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燃灯完本[耽美]—— by:倚马邀月
倚马邀月  发于:2017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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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季扬显然没推过这个,他身形高大四肢修长,板车又矮,推起来别别扭扭的。柳易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地提醒他:“手臂别伸太直,绷那么紧做什么,又不是拉弓。”
按他说的调整一下姿势,宫季扬掂着车把手晃了晃,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头一回推这个。”
柳易还在心里记着他的账,有心想报被他捉弄的仇,便故意道:“军营里没板车?不能吧。”
“有当然是有,可是又用不着我去推。”宫季扬唉声叹气地抱怨道,“旁人哪里有你这样的待遇,还要让大将军来帮你推车?”
“你一个武人连车都推不好,5 小心说出去让人笑话,大将军。”
两人你来我往地边走边抬杠,斗着嘴倒也走得不慢,很快便远远看到了吴伯家门口。柳易从宫季扬手里重新接过了板车,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下淡定地解释道:“我可不想被齐深埋怨,说我累到了他家将军。”
宫季扬忍不住笑起来,任他把车推走,自己把袖口又放下来,装作自己就是空手回来的,慢吞吞地跟在柳易身后进了门。
齐深果然在院子里坐着,身上披了件不知哪里来的厚袍子,花色十分大胆花哨,了无生趣地坐在藤椅上给吴婶剥豆子。宫季扬只看了他一眼就笑得打跌,把冷掉的包子扔给他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柳易倒是很同情齐深,因为他身上那件袍子一看就是吴婶做给他的。吴婶每年都给他做冬衣,柳易又不好拒绝,只好每年都收下。吴婶做衣服下本钱足得很,厚厚的新棉花一点儿也不掺假,柳易舍不得送人,往年都拿回家晚上睡前穿,反正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见。齐深可比他凄惨多了——吴伯家今天没有关门,路过的七大姑八大姨往里瞄一眼就能把他瞧得清清楚楚。

第13章 审讯

宫季扬笑够了,把被他笑得全无脾气的齐深拉起来去厨房热包子,柳易则把板车推到屋后,又将车上的人拖下来用绳子缚住手脚丢进客房,随手找了块布把他的嘴给塞上,门一关也吃包子去了。
厨房里只有宫季扬和齐深两个,他进去后才发现不对,问齐深:“吴婶呢?”
“跟吴伯出门买菜去啦,让我给她剥一筐豆子,说要炖猪蹄吃。”齐深当然不能指望宫季扬来生火,自己坐在灶前生火,裹着那件可笑的花袍子的背影把柳易也给逗笑了,“我还道你们要吃过饭才回来,竟然还给我带了包子,那姑娘有这么难看?”
“才不是,姑娘美得很,不过是别人家的媳妇儿,瞧不上咱们。”宫季扬搭上柳易的肩膀,看他被齐深逗得埋头偷笑,忍不住也跟着继续笑起来,“我给你带包子,是不是还得谢我一声?”
“是是,谢谢将军。”齐深被灶里柴火冒出的烟呛得咳了几声,见他心情轻松愉快,也跟着开起玩笑来,“如果用不着我一个染了风寒的人来生火蒸包子就更好了,先生说是不是?”
柳易边笑边点头,被宫季扬轻轻掐了一把腰间的软肉,笑得更说不上话来了。宫季扬挑了挑眉,满意地收了手,指使齐深去揭锅盖:“水都溢出来了,你小心把包子给弄湿了。”
一笼包子统共六个,齐深仗着自己生病吃了四个,只给宫季扬和柳易一人留了一个。柳易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吃,见宫季扬一副要和病人掐起来的模样,无奈地把自己那个夹到了他碗里。
宫季扬回头瞧他,他扬眉道:“不要?那还回来。”
“我可没说这话。”宫大将军为包子折腰,三两口吃进肚子,然后去看盯着他们俩发愣的齐深,“怎么,不爱吃鸡肉馅儿?”
“没,爱吃的。”齐深搪塞一句便开始往自己嘴里塞包子,心里却疑窦丛生。
他家将军从不吃经过别人筷子的东西,虽然柳易的筷子也没进过嘴,可这也实在是有些反常。
他们什么时候要好到这个地步了?
宫季扬主仆二人吃得正香,柳易没有包子可吃,又不想干看着他俩吃,于是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准备去审一审屋里那个差不多该醒了的倒霉蛋。宫季扬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问,就叼着半个包子跟着他起身,齐深被这两人搞得莫名其妙,也端着碗站起来去看。
那被绑成半个粽子的人还靠在墙角昏着,柳易左右瞧了瞧,端起昨晚剩的凉茶往他脸上一泼。
齐深缩了缩脖子,觉得颈后一凉,打了个喷嚏。
柳易看他一眼,才想起齐深还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于是解释道:“这人跟了我们一路,就打晕带回来审审。”
齐深看那悠悠醒转的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变了,把碗扔在一边就要上前接手审讯工作,“有头绪吗?像是谁的人?”
“还没有,但我们怀疑是李丞相的人。”宫季扬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嫌弃地把齐深的碗推到桌子的另一边,“今天那姑娘的心上人是李丞相手下的护院,死在江南,求我们帮忙找仇人。这人从我们进门就一直在外头盯着,我们从姑娘家出来后又跟了一路,加上上次李丞相派来的刺客……很可疑嘛这老头子。”
“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还得问问。”柳易乐得有人接手,于是退到了齐深身后,把另一把椅子上坐下看戏,“有劳齐兄弟了。”
齐深也不是头一回审犯人,各种手段熟练得很。虽然吴伯家这房间里要啥没啥的,可他也不需要那些,很快就从烂泥般的跟踪者嘴里套出了有用的话。
“真是他?想干什么?”宫季扬摇了摇头,“现在正是站队的好时机,他不赶紧拉拢晁丞相抱大腿,派人跟踪我做什么?”
“晁丞相未必买他的账。毕竟他劣迹斑斑,又一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突然倒戈去帮三王爷,晁相虽然年事已高,但还不至于老糊涂,这种人怎么敢用?”
柳易并不打算瞒他自己消息灵通这一点,毕竟连重黛都能知道他是听风阁的主人,宫季扬即使现在还不知情,事后查一查也早晚能查到,还不如自己顺势和盘托出。“他现在来刺探你的态度,多半是想拉拢你,想和你站一边呢。”
“哦?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宫季扬扭头来看他,眼里是三分探究和七分玩味,“莫非柳先生还会读心术?”
他装得一派无辜,像是全不知情,若不是早知道他在偷偷派人盯着自己,柳易说不定得被他这高明的演技骗过去。
“自然是查到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悄悄收人递来的消息。”
宫季扬像是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话,摆摆手示意齐深先出去,还不忘提醒他把审完以后像条死狗的男人一起拎走。柳易目送齐深的背影出门,直到他贴心地把门也带上后才转向宫季扬,淡定道:“想问什么?问吧。”
“你得先保证知无不言,不然我可不敢问你了。”宫季扬懒洋洋地靠在一边,伸长手臂打了个呵欠,“我问你,你编些假话来骗我,岂不是你我都不高兴?”
柳易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应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不过等你知道我知无不言的真相时,大概已经找不到柳易这个人了吧。
宫季扬狐疑地打量他几眼,似乎很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嘴上问得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你在听风阁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靠卖各种茶楼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维生的小贩啊。”柳易避重就轻道,“听风阁做大也是这几年的事,我姑且算是半个当家?”
“还有另半个?”
“有,我的一个朋友,死了。”柳易面不改色地把这一半栽到了庄旭升头上,反正他也不是没有份——听风阁赚的第一笔,实际上是他们俩一起干的。
宫季扬对庄旭升显然没有半点兴趣,毫无诚意地安抚道:“节哀。”
柳易也不指望他对庄旭升的死活有多在意,“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答应了你,知无不言。”
“好,那就第二个。”宫季扬伸手抓住他,像怕他跑掉似的,脸上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你是怎么看我的?”
柳易已经在脑子里盘算了半天“谁让你来的”“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你还知道什么”之类各种问题的答案,全然没想到他会丢出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了怔后迟疑道:“啊?”
宫季扬倒是好耐性,看他有些恍神,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说好的知无不言,那就好好想想,你是怎么看我的?”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柳易起初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但想清楚后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实话。抛开立场不同这一点,他其实并不讨厌宫季扬,甚至对他某些时候的判断和解决手段很有些赞赏,虽然这人性格实在很不怎么样,但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他抬头去看宫季扬,宫季扬也笑吟吟地望着他,手仍然搭在他的胳膊上,像是听不到满意回答就不松开似的。
于是柳易决定跟他说实话。
“你是个难伺候的大爷。”他开口就直戳宫季扬的缺点,也不怕他生气,“喜怒无常,爱捉弄人,不知整天哪来的那么多闲心。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多少有些怕你,你却全不在意,可这对一个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早晚是个致命缺陷。哪个主子不怕自己手下对自己有异心?除了齐深是真心一心伺候你,我看你手下其实没多少人好用,因为你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信你,时时刻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人。”
宫季扬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你又有勇有谋,虽然有时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做事也有些没谱,但似乎从没出过大错。北疆在你手里一派平和安稳,倒是比你爹在世时更太平,皇帝应该嘉奖你,把你当作北疆最坚固的大门来器重,而不是把当作心头大患去防备。”
柳易话说到一半,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指点了点,宫季扬摇头道:“说说宫季扬这个人,别提镇北将军。”
“你这个人?”柳易犹豫片刻,虽然不知他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这个人……像个任性的孩子,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让人很摸不着头脑,但是……作为朋友倒是还不错。”
“朋友?”宫季扬确认般重复道。
柳易点点头,勾起嘴角笑了笑,“嗯,朋友。”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也不怕被宫季扬笑话。其实他的朋友并不多,除了师父和师兄弟们以外,来往密切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干他这一行的注定没几个朋友,宫季扬也算是个意外了。毕竟他起初一点跟宫季扬深交的打算也没有,如今 却阴差阳错地带他出门玩了起来,说出去怕是没几个人会信,可是就真的发生了。
除了不能告诉他的事以外,柳易几乎把自己的过去给他交代了一大半,若说不是真心,他大可以编十个八个故事来骗宫季扬,可他没有,这已经是他能释出的最大善意了。也许这点心软日后会给他招来大祸,可他现在是信了宫季扬的。
依宫季扬的性子,他说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十有八九会招来嘲笑,日后知道真相后还指不定会有多恨他两面三刀……可他就是说了,又怎么样呢?
柳易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宫季扬,再次确认道:“宫季扬,我把你当我的朋友,这句不是假话。”
他做足了被取笑的准备,满以为下一刻就会听到笑声,却没想到那人突然站起身来,伸长双臂越过桌子,把他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他眨了眨眼,宫季扬手劲大得很,铁箍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勒得他胸口生疼。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柳易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易。”他听见宫季扬在他耳边说,“你别骗我,我这人最受不得人骗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
柳易垂下眼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骗你,真的。”
他也不喜欢骗人,所以能不骗人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
宫季扬松了手,没再杀人般死死抱着他,却还是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黑夜。柳易不避不让地让他看,直到宫季扬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才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我信你。”宫季扬说。
像黑夜里沉甸甸的石头,沉入无人可及的深渊中。
他们从屋里出来时齐深还在揪着那个跟踪他们的家伙问话,见他们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原本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先把自己问出的消息向宫季扬汇报了一番。
“他在江陵丢了东西?”
宫季扬挑了挑眉,转头去看柳易,柳易莫名其妙地回望他:“看我做什么,我不知道他丢了什么,查了一段时间了。”
他一边回应宫季扬意味深长的注视,一边在心里想,庄旭升偷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李丞相派人在找的?
“我以为你会知道。”宫季扬一脸无辜地装傻。
“行了,”柳易面无表情地挥开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觉得自己刚才多半是包子吃多了脑子有点糊涂,“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收到我再告诉你。”
齐深又道:“还有一事,三王爷已经到了京城,军队驻扎在城外,不日便将进军……但他很得民心,应该用不着花什么力气。”
“哦,那个不去管它,反正也是早就料到的事情。”宫季扬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不去看靠在桌脚上被捆成粽子的人,关心的倒是另一件事,“北疆怎么样了?”
柳易悄悄竖起耳朵,他这阵子一直没能收到多少将军府的消息,宫季扬多半在瞒着他 做什么。
齐深似乎也知道他被瞒在鼓里,回答很是简洁:“进展不错,可以一试。”
宫季扬满意地点点头,见柳易脸上似有不解,朝他笑笑,解释道:“等回去你就知道了,一个小惊喜。”
他的惊喜,简直是比惊吓更可怕的事情。柳易哦了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决心要派几个人到北疆去走一遭,管他暴露不暴露,万一出了什么他控制不住的事,小九那边现在可没有余力来解决。
而且听说燕王府出了事……还不知具体是什么,他晚些得去一趟听风阁,亲自把传回的消息取回来才行。
他总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不是关于自己,而是对北疆和京城这两处的状况的不安。宫季扬自己毕竟还在洛阳,即使他暗地里在北疆搞什么幺蛾子,也暂时出不了大事;倒是京城那边,燕王府出了事,燕翎九不可能还在军营里呆得住,说不定已经跑回去了。
越想越觉得坐不住,柳易最终寻了个去接吴伯的借口出了门,甩开跟在身后的齐深去了包子店。
杨家嫂子正在收拾案板上的面粉,见他去而复返,朝他展颜一笑。
“刚做好的包子,正想收了摊带回去给吴伯呢。”
她递过来一个油纸包,和方才的那包包子看起来并无二致,柳易接过包子道了声谢,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没别人,他从油纸包下取出一张指甲盖宽的小纸条,只展开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燕王世子燕翎九……弑父杀兄?

第14章 启程

虽然燕翎九一向有些离经叛道,但他从小跟三王爷混在一块儿,燕王妃疼他疼得不行,燕王也一直拿他没辙。去年过年时他们师兄弟几个还都收到了他带回来的他娘和妹妹做的手工活儿,在柳易看来,燕翎九是绝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
倒是他那个大哥,是燕王结发妻子所生,王妃是他娘过世后才进门的续弦,听燕翎九说他们兄妹一直没少受这大哥的气,要说做些什么,他大哥倒还比较可疑。
可他大哥又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消息真假,他都得联系五师兄问个清楚才是。
柳易将那张纸条匆匆焚毁,把纸灰打扫干净后去了集市,接上吴伯吴婶回了家。
“出什么事了?”吴伯边走边打量他的脸色,“你看起来不太对劲,谁出事啦?”
燕翎九是来过吴伯家蹭吃蹭喝的,柳易也不打算瞒他们二老,低声道:“小九家里出事了,我有些担心。”
吴婶最喜欢嘴甜会来事的燕翎九,闻言很有些讶异。
“那孩子不是王……”
柳易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门,道:“快到家了,季公子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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