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常乐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律温顺地垂着头，露出平日莹白如玉的耳垂如石榴花般艳红，那抹红从耳根往上燃烧……他都可以想象律羞窘的样子，心中一动。
为了掩饰这种波动，夏常乐装作从容不迫地舀了一勺，充满奶香的甜腻混杂着一股巧克力的苦涩冲击味蕾，而且居然还有些……咸？他仔细尝了尝，确定后刚想奚落律，抬头就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杏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里面尽是期待羞涩和忐忑。
“阿乐，味道还……还好吧？”律小心翼翼地问，不忘观察夏常乐的神色。
夏常乐见他紧张模样，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没什么食欲。”
“是吗？”律失望地垂下头，头发软趴趴地贴着，那乖巧却又失落的模样看得夏常乐心痒痒，只想摸摸律毛绒绒的头发。
“不过……”夏常乐适时地进行转折，看着律发亮的眼睛，他不在乎地撇过头去，“我勉强可以接受啦。”
“阿乐！”律惊喜地叫出声。
夏常乐被那个小眼神戳中萌点，却死不承认，别扭道：“别看我了，什么破毛病。我还吃东西了。”
“哦哦。”律连忙移开视线。
夏常乐又觉得不舒服了，自己吃不就是想让他看吗？蠢货！
“算了，你还是看吧。”夏常乐十分无奈傲娇道。
律眼睛水溜溜的，喜滋滋应了一声，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夏常乐。
“你那是什么眼神？”夏常乐开口有些不满。
“抱歉。”律轻声道，“看着阿乐吃我做的东西，好幸福！”
“呆瓜！”夏常乐伸出手点了点律的额头。
律措不及防，捂住额头有些小委屈：“阿乐……”
夏常乐扑哧笑出来。
律也跟着笑出来，安慰道：“反正也不痛。”眼里有着一丝狡黠和得意。
夏常乐莫名觉得律这样很可爱，同时觉得心里臊得慌，心虚地埋头吃东西。
“阿乐慢点。”律关心道。
“咳咳……”真是呆瓜。
夏常乐在心中念到，低头一口一口把提拉米苏吃了干净。

第47章 隔阂
桐花树上隐约可以瞥见嫩绿的新芽，这代表桐花期将过了。许是如此那些花朵儿越发肆意地在空中打旋纷飞。深蓝的天幕飘了几丝丝毛绒绒的云，十分可爱美丽的景色。
夏常乐牵着律慢悠悠地朝汜水街方向走。
“你是不是太瘦了？”夏常乐问律，说着又捏了捏掌里的手腕，那处虽皮肤细腻，可是腕骨却凸起，十分纤瘦。
律觉得有点儿痒，手往后缩了缩，没挣脱：“还好吧。”
“你觉得还好？”夏常乐顿了一下，哂笑问道，“你和我也相差太多了吧，明明都是男生。”
律沉默了一会：“可能是我是巫妖的缘故吧。”
夏常乐噎了一下，心里为律说这样的话感到不快，语气也夹刺儿：“呵，是啊，感情你就跟我不一样？那你们妖都这样吗？”
律感觉到了夏常乐的不开心，没敢吱声，只是小幅度地摇摇头。
夏常乐用鼻子哼了声，嘟囔道：“不会说话啊！”
律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夏常乐的无常。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夏常乐将律的姿态视为服软，于是沾沾自得地来了句，“以后要把你养的肥肥的。”
律闻言，那对儿漂亮水眸划过一道痕迹，以后？他不敢奢侈，于是轻声反驳道：“那样不好看。”
夏常乐不在乎道：“一男的那么好看干嘛？”你就是长的太好了！夏常乐默默补充。
“那样才会被喜欢啊。”律不是很赞同，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胖子肯定没人认出来。
夏常乐瞥见律深仇大恨的纠结表情，忍不住笑出来：“切！我喜欢就成。”
话一说出口，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夏常乐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律是兄弟！
律的脸则一下子通红，这……这……
夏常乐干笑几声：“哈哈，那个，天色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饿死了！呵呵……”说完自顾自地使劲往前冲。
律看着夏常乐慌张错乱的步伐，内心莫名有点儿乱。他既希望夏常乐因为自己出现羞恼，又希望不是。毕竟他的时间——
“杵在这儿干嘛！”不满的呵斥让律回神，有些意外地看到走到半路的夏常乐折返到他面前。
夏常乐别扭地伸手拉住律，嘴上却嫌弃：“多大个人了，还要别人拉。”
“我又不是人……”律小声说。
夏常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吱了声：“我知道你是个威武的巫妖，要谁领着啊？”可是却将掌中的手握得紧紧的。
律感觉到那个热度仿佛直达心窝，脸上不由勾起一个大幅度的微笑。
夏常乐看到后，呼吸一窒，狼狈地走在前面……律笑起来太犯规了！
第48章 暧昧
“小律，给我拿瓶矿泉水。”
在后补区坐着的律听到林枫的声音后立马起身去拿水。
他是两天前来到学校的，夏常乐他们举办运动会人手不够，就叫自己来帮忙。
“你自己没手啊！”何进大汗淋漓地跑过来撞了林枫一下，“指不定常乐又不高兴了。”
林枫只当这是句揶揄，不在意道：“我很累诶！再说小律那么乖，帮帮忙又没什么，常乐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何进讶异看了他红光满面的样子，笑道：“你小子就是想跟人家接触，逗人家是吧！”
林枫笑笑不说话。
“人家又不是女的，变态啊你！”何进小声笑骂。
“枫哥，给。”律递过去矿泉水。
林枫不急着接，反而说句：“小律被我使唤可别不高兴。”
律惊讶地看他一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怎么会？”
林枫大笑几声，接过水顺带拍拍律的肩膀：“小律感觉真是个乖孩子，啧啧……被常乐带歪了——”
“阿乐很好！”律着急打断林枫。
林枫看他鼓着腮帮子有点儿像《动物世界》的那只花栗鼠，忍不出好奇伸出带点儿汗津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律一下子就泄气。
“你皮肤可真好，像女孩子，滑津津的。”林枫边说忍不出在衣服上抹了抹。
律被一打岔，为夏常乐辩解的说辞又退了回去。
“我才不是。”律有些恼火说了一句。
林枫嘻嘻哈哈：“当然。”
律看他一脸真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结果就听见后面一句。
“跟着阿乐哥哥的小律妹妹。”
“你——”律还来不及发作，林枫就大笑跑开。
不远处的夏常乐看着律拿水给林枫后还跟他聊的那么开心，心里简直不爽到爆，有些郁闷地走过去。
“喂，人都走远了，还杆在这儿干嘛？”夏常乐语气很是不满。
律莫名看了夏常乐一眼，看得夏常乐也觉得有点儿心虚，随后有硬气道：“看什么！”
律摸摸鼻子，解释道：“林哥说我想女孩子。”
“林哥？哼！你才来几天蛮自来熟嘛！”夏常乐阴阳怪气道。
律有些无语，这个不是他叫自己叫的吗？
可能是沉默有点儿效果，夏常乐也反应过来了，但必须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咳！”夏常乐清咳一声，“待会儿我要去预赛，你要不要看？”可能不太好意思，夏常乐抬头望天状：“那啥，我可不是求着你去啊……”话到后面就越来越小。
“可甜品——”律有些犹豫就被打断。
“你还要去打工？”夏常乐垂下头，像只大狗，他皱着眉，中间简直可以夹死蚊子，那种花腿儿大个的。“你来来也无所谓吧，真是……有没求着你……”
话有些无厘头，可律却感觉到了夏常乐的失望，他温声道：“我又没说不来。”
“真的？”夏常乐有些不确定，看到律点头后想装作不在乎，可到底还是泄露一丝笑意，露出一截白牙。
律也跟着笑起来，像暖暖软软的棉花，感觉被太阳烤化了。
到下午比赛的时候，律坐在观众席上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的夏常乐。
夏常乐四肢修长很有力量，打气球来有几分像战场上的将军，英姿飒爽。他每次投中一个球就引来场上女生的尖叫和喝彩。
这既让律感到骄傲有让他觉得惶惶不安。夏常乐有这么多人喜欢真好，自己的喜欢能占夏常乐心里的几分？他看着夏常乐快乐的脸，突然觉得其实自己还是不甘的。可这种不甘在消失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
夏常乐虽然打着球可眼睛却不时关注着观众席上的律，看着他与周围人有些疏离的，莫名心里有几分心疼。可是，律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时，边感觉身上有燃烧不玩的动力，你问他怎么会分辨出目光的，这很简单。
因为那是律，便会觉得不同。
在投下比赛终止时间那个球时夏常乐突然想到曾经苏湘江经常在自己念叨的一句话，那是《小王子》里的——“你必须对那些你所驯养的东西负责，你必须对你的玫瑰花负责。”
那一瞬间有什么清晰了，他想对律说：“你必须对夏常乐负责，因为你驯养了他。”
夏常乐觉得，这算是告白吧！唯一的缺点是它的存在只有自己知道而且只存在一瞬。
打完球回家的路上，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有种暧昧的感觉，模糊却清晰感受。
回到家中后夏常乐去浴室开热水器，准备让两人洗个热水澡。
结果放好水后就看到律没骨头似地缩在沙发角落，脑袋小鸡啄米般在拱起的膝盖上犯困，小脸有些苍白，细长浓密的睫毛如鸦羽般垂下遮住眼睑……
鞋子和袜子都褪到一边乱放着，这还是夏常乐第一次见律这么没规矩。
“起来。”夏常乐用手推了推律。
律嘤咛了一声，抬头眼神迷糊地看向夏常乐，不自知问：“怎么了？”
夏常乐觉得有几分好笑，脸上却显出嫌弃：“赖在这儿干嘛，洗澡水好了。”
“哦。”律懂了，慢慢地将脑袋搭回去。
夏常乐看他这幅冬眠乌龟的作态，一方面觉得气闷，一方面又担心律着凉，没好气催促道：“哦什么！还不去洗澡，等着我伺候啊！”边说一边拉起律。
律刚开始是无力地被提起来，后来直接就扒在夏常乐身上。今天好累好困，感觉像是要一睡不醒……好想趁着现在撒娇放肆……
“你今天怎么了？从我打完球后就不对劲？”夏常乐皱眉问了句。
律眼睛里划过一道流光，语气带着些许黏腻的鼻音：“只是觉得阿乐有好多人喜欢。”
夏常乐怔了一下，回味了这句话的意思，语气带点儿难以置信：“你不要说你吃……嫉妒？”
“是羡慕啊，我也好希望……”后面的话夏常乐没听清。
“你也想要别人喜欢？”夏常乐惊讶反问，仔细想想律的希望似乎并不难实现，只是怎么感觉心里不太舒服，自己喜欢他不就得了，但还是颇为自恋感叹加炫耀一番，“没办法哥就是如此万人迷，你还差得远。”
“可苏湘江呢？”律反问。
夏常乐噎了一下，半晌答道：“她是那个一万中的万一。”说完后他有些怀疑恼火，“巫妖你今天专门跟我对付是吧？”
恍惚间，夏常乐似乎听到律笑了一声，他拉开律，望着律干净纯稚的眸子，又将喉间的话咽下去。
他想问，你是不是特喜欢我啊？
可他问不出口，这话忒不要脸了，而且问完怎么办？总不能拒绝吧，他觉得自己吧，大概真栽了。

第49章 前世·番外
我是律，他们都叫我巫妖。
在我九十九岁那年，窗前的桐花第一次盛开。花朵涩涩地却柔软地伸展开来，一簇簇地挂在树干，树梢。白色的，有点儿像云。风来时，这条巷子白色纷飞，纷飞出轻盈旖旎的弧度，美极了，在那一天我认识了他。
像沉叶街这样的小地方，这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土生土长的妖怪，还有一些灵，就像文森特。几乎没什么外来的妖怪，更别说是人类。
当然，我是从没见过人类的。而且曾是人类文森特说过，人类是很害怕妖怪的，是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藏在桐树上睡觉，妖生绵绵无绝期，没什么比睡觉更能打发时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树下的声音惊醒，要知道一般没什么妖来这里，它们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喂！那是那个巫妖的地盘。”他们都这么说的，我知道，它们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今天是3月24号。”
“这里很漂亮，有很多桐花，我也很开心……”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针织衫的妖怪，他盘着腿靠着树干坐着，旁边有个包。
他很奇怪，对着一个小盒子说话（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录音笔）。他说了一会儿，将盒子放进包里。又从里面拿出在一本书，一手托着，一手继续翻开书页。
扉页的字很大，使我离这么远也能看清轮廓，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片刻才回神。
文森特的咖啡馆的那个书架上就有这种文字的书，那是他还没变成灵时候的东西。那么，这个“妖怪”竟是……人类！
我十分震惊，下意识起身，导致的后果就是树枝大幅度地甩下朵朵桐花，透过白色的帷幕，我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剔透，仿若被水浸过似的。
我忘记了人类见不到巫妖的空灵身体这件事，赶紧躲在树的背面，屏着气，过了一会儿，我偷偷瞄过去，见他已回过头去才放松。
我蹑手蹑脚来到少年上方的枝头，轻轻扒开繁密娇嫩的花叶看着他。
人类原来长这样啊，跟妖怪没什么区别，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少年五官十分平淡，皮肤倒是挺白的，但合着看他似乎……有些丑。
我坐在树梢上看着下面，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隙在少年和书上映着斑驳的光点，和煦的风拂过，吹起少年的头发，我只觉得岁月静好。
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碰巧来这里而已，毕竟这是沉叶街，但是接下来几天少年依旧会来这里，而我也逐渐不在这时睡觉，我学会了偷窥。
我透着繁花看他每天跟方盒子说话，看他看书，看他画着一些很丑的画，有时他累了，我会看着他靠着树小憩。
我也会趁他入神之际，恶作剧般地晃动树枝，抖得他一身花瓣，听他偶尔的喷嚏或被吓一跳，我便会笑半天。
他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慢慢地，我仗着人类看不见巫妖，便大胆地下树，坐在他周围甚至站在他面前，而他仍在专心地做他的事。
他并不是会一直待在这树下，有时他也会沿着街道走，每次都是一个人，而我总是偷偷跟在他身后。
巫妖晒不了太久的太阳，所幸沉叶街的天气常常变化。于是，在天阴时，我会跟着他，踩着他的脚印前行，天晴时，我便会在沿街的桐树阴凉下，从一棵跑到另一棵。
街道上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妖怪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小丑一样，很好笑，少年却往往被忽视。
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少年似乎也不太喜欢阳光，因为他后来都撑着一把伞。
于是，我开始正大光明地走在他旁边，他一般右手撑伞，左手□□裤兜，有时左手会留在外面，指节微微向内蜷着靠在裤子旁，一般这时我会悄悄将自己的小指放入中间的空隙，好像他牵着我散步，我觉得很开心。
时间总不会停留在原地，不知觉中耳边已响起了蝉鸣，在这片聒噪声中，我第一次和少年交流。
同往常一样，少年画完画后整理了一番，起身便走了。忽然，我看见一张画留在了原处，应该是他遗漏了。
我捡起画，上面画的是一个飘起来的气球，而我的注意力全被右下角的署名吸引，XXX，可惜我不认识人类的文字，看着隽秀的字，我脑子里突然有个想法，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随后，我来到文森特的咖啡馆。
“你想学人类的文字？”文森特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我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你要离开这儿？”
“哦，文森，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很奇怪。
“那你学这个有什么用？”文森特语气有些质疑。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想告，诉，一个人，我，我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