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雷对道心的考验并没有那么可怕，它更像是一种选择，简单的只需要你选择往前一步还是往后一步。往前一步，他会飞升离开这个世界，以前种种皆如过眼云烟，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在他的心中留下影子。
就连曾经让他执念入魔的小石头，若将来能够再相见，也不过是平淡如水的擦肩而过。或许他们能够成为普通的朋友，偶尔相遇的时候打个招呼。
若是往后一步……
……只要想到，若是将来再相遇，即使那只是小石头的来世，他们两人再无交集，便感到无法接受的痛苦。
小石头再也不会依赖他、看着他、爱着他，害羞的说喜欢他。
小石头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存在感到开心，不会因为他的举动感到幸福。
……真是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画面啊。
所以他回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这一次，他们一定能够获得幸福。
仲道南起身，来到院子外面。
夜晚的念清村漆黑一片，山林里的风吹得树叶籁籁作响，那影子看着让人心中发凉。
白日里为仲道南和小石头拉车的马儿缩在院子里蜷着四肢睡觉，偶尔还会打一个响鼻，看着睡得非常沉。因为这院子拦下了外面的风，并没有让马儿受到影响。
仲道南缓步来到院门前，看着这片漆黑，面沉如水，没有任何表情。他往身前震袖，一个黑色的影子便从念清村的方向飞了过来，在仲道南的身边落下。
那是一个包裹在黑色雾气中的影子，让人看不真切到底是何模样。但是从隐约可见的体型中能够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着强健体魄的男子。
黑影落在地上后过了许久好似才反应过来，他一点点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月光的照射下，看着有些透明。他似乎很怕仲道南的样子，一点点的往后挪动，身体不自觉的发抖，口中还在不停的机械性的说着什么。
若是凑近了，便能够听见，他所呢喃的，只是一个“清”字。
“竟然连完整的神智都没有了吗？”仲道南的眼中极为黑沉，这是他不曾表现在小石头面前的一面。
在小石头告诉他都梦见了什么的时候，仲道南虽然面上不显，可内心中的怒火已经铺天盖地。
小石头的能力觉醒的比上一世早了许多，这大约与他提前找到小石头，并且一直将小石头养在灵气充沛的十绝峰上有些关系。
但在仲道南的心里，就算小石头入梦，第一次也应当是入了他的梦。结果这黑影虽然没有了完整的神智，可感情太过强烈，竟然影响到了小石头，让小石头梦到了那些东西，这就让仲道南极为不悦。
黑影虽然没有完整的神智，可对仲道南却极为害怕，一直在不停发抖。
仲道南看着黑影许久，一挥衣袖，那黑影便进了仲道南的袖子里。
就在仲道南做完这些，心魔轻轻笑了一声，“你竟然没有杀了他？”
若是上一世入魔后的仲道南，在发生了这些事情后，他定然会直接杀了这鬼魅。
“我跟你不同。”仲道南轻声回道。
“哦？”心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恶意的嘲弄，“你和我，有何不同？我……不就是你吗？”
仲道南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动作很轻，但是在他躺在床上后，本来应当睡着的小石头挪进了仲道南的怀里，然后小声的唤了一声，“阿南。”
“……嗯？”
“阿南，你终于回来了。”
“我这是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就是阿南离开了，小石头就醒过来了。”
虽然他们盖了薄被，但没有仲道南温热的身体在，小石头就算盖了再多的被子，也无法温暖起来。
仲道南侧身面对小石头，抬手抱住它，“阿南现在回来了。”
仲道南没有说自己出去做什么，小石头也没有问。在仲道南回来后，小石头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因为夜里的那场梦，还有哭了许久，小石头现在是非常疲惫的，所以它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便要睡着。
不过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小石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它问：“阿南，我的那些小石子呢？”
小石头还记得自己哭的时候落了许多小石子在床上，但是之前它都没有注意到，那些小石子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仲道南在小石头的耳边轻声的笑，这笑声让小石头感觉自己有些发热，只听仲道南轻声说：“那些小石子我都收起来了。”
“收到哪里去啦？”小石头很好奇，“阿南的乾坤袋吗？”
仲道南眉眼温柔，“收到了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那些小石头的眼泪，虽然都是些小石子，但也是独一无二的小石子。
第20章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山林中的鸟鸣便响了起来。
小石头躺在床上自然醒来，感觉到阿南就睡在旁边，有一种心里甜甜满满的，幸福到想要打滚的感觉。
虽然昨天夜里醒了几次，但是醒过来的小石头精神却非常好。
它瞅了瞅姿势规矩睡在旁边的阿南，想到昨天晚上的许多亲亲，整个石头都是晕乎乎的。总觉得非常不真实，也许那一切都是一场梦？不过阿南唇瓣柔软的感觉是那么真实，让小石头有些暗恨自己没有化形。
若它化形了，就能够偷偷亲亲阿南，而不用担心往阿南身上一滚就把阿南压在了身子下面。
这真是让石头都感到非常困扰呢。
困扰的小石头盯着阿南的睡颜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等到阿南睁开眼睛与它道了一声早安，小石头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仲道南见此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倾身在小石头的身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
才反应过来的小石头，被这么亲了一下，又亲得晕了半天。回神的时候发现，阿南已经把房间里全都收拾妥当，它也再次被阿南用真元托了起来。
“阿南，我们今天要继续往前走了吗？”
“不，今天我们不离开。”
小石头来到外面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颗石头好像都轻了不少。
院子还是熟悉的院子，只是周围的风景与十绝峰并不相同。
小石头在来到院子里后，注意力很快就被院子里的马儿吸引了过去。
这匹马长得非常精神，浑身雪白，身材高大。那双大大的眼睛极为灵动，看起来充满灵性。它并不是一匹成精的马儿，只是一匹凡马。放在修真者的面前，没有人会多看它一眼，但它无疑是一匹好马。
走了这么远的路，小石头也跟它熟悉了许多。
马儿见飘着出来的小石头，立刻亲昵的靠近。仲道南并未阻止，小石头还跟马儿打着招呼，“小白早呀。”小白是小石头给马儿起的名字。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小石头可从来没有见过马，后来见着了，便极为喜爱小白。
喊了这么久，马儿也知道小白是喊自己的。它轻轻的吁了一声作为回应，然而就绕着小石头转了起来，好似在寻找什么。
小石头见此，立刻从阿南那里要来了一些可以给马儿吃的鲜嫩多汁的青草，用自己微薄的真元，把这些草托着，送到了马儿的身边。
这些草不是普通的青草，却也比不上修真者所种植的灵药。它们在充满灵气的山峰上生长，身体被灵气洗涤，自然与普通的青草有些差别，但要说它们有多珍贵，却又谈不上什么了。
这些对修真者来说不会多看一眼的“青草”，拿来喂小白倒是正好，也亏得仲道南的身上竟然会有这些。
不过小石头对阿南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在看见阿南拿出这些青草后，小石头只是变得更加崇拜阿南。它的阿南真是太厉害了，好像什么都会，好像什么都有，而且还能够知道它到底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喂完了马儿，小石头就跟着仲道南出了门。
清晨的念清村要比晚上的时候看着热闹些，小石头站在高处，就看见念清村里有许多老人手里拿着扁担和水桶走了出来。
那些老人在相遇的时候，有些会相互打一声招呼，更多的则是相互点点头，然后沉默的往念清村外面走去。
因为年龄大了，老人们的行动并不算快。有一些身体强健的中年男子，同样手里拿着扁担和水桶，从他们的身边快步超过去，并没有跟这些老人聊天的心思，当然也没有想着帮这些老人一把的想法。
小石头站在山头吹着风，看着那些往村子外面走的老人，又把注意力转到不远处的小河上。
正如昨天遇见的那位老伯所说，念清山上有一条非常美丽的河。
小河距离念清村也不算远，站在高处看着，波光粼粼，美丽极了。天空中的云彩还有碧蓝的颜色，都被倒映在清澈的河面上。流动的河水，让周围的景色，也变得更加生动。
小石头哇得赞叹一声，但是很快，它就奇怪的问道：“阿南，那条河里的水不能喝吗？为什么大家全都往下山的路走呢？他们是去山下挑水的吧？”
昨天的时候小石头只顾着听老伯说故事，并没有意识到那个故事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今天看见了那条河，小石头一下子就感到了奇怪。
为什么大家吃水，全都舍近求远呢？
“因为……”仲道南垂着眼眸，唇边的笑意有些凉，吐露的话语也犹如凉风一般，“他们不敢喝。”
“哎？”小石头一头雾水。
仲道南带着小石头不紧不慢的往小河走去，他们的步子并不快，但没有过多久便到了河边。
这条河远看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漂亮，到了近处，听见河流的声音，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再配上清可见底的河水，还有河底那些可爱的石头，小石头立刻就喜欢上了这条河。
它开心的盯着河水里的那些小石头，赞叹的说：“这些石头长得可真漂亮。”
河水里的石头全都被川流不息的水流磨掉了棱角，一个个看着都是圆润可爱，跟小石头身上清晰分明的棱角完全不同。
小石头并不记得自己最开始的模样，但它却知道，自己身上的许多棱角，有不少都是当初天上的雷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劈成这样的。
它的身体有不少边角都被天空中的雷劈碎，早不知道落去了哪里，但它身体上的这些棱角，却伴随着最初拥有神智的疼痛，未曾改变过。
小石头的身体并不是可爱圆润的模样，花纹也不好看，还有很多棱角。它知道自己每天跟阿南躺在一起的时候，阿南一定会感觉很不舒服，不过……
不过只要阿南不说，它也不会说这些……
小石头其实不止一次担心过，若是自己把这种事情提了出来，阿南是不是就不会再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了呢？所以一定不能说，而且，等到将来它能够化形了，阿南就不会觉得很难受了吧。
本来看见这些水中石头非常开心的小石头，顿时情绪就有些低落了起来。
因为阿南一直都对它很好，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它长得不好看，这时常会让小石头忘记自己其实长得很丑的事情。
就算阿南不介意，小石头自己偶尔还是会有一点小自卑的。
它见过许多人类将漂亮的玉珏挂在身上，甚至将那些玉珏作为定情信物，可没有见过哪个人类会把石头挂在身上的。
“嗯，它们很漂亮。”
这边的小石头才陷入低沉的情绪里，结果就听见仲道南附和了这么一句，然后小石头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它确实觉得那些石头很漂亮啦，但是……但是阿南怎么能夸呢？！
虽然……虽然那些石头确实……却是都很可爱，但是……
但是……
小石头心里头超级难过，可又说不出来。好在那边的仲道南轻笑了一声，接着道：“虽然它们都非常漂亮，却都不是我的小石头呢。”
“嗯？”嘴巴都瘪了的小石头听见这么一句话，心里头的难过顿时收了许多，它还没有看向仲道南，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轻轻的摸了摸，那是阿南的手，它非常熟悉。
仲道南缓声道：“不管别的石头长成什么模样，我都只喜欢我的小石头哦。”
“真……真的哦……”
“千真万确。”
小石头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头再次甜蜜蜜起来，只要阿南的一两句话，就能够让它开心一整天。
“不过……”
“不过？”小石头心头一紧。
“小石头，你从这条河里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哎？特别？”小石头盯着身边的这条河看了良久，道，“它看起来真是特别漂亮呢，阿南……你说，如果我也到这条河里洗洗澡的话，是不是也能变得漂亮一点啊？”
嗯，这是一颗对自己的外貌比较在意的石头。
其实在遇见阿南之前，小石头虽然偶尔会觉得自己属于石头里面不太好看的那种，但它却并不是非常放在心上。但是自从遇见阿南之后，这个问题偶尔就会冒出来，然后让小石头非常困扰，并且会突然担心一下，假如有一天，阿南喜欢上了其他漂亮的石头怎么办。
仲道南：“……你想到这条河里洗澡？”
小石头想了想，感觉自己整颗石头都热乎乎的，它略带忐忑和害羞的小声提议，“如果阿南能够跟我一起洗就好了。”
平常都是仲道南给小石头洗澡，小石头发现自己竟然从来都没有看见阿南洗过澡！如果……如果能够看见阿南不穿衣服的样子……
以前没有想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想法，但是现在想到了这些，就感觉真的好想看看啊！
“阿南！我们一起洗澡吧！”
第21章
河流中的水，正如同小石头所想象的那样，清凉舒服，如同梦中一样。
作为一颗陆地上的石头，小石头这还是第一次，真实的泡在水中。
以前阿南为它洗澡的时候，都只是引水擦身，并没有把它整个泡在水里过。它作为一颗陆地上的石头，对于这些深水，多少有些陌生和说不清的小害怕，因为它无法想象整个陷入水里的感觉。
它从槐树爷爷那里听说过，有很多人类落入水中就死掉了，因为人类应该是生活在陆地上的，而不是在水里。所以在小石头的想象中，它这么一颗陆地上的石头，要是整个掉进水里，是不是也会被淹死呢？那些在水里的石头好可伶啊。
不过那一晚的梦，刚开始泡在水中的感觉非常舒服，给了它许多鼓励，再看见河水中的那些石头，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加上脑海中对于没有穿衣服泡在水中的阿南的想象，冲动之下，小石头就说出了想要在河里和阿南一起洗洗的话来。
只要头露在外面，就不会被淹死，而且阿南可是非常厉害的，只要有阿南在，它就一点都不会害怕。
结果……
结果只有小石头被阿南放在了河水里泡着，阿南却衣衫整洁的站在河边，一直看着小石头。
小石头等了一会，见阿南没有下河的动作，略微催促道：“阿南阿南，快点下来呀～这条河不是很深哦～”
站在河边的阿南想了想，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无法拒绝小石头啊。
听着小石头期待的声音，阿南能够想象到小石头仰着头，用一双发亮的眼睛望着他的模样，好像温暖的阳光全都落在小石头的身上。那曾是他内心中最为柔软而又温暖的画面。
既然无法拒绝，仲道南轻轻笑叹了一声，缓步走进了河里。
白色的长袍进水后，随着水流的方向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阿南的动作，河水浸湿他的长衫，使得白色的长衫变得略微有些透明起来，全都贴在了身上。这让仲道南平日里并不会被他人所见到的好身材，在小石头的面前展露无疑。
平日里仲道南躺在小石头身边的时候，身上也是穿着宽松的里衣。但是因为仲道南睡着后的姿势极为规矩，一整夜都可以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所以小石头从来都没有机会看见过仲道南的好身材。
事实上仲道南每天陪小石头“睡觉”，他根本就没有“睡”过，而是在运转真元，自然不可能出现一觉醒来衣衫不整的情况。
虽然小石头作为一颗石头，跟人类并不相同，但是它现在感觉到自己好像体会到了人类口中所谓的不能呼吸了的感觉。
它感觉自己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