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宗主……”
“都闭嘴!”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一通吵闹,简直让人头大,云歇忍无可忍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刚吃完解药还是省省力气吧!我现在不明白的是,诸位长了手脚长了脑子,尽在这里围着我做什么?假如我不来,你们就不走了?耗死在这里?”
他这一番话把众人说的哑口无言,云歇叹了口气,心里对这些新兴的小门派也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然而眼下的确不是说教的地方,他最终还是把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只拍了拍身边卓正凡的肩膀,冷冷道了句:“这人是剑神之子卓少侠,若没有他多年来忍辱负重,你们就是尸身在这里烂成了骨头渣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怀疑人家要害你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卓正凡没想到云歇会说这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点感动,又有点无措,叹道:“唉,说这个干什么,他们……”他说不下去了,摇摇头道:“都跟着我走罢。”
石牢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各种天然暗道四通八达,若不是卓正凡带路当真十分难以找到。众人被云歇教训了一通,这回都老实起来,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走着。云歇跟在队伍的末尾断后,心里却翻来覆去想着吴天奇的话,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饶是他聪明绝顶,却也想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一片静默中,突然有一个人问道:“云宗主,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吗?卓少侠……并不是投靠了这里?”
云歇偏头一看,见是金执门一个叫做马斌的弟子,便淡淡说了句:“是。”
马斌道:“我们信任云宗主,就是把命交给了你,不知道云宗主这话可有什么证据吗?”
云歇有点不耐烦,但也知道这个问题估计不是马斌一个人想问,于是还是耐着性子答道:“要什么证据,我‘云歇’这两个字就是证据,漫说你们也没什么值得我这样费事去骗的,就算是我想要置这里所有的人于死地,只怕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他的话霸气侧漏,虽然很不客气,但反倒一下子就把人给震住了,过了半晌,马斌才低低说了一句:“可是这么多年来,别人说的都跟你不一样。”
云歇道:“嗯,那就是他们说的都不对。”
卓正凡:“……”嚯,这强大的自信。
说话间眼前一亮,一片星月流光顿时洒在身前的空地上,他们已经从地下钻了出来。除了云歇和卓正凡以外,这些人都已经是许久不见天日了,这下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即使是面临着门派倾覆,也不由纷纷发出了低低的欢呼声。
云歇抬了抬手,欢呼声立刻停止了,他无论在哪里都会自然而然地充当领导人的角色,虽然看起来年轻,却自有一种镇定如恒的气质。
“现在诸位的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吧?分出十八个人由卓公子守在山脚下布阵,剩下的人随我上山,今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顺手铲除了焰极门,也免得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以后为祸他人。”
云歇干脆利落地直接下了一串命令,只是他说的清楚果断,旁人却是大吃一惊,半晌才有人鼓起勇气道:“云宗主,咱们都是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的,现在这样做,不是等于又回去送死吗?”
云歇笑了笑道:“那么诸位的意思呢?”
另一个脾气较暴躁的人立刻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就是容易冲动,端了焰极门?哈哈,那岂是你说说就能做到的。云宗主想当个以身殉道的英雄豪杰,我这把老骨头却奉陪不起,要去你自己去,在下告辞!”
他这样一说,旁边立刻有人蠢蠢欲动,云歇倒也不生气,反而粲然一笑道:“没问题。只不过你不去可以,走,却也不行。”
他手一扬,身边的风势顿时加急,凝成了一道风刃飞出,说话那人错愕的表情还残留在脸上,头已经轱辘辘地滚落在地。
鲜血洒了一地,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嚣张,一言不合就公然出手杀人,旁边的人都吓得呆住了,卓正凡脱口道:“云兄!”
云歇看他一眼,卓正凡顿了顿,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半晌,才有人颤声道:“云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歇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怎么了,我做的不对吗?他的性命是我救的,既然如此就应该为我所用,他不听我的话,这条命我就得收回来,这岂非是一件很公平的事。啊,不好意思,我杀起人来一向不大好看,真是伤眼。来来来,过来个人给我把他扔一边去。”
纵然之前就听说过灵台双璧做事狠绝的名声,但面对面的时候毕竟很难想象这个容貌温润的青年会如此不留余地,直到这时人们才认识到了云歇的狠辣无常,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
假若在这里的是江寻意,自然一句废话也不会多说,但卓正凡处事风格同云江二人不太一样,他原本不赞同云歇这样做,犹豫了一下就要开口。可是想了想又清楚这个时候要是不用些狠一点的手段,人心始终不齐,不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也就罢了,若是果真泄露了什么出去才是要命。
他想到这里,脚步动了动,刚打算上去处理尸体,旁边的马斌突然抢先跨上,把那具身首异处的尸身挪开了。
云歇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马斌略带紧张地笑了笑,语气却很坚定:“云宗主,我相信你,我愿意跟着你行动。”
除了江寻意以外,别人崇拜他或者厌憎他,云歇其实都不是很在意,因此只淡淡一笑道:“行啊,有前途。那么现在还有谁有异议吗?”
这一下有也没有了,于是云歇按照先前所说快速地将人分成了两组,而后道:“正凡,你带着他们后退,快点!”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卓正凡立刻明白了云歇想干什么,飞快地领着一干人向后退去,云歇则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了一会黑暗而沉默的山体,忽然淡淡一笑,抬起手来,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半人多高的银白色巨弓和一支同色长箭。
他毫不费力地举起长弓,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后弯弓、引弦,箭头上迅速燃起了熊熊烈火,跟着铮然离弦而出,正中山体上之前云歇绘制的符箓。
暗夜沉沉中,只听见惊天动地似的一声巨响,那座山轰然炸开,熊熊火光顿时冲天而起,浓烟和碎石迎面扑来,却在云歇身周纷纷止步。
火光映红了半面雪白的侧脸,云歇微微一笑,自语道:“我喜欢火。”
他的表情温柔,像是看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又站了片刻才五指一攥收起了弓箭,转身飞奔而去。
云歇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追上了先走的卓正凡,快速道:“正凡,你听我说,这里火光一起,过不了多久宣离一定会下山,我打算去把他引开,那时候阿寻就可以趁机……”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人向这里跑过来,还没有等云歇喝问,已经带着哭腔叫了出来:“云师叔!云师叔!”
云歇定睛一看,连忙迎了上去:“余弘,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转念一想,已经明白过来,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来找你师叔的?不要着急,他现在没跟我在一块,你小子要是有胆子上山,不如我带你去见他?”
余弘和江漠楼不同,他从小跟云歇十分亲近,一向对他十分崇拜,又没有江漠楼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因此即便是听说云歇杀了江寻意也一直不肯相信,在他心目中,是绝对相信云歇和江寻意的情义的。这一路上好不容易穿过层层叠叠的法阵和守卫到了山下,不断打探消息也没有丝毫收获,心中对于江寻意的担忧已经到了极点,这下一见云歇,顿时憋不住了,跪在地上就哭了出来:“云师叔,我师叔他、他好像被人给抓走了……眼下生死未卜,你可一定要去救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伙都比较急他俩见面后的事情,所以今天再加更一下。请容我把云云这一段交代清楚哦,不然剧情不完整,,,马上啦^_^。
泥萌不要嫌弃我慢哈╭(╯ε╰)╮因为宝宝的手速……实在很残,一般3000字都要写好几个小时,写完还要反复改改改才好让儿子们见人,又是学生党……总之mua~谢谢支持~等周五再加一更。
云云离开小江之后,一下就man了,期待他保持住王霸之气直到表白……身为小攻,一定要有一个正式的表白才阔以嘛~
第69章 恳君珍重
云歇脸上的笑容僵住,在那一瞬间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顿了一下,身子骤然晃了晃,一股似曾相识的极大的恐惧笼上心头。
卓正凡也是大吃一惊,踏上一步刚要扶他,却见云歇转瞬间站稳,挺直了脊背,仿佛强自把内心的痛苦压了回去。
他从小就是确定的未来一派之首,天生肩上的担子都要比旁人重上三分,无论心中有多少苦痛彷徨,都不能在面上流露分毫,就算要倒下,也会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余弘本来满腔痛苦焦急,突然间感到肩头一紧,却是被云歇抓着肩膀生生拽了起来,他抬起头来,便看见对方平静而坚毅的面容。
“别哭了。”云歇快速而有力地道:“你师叔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他!”
他紧紧按着余弘的肩膀,指骨处的关节有些发白,像是对余弘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阳羡宗的掌门信物是一枚翠玉扳指,佩戴在身上可解百毒,同时其中还有我注入的一道灵力,你师叔知道怎么用……带在身上,怎么着也能保他一次。”
力度从云歇的手掌一直传递给了余弘,他不由自主地收了眼泪,重重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料递给云歇:“云师叔,这是师叔要我交给你的。”
云歇接过,先是好像被布料上面的血迹煞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这才展开看了起来,卓正凡见他的手抖个不停,连忙在一旁帮着托了一下,云歇这才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
“……故将宣离一魄封印于兄元神之内,此实乃下下之策,万不得已而为之……故望兄千万小心,万勿同宣离正面相对……恳君凡事三思,万望珍重、万望珍重……余甚安,佯作被俘乃权宜之计策也,勿念、勿忧。”
卓正凡看了云里雾里,急问道:“怎么回事?寻意没事罢?他是假装被抓住了吗?”
云歇将那衣角团成一团,扬手就要扔,一顿之后又反手塞回了怀里,骂道:“逞什么能,说的都是狗屁!”
卓正凡和余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声,云歇加快语速:“我要去找那小子,计划还按照我刚才说的来,山上应该已经被他荡的差不多了,不会有多大危险,你们去就行——正凡接替我的位置,余弘听你卓师叔的话,我走了。”
最后那三个字“我走了”出口的时候,云歇的身形已经飞了出去,余弘只远远看见一道白影闪电般地掠上了山,然而还没等云歇的身影消失无踪,山顶上就突然传来好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威力之大,甚至连整个山体都晃了晃,仿若万鬼同哭的哀嚎一波一波传来,黑色的戾气顿时笼罩了一片山头。
这正是江寻意在山上激怒了封秋等人,找到了那四个箱子的时候发出的,然而此时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担忧更甚。云歇当即一个趔趄,卓正凡看得真切,忍不住“啊”了一声,却见云歇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转瞬间就跑没了踪影。
只剩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强装出来的宁定终于碎了一地,狂奔了一会之后才想起来还可以御剑,于是从乾坤袖中取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明河剑向半空中一抛,翻身踩在上面,风驰电掣一般向山上掠去。
方才由于江寻意的挑衅,大半守卫都被调到了黎姬所在的院子,然而外围的防守却没有松懈,云歇这样大喇喇地一闯山,顿时引起无数惊呼斥骂:
“什么人?竟然敢在山上御剑,快滚下来!”
“不好,来者不善,快启动法阵!”
“不、不对,这山上分明设有封禁,为什么他还可以御剑?!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大家小心!”
云歇对于底下的纷纷扰扰充耳不闻,双手作势捏诀,他手中明明无剑,半空中却见一道剑光大炽,蓝色光影几乎要劈开天地,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出,顷刻间扫平了半个山头,他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飞身冲了进去。
好在云歇虽然不能同江寻意直接联系,但可以隐隐感觉到自己掌门信物的方位,刚刚辨明方向,突然神情一凛,飞快地从明河剑上跳了下来,翻身一躲,一把黑色的长刀恰好擦着他的后背斩过,云歇站稳之后将明河剑抄在手中,喝道:“宣离!”
宣离魔君咬牙切齿地道:“云歇,又是你!”
他们两个人之间结仇结的大了,一照面简直不需要理由,分分钟就能打个天昏地暗。云歇心中惦记着江寻意,这时候见宣离魔君竟然没有跟他在一起,反而松了口气,回手抓住明河剑的剑柄,连鞘向对方砸了过去。
剑影在半空中一晃成三,跟着又分成无数柄小剑,将宣离魔君包围在中间,云歇趁着这个机会,竟连佩剑都不打算要了,再次转身向着山顶上奔去。
宣离魔君听说地牢爆炸,刚刚到了牢门口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那感觉仿佛有人将他的心脏活生生撕裂了一般,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布下的血煞之阵已经被破,心中一凉,愤怒之余立刻向山上赶来,全心全意都是想跟江寻意算算这笔账。不料又在此处碰见了云歇,想到他们二人守望相助,一向齐心,怒气更盛,他和云歇谁都想赶在对方前面见到江寻意,宣离魔君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对方离开。
俗话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和自己的贴身兵刃之间有着十分灵敏的感应,云歇没走几步就突然发觉剑阵散了,连忙回头,却看见宣离魔君拿出了一样东西,顿时轻而易举地将明河剑挑飞。
云歇双足一点,伸袖子将明河卷了回来,同时感到那气息熟悉之极,抬头一看,却发现宣离魔君手里拿的竟然是灭华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若非处于极危险的境地,江寻意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兵刃都落到别人手里?
云歇心底顿时凉了半截,大惊大怒之下只觉得眼角一凉,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原来竟是怒极攻心走岔了内息,眼中流出血来。
他冷喝道:“剑是谁的?!”
宣离魔君扬了扬手里的剑,唇边勾出邪恶的弧度:“云宗主连你兄弟的剑都认不出来了?他在山上同本君住了这许多日子,关系早已经今非昔比,亲密异常,借把兵刃用用也不算什么,你这么激动,倒让人无端怀疑了。”
当着宣离魔君的面,云歇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瞳孔却分明一缩,眼角处又是两行鲜血流下,映衬着平静无波的表情,愈发显得诡异骇人。
然而片刻之后,云歇的唇边却又出现了惯常熟悉的讥讽笑意:“别扯淡了,就凭你这鸡零狗碎的德性也能痴心妄想?宣离,你要做梦,还是滚下黄泉去做吧!”
他快速地反手在自己双肩头顶各击一掌,大吼道:“走魂、矢鬼、封印速开!”
宣离脸色顿变:“云歇,你居然自己解开了般若花的封印,你不怕再次入魔吗?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一魄封印在云歇的体内,在一开始云歇情绪激烈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激发他内心的欲望来扰乱他的神智,然而现在宣离魔君早已经今非昔比?4 挥辛四歉鍪焙虻墓αΓ菩庋龇炊苡锌赡芤鸹昶堑姆词桑斐闪桨芫闵恕?br /> 云歇喷出一口血,眼睛直直看着对方,缓缓地道:“昔日云某一念之差受你蛊惑,两次犯下大错,此乃毕生之恨,所以今日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让你魂飞魄散,再也不能为祸人间!”
宣离魔君怒极反笑:“狂妄之极!本君成名数百年,就凭你?一个年纪轻轻的……”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的眼睛霍然睁大了,云歇竟然将一张黄符打在了他自己的胸口——那本来是一张招魂符,而他这样做,显然是要将宣离魔君那一魄从自己的身上剥离出去。恐怕就是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江寻意都没有想到云歇会来这么一招,所以才会把真相告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