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看着西维尔像是期待主人给与奖励的大型犬一样的神情，皱眉道：“我和药师先生一个房间。”
“啥？！”西维尔大惊失色。
“什么？！”药师浑身一震。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但是、但是我们是父子啊，我们才应该一个房间……”怎么就变成想和药师一个房间了呢？！难道药师比你爸爸我来说更好吗？！TAT
艾泽看着西维尔委屈的表情，又想起大型犬被主人训斥时的模样，只好道：“您昨天一直守夜，需要充足的休息，我和您一个房间会打扰您的。”
“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
药师连忙出声表态：“其实，我跟别人睡一张床，不太能睡着……”
西维尔一听，连忙看向艾泽：“所以还是和我睡吧！”
“……可是……”
“你们真是烦死人！”一直被迫围观的老板娘忽然道：“小孩儿跟你爹睡，这货自己睡！双人房和单人房，足够了！”
说着，不耐烦的老板娘记了三人的名字，把双人房的钥匙给了西维尔，单人房的钥匙扔给药师：“双人房三楼，单人房二楼，自己去找！”
西维尔心说，虽然不能睡同一张床，但同一间房也总是好的，乐的合不拢嘴，屁颠屁颠的带着艾泽上楼放行李去了。
药师拉耸着肩，去给西维尔办好后续的杂事……比如把斯芬克斯和他的陆行鸟牵进马厩，喂饲料，点餐之类的。
三楼的双人房并不大，十平米左右的空间，一左一右靠着墙摆着两张床，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摆着茶水，还有菜单，被压在茶水下面方便查看。
西维尔逛了一圈发现着房间里还带了个浴室，西维尔一看见浴室，就觉得身上痒痒，想着晚上好好洗个澡。
第38章：旅馆1
艾泽刚把行李放好，便听到西维尔催促着快点下楼吃饭。
艾泽应了，将西维尔前些日子给他的铁剑装在腰间，跟着西维尔下楼。
“怎么样？那把剑是不是有点重？”那是一把适合艾泽臂长的剑，精铁制作，剑身特意制作的比较薄，反复锤炼让其更加坚硬锋利，剑柄处西维尔还特地让铁匠刻上了艾泽的名字，可西维尔仍然担心这剑不合艾泽心意。
艾泽摇头：“不，重量适中。”
“那就好，”西维尔摸摸下巴：“等你再长大些，握力够了，我就带你去找矮人，让他们给你做把剑，王城里的东西……大多只是好看，算不上特别实用。”
西维尔说的头头是道，可其实自己倒不怎么在意武器的质量。不过既然艾泽是他儿子，那当然就得用最好的。
“这把剑十分好用，您不用太过费心。”
“费心的可不是我，是铁匠，我不过动几下嘴皮子，铁匠却要费尽心思制作我要的东西。”西维尔觉得自己不过是给了钱，谈不上什么费心，反而觉得自己不太负责任。
药师喂完了坐骑饲料，一回来就看见艾泽和西维尔正在楼梯口处交谈，便挥挥手，随意指了一张桌子道：“坐这里吧，待会就上菜了。”
西维尔带着艾泽坐下，药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明天我们就开始任务，我担心路线出差错，所以特地用红笔画了一下前进路线，目的地是……”
“你两自己商量。”西维尔挥挥手，表示自己懒得再看一遍。
“可是……”
“没事没事，只要没遇上意外，至多三四天，我们就能将任务完成。”西维尔敲敲桌子：“不过完成任务主要还是靠艾泽，我就在边上看着，没大事我不打算出手。”
“……知道了。”药师叹口气，又仔细跟艾泽说了一遍任务。
艾泽早就把任务看了好几遍背下来过了，却也不嫌药师烦，乖乖听着，听完了又将药师的话一字不漏的完整重复一遍。
药师听着艾泽侃侃而谈，总算松口气，不再那么担心任务途中万一出差错。
药师并不觉得艾泽年纪小就不合适，在他看来，艾泽比西维尔还沉稳，跟他商量反而比跟西维尔商量更加靠谱一些。
西维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两个人谈论，无聊的在旁边敲着碗，等店家上菜。
“怎么还不上菜！莱利斯你催……”西维尔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莱利斯没跟着来。
但这番话已经引起了其他两人的关注。
“莱利斯？”药师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西维尔嘴里说的名字。
“我团里的盗贼，一直跟我搭档的来着，这次没来，刚才一时顺口就喊了。”西维尔挠挠脑袋，有些尴尬的道：“别在意。”
艾泽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又转过脸继续和药师讨论去了。
西维尔看两个人继续讨论，觉得无聊，干脆去骚扰系统。
‘好无聊啊……喂……’

‘你就没附带什么小游戏啥的？’西维尔没搭理系统的建议。

‘哪怕是蜘蛛纸牌呢？’

‘你有不早拿出来！’

西维尔一个人趴桌子上玩扫雷。
等艾泽和药师说完话，西维尔还依旧沉浸在扫雷里头。
药师看着趴在油腻腻餐桌上闭着眼休息的西维尔，带着些不确定的问艾泽：“他真的是你父亲？你们两也差了太多……”
艾泽看一眼药师，表情似是不悦，过了会才沉声说：“当然。”
药师被那一眼看的内疚，觉得自己怎么能随意怀疑人家父子关系呢，就连忙十分违心的道歉：“我就是问问，不是真的质疑你两的关系！啊哈哈哈！你两虽然性格不像，但看脸多相似啊！一看就是父子！”
艾泽就算听了这等明显的谎言也默不作声低头喝茶。
侍者总算来上菜，饭菜的香气吸引了西维尔的注意，关了扫雷看一眼饭菜，在看到木杯内的啤酒时，乐了。
“来来，咱两干一杯！”
药师摇摇手：“我不太会喝酒……这是为您点的。”
“不能喝酒算什么男人！”西维尔说着毫无根据的言辞，硬是将药师扯到身边。
“我、我真的不会！”
西维尔哪由得药师分说，一大杯酒递到药师手中：“来来，咱两干了！”
说着硬是抬着药师的胳膊给药师灌了半杯酒，呛的药师连连咳嗽。
“艾泽！你也来点不！”西维尔看药师喝了，就又劝起了艾泽。
“不需要。”艾泽皱着眉显然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您喝酒时也请节制。”
“我让你喝酒是在训练你酒量啊！你迟早也要上品酒课嘛！”
“但授课的老师不会以灌醉我为乐。”艾泽说完，不再看西维尔，拿起桌上的餐包咬了一口。
西维尔也不在意艾泽的讽刺，放下酒杯给艾泽布菜，切了大片的牛肉，又从整只烤鸡上撕了个鸡腿放艾泽碗里，盛了碗汤，接着给艾泽弄了些沙拉和甜点：“哎，之前风餐露宿没怎么好好吃，你可得多吃点。”
艾泽沉默着接受西维尔的好意——直到吃的快吐出来，只好上楼休息。
西维尔又沮丧又愧疚，看着艾泽捂着胃脸色难看的样子，只能伸手帮艾泽揉肚子，揉了一会，看艾泽脸色好些了才郁闷的问：“你这孩子，吃饱了怎么不说呢？你又不是金鱼，不知饱足猛吃直到胀死！”
“……我不想拒绝您的好意。”艾泽躺在床上，低声道歉：“其实只是胃部有些难受，并不疼痛，您不用担心……对不起，我总让您失望。”
西维尔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有这么个贴心的娃！只是你贴心过了头，太顾忌我的想法而去勉强自己，你看，你不拒绝我，现在弄的你难受我也难受。”
艾泽半闭着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
西维尔的动作难得的轻柔，让艾泽觉得舒服，身下又是软绵绵的床，一天赶路的劳累此刻一股脑涌出来，艾泽就开始觉得困倦了。
西维尔看小孩的神情难得的放松，一边帮着揉肚子，一边问：“觉得舒服点了？”
“嗯……”
“那就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是……”
艾泽揉着眼爬起来找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西维尔等在外头，继续玩扫雷。
直到系统提示小孩状态不对，西维尔才连忙敲了浴室的门——没人应。
既然没人应，西维尔就自顾自推了门。
小孩坐在浴缸里，趴在浴缸的一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
“噗哈哈哈！坐在浴缸里也能睡着。”
西维尔看了眼属性版，没发现艾泽异常状态才放下心，估计就只是一时瞌睡就那么睡着了。
“艾泽！艾泽？”西维尔拍拍艾泽脸颊：“你再不醒醒，就要被我看光了啊！……还不醒？嘿嘿，来来，让爸爸看看你发育成什么样了……”
艾泽惊醒，起初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状况自然怒极，有些狼狈的抓起浴巾披上将西维尔给踹出浴室。
西维尔愣在门外。
‘……小孩踹我！’

‘他居然敢踹他老子！他对长辈不敬！’

系统的一句话造成暴击，西维尔受1000点伤害。
不过统共五百万血量的西维尔不在乎。
艾泽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会才顶着湿漉漉的脑袋推开门——一开门便是西维尔堵在门口。
艾泽还在为自己一时冲动踹了西维尔而懊悔，面对着西维尔，有些不安的低头想说什么。
西维尔倒不在意艾泽扭捏的样子，把干毛巾捂在他脑袋上一阵搓揉：“好好擦干净头发！”
“我自己来就好……”
西维尔听闻便放了手，又塞了杯牛奶给艾泽：“这个也喝掉，头发干了就去睡觉。”
“我知道了。”
西维尔挥挥手，侧身让艾泽先走，才进了浴室。
‘艾泽的疲劳值现在是多少？’

‘压力值呢？’

‘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疲劳值降在了30以下……带艾泽出来玩玩也不错。’

西维尔随便冲了个澡，把一头短发搓揉了几下就出了浴室。
艾泽正坐在桌前，对着灯光看书，听见声响就抬头看西维尔，先是顿了顿，然后才是不可置信的涨红了脸：“您、您怎么……连件衣服都……”
“我进去的时候忘记带衣服了。”
所以为了不吓着艾泽，他还特地在腰间围了块布。
“只、只要您说一声我就会给您递进去！”
“你刚才答应我去睡觉，我就真以为你睡了，哪好意思再叫你起来……”西维尔挥挥手，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艾泽身侧：“看的什么书……《魔法共鸣论》？这是什么……”
艾泽却没有心思回答他，咬着牙怒道：“请快将衣服穿上！！”
第39章：残疾
“等会，不急。”西维尔摇摇手，将手里的干毛巾捂到脑袋上一阵搓揉，那搓揉十分敷衍，明明是寸毛，却一次擦不干净，水汽还附在发梢发根，渐渐变凉，西维尔也不嫌冷，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伸手去拿艾泽摊在桌上的书。
“请擦干头发！”艾泽看着西维尔发梢的水珠滴在桌面上，黑了脸又道：“还有，衣服。”
“马上就要睡觉了，还穿什么衣服，”西维尔耐着性子试图翻阅那本厚厚的精装书，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理由：“裸睡对身体好。”
“……”艾泽忍着再上脚踹的冲动。
西维尔看艾泽马上就要爆发，笑了笑将肩上的毛巾扔给艾泽：“帮我擦干头发，我就去穿衣服。”
原本西维尔料定了艾泽是会一扔毛巾走人的，却没想艾泽黑着脸看了西维尔半晌，竟然真的走到西维尔身后，帮西维尔擦起了头发。
西维尔一僵，干笑两声：“你、你还真来啊……”
“等头发干了，请好好穿上衣服。”
“……你还真是够死板的。”
西维尔说是这么说，却放松了身体，享受来自儿子的服务。
艾泽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但毕竟是第一次为别人……偶尔一使劲，就捏着西维尔的头发扯下几根来，西维尔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硬撑着不让艾泽停下来。
总不能伤了儿子自尊心。
艾泽估计也察觉到自己扯了不少头发，有些尴尬的停了手，别扭的换了个姿势继续给西维尔擦头发，这次倒是轻柔了许多，偶尔还用手指在西维尔发间轻轻拨动着驱散水汽。
“噗哈哈哈！艾泽，你手指真硬！我还以为小孩子的手都该软绵绵的。”
艾泽忽然就觉得撒手不管才是好选择。
能把得寸进尺这词语诠释的十分彻底的人，西维尔绝对是其一。
他索性卸了自己的力气，随手将刚才还有些感兴趣的书扔到一边，没骨头似的往后靠在了艾泽身上。
艾泽被吓了一跳险些往后一步躲开，幸好他很快就稳下来，伸手扶住西维尔的肩：“您真是！”
西维尔完全没有辩解几句给自己挽回形象的意思，反而像是觉得不舒服似的挪动了几下姿势，舒服了才停止动弹。
不着调的勇者大人让艾泽有些无奈，又莫名的有些高兴，便继续给西维尔擦头发。
僵硬的手指，带着凉意在西维尔的发间穿梭。
算不上舒适的服务。
也没有贴心的话语。
可是……
西维尔在艾泽身前靠的好好的，忽然仰起头看着艾泽，看着看着，笑起来，低低的道：“真好。”
“什么？”
“我说真好。”西维尔又重复了一遍，伸出手去摸艾泽的脸颊，柔软的触觉让西维尔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从胸口蔓延到了全身，那热度烧的他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是吗……原来……是这种感觉……”
最后一句只是喃语，艾泽没听着，有些自暴自弃的道：“我又扯下来您一根头发……一点也不好。”
金棕色的发丝，在手心中躺着，烛光摇曳，橘红的光映着，看起来倒像红色多些。
艾泽翻转手心，发丝慢悠悠的落在地上，艾泽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到底是什么可惜？艾泽弄不清。
他看着西维尔半眯着眼，靠在他身前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忽然莫名的有些心痒。
为什么心痒，艾泽也不明白。
但很想将手敷上西维尔的眼睛。
被他盯着，总有些发慌。
“怎么了？”西维尔懒洋洋的问道。
“……头发干了。”
“唔……这么快啊……”西维尔带着可惜的问：“再帮我按摩按摩头皮呗……”
“请穿好衣服快点上床睡觉！”
西维尔只好穿了衣服选了一张床躺下。
等艾泽收拾好了毛巾和书，便看见西维尔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两一起睡。”
艾泽去另一张床上躺下，顺便吹灭了烛火。
西维尔在黑暗中一脸失望，连掀开被子的手也一并将顿住。
过了一会才不甘心的合上被子。
“晚安，儿子。”
艾泽顿了许久，才轻声回应：“晚安。”
西维尔在黑暗里睁着眼许久，才低声喊了几句：“艾泽？艾泽？”
没人答话。
西维尔喜滋滋的挪到另一张床上，掀开被子钻进去。
揽了身边温暖的小身子在怀里，西维尔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就连周身封闭着的黑暗也并不是那么令人厌恶了。
西维尔一向打心眼里憎恶密封的环?2 周身昏暗和密不透风的空间，简直能把他逼疯。
西维尔直到现在也仍然记得，前世的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在拥挤狭小的房间里住了三年多，没有人和他交流，连看一眼湛蓝的天空都是奢望。
最初连起床都困难。
下半身瘫在床上，连个人卫生都难以收拾。
这样难堪的自己他无法接受，更不愿意任何人看见。
大概是愤怒，憎恨，自卑……种种负面情绪纠缠在一起，最后沉淀。
所有的情绪都消失，最终只剩下死寂。
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再有感受。
只是偶尔，当触目所及一片昏暗时，就会满脑子焦虑。
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了？
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没有未来，更没有希望。
想要改变现状，却又无从发力。
后来总算能下床，一开始是欣喜的。
艰难的推动着轮椅外出，得到的却不是他想象中带着友好的问候，而是掺杂着同情以及嫌恶的眼神，连微笑都十分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