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言简直要被这人薄情的观念气笑了。
强势、冷漠、薄情,很好,和艾尔修伊维尔完全不一样,真他妈的人渣。
第二天寒谨晟没有人陪练,他本来准备叫影白,结果没想到刚刚到校场,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诧异:“……影玄?”
寒谨晟一向是极为努力的,他和影玄比起其他三人还要早起半个时辰,不到五更就起来自己练习。影玄一向陪着他,自然是陪着他早起,但是今日不是叫他别来吗?
“主子。”慕安言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他现在是几个人中最小的一个,比起男主还要低了半个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又可怜又可爱。
但是寒谨晟完全没能体会到慕安言的可爱之处,他皱着眉头说:“不是让你休息去吗?现在又来干什么?”
慕安言抿了下嘴,闷声闷气地说:“属下好了。”
“下去休息,”寒谨晟看了眼孩童肿得高高的肩膀,拿着剑在上面拍了一下:“这是命令,不是让你讨价还价!”
这么小就这么独断专行?慕安言这次就是专门来刷好感度的,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走?他张了张嘴,看起来有些无措,又明显不想离开,一时间和寒谨晟僵持不下。
寒谨晟瞥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拿着短剑练了起来。慕安言安静而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练剑,脸上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偏偏却让人觉得委屈极了。
哪怕是个大人,也没有这么铁石心肠的,更何况寒谨晟哪怕再冷酷无情,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时间还早。慕安言在心里冷静地想。
果然,看他这个模样,寒谨晟没过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他皱着眉头过来,说:“回去。”
慕安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话都不说,但是明显就是一个意思:不走,打死也不走!
寒谨晟伸手在他肩膀上戳一下,说:“走不走?”
慕安言被戳得一哆嗦,依旧沉默地看着自己脚尖,做出一副我心里委屈但是我不说我就是不走的模样。
寒谨晟皱起了眉头,他一脸嫌弃的神色,说:“你去把伤养好再来,不然我和你过招,练不出来什么成效。”
慕安言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住了寒谨晟的衣角,往前蹭了几下。他闷闷地说:“……我我好了。”
寒谨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慕安言肩膀上一戳——
卧槽!慕安言好险没叫出来,他苦巴巴地皱着脸,飞快地抬头看了寒谨晟一眼,硬生生的挤出来两泡水汪汪的眼泪,声音又小又嫩的说:“我我真好了。”
寒谨晟去戳他伤口的动作一顿。
小小的一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又大又清澈。
明明苦了吧唧的哭着脸,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寒谨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一瞬间有那么一点软。
他沉默了一下,说:“你去找连师傅,我们这段时间不练剑了。”
他瞥了一样哭兮兮的小哭包,又说:“我们先学易容。”
慕安言的小眼神一瞬间亮了——真没想到,寒谨晟小时候居然这么计划通啊。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眼里透出一丝喜悦。
寒谨晟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去继续开始练剑。他紧绷着小脸,神色坚毅,眼神平静。
慕安言瞅了他一眼,就识相地小步跑开了。易容是个技术活,需要极为精细的手工。
几个人互相坐着,影朱并不和他们一起学习,他要学的是刑讯,早已经学习了易容,现在独自一人圈了一块地,心不在焉地在一具死刑犯身上试刀。
本来是在几个月之后,原主意外受伤被排斥了出去,和影朱互换了身份,不过这次虽然出了一点小意外,提前受了伤,但是好处也不是没有。
比如说现在的寒谨晟还不需要太过紧迫,急着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只要在几个月寒谨晟进京之前把伤养好,就能永远地把持着和寒谨晟最亲近的位子?0 慕安言沉着脸,神色严谨地剥下了身前孩童尸首的皮。
易容中最高级的就是□□,他们最先要学的就是把一具尸体上的皮剥下来,进行腌制,成为一张□□。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学习如何改变声音、骨骼、身高、体型等等……
……所以寒谨晟学习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作为一个世子他完全不需要学习这些东西啊,他为什么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慕安言回忆了一下脑子里装着的历史,前朝的皇室是不是姓寒来着……
☆、第一三七章 被沉湖的忠犬暗卫(三)
被沉湖的忠犬暗卫(三)
前朝的皇室并不姓寒,和寒也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寒谨晟的娘亲是个江湖人,她是魔教教主之女,生下寒谨晟就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魔教教主。
所以寒谨晟才会被这么蹉跎,以往淮南世子虽然辛苦,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只是淬炼兵器一样的打磨。这么说来,寒谨晟其实也挺可怜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慕安言敛下眉眼,细细查看自己的身体。
这具幼小的身体真的是稚嫩极了,上面是各种模样的伤痕,都是在训练的时候留下的。慕安言最不赞成的就是这种养蛊式的训练,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好资源,,最后择出来的还不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个。
简直愚蠢。
他眼眸微深,叩着桌子沉思。慕家他是一定要拿到手里的,嫡系的子嗣问题也应该解决一二。这么多世,他手里也有几张方子,让他爹多多耕耘,弟弟妹妹都会有的,继承人也会有的。
得到慕家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慕家得到好处,他要维持绝对忠犬的人设,所以这个好处还要寒谨晟主动给,并且他还要给得心甘情愿。
寒谨晟这种人,救命之恩也不怎么管用,最管用的还是利益牵扯,或许他要想想办法,让寒谨晟和慕家的战船绑得再牢固一些,最好是一损俱损的那一种。
“影玄,你怎么还不睡?”英俊的男人皱着眉头,推开了房门。这是教授他们武艺的连师傅。
慕安言一惊,他抿了下唇,低声说:“马上。”随之就躺在了床榻上,做出一副马上要睡的模样。
“……快点睡吧。”连师傅叹了口气,关上门就出去了。
慕安言默默被被子拉过脸,打个滚就睡熟了。
易容术很难学,并非朝夕之间就能学会。所以在慕安言养了五六天伤,疤都没结好的时候,他就要和寒谨晟对练了。
原主擅长匕首短刀,而寒谨晟擅长剑,两个人打起来也用剑,经常是寒谨晟胜,原主被抽的一身淤青。
慕安言也没想过改变现状,他倒是想,但是男主的设定就是武功奇才绝世根骨,这个世界上他武力值第一,除了女主没有人能制服他。
所以慕安言只能被动挨打,只不过他躲闪的角度极为巧妙,看起来是被抽了,实际上一点伤都没有。
偶尔寒谨晟状态不好,他还能赢那么一两局。
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
慕安言身上有多多少少添了一些疤痕,有一些看起来还极为狰狞,是和寒谨晟对练时留下的。
不过他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影响两人对练,寒谨晟出手也就越来越狠,有时候甚至会让慕安言生出他是真的想杀了他的错觉。
幸好,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剑尖抵在慕安言柔软的咽喉部位,一动不动。慕安言后背渗出了些汗水,他眼神明亮,同样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寒谨晟。
过了似乎只有几秒,却对慕安言而言显得极为漫长的时间,寒谨晟才把剑从慕安言脖颈上撤下来,他脸色冰冷地道:“影玄,我不需要你让,你知道不知道?”
嗯?
那有意无意的放水行为被看出来了?
慕安言倒是不惊讶,毕竟寒谨晟身为淮南王妃的儿子,再凄惨也不会被丢在一群孩子中和人厮杀。这种对练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原主更加擅长一击必杀的刺杀,一击不成马上逃跑,他又不是将军,只是一个暗卫。
那么多孩子,原主能从那里面杀出来,靠的只有他自己,和他手里的一把短刀。
所以和寒谨晟对练的伤势实在不算什么,因为这些伤势不算什么,原主会忍耐,但是他可不会。
小小的孩子抿着嘴,看起来似乎有几分不知所措,他神色中有点惶恐,张了张嘴,还是说:“……属下、属下错了。”
寒谨晟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收拾刀剑,他随手把短剑扔在兵器架子上,转而说道:“影朱,你过来陪我。”
“殿下!”
影玄明显有些急了,他一张小脸紧紧绷着,眼中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属下错了——属下会好好打的。”
寒谨晟冷着脸,继续说:“影朱,过来。”
一旁还拎着一具尸首的影朱有些犹豫,他又想过去,又不想影玄失落。可是等到寒谨晟第二次叫他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
“殿下。”影朱慢慢行了礼,他瞥了眼高一点的小少年身后那个矮了他整整一大截的小包子,又瞥一眼,又一眼。
慕安言见兄弟如此配合,连忙凑上去拉住寒谨晟一点衣角,板着一张严肃老成又慌乱无措的包子脸,出卖色相以求寒谨晟心软。
寒谨晟脸很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松手!”
小包子垂着眼睛,两只肉嘟嘟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松手!影玄!别让本世子说第二遍!”寒谨晟一张小脸寒气四溢,他伸手去掰那双手,却死活掰不开。
“殿下,殿下我错了——影朱打不过我的,您和他练练不出来的!属下以后一点好好打!——”慕安言逼出来两眼泪花花,要哭不哭地揪着寒谨晟的袖子。寒谨晟皱着眉,一张小脸阴云密布。
慕安言不为所动,他硬生生抗下了小号男主的喜怒无常的气势碾压,依旧死死抓着他衣角。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寒谨晟还是没争过慕安言,心不甘情不愿,皱着眉头,冷冰冰地道:“最后一次。”
“是!属下明白!”影玄明显很是欢喜,他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那双眼眸却极为明亮,饱含喜悦。
寒谨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别扭了一下,有一些不情愿,但是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他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影玄却明显是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两个人还没准备好,一道小小的身影就猛地冲了过来!
影玄?!
寒谨晟瞳孔骤缩,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就已经贴上了他的脖子。
寒谨晟有些口干,他瞳孔微缩,一动不动,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影玄似乎还有些不安,他木木地道:“殿下?”
寒谨晟骤然回神,慕安言已经松开了他,他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艰涩:“……这就是你真正的水平?”
慕安言装着惶恐不安的样子,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嗯。”
“……………”
寒谨晟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他看了眼因为他的沉默显得格外不安的孩童,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地道:“以后就这么打。”
嗯?
慕安言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转身就走的寒谨晟,赶忙道:“是。”
这孩子还不错嘛,他喜欢。
慕安言双眼微亮。
下午饭刚吃完,就有人来叫他。
“怎么回事?”慕安言明知故问。他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心里却说这就是圣旨来了。
寒谨晟的娘亲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因此淮南王只有寒谨晟一个儿子,不像其他王爷那样遍地撒种,因此对于寒谨晟也极为重视——哪怕他其实不爱寒谨晟他妈。
慕安言想了想剧情,寒谨晟在一开始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可怜,于是这个小可怜最后长成了一个大渣男,最后炮灰了无数小可怜。
这真是一个悲剧。
慕安言进到主院的时候,那个宣旨公公正谄媚地笑着一张老脸,和淮南王假装极为亲近地寒暄。
见他进来,这老太监也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
慕安言乐得被他无视,自顾自地走到了一群人身后的位置,与已经先来的影青眉来眼去。
影青忧心忡忡,紧紧皱着眉头,苦巴巴着一张小脸,见到熟悉的小伙伴,连忙伸手把人拉了过来。
“影玄你可知城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圣上怎么就忽然传旨了?”
影玄的消息一向灵通,他毕竟不是真的暗卫,而是慕家的嫡长公子。朝堂上有了大动静,慕家势必会派人告知他一二。
慕安言微微皱眉,板着小脸,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影青叹了口气,有些焦虑。
接旨前需要焚香净身,无人敢怠慢当今的圣旨,等到最后病歪歪的淮南王妃到达之后,所有人立即跪下接旨。
慕安言排在寒谨晟身后,他随着众人深深叩首,垂下了眼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淮南王世子聪慧早智、处事沉稳,今朕有先祖入梦………特召淮南王世子寒谨晟入京伴驾………”
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似乎一柄利剑,早熟的寒谨晟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瞳孔骤缩,全身都在不可置信地轻轻颤抖——这分明就是要让他去做质子!
当今是怎么回事!他连个弟弟都没有——根本没人能替他去!如今皇室衰落,但是各个藩王表面上的功夫还会做,牺牲一个孩子而已……
皇位迟早是要易主,被送到京中的质子几乎是十死无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今怎么忽然就开窍了?!
☆、145.第一三八章 被沉湖的忠犬暗卫(四)
被沉湖的忠犬暗卫(四)
被送到京中,意味着什么,慕安言很清楚。
……因为他自己就这么干过。
所以他很理解寒谨晟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日了狗的卧槽感简直和他当初被鬼一和那个谁谁谁按住一起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他当时是用计叫来了藩王和藩王世子,然后留下老子,把还没长好的世子放回去,先让他们乱上一两年……再一张推恩令下去,那效果,啧啧啧。
寒谨晟双耳轰鸣。
他极为早智,因此明白被送入京中到底要面对什么。
越明白越恐惧,越愤怒。
他双手月攥越紧,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指甲被掐进了肉里。
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是影玄,那个比起他还要小一岁的软包子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寒谨晟这才感觉到了疼痛,他有些恍惚,又有些嘲讽地想到——你知道我们之后要面对什么吗?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有闲心思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寒谨晟是一个权势欲很重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权,不然哪怕活着,在别人手里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就如同他与之淮南王妃。
只有他高过了那个狠心的女人,他才能不受对方的摆布,真正把握自己的人生。
离开淮南王府,去京都,意味着他要独自面对一干豺狼虎豹,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只会成为一个空有名头的淮南王世子,意味着他终身都要被困在那华丽的囚笼之中,不可越雷池一步——甚至他可能都无法终身,他父王大可以再生一个孩子,到时候天下一乱,他顶多只会是一个让人有些可惜的弃子。
……更意味着,他这一生,都要不得解脱,不得自由。
寒谨晟紧紧咬住了他的唇,直到口中泛起血腥味。
慕安言是知道寒谨晟没有弟弟这回事的,他娘怀他之时染上奇毒,伤了根本,根本不可能再有孕。而以淮南王妃的占有欲,她根本不可能让淮南王碰其他人。
但是寒谨晟不知道。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在圣旨被读完之后,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是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愤怒地把一个花瓶砸得粉碎!
“殿下……”影玄有些担忧地皱着眉头,寒谨晟抖着双手,气息粗重,他声音极冷:“你来干什么——”
“殿下,保重身体。”慕安言皱着小脸,一双清澈眼眸中满是担忧神色,他劝道:“王爷不会不管您的,您别担心。”
“管我?呵,怎么可能!父王他——”寒谨晟极为愤怒,然而话说到一半,却猛然想起王府暗卫无处不在,说不定就把他这话传给淮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