开宿舍大楼,误差不会超过十秒,如果这时候我在阳台上洗脸,只要掐着时间,一伸头准能看见从宿舍大门走出来的凌大队草。
这人就连表情也很机器人,从不见带个笑的,说好听点儿叫酷,说难听点儿,叫面瘫。有时候训练得累了,我们几个队员坐在一起休息,我就讲几个笑话活跃活跃气氛,在老胡的炼狱中求生存,得学会苦中作乐。我手机里攒了许多段子,随时来上一段,逗得身边人哈哈大笑,就凌霄一个人坐在一边,闭着眼睛没个笑脸,有一次好像还嫌我烦似地直接挂上了耳机。
我对他那个戴耳机的动作耿耿于怀,登时觉得存这么多笑话段子都白存了。晚上宿舍熄了灯,高大胖安慰我,说凌霄就是这德性,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你甭在意他!
老七接嘴:“大胖,这你就不懂了,就咱队草那个长相,麦子可能不在意他吗?“
高大胖哼道:“这我承认,虽然我不喜欢他,但队草那外形气质是够让女生花痴,让基佬高潮的。”说到“让基佬高潮”时还很嫌弃似的瞥了我一眼。
一听他们聊起凌霄的脸,我也不知道为啥特别心虚,装作不以为然地道:“他也就那样吧,有那么夸张吗?哎呀困了不聊了,睡觉!”说完就翻身背对着他们。
面对着黑咕隆咚的墙壁,我心想是不是太欲盖弥彰了?其实我心口砰砰直跳,哪里睡得着。大家又不眼瞎,凌霄长得好看这事儿就像青天白日一样,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击剑队男队和女队受训的地方分属两个基地,所以紫山这边只有一群糙汉子。雄性动物扎堆的地方,要是又没有个雌性动物分散注意力,长得好看的男生就会沦为众人调侃的对象,这似乎都成永恒真理了。虽然击剑队的队员也不是高中男生了,没那么幼稚,而且凌霄也不是那种长相阴柔的小白脸,但也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不希望凌霄的外形成为他们的谈资。
我甚至都不希望他们觉得凌霄长得好看,要是这帮直男都觉得凌霄长得丑那我才高兴呢。要说吧,直男和基佬的审美常常都相差十万八千里,可偏偏到凌霄这儿全殊途同归了。他恰好就是那万分之一概率的长相,对女性、基佬、直男全都一击通杀。
论外形,凌霄自然是我的理想型,但我压根不敢肖想他,可能第一眼在电视上见到他太惊为天人,潜意识里默默把他供在了比较高的位置。可现在我有点后悔了,我都赢他两次了,怎么还是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呀?
夜深人静,我睁开眼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心想我是不是把他供得太高了啊……
***
第二次队内赛出结果后我彻底扬眉吐气,这下不管在微博发自拍还是发COS贱绝天下都再没出来发表看法了。却不想贴吧那边又血雨腥风起来,听说我赢了凌霄两次,吧里都沸腾了,若说上次是炸开锅,这次简直是高压锅。尤其是我的那些黑子喷子们,现在都被打脸打得说不出话来。
风向开始逆转,有人说凌霄果然是花架子,有人调侃两强相遇必有一受,有人打赌凌霄还会输给我第三次,楼里还有人爆料,说凌霄以前在学校就目中无人,输给我是现世报,大快人心。
你说这些人,看比赛的正确方式难道不是祝贺赢家吗,怎么就知道对输家落井下石啊?
我义愤填膺,上线回复:他目中无人说明他强啊,我猜凌霄高中时肯定是优等生吧,我要是长他这么帅,又会击剑,成绩又好,体育也好,我也目中无人,尤其看不见你们这种红眼病的~
爆料的人没回我,倒是之前那个离间过我和凌霄关系的ID冒出来:独孤求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特么到底是凌霄的粉还是乔麦的粉啊?
下面有人回他:不懂了吧,人家这叫CP粉~
我下午还有例训,没工夫和这些人纠缠,只好把那爆料贴给举报了。
吧主你可尽点责吧,赶快把这帖子给删了,等我回来要是还看见帖子挂在首页小爷我就举报到百度贴吧了!你们污蔑的是一个未来的奥运亚军你们知道不?
我和凌霄是对手不假,但在原则问题上我还是要维护他的,毕竟以后在奥运会的奖台上我是要和他拥抱的。我可不喜欢左右两边都站着外国佬,我堂堂一个冠军站那儿反倒格格不入,旁边有个中国帅哥抱一抱多好~
老七从卫生间出来,见我对着电脑碎碎念:“你一个人对着屏幕念什么呢,卧槽你该不会是有病吧?”
“有病你妹啊,走了!”
我架着老七出了门,就见斜对面凌霄也拉开房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以往都会朝我们这边点个头意思意思的,今天却没有,就这么光看着我却不点头,害我老紧张了,恍惚有种脚踏两只船被男朋友撞见的恐惧感。我忙把搂老七肩上的手放下来,凌霄并没有理会我无厘头的举动,反手带上门,轻飘飘地转身走了。
老七也受不了这人带来的低气压,我们跟俩龟孙子似地走在凌霄后面。老七忽然撞我一下:“你不跟你手下败将打个招呼啊?”
这话你都敢说!我说你还大声点儿?不怕他听见啊!
“他不都戴耳机的吗,放心听不见。”
适时我们走到楼下,舍管处有人喊:“凌霄,有你包裹!”
然后凌霄就走过去签收了。我和老七都蒙圈了——人家今天没戴耳机,没戴!
我掐老七脖子,老七捅我肚子,凌霄径自签了包裹,也没看在后头作妖的我们,边拆包裹边走出大门,不一会儿那包裹已经拆得七七八八,我听着“刺啦刺啦”一阵阵特别暴力的撕扯声,仿佛被徒手撕成两半的是自己。
五马分尸的包装袋被队草大人顺手喂路边垃圾桶里了,垃圾桶都抖了抖。它就是一个桶,何其无辜!
我后脑冷不丁挨了老七一记脑瓢:“你往垃圾桶里瞅什么瞅啊?卖蠢啊!”
我立马抬头挺胸,也不造怎么了,路过那垃圾桶就鬼使神差往里头瞧了两眼,也是够蠢,我唯恐被凌霄看见,还好队草大人的背影已经走远。
奇了怪了,我怎么老觉得他在笑我啊?
我十分忧虑,对老七说:“我觉得他在笑我。”
“笑你?想太多,你有什么特别的让人家一三叉神经坏死的人违反病理学来笑你?”
嘿,老七这话你别说,还挺中听的。
“傻乐呵什么?我说麦子,我觉得你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
表面看来我和凌霄相安无事,我却总觉得内里暗潮汹涌。譬如日常训练休息时,还是我讲我的笑话他听他的音乐,只是我的笑话越来越不受欢迎,这些家伙笑得都不给力了,有时候他们不笑我还会赌气,心想下次不给你们讲了,讲了这么多个好笑的,偶尔一两个不那么好笑的,不能给面子笑笑吗,你们不笑我就总觉得凌霄在内心里冷笑啊!
渐渐的我也不再讲笑话了,休息时训练馆里时常安静得像墓地。
这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明明是准备了一个不打不相识的剧本,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老死不相往来?
晚上训练回来,我身心俱疲,好在那帖子已经删除了。贴吧也不是每时每刻都乌烟瘴气的,经常有学击剑刚入门的人来寻求高人的指点,而我就是那个指点他们的高人之一。
刚回复完一个花剑转佩剑的妹子,就见同时也有另一个人回复了,见解与我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是我的浓缩精华版,正是无风。
我忙打招呼:好巧,你也在啊!
无风:嗯,向你学习,热心的佩剑师哥。
被女生喊师哥总是特别让人满足,但无风喊我师哥那又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我问无风:你也是从花剑转佩剑的?
无风:不是。
这回答够惜字如金的,这么一对比,刚才他回我打招呼那句话,居然语气词形容词五脏俱全,还挺优待我的。我有点好奇,大多数人都是从花剑转学佩剑的,像我这样直接学佩剑的人其实不多,没想到无风和我一样,说起来,好像凌霄也是直接学佩剑的……
我问无风为什么直接学佩剑。
无风:你呢?是为什么?
我想也没想就回:佩剑好啊,电光石火特别帅!
无风:你是为了帅才学佩剑的?
哪能这么肤浅呢!我回道:不是,我是因为爱啊,我热爱佩剑。
无风:为什么热爱?
啊?这问题也太哲学了吧,都说情不知所起,爱是没有缘由的嘛,能有为什么啊?我靠在椅背上,问老七:“七哥,你当初为什么学佩剑啊?”
老七说不知道啊,本来学的花剑,教练让转佩剑,就转了。
我摇头,随波逐流,胸无大志。
顺道我也回溯了一下自己学剑的经历。我小时候学的东西还挺多的,其中最痛苦的无疑是小提琴,又苦又没成就感,学个一年半载,也只能拉出一串蚊子音,还不如学拉二胡呢,起码拉二胡脖子不酸手不疼,还有张凳子给你坐。一次我和两个男生打架,两人拿弹弓射我,我手上又没武器,射得我火大,忽然想起我不是还有琴弓吗,于是我冲两人喊“有种别跑”,就从琴盒里翻出琴弓,抽得两个家伙屁滚尿流地逃了。当时使的大多是电视电影里佐罗的招数,舞着剑上蹿下跳,不被我抽死也得给我的架势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