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了眼，鼻尖贴着她的鼻尖，眼睛在咫尺的距离眨啊眨，两人这样贴着过了很久，牧生才仰起头，将面孔转向一边，说：“以后你若是再敢喝醉，我就把你扔出去，再也不管你。”
“嗯。”即便这样了，慕青也好好的答了他的话，牧生：“……”
用热毛巾热了脸，又给醉鬼盖好了被子，牧生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关灯离去，第二天慕青醒来时先是一片迷茫，才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周牧生公寓了自己住的卧室里。
头隐隐的有些痛，宿醉的眩晕感还隐隐存在，慕青脸色苍白，头发也是乱七八糟，捂着自己一边的脸迷糊的想，自己昨晚特地买了酒，打算把周牧生灌醉后好让他酒后吐真言，那结果呢，慕青使劲的回忆着，可越是回忆越是头疼，昨晚她喝断片了。类似于一瓶饮料的葡萄酒居然有这么大的酒劲，她怎么都没想到。
现在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已不太可能，嗓子又干又哑，还兼头疼，胃难受，慕青后悔昨晚自己太过贪杯，不禁又想，昨天她都做了什么，那晚她几乎什么都没吃，如今胃饿的有些难受，撑着起来出了卧室，下了二楼，昨天残乱的痕迹都已不见了踪迹，想回忆些什么都感觉有些不太可能。只见餐桌上放着一瓶牛奶，旁边还留有纸条。
牧生的字迹筋骨毕现，十分的帅气，纸条上留言牛奶要温热一下，厨房里留有面包和煎蛋，还有培根和生煎，在火上温着，还嘱咐她要先吃什么，再吃什么，并注明钱放在哪里，需要可以自行取出。琐碎的写了一张。
慕青看着纸条，见厨房里已是井井有条，人已经早早去了学校，看来他昨晚喝的不是很多，可他明明喝了好几杯的白酒，慕青头痛，慕青想不通。
虽然他留了钱给她，可是她不敢出门，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望，虽街上没什么人，可难保不会碰到钱朗那伙人。慕青出了自己的卧室进了甬道，斜对面便是牧生的卧室，鬼使神差的便走了过去，转动门把手，门没有上锁，她推开门，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次自己太匆忙，内部结构一点都没有看清楚，如今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一看。卧室很大，整理的很整洁，看到他卧室的书桌，慕青想着要不要给瑞生写封信。
☆、第六十二章
慕青提了笔，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思索良久，先问了之前写的那封信瑞生少爷有没有收到，又想着是不是回信回到了永和金浦，所以自己才没有收到，又写了自己现在的一些情况，思虑良久还是问了瑞生，牧生与萱大才女之间有没有什么，或许他会知道一些。
牧生早上一上课就开始点名，整个班里的气氛都为之萧肃，联合大学里一直都贯彻自由开放的精神理念，周牧生又习学于英国，再加上温柔优雅的形象，一直都很宽待学生，很少有点名这一说。可今天不仅点了名，缺到的学生还被记了过，受到了颇为严厉的处罚，大家也纷纷端正了态度，听周老师几乎是严肃的讲了一课。
甚至是中午回到职工办公室里，也是一副冷面孔，连一贯被绅士问候的主任也被忽略而过，直接收拾了东西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于是从学生到亲近的老师都知道牧生今天心情不好，可生气为了哪般，却是不得而知。
下午牧生回来的早，还拎了一袋香蕉与蜜桔，见慕青正坐在餐桌的一把椅子上用餐，他走过去，将水果拿出来摆放整体后放在她面前，见她面前摆了一碗面，还有些胡萝卜丝一类的小菜，便问道：“你今天没有出门？”
“嗯。”慕青抬头：“我刚刚吃，要不要给你也盛一碗？”
见牧生没有拒绝，便去了厨房，回来将一碗面放在他面前说：“今天好好休息了一天，还用了你房间里的卫生间洗澡，牧生少爷你不会介意吧？”
“嗯。”他拿起筷子，坐在她对面，尝了口，味道不错，才埋头吃了起来，忽然说道：“街上有很多热闹的地方，怎么没有出去逛？”
“哦，江宁市我不太熟，害怕出去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所以不敢出去。”慕青已经吃完，收拾了碗筷打算去厨房，听牧生说：“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出去，和你一起逛一逛。”
“真的？”慕青有些受宠若惊，之前的他太傲慢太骄矜，她没有入过他的眼，如今他这样宽待她，慕青觉得真真是有些惊讶。又听他漫不经心的一边吃面一边问道：“你能告诉我，谁是肖柯？”
青天白日里，横剌剌的劈下一道雷，慕青被震得浑身都响，十分惊疑的看他，却没有答他的话，听他依旧温声的说：“昨个晚上，你喝的大醉，一直说自己不是慕青，说自己叫肖柯之类的，还说想回去，说这里一刻也不想待云云的说了好多。”
慕青觉得雷声滚滚，炸的耳边轰轰一阵，她放了碗筷急切的看向牧生说：“我还说了什么，除了这些我还说了什么？”
这厢的周牧生十分从容，他放了碗看一旁的慕青，直接的问：“谁是肖柯？”
“我，自然是我。我小名叫小柯。”
他回忆了番说：“我小时候怎么没听你家里人提起过，你还有个小名，我怎么不记得。”慕青觉得胸口一震，在这二少爷面前，自己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明明最温和有礼，最绅士谦和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最能直击慕青痛处，她只得说：“这种小名只是在家中用的，一般外人面前都不提的。”
“小柯。”他忽然笑了起来，明媚的让她自惭形秽，低了声带了笑意说：“那我以后能不能叫你小柯。”
慕青笑的勉强，道：“名字而已，怎么叫都行。”又听他说：“你还说你想离开，想回去，既然不愿意待在这里，我明天送你回宝山，今天太晚了就先在这里休息一晚，你看可好？”
“二少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比起宝山我更想待在这里，少爷我真的这么说了还是……你想赶我走？”她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若是这位少爷拿了借口赶她走，她也是没有理由拒绝的。牧生转头看她，“你愿意待在这里？”看到慕青点头他才将头偏向一边不看她，说：“我考虑考虑，看你这么可怜，我勉强一点收留你。”见她欢喜的向他道谢他也不看，只是骄傲的看向一边，嘴角却不自觉的微撇，露出一个欢喜的弧度来。
昨天晚上，她说想离开，牧生虽然露出十分不在意的表情，心里却是狠狠的刺了下，送她回屋，那厢睡得死气沉沉，反倒是他躺在床上却是一点也无法入睡，她想离开，那她来是因为什么，因为自己母亲的要求？她不愿意和他呆一块，这一事实让他十分心慌，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真想直接推开了门问个明白。
可她是个狡猾的女人，他知道。可知道归知道，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与她分清关系是另一回事。
如今她说不愿意离开，牧生表示无所谓，她爱在哪在哪，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连中饭都没吃就赶了回来，也只是因为自己不怎么饿，心里又抱怨道，就知道醉酒人的话不能信，可她怎么会有一喝醉就喜欢乱说的毛病，简直通身的毛病和缺点，一点都不招人爱。
牧生心里莫名的欢畅起来，他帮她一起收拾了碗筷，甚至还帮她一起洗了碗筷，慕青有点受到惊吓，心里十分懊悔，她不应该白吃白喝，以后要多多帮二少爷做些家务才是，又一方面不停的追问，昨晚她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收拾完了碗筷，慕青记得牧生刚才提过，要出去逛一圈，于是他上楼拿了厚衣物下来说：“外面早晚温差大，你再多穿一些。”他帮她围了围巾，慕青再一次受到了惊吓，一连道了好几声谢，两人才出了门。
刚出门慕青就问邮局的位置，说自己给瑞生写了封信，她拿出信纸在手中扬了扬，牧生看了眼，说：“瑞生一向懒惰，每次给他写的信，总是要等到十天半个月才能收到一封回信，你这次写出去的，怕是要等很长时间。”
慕青笑：“看来二少爷和三少爷关系很好呀。”
牧生点头：“四个弟兄里，我和他年纪相差最小，想法也很相近，所以聊得也多。”
“那瑾生少爷呢？”慕青忽然问道，见牧生顿了下才说道：“我与他理念不同，理想也不一样，我们所追求的未来几乎都是背道而驰的。”
☆、第六十三章
两人走在街上，慕青将手插在上衣口袋内，寒风凛冽中缩着脖子，反看周牧生，红色的围脖缠绕也遮盖不住修长的脖颈，两只手同样插在黑色大衣口袋内，却是温润如玉一般的人物。一路上，牧生经常为慕青讲一些见闻，比如某个馆子出的轶事，某条街上出的新闻，简直如数家珍。因他讲的有意思，慕青也听的津津有味。
因慕青实在是怕冷，所以样子显得有些猥琐，牧生便将自己的围脖取下套在她脖子上，两人沿着街道向前走，被站在对面书局的一个女学生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傻眼，她收拾里耽美文库，围上围脖急急忙忙的出了店，向着街对面跑了过去。
慕青与牧生两人绕了好几条街才走到了邮局，慕青直接拿着信进了邮局，牧生等在门外，站在门前房檐下仅他一个人，似是在看专栏上张贴的海报。那女生躲在对面的一处角落处，看慕青走出来，他问她投递的情况，两人站在屋檐下，她望了天空，一片的湛蓝，十分的亮。牧生也跟着望向天空，奇怪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天挺冷的，我们回去吧。”
等两人走的远了，躲在远处的女学生才从一角里走出来。
慕青在外面冻了好一会儿，回公寓直奔壁炉，生了火，坐在一旁等火烧的更旺一些，只见牧生兑了橘子水递给她，自己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热饮，他白净的面庞被火晕染出一片绯红，衬得整个人飞霞染颊，别样俊朗。慕青觉得这样的气氛刚刚的好，于是她喝了口橘子水，说：“今天的天气可真冷。”牧生点头，很是温和。
慕青又砸吧了一口橘子水说：“听六班同学的口里说，李萱是个美人。”气氛突冷，即便不看本人，即便烤火一片暖意，可这冷感已从对面直逼了过来，慕青觉得口渴，又喝了一口热的橘子水，听那声音传来：“你调查我。”又冷又凉，似是带着许多的失望，让慕青有种自己犯了错的错觉感，可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听他又接着问：“是你要来调查我还是我母亲要你来调查的？”
慕青握着那杯橘子水，觉得水有些冷，于是只是握在手里，“当初二少爷在学校了组织了文学社，是文学社的创始人之一，而李萱是大一第二学期入得社。虽然一个是大一学生，一个是教大二的老师，可那时候在社团里就应该认识了吧。后来李萱升学进了大二的六班，二少爷带的是大二一班和四班，可开学初突然放弃了一班而改成了带六班的课。”她顿住，觉得壁炉的火有些灼热，坐在一边沙发前的牧生低垂着眼，客厅内异常的沉默。
她此时才抬头看他，之前的调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现在她将这件事在明面上提了，就是想知道他到底会如何作答。据慕青的了解，牧生不是一个轻易会说谎的人，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所有的女人里，我最讨厌寻根究底犯八卦追隐私的女人，这会让我很反感。”
“你和李萱是什么关系？”慕青问。
“即便知道会被我反感和厌恶，你也要问？”他声音是平淡的，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牧生最认真和严肃的时候。
“你和李萱是什么关系？”她重复的问。
客厅内十分的静，牧生觉出了忽然的荒凉，冒着即便是被自己厌恶也要问，她所依仗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是凭仗了母亲，讨好于她，甚至连他的感受都可以置之不理，如此仗势而为，当他周牧生是什么。
“你若是知道了，那我们就必须退婚，这样你还想知道么，你考虑清楚了回答我。”
慕青握着杯子，低头不看他，还是问了出来：“你和李萱是什么关系，我很想知道。”耳边似乎听到了极轻的冷笑，听牧生说：“李萱是我见过的少数非常优秀的学生，我很欣赏她，当她还是大一学生的时候，凭借自身才华和实力进了文学社，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善良温柔，而且善解人意。她那一年最大的生日愿望是让我成为她的代课老师，我便拜托了主任和其他老师，特意做了调换。”
“连生日愿望这种事情都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吧。”慕青问。
“生日宴会是我为她办的，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的餐厅，又一起去的湛江边，放烟火许生日愿望。”他说：“我们，是知己，她是我见过的最接近理想型的女孩儿。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简单富裕的家庭，不复杂的亲戚关系，这样的家世江宁到处都是，可没想到她是二十四位将军中的长威将军李国仁之女，还是嫡长女，总统宠信的能臣，江宁市是最大的权势之一。这些还是在她大二接触时间久了后才渐渐知道的。知道这些后，我们之间日渐疏离，不管是班里还是社里，都到了冷淡的地步，这一学期我们别说交谈，连见面都少之又少，已是陌生人的地步。”
“为什么？”她问：“因为她的家世吗？”
“她父亲是我最厌恶的人，所作所为都无法认同和忍受，若我是浪，他就是阻挡我们的堤坝，无法逾越和一直被阻碍。我和李家大小姐的结局不言而喻，所以我觉得还是没必要再接触了，毕竟结局已经明了。”
“听说李家小姐生了重病，很久都没有来学校，即便如今你们形同陌路，可当初还存着一些情谊，她现在在家休养你不去看望，这样好吗？我想她一定在等你。”
“等我什么。”他说的冷淡，似是不屑，却不是对李萱，而是对慕青的。
“你们意气相投，心心相惜，彼此间都有好感，可你却因为同她父亲立场的不同而疏远她，却没有告诉原由，可是她却不知道，她一定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疏远了她，她一定在等你告诉她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大家才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可二少爷呢，你只是一味的逃避，以为躲着就可以让事情终了，你倒是觉得轻松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李大小姐的感受。少爷，原来你是个懦夫呢。”
☆、第六十四章
李萱病倒没来学校的这几天，牧生已生了恻隐之心，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是两人断了联系，他已找不到去看望她的理由了。如今被慕青重新提起，不明的心中一痛，一个将要成为他未婚妻的人竟然质问他为什么不去看望与他以前有暧昧的别的女人，是社会封建礼教旧习的灌输还是有其他别的原由，或许有吧，可不觉得失望么，牧生觉出了深深的失望。
他说：“看望，我自然会去的。可是你我之间，结束了。”他起身出了客厅，杯子被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他没有看她，径直上了楼。慕青握着冷掉的橘子水，听壁炉内的柴发出“噼啪”声，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首诗其中的一句，“不论，今生，来世，只要勇敢的走下去。”不禁念出了声，“勇气这东西，可真是轻易出口却委实难以办到的。”她答周牧生的那些话，何尝不是用尽了勇气，可既然话已出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冷，牧生套了厚外套，从二楼走下来，见慕青已做好了早餐，正将早点摆在餐桌上，笑的十分甜美和气：“我做了土司培根煎蛋，特意为二少爷做的，您来尝尝。”牧生顿在那里，见她笑的亲切，似乎昨晚的事从没发生过，他与她还如以前一般的和睦。
可昨晚自己明确拒绝了两人之间的亲事，她从水镇千里迢迢的来宝山，又从宝山一路跟到了江宁，目的不就是这桩与他自小定的亲事，如今亲事落空，她表现的比他想象的要淡定的多。牧生转头看她，温和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愠然，他走了过去，坐在她为他推开的椅子前，看着对面正在大口吃面包的她，忽然说道：“慕青，你来江宁也有些时日了，我决定今天下午送你回宝山。”他不理慕青的惊愕继续说道：“火车票和行李我会派人替你置办好，你也收拾收拾，今天下午等我消息，还有，关于我们退亲的信，等你走后我自会递给母亲，我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你自会找到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