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鬼相亲完本[耽美]—— by:冲动是魔鬼
冲动是魔鬼  发于:2017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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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中骤然被插进一只巨掌,某个跳动的物体被硬生生扯了出来。那是暗红色的血糊糊的一团,被牵扯出的时候好像连着筋肉,砰砰胡乱跳动地与肋骨分割开来。
这是…什么?
何米似乎又有了一瞬间的神智,但随即这仅有的意识又飘忽了出去。连痛苦仿佛也是朦胧的,连接到脊椎和大脑的中枢神经好像同时被切断,这种明明应该痛彻心扉、仰头大哭的悲伤也变得虚无缥缈、无处可寻了。这是我的…心?
何米的心脏被焦先生握在掌中,这个犹在微微跃动的热腾腾的器官,被从原本的主人身体里扯出去了。
焦先生仿佛也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他握着这团血肉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再抬起的眼中竟有种意料之外的惶恐。
何米失去支撑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向后退了两步,脚下踩空,沿着崖顶侧面的山坡就滚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 完结章

在涂先生的印象里,胡先生一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尽管后者当时一脸冷漠地说不要养小米,但却默许着他们把小米拉扯着养大,还时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扔来数袋国外代购的奶粉,统统丢到他们的办公桌下;每次外出工作,都会带上最大的行李箱,再回来时箱里装满各种奶瓶和小衣服,取出来塞成满满一麻袋忘在办公室,再也没来拿走;即使小米后来被送进了福利院,涂先生也不止一次在胡先生整洁的桌面上,看到没来得及藏好的小米成长记录薄。那成沓的记录本里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精神状态,都被事无巨细地归到不同的文件夹里,即使后来胡先生的办公室一扩再扩,他的环境也并没有变得广阔——那些已经泛黄了的记录页,翻起来都会脆生生分崩离析的纸张,竟然没有一页是被丢弃的。
所以涂先生一直认为,胡先生是真心关怀着小米的——·直到他看到那支被架起来的大口径猎枪。

涂先生被胡先生夹在腰上一直找到了北崖,那四个人早已开始对峙,涂先生只能隐约看到个低垂着头、摇摇欲坠的身影,熟悉的身形轮廓让他认出了小米。小米被挟持在背后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耷拉着脑袋早已失去了意识。胡先生将他放到一旁,二话不说就架起了枪。他披着满背风雨,在这片令人心烦意燥的凄苦幕帘下稳稳矗立,双腿似两根标枪插进地底,流畅的身体线条也浸染着火药味,硝烟弥漫的气息烤化了身旁的冰雨。
枪口不偏不倚,牢牢地对着何米。
涂先生从未看到过胡先生如此孤注一掷的目光,后者强健的筋肉甚至从衬衫里爆涨出来,胸口的扣子崩开两颗,古铜色的皮肤争抢着挤了出去。
连额头都爆开了三条青筋,好似山脉在平原上隆起,细小的纹路是岔开的河流,将全身的血液汇聚到这里。
万兽之王的威严让涂先生小腿发抖,他脑海中咆哮着的都是转身逃跑的念头,眼泪鼻涕齐齐向下淌,但他依旧知道,自己此时不能逃跑:“胡、胡先生——你在做什么——·你的枪口在对着——·对着小米——”“我知道。”胡先生调试着准星,一毫一毫地移动着枪管。他半眯起眼睛,端枪的手没有半分犹豫。“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呀——那是、那是小米,你要——你要——”你要杀了他吗?涂先生被内心深处插入的声音惊得站立不稳,他就呆呆站在原地,任凭眼泪鼻涕将衣领打的透湿,连举手擦眼泪的力气都用不出来。
似乎是准星一直调整不好,胡先生的声线有些不稳:“我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当、当然是把那个、那个挟持小米的混蛋揍晕。”
胡先生被涂先生的圣母情怀震撼了:“你打得过他?”“我、我打不过。”
“不只是你,盈先生也打不过,但他打不赢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在顾忌何米。”“那这样,你就要杀了小米吗?不是应该杀了那个挟持小米的人么?”涂先生抽噎着抹泪。“一枪可杀不死那个怪物”,胡先生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他们继续这样对峙下去,桃源镇就会成为汪洋大海。中学操场已经是桃源镇地势最高的地方了,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在那里避灾。如果那里也被淹没,桃源镇就不复存在了。”

他语带讥诮、一字一顿道:“为了一个何米,你要置全镇人的性命于不顾?”涂先生的眼泪突然顿住了,仿佛半截泪水都被阉割在了脸上。寒风从四面八方涌入,将皮肤仅有的水分吹走,将它风干成了龟裂剥落的土地。
寥寥天地间、踽踽一独行。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涂先生自己,凉意从身体穿过卷向四方,林海波涛风声擂鼓,重重声浪久久难歇。

阿米也曾是个白白嫩嫩,惹人喜爱的胖娃娃。他小时候最黏涂先生了,在他牙牙学语时,曾经爬在办公桌上四处拿东西往嘴里塞。他像个渴求母爱的孩子,抓取身边的东西满足对于母亲的依恋。施先生的钢笔头、吕小姐每季换新的口红盒,涂先生用来放萝卜块的小玻璃瓶,甚至项先生比常人海碗还宽大的茶杯,都被何米以血盆大口横吃八方的姿态,试图将它们挨个塞进嘴里。

涂先生像个被临时雇佣来的、未曾经历过专门训练的保姆一样跟在后面团团转,他从无到有手忙脚乱地在闯祸中学习。从换尿布到擦爽身粉,从听不懂何米在哭什么,到最后小娃娃一咧嘴,他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其中经历的喜悦、幸福、被爱着的依恋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到后来何米甚至眼球都不能离开他,如果视野中没有涂先生,他立即咧开大嘴,露出牙尖嘴利的几颗将坠未坠的活牙,开始声嘶力竭地吠叫。直到涂先生迈着小短腿连滚带爬一路小跑奔了过来,从胡先生手中将何米接走,小娃娃才能露出天使的一面,他吮着手指留着口水,把脸埋进涂先生胸前,啪叽一声进入梦乡。

从魔鬼到天使的距离,只是差了个涂先生罢了。涂先生已经记不清当时胡先生的面容了,是冷傲中有那么一丝温情,还是仅仅是僵硬着手臂,迫不及待地将何米交还给他?

脑海深处的理智一直牵着涂先生的脑壳告诉他,胡先生的选择是正确的。再这么拖下去,桃源镇会变成汪洋大海。
而如父如兄亦如友的感情却千丝万缕地弥漫上来,它们幻化成何米是嫩娃娃时候的模样,在涂先生脑海里尖叫哭泣,向涂先生放心地敞开怀抱,求涂先生不要抛弃他。

“不要——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从天性而来的恐慌让涂先生根本不敢违逆胡先生,他双股颤颤,眼泪鼻涕口水糊了整张脸,一双长绒耳也被打的湿透,惨兮兮水汪汪地耷拉在脸颊,水渍沿着脸颊向下滚,落到尖巧的下巴上,再化为圆圆的滚球砸在地上。他的眼泪太多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从血液里汲取出来涌到面颊上,他的身体不规律地抖动着,好像随时准备软在地上:“胡先生、我、我没法阻止你,但我也、我也无法原谅你——”
胡先生的准星又是一偏,他知道涂先生的意思是什么。
这对我不公平。他突兀地想。

涂先生平日里就是个好好先生,他在公司里总以憨傻的姿态扮演长袖善舞的角色,一般而言总是呆兮兮地笑,被人揪了耳朵拉了尾巴,也只会躲到角落里眼含泪光给自己舔毛。
他从来不会说重话,像这种‘我不会原谅你’这样的话,已经是所能表达的憎恶的极限了。
这是不公平的。
不能因你的力量弱小,就把由此而来的憎恶转移到我身上,来换取你心灵的平静。
胡先生不断地试图用逻辑去捋顺自己的思路,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几乎握不住枪管。

冷静下来。
集中注意力。
现在的局面是因何米而起,杀了何米,这场对峙就结束了。
盈先生也不会放过自己,但至少——能保住这座最后的家园,能给这些有神识的人唯一的栖息地。
孰轻孰重,已经无需分辨了。
不能因感情而影响重要的决定。
胡先生的眉峰一分一毫地狠辣地蹙起,他的指骨因用力而寸寸崩出了青筋,额头上的三道横纹愈嵌愈深,血色和青气不依不饶地缭绕,已经有零星的血丝从额头迸溅出来,沿着眼睛滑到了嘴唇。他很快满面流血如同恶鬼,舌头上有凄苦腥甜的味道在喉管徘徊。

他在最后一刻紧闭双眼,骨节一动便扣下了扳机。
紧随着枪响而来的是声嘶力竭的吼叫和孤注一掷的碰撞,早就腿软的走不了路的涂先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然在最后一刻流着泪猛扑过来,在子弹即将离开枪膛的时候将其打偏了距离,子弹擦着何米的脑袋飞过去,直接射进了焦先生的肩膀。
若是放在平日,焦先生根本不将这小小的子弹放在眼里,只是眼下形势剑拔弩张,毛玖在盈先生手里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判断。此时再有冷枪袭来,他只是习惯性搂着胸前的人被冲力向后一推,坚硬的五根指骨却轻而易举地掏进了何米的胸膛,好像铁掌掏进棉花,把脆弱的骨骼碾的粉碎。
对他而言,人类的身体太羸弱了。他轻轻一抓,毛玖的身体就满是青紫的印子,一周也消不下去。
他无意一推,何米的筋脉就像多米诺骨牌般摧古拉朽地倒下,分崩离析再也拼凑不起。
焦先生做事但随本心,他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但这必须随他的情任他的意,而不是被动地,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枪而被迫去做他暂时不想的事。

然而何米已经踉踉跄跄地摇晃几步,沿着山崖便向下滚,碧绿的草叶被蹭出长长一片红痕,参差不齐的血痕像锯齿割出的绸缎。只是他的身体刚打了几个旋,一个金色的身影就闪电般从下方猛冲上来,将何米轻轻一带就搂入怀中。明明何米遍身血污,盈先生抱着他的模样却像是将稀世珍宝捧在手心,这个人类的身体轻似羽毛,被盈先生摊开的两掌捧在怀里,温柔而眷恋地凝视着。
盈先生早已暴突的眼睛竟意外地收了回去,两行血泪突兀地淌出,它们越过下颚,滴在怀中人无知无觉的睫毛上,颤巍巍像两颗血色的珍珠。盈先生的手臂虚虚地拢着何米,两人慢慢飘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盈先生突然仰天长啸,背后的两片蝴蝶骨被体内某种无欲则刚的力量所撑开,原本小小的金色碟翅倏然长大,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体内的骨骼因为裂变而产生的、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好像正常生长的骨头和肌肉在自发地改变形状,平日里及腰的金色金发在暴怒中变异出桀骜不驯的模样,毛糙的发丝四散飘飞,有轻盈的几缕落在了何米的脸上,挡住了这个人类脸上的血污。盈先生的额头也在变化,一片平坦的肌肤里有破土的幼苗在破壳生长,额顶的皮肤皲裂开来,然而却没有血迹。两只长角硬是从坚硬的脑壳里一寸寸顶出去,它们撞破了颅骨穿透了皮肤,桀骜不驯的形状仿佛在风雨里昂然怒吼。天地变色!
两条长翅骤然收拢,这钢筋铁骨铸造成的铁翼若合拢的茧,将何米与盈先生包裹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再不允许他人近身。

狂风大作比之前更加猛烈,山呼海啸滚卷而来,冷厉的风雨将遥长的巨幕撕开,恶灵从海底露出狰狞的爪牙。北崖下的巨浪腾起数米,翻涌的波涛与天地融为一体,纯黑色的风卷云有如海天一线,将地面的一切笼罩在无休无止的黑暗之中。

连绵生长的树木被狂风刮得四散零落,东倒西歪的电线杆随风起舞,在居家跑走时留在家里的电视犹在吱嘎出微弱的电流,气息不稳的女声在电流里断断续续:“——上空风向异变,降雨量已达到——不知名海啸即将登陆——·转移到安全地带——”

屏幕一闪,女声也突然消失,桃源镇陷入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
山体上的碎石轰隆隆沿着山脊向下滚,涂先生早在何米受伤滚落的时候就尖叫着跑了过去,一路狂奔摔了数次,根本就没有看到从头上滚落的巨石,等他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就这样摔在原地,看着来夺取他生命的巨口越张越大,只能惊恐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千钧一发的时候,有股力量拉着他向身旁一甩,然后便是一声闷哼。
涂先生慌忙睁眼,正看到捧着手臂伤口的胡先生倒在身边,因为疼痛的缘故,胡先生从未出现的长硬卷曲的尾巴都冒了出来,颜色艳丽的橘红色尾巴上圈着一团团黝黑的斑纹,此时那斑纹似乎都因为疼痛绷紧了,团团越过胡先生的身体爬过来,紧紧缠绕在涂先生的腰上。好像在渴求着什么安抚。
“胡先生你怎么样?”涂先生鲤鱼打挺爬起来,几步赶到胡先生面前,一把脱掉衬衫卷了几卷想系在对方伤口上。只是布料刚刚碰到,胡先生就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流的更急。臂骨并不仅仅是受伤——·而是骨折了。涂先生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让胡先生自嘲地轻笑起来:“这么担心做什么?你不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么?”
内心的恐慌让他想逼涂先生发怒,谁知后者并不理他,只是依旧快速地将衬衫做成一个拖兜的模样,仔细地抱着胡先生的手放了进去:“我不原谅你,不代表我与你是陌生人。”
胡先生心口一窒,特别想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把涂先生搂过来,与他舌头打架地啃到地老天荒。

他对涂先生努嘴:“把我的对讲机取出来。”涂先生帮他把对讲机放到耳边,听他有条不紊地和桃源镇风险警报局的局长交流,让局长想办法从建设小镇之前挖出的密道里将人转移出去,除了贴身证件和手机外不准带其他财物,妇女和小孩先走,年轻力壮的男人断后。

这场灾难,不知要何时才会停歇了。

何米一出事,盈先生也紧跟着神志不清,他随手将毛玖扔到一边就上前去接何米,毛玖因为毫无防备被推倒在旁,脑袋恰巧装在块凸起的岩石上,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才重归清醒。
在这种天旋地转的痛苦中,他的记忆被外力撕开了。

长久的、早已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关于他与焦先生的初遇,关于他到底为什么还能活下去。
记忆里的焦先生伸手掏出了他的心,毛玖当时本就是将死之人,对此毫不在意,因而竟因情绪的平静,在被掏心后没有马上死去。
视野里都是血雾,他手脚扭曲软在地上,血流四散摊开一丛丛淹没了土地。他半合着眼睛,脊椎神经却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抽搐着身体靠向自己的心。

焦先生盘腿坐下,抿着嘴唇,仿佛对面前这个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生物充满了兴趣。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毛玖黝黑的瞳仁儿即将散开,焦先生才舔了舔嘴唇,缓缓掀开衣服露出胸膛。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将手臂从胸膛外向里压入,越压越深,越进越慢,整个手掌都塞进?7
银光大盛。银瓶乍破水浆迸,这烈日光辉与那银色交相辉映,耀入毛玖几近弥散的神智中。
焦先生慢条斯理地伸出手里,将那银色的元丹一分为二,一半放回了自己的身体,另一半却送进了毛玖的胸膛。
他依旧记得焦先生当时的面容,冷肃的神情下有一缕无法掩饰的紧张。
再之后的记忆就是模糊的了,不知焦先生是否有意为之,他从来不说是如何将毛玖救起,这让毛玖以为,救他这样的生命对焦先生来说轻而易举。
但似乎不是。焦先生有过很长一段的时间的恢复期,那段时间他脸色蜡黄身体虚弱,在烈日下行走都要戴着斗笠,每日一共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二十个小时都在昏睡,只有四个小时能起来进食并补充体力。
足足过了三年,他才恢复初见时的强壮模样。
那么他毛玖能从濒死的状态中重新活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体内有焦先生的半颗元丹?
那如果——·如果盈先生也能将半粒元丹给何米——
毛玖从未感到体内有如此充盈的力量,他混沌一片的大脑竟然意外地运转起来,他爬起来开始加速奔跑,震颤的地面也无法阻止的他的脚步。盈先生用翅膀围拢成的蚕蛹像是金刚岩铸成的巨网,翅膀上的每根骨骼强硬如斯,骨缝间细微的纹路也像在烈火中焚烧了千万年的雕塑,金芒里的灰黑色牢牢镶嵌在一起,牢固成坚不可破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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