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淡金色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像蝴蝶在玫瑰上震动翅膀,那种美丽是有罪的,让人想要破坏,让人想到握住它时手上沾染的金粉,让人…从心里生出某种暴戾的幻想。好在何米及时将这种想法掐灭在了源头里,他鬼使神差地凑近盈先生的脸,盈先生的气息让他迷乱,让他心中升起隐秘的冲动——他突然向下弯腰,用力啃住了盈先生的嘴唇。
盈先生“嘶”的一声睁开了眼,眼里带上了些疼痛,虹膜里也被迫荡开青灰色的气息。何米非但没有松嘴,反而加大力气研磨对方的嘴唇——说来也是奇怪,盈先生平时对何米动手动脚毫不忌讳,但是何米吻了他,他却呆呆地一动不动,连把舌头顶过去都不会了。
何米趁此机会将对方的嘴唇连同舌头都细细品味了一番,盈先生对甜食情有独钟,刚刚偷塞进嘴里的巧克力被何米轻巧地卷走了,盈先生急的伸舌去找,结果何米用力一咬,便将对方的舌头按在了自己的牙齿之间。
盈先生拽了几下没拽回去,不过他这次意外地没哭,而是干脆将手钻进何米的裤子,冰凉的五指沿着大腿根往里伸,直接握住了那根半硬的肉棒。
何米没料想到盈先生会来这手,他讶异之下松开了嘴,盈先生立刻反客为主,站起身来就向前一扑,将何米压在了横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他左手向下摩擦何米的欲望,右手则从何米的衬衫下摆向上摸,那只手越过了后背连绵的骨头,精准地揪住了何米的脖颈。这种…被捕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令他恐惧,又令他沉迷。
灰黑色的阴影将眼前的一切覆盖,清风从耳边吹拂而过,他们身处的地方好似成了片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碧绿的草叶香拂过鼻梁,远处有野兽在仰天长嚎,他们在亭亭如盖的树荫下亲吻,温热的金芒色的圆点在肌肤上跃动。盈先生揪着何米后颈的一小块皮肤向后拽,俯身含住他的喉结吮吻起来,他没有收起牙齿,而是在大力裹吻的时候用虎牙刺激瑟缩滚动的喉结,何米因着这压迫感到恼怒,他不甘心地向前摸索着拽住对方的衬衫,将一只手从扣子的间隙里挤了进去。
入手的肌肉白滑柔韧,摸上去感觉冰凉,肌肉块在线条下轻缓地涌动,薄汗附着在流线状的肌理上,像给雕像抹上了一层亮油。那温凉的皮肤吸附着人的手掌,何米自己肌肉不壮,于是恨不得一摸再摸,他从盈先生的脖子向下摸索,揪住他的脖子,揉过他的胸膛,在漂亮的腰线上用五指按揉,他眼里闪着探寻的光,仿佛要在盈先生肉体上扒出脱离世俗的宝藏。何米在这边手脚不停,盈先生自然也不甘示弱,他的目光狂躁了许多,喘息间的声音更加粗鲁,他松开何米的脖子,将健壮的大腿压在何米的两腿之间,两只手带着戾气从皮带里钻进去,找到何米的屁股便大力按揉起来,手底下的两团白肉他看过几次也咬过几次,对每一块构造都十分熟悉。他知道这两团柔软的东西很快会随着他的揉捏而红肿起来,很快就会晕上条条红痕,很快就会…令他想要含在口里细细裹尝。
平日里总是盈先生衣冠楚楚,而何米全身凌乱,而这次却是两人都衣衫不整,嘴唇像粘在一起难以分开,低沉的喘息在耳边回荡,四只手急切地在对方身体上挑逗摸索。衬衫开了,皮带松了,西装外套被踩在了脚下,那只篮球早就滚出了视线,凄凄惨惨地蹲守在一旁。
盈先生自然是不在乎时间地点的,平时的何米还能勉强将自己抽离出去,但今天很困难,他觉得自己喘息间都是盈先生的气息,盈先生亲他的鼻子,舔他的耳朵,咬他的嘴唇,吮他的乳头,像要将他的全身都扒开来舔上一遍。湿润的水波在耳边回旋,何米的下身涨的愈发疼痛,他手指用力地掐住盈先生的肌肉,尝试着也要从对方的西裤里将手掌塞进去……气氛正好的时候,却有一阵刺耳的铃声从裤袋中炸响,连绵不断的重金属像数柄锋利的钢针,从何米的太阳穴外穿透脑髓,他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洞穿了,从那裂缝里涌过冰寒的风,便如数盆冷水从神经中灌进去,将他的热情浇的一干二净。他猛地推开盈先生,胡乱擦了擦嘴唇,颤抖着手将手机从裤袋中掏出来。6 … 他听出了这个铃声。
这是他给毛二郎单独设定的铃音,并且曾经告诉他……平时找他的时候打另外一个号码,只有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再往他这个卡上拨打电话。
“二郎!”何米胡乱接起电话,冲那边吼道:“你在哪里?”
那边似乎信号不好,电流的声音沙沙作响,二郎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语气中却夹杂着惊恐和恼怒:“仆人!快来本少爷这里!本少爷在新街……”接着便是手机被人一把扇出去的声音,二郎愤怒地喊了句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随即便是厮打的声音,拳头撞击在肉体上咚咚作响,二郎似乎被打倒在地,他呻吟了一声又闷了回去,另一个粗鲁中带着挑衅的声音抢过了手机:“哎呦,还会搬救兵哪?”,随即便是噼啪一声,手机被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新街…虽然名为新街,但是那个街道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在商场搬走之后,那附近冷清了许多,新街靠着一条小河,而且街道很长,里面胡同窄巷更多,没有具体地址的话,找人是很困难的。何米迅速按了号码报警,他把衣服打理整齐,又替盈先生将衣服披上,后者也听到了手机那边的声音,他二话没说就将后背一弯,把何米向背上一甩,迈开长腿就飞奔起来,风声沿着耳蜗向里强灌,何米睁不开眼,因为总有长而浓密的金发拍打着他的脸。盈先生的长发在空中几乎划出一条直线,他后背弯成了弓形,流线的身体仿佛在疾风的缝隙里钻行。身边的建筑物飞速后退,有位行人正提着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结果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嗖”的一下就蹿了过去。
“哎?我眼花了?”
那位行人快走了几步向那边看,街道上空无一人,夕阳高悬,清风依旧平静,连蝉鸣都未曾厚重半分。“果然…要去看眼科了。”行人郁闷地揉了揉眼。何米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新街很远,要在许多路口处拐来该去,中途还要经过无数个居民区,盈先生在跑了三千米后终于觉得不对,他当机立断地蹲下身去,膝盖微弯,再弹起的时候,他们已跃到了一个别墅的屋顶,盈先生从这家的屋顶踩了几步当作支点飞身腾跃,直接弹到了另一家的烟囱上,他一只手拽着烟囱转了一圈,又轻松地扳住了下一家用来晾衣服的绳子,甩动几下就飞身上了一条管道,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身形在空中自如地游动,就像浩瀚深海里的一尾鱼——哦,背着个包袱的鱼。盈先生曾在一本数学书中看到过“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推论,他在脑海中画出了篮球场和新街之间的图像,然后就按着自己画出的线段腾跃起来,何米狠狠用两只手勒住他的脖子,盈先生有力的双手也勒住何米的腰,两人无形地捆缚在一起,在五分钟之内就从篮球场赶到了新街外的小河边。
这条河虽然平静,但是河流很宽,大桥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五千米,盈先生向那边眺望了一眼觉得来不及,于是他膝盖一弯蹲下身去,用手指轻轻点住了河水:“结。”
从他手指触摸的地方开始,河水像接受了什么不可抗拒的指令,从底部快速冒出了几个液态的白泡,这水泡开始时很小,后来越聚越多,这些轻盈的东西从河流的底部噗噜噜地向上冒,像是水烧开时所蒸腾出的水雾,这些雾气化成白泡从水里向外涌,当它们破开的时候,扩散开的却不是水蒸气,而是接连不断的雾霜状的冰晶。这些寒冷的东西一层层从河水边缘结起,它们个体的存在是弱小的,但是无数的冰晶前赴后继地汇聚在一起,很快就结成了薄薄的冰层,冰层在它们的累积下越来越厚,从河岸的这边缠出了一条结实的冰道,以这边盈先生的手指为起点,到那边的河岸边结束,这条长冰所结成的……是条笔直笔直的线段,连个钝角都没有。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学常识啊?喂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物理老师你们快来看看,我眼前这个家伙在挑战你们的权威啊!
可惜“这个家伙”根本没空理会何米的讶异,他一把将何米倒提起来放在肩膀上,大跨步地向河对岸跑去,盈先生每跑一步,薄冰就在他的背后裂开一块,细小的晶体在河水里打着旋漂浮,在水面上洒出波光粼粼的橘光,何米倒挂在盈先生的后背上,后脑一次次撞上对方的屁股,他一前一后地被迫晃着着脑袋,只觉面前的碎冰像被摔裂开来的红玛瑙,小小的艳色时起时伏,在水波中被卷曲着来回翻动,被命运缠缚着卷到未知的深渊里。后脑最后一次撞上硬物的时候,何米险些恶心的将隔夜饭都吐出来,他被放下之后就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努力将浊气从喉咙口压回去。盈先生带着何米跑到了新街的中央,他跳上一栋平房向四面八方看了又看,但是一无所获。何米在下面冲盈先生喊:“你向左边找我向后边找,找到的时候就大声地吹口哨!”“不行。”盈先生跳了下来。“怎么不行?”何米急了。
“我怕你、来不及、吹。”“那怎么办?”
盈先生想了想,突然低头看向了自己胸前。 他的衬衫已经变得灰突突的,象牙白的皮肤从扣子的缝隙里挤出了一些,他怔忪地眨了眨眼,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举动——他突然抬起手来攥住何米的手,将两只手压到了自己胸前:“我是、你的。”
他直视着何米的眼睛,热情洋溢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何米就觉得掌心一热,大地的震颤从掌心相贴的地方沿着神经向大脑深处传送着电波,何米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了两个心脏,一个跳动的分外有力,血液的每一次挤压都像火山喷发,另一个却格外微弱,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心房,他自己的和另一个人比较之下,明显成了可怜的迷你小间,涓涓细流在心室外缠绵地流动,他知道自己触摸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眼球几乎从眼眶里突了出去——他的手掌和盈先生的手掌……一起插入了盈先生的胸膛9 里。温热的,血红的,摸起来既像丝绸又像火山,澎湃的水流从指缝里向外涌,这是个柔软却又坚硬的东西,它在坚强而有力的跳动,咚咚咚,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沉默后的爆发,每一下都会带来难以抗拒的冲动,何米的脑细胞都被这种威压给挤榨的失去了空间,他失去了思维的能力,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一瞬间而已——何米的手被另一只手温柔地拉了出去,何米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掌心里有个金芒色的温热的小丸。那个小丸非常温暖,仿佛带着金灿的生机,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何米的手掌因为攥着这个而热烘烘的,这是种披着温柔外皮的暴戾触觉,带着千钧之势从何米的手心向上蹿,却轻缓地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悄悄游动。
“这是……什么?”何米呢喃着。
“捏住它,我会、在你、身边。”盈先生用自己的手掌包住了何米的手,将何米向新街的对面一推,自己向反方向跑了出去。
其实这一系列动作耗费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但却好似千万年漫长,何米掌心的汗水被这个奇妙的东西给烘的一滴不剩,摸不到的情感从心底里向外涌,像是通过这个小小的金丸羞涩传情。远处的声音飘到了何米的耳中,他的腿变得格外轻盈,脚下踩着的土地成了柔软的海绵,这海绵里却藏着强劲的踏板,何米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短短的头发因着风声贴在头皮上,视野变宽,目光所及之处也放的更长,他能听到有闷沉的撞击声从前面两个拐角外传过来,他飞跑着向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近了…更近了…
一扇紧闭的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门栓被挂靠着锁住,他飞起一脚,用力踹碎了那扇门。
浓烈的烟酒气从屋子里撞出来,那种腐朽的味道从每个毛孔往里钻,何米捏着鼻子向前走了两步。屋子里的人则齐齐停下动作望向这边,有几个人围着一个火堆,灿金色的火焰腾起竖长的一条,那火焰上吊着几只小猫,那些小猫惊恐地嘶声嚎叫,凄厉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焦糊味,火堆边有只不知死活的小黑猫,长尾被烧焦了一段露出鲜红的嫩肉,尾巴边有浅浅的一滩血。
何米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泛黑,胸口里被一口淤血闷住,呛得他连气息都吐不出去。
这屋子里扫过去大约有七八个人,有几个还穿着校服,但明显不是桃源镇的校服,这几个人胆子很小,在何米破门而入的时候,他们就立刻站起向后退了几步,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片,向来人虚张声势地比划着。“你们在——做什么?二郎呢?”
何米抬起脚向前走了几步,他握紧了手里的小金丸,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手心里向上涌,他没法看到自己的模样,所以也不知道,在这些人的眼里,进来的这个人浑身都在散发着金光,黑发在头顶上根根竖起,看上去像一头暴怒的雄狮。随着何米越走越近,他的视野也越来越清晰,他终于看清了瘫倒在墙角的毛二郎,二郎一身整洁的衬衫脏兮兮的,鼻血流了满面,眼眶被人重拳砸的肿了起来,边缘处还泛着青紫。
唯一没站起来的是个坐在火堆旁的人,一条刀疤从他眉骨处划下,在脸颊上割开重重一条白痕,他颧骨很高,眼窝深邃,一双三角眼闪着残酷又狡黠的光,他根本没看何米,而是又添了把柴在火堆里,火舌已经舔上了被吊在屋顶上几只小猫的猫毛上,毛发被烧焦后发出噼啪的声响,几只小猫惨叫着在空中打旋,二郎在墙角挣扎着想站起来,他抹了把鼻子上流下的血,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身体,但没走两步,就“噗通”又摔在了地上。
刀疤脸终于扭过了头,他定睛看了何米片刻,接着拍了拍手,将嘴角叼着的烟一口一吐掉:“多管闲事的人还真鸡巴多,来了一个又一个,老子心情不好,收拾几只死猫怎么了,老子就是把它们的皮挨个剥了,你他妈也管不着!”
何米脑海中的那根弦断了。一个握着刀片的人乱叫着冲了过来,他涨红着眼向这边赶来,还未跑到面前,就被何米轻松地拧住脖子扔到了一边,何米将他甩到一旁,几步上前便抬起了腿,他腿像鞭子一样在空中旋起蓄力,在另一个人跑到面前的时候,这条粗劲的鞭子游龙似的一甩,将这个人头朝下地拽在地上,立刻就将他摔晕了过去。
控制…不住了。
暴躁的、狠戾的、想要毁灭的冲动在每一个毛孔里向外散发。待何米将最后一个舞着刀片的人踢开时,刀疤脸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他拧了拧脖子,在何米一臂砸过去的时候,合起双臂挡住了何米的拳头。刀疤脸的力量倒是不错。
刀疤脸伸腿去扫何米,何米纹丝不动,反而挥动手臂,一把夹住了他的脑袋,将刀疤脸按着脑袋压到了地上。
但和现在的何米相比…简直是蚍蜉撼树。
若是平时的话…何米绝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都是因为手里的这个小金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米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心被愤怒完全地填满了,他眼里爆着通红的血丝,热流在心底涌动着燃烧着,他压着刀疤脸的腰,扼住了对方的喉管,将手指一寸寸地收紧了。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叫嚣,撞击着何米的大脑,控制着他的手脚,何米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不行,他知道以当前的法律,这个人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何不…何不让我…不对,这样不对!
两种欲望在脑海中交战厮打,何米的眼神忽明忽暗,手指在刀疤脸脖子上收紧而又松开,刀疤脸被掐的满面青紫,涎水顺着嘴角向下淌,尿骚味从他下身流淌开来,再没有当初的半点气势。何米的手指在他的大气管上悬浮着,他觉得自己被掌控了,被某种未知的…强大的力量。
他哆嗦着手指,控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