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想了想,“会不会是莫策医生有什么线索?”
“并不是,这可能恰巧说明,他手里除了这个车牌号码之外,一点线索都没有。”贺兰枢想了想,“当年那台车有详细的销毁记录,刹车确实是出了问题,但是并没有人特意检测这个问题,毕竟车祸过后,车子的什么问题都可能会出现。随后林翠华的驾驶执照被吊销,车牌号码也重新进行排编,如果是被莫医生买去了,或者是他在昏迷之前看到了这个车牌号,但是其他的,一无所知。”
贺兰枢确认道,“他这么多年过去还一直使用着这个车牌号,即便是在国外也要带着的原因,怕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么一张车牌号上面。”
温玖听明白了,此刻再看照片之中笑的很温柔的莫策医生不由得唏嘘,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这件事情,需要通知莫医生吗?”温玖迟疑道。
贺兰枢连犹豫都没有就摇了摇头,“一切的事情,都等到夏佑和尚左手术结束之后。”
他的声音一轻,“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他的情绪一定平静不下来,这个时候,对于夏佑和尚左来说是最关键的,莫医生和我们,谁都赌不起。”
温玖沉默了下去,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用力的对站在他后面的贺兰枢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在夏佑和尚左彻底康复之前,要把该得到报应的人,全都绳之以法。”
贺兰枢一笑,“遵守公民法。”
温玖扑哧一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白眼顺势一翻。
这人还真是,一句半认真的玩笑话都能记到现在。
温玖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一起出现在了警局门口。
他们手头的资料并不连续,但是最关键性的证据就是那个视频和做为佐证的那份协议书——没想到这个东西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协议双方自然全都和法律打了擦边球,负责接待的人看到了贺兰和周姓之后眼皮就是一跳,立马收起了脸上的怠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带领了一分队直接去医院抓了人。
温玖和贺兰枢在警车后面坐着,这辈子还是头一次上警车,温玖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就侧身趴在贺兰枢的腿上面,有点晕。
贺兰枢给他戴上了个口罩,阻绝了车里面的味道之后,温玖顿时就好受了不少,半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眯着。
贺兰枢和警察好像很熟悉,没一会儿就聊了起来,温玖睡得迷糊,贺兰枢的手还在他的后颈和头皮上面一捏一捏的给他缓解晕车的难过,没一会儿他的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了。
在前面负责记录的人叫李振辉,他和贺兰枢是同届的,李家在B市的影响力实在是不小,家里三代军官,父亲更是市局的副局长,他年纪轻轻的就进了市局,虽然开了点无伤大雅的后门,但也可以见他的资质很棒。
李振辉和贺兰枢是算得上是很熟悉的,贺兰枢调查李美梅一家的案子的时候,案情的大概没少经他的手,对于案件的了解程度也很高。
在看到温玖的一瞬间,他就猜到了温玖的身份,“哎,就是他?”
贺兰枢不言不语的点了个头,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惜字如金。
李振辉也不介意,随意看了一眼车头,才刚拐到国际大道上,离市医院还有一会儿,于是他干脆转了过来,就着警车中间的一片空地打量了一下温玖,好一会儿说道,“看起来挺干净的个人。”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贺兰枢神色一愣,李振辉一顿,紧巴巴的在后面接道,“眼、眼光不错。”
这两个断句连到一起听还能勉强算是句人话,贺兰枢反复想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愈发的轻柔起来。
李振辉撇嘴舒了一口气,拿起自己刚才记录的资料又看了一眼,没忍住就啐了一口,“这亲爹后妈,活得越久幺蛾子越多。”
贺兰枢不发一言,李振辉说了一句也有点没意思,从手机里面登陆上了管理系统,把一份资料递给了贺兰枢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当年想绑架你的那个,叫李美丽的,前一阵子医院院长刘大真来警局备案,说精神疾病无法控制,趁着医护人员疏忽的时候自己撞墙活活撞死了,物证和视频都在。”
贺兰枢随意扫了一眼,嗤笑了一声就转开了视线,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依然轻轻的拍打着温玖的背部,“既然装了疯,就该知道装疯的下场。”
李振辉也是一笑,“也是,精神病免责,全天下的人都去搞个精神证明,要警。察局干什么呢。”
他把李美丽的死亡资料收回,退出了管理系统,盯着已经黑下去的屏幕‘嘿嘿’笑了一声。
第85章
警察人数不多,为了避免引起轰动,其实只有四个人——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个是女民警。
她们穿着便服,两个人都坐在第二排,最后面的温玖在车停下的第一秒就冲下了车门,大口的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
外面非常热,然而警车的标配并没有冷气这个东西,窗户全部开了下去,吹来的也都是暖风,晃悠的人难受得不行。
负责开车的民警有点不太好意思,他搓了搓手,看了一下陪着自己两年多的‘老伙计’,抓着脑袋朴实一笑,“不好意思,癫坏了吧?”
温玖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接过后面跟上来的王大春手里刚从小冰箱里面拿的水喝了一口,心想着自己实在是被惯坏了——从前他和温夏在一起住的时候,大夏天里面,没有配备冷气的公交车一样是坐的舒舒服服的,反而是现在越来越不能忍了。
他暗叹一声,下了车之后那股恶心的感觉就没有了,只是温玖依然是下意识的远离了那些在炎炎烈日下正孜孜不倦的散发着味道的车。
“我去洗个脸。”温玖被晒得难受,皱了皱眉,看着已经进去的四个民警的背影说道。
贺兰枢点了点头,跟李振辉站在了电梯口等他。
等到温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之后,李振辉才磕了磕烟盒,倒出来了一根烟,没有点燃,只是放在了鼻尖轻轻的闻着,轻声说道,“你之前托我差的事情有结果了。”
贺兰枢看了他一眼。
李振辉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资料板打开,从里面抽出来了一个档案袋,抬了抬下巴,嘴里叼着烟轻轻咬了一下,“姜临雪死亡之后,姜家有人介入过这件事情,事实证明和李美梅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她曾经多次约姜临雪见面,有一些视频证据被姜家的人保存了下来,算得上是恐吓威胁了。”
贺兰枢在看到姜临雪几次因为有流产征兆住院的时候,眉头痉挛一样的抽动了两下,随后他把东西又包扎好,重新递给了李振辉,轻声道,“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
李振辉‘啧啧’摇头,“我就不爱掺和那些所谓‘有钱人’的家庭纷争,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生气上头,整天牛逼兮兮的出门带着俩保镖,也不知道是丢谁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下,温玖就擦着手从拐角小跑着过来了,李振辉顺其自然的朝着温玖笑了一下之后停止了话音,凑巧电梯正好打开,三个人让开道路让里面的人出来,李振辉隔着乌压压的人头看着对面,贺兰枢的手上还拿着水,正在低头问着温玖什么东西,表情温柔的几乎要溺死人。
李振辉于是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看向了医院里面铜色的指示牌,上面隐约反射出了一个来自于愤怒的单身狗的正脸。
李美梅被拷上的时候正在给温建国喂汤,喂一口就要用纸在他的嘴边擦两下,语气轻柔的吓死人,两个女警推开门的时候,也没有暴力执法,而是客客气气的出示了证件,请她跟自己走一趟。
温建国抖着身体自己又坐直了一点,后面跟上来的温玖看到他这个样子,心想着还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李美梅看到了警察的时候,手里端着的碗差点没有拿住,勺子和碗碰撞的时候发出轻响,李美梅的眼睛不自觉的瞪大,声音由颤抖一点点的过渡到平稳,她抓起了自己的提包,强装镇定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在温建国面前好歹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好。”
温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疑惑道,“她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说谎说的太多的人,自己就会被谎言欺骗,把它当作是真的。”贺兰枢轻声说道,“她犯下得罪这么多,起码有二十多年她都在不遗余力的告诉别人那些事情和她无关,说到最后,一旦有人跳出来掀开了当年的事情,她就会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胡乱攻击对方,一旦以为敌情解决,她就会把那些谎言当作是另外一道防护墙,龟缩在里面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温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在这等我一下。”
贺兰枢静静的看着他,温玖的眼神不自觉就带了点请求,李振辉自觉转过头,“我就先回去了,需要取证的时候再联系你。”
楼道里面被暂时警戒,此刻一个人都没有。温玖自己做贼心虚,凭借着在市医院‘住’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把贺兰枢拉到了一个死角,踮着脚尖在他唇角亲吻了一下,“就一会儿。”
贺兰枢并没有打算拒绝,然而他更不打算拒绝温玖的吻。舒舒服服的尝到了以后,他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点了点头,“我就在外面等你。”
其实贺兰枢不知道,温玖这一次过来,背着的包里面还带了两份协议。
亲子断绝协议。
这还是从老宅回来的时候,周漫柔连带着那份二十年前的协议书一起给他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上面有温夏的签名,字迹成熟,显然是已经定型之后签的,温玖对温夏的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眼就看得到是她大学时候的笔迹,乙方只有温夏一个签名,来的时候温玖补上了另一个新的,而两张纸的甲方却是一片空白。
温玖在温建国怒目而瞪的视线之中关上了门,随后取下背包,看着温建国下意识向后瑟缩的身体笑了一下,“您别紧张,我只是想要您签一份东西而已。”
温玖拿出那两份协议,还准备好了签字笔,稳稳当当的放在了温建国面前的桌子上面:“亲子断绝协议,你应该很熟悉。”
温建国看了两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裂开嘴角笑了笑,“……我不签!”
“签或是不签,你可以自己随便。”温玖一点都不心急,他神在在的找了一个靠背椅坐下,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二十年前妈就和你已经签过了一份类似的协议。她可以把自己完全撇清摘出去,你呢?托着你这连路都不能走的身体,还想死在牢里吗?”
温玖的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温建国胆固醇高,近些年来引用的饭菜也都是大荤腥,血压一直都居高不下,肝病、额下中风更是把他最后一丝精髓抽光了,从他晕倒在了办公室的那一刻起,病症就像是如洪水一样的不可收拾起来。
即便他现在在医院里面,三天两头的也需要进抢救室。
温建国的呼吸陡然急促的两下,突然想起了刚才被带走的李美梅,梗着的脖子慢慢软化下来,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大公鸡,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抓住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温玖过去收东西的时候,他听到温建国略带哽咽的声音,“我是真的想对你们姐弟两个好的。”
“从你犯病的时候开始,还是从李美梅出轨的时候开始?”温玖裂开嘴角笑了一声,还真是现世报。
李美梅其实并没有确切的干出出轨的事情,只是最近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得很近,经常会给对方钱。
三十多岁,没有妻子,身高、长相都说得过去,也会说话、会来事儿——偏偏一事无成。
多么典型的吃不了苦,受不了累。从李美梅这种女人手里讨钱,那是最容易的了。
温建国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他愤怒的拍了一下床,胸前不住的起伏,“我是你爸!我是你爸——!”
“现在不是了。”温玖扬了扬手里的纸,“您刚才是亲手签下字的,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温建国的话音陡然一停,鼻血从他的鼻尖涌出,他恍若不觉的看着温玖和他手里的文件,突然眼睛一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是想要从床上站起来,身体却没有撑住他的重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温玖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使劲的咬着舌尖从病房退了出去。
温玖听到了后面医生护士再一次涌入病房的声音,但是他一直走到了一直注视着他的贺兰枢身边,都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温玖打开纸巾,吐出了一口鲜血,皱着眉擦了擦嘴巴,可怜兮兮的冲着贺兰枢口齿不清道,“阿枢,咬到舌头了。”
舌头上面还在出着血,贺兰枢皱眉看了一眼,无奈的牵着他的手,“回去含半小时冰块。”
温玖耷拉着脸跟在他后面,没一会儿,两个人变成了肩并肩,温玖小孩儿一样的走在贺兰枢身边,蹦蹦跳跳的,“今天天气好,吃个鸭脖呗?”
“舌头不疼了?”贺兰枢回头看了他一眼,温玖立马皱起了脸,想了半天,“算了,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清淡点的,正好压一压夏天里面这来历不明的火气。
贺兰枢是真的说到做到,温玖的舌头早就已经不出血了,可他回家之前还是让福伯已经准备好了碎冰块——块头不大,刚好可以让温玖含在嘴里面五分钟左右的大小。
冰块还是甜甜的,大概是用蜂蜜水冻得。温玖嗦了嗦,笑嘻嘻的扑到了贺兰枢身上,拿开他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撅着嘴从他的鼻尖亲到了嘴唇,“你也尝尝啊……”
他一手按在贺兰枢的肩头,另一手还和他的手一上一下的交叠在一起,把一边的书压在身侧,在贺兰枢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直接就亲了上去。
贺兰枢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在温玖亲上来的时候,他还用气音笑了两声。
有点挫败的46 温玖再一次出师不捷,正打算退走,没想到后脑就被贺兰枢揽住,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整个人更加的往贺兰枢那里贴上去。
他们两个分开的时候,嘴唇中间还带了一丝银线,温玖的脸立马红了,伸手毫不留情的给扯断,抿着嘴唇往后退了一点,深呼吸两口气,顶着大白天干了坏事有些通红的脸,“剪指甲刀有吗?我、我手指甲长了。”
“在抽屉里。”贺兰枢闷闷的笑,随手在腿上搭了一条毛毯。
屋子里面的温度是自动调温的,机器计算是按照室内和室外温度取得一个平衡点,人体就未免会舒服,然而手动更加麻烦,毕竟每个人的感知都不一样。
他才刚搭上,温玖就已经抱着脚丫子又坐到了床边上。
自己给自己剪指甲的时候,姿势总是能放得开一点。
温玖一点都不拿贺兰枢当外人,剪之前还先闻了闻,随后才想起来一样,看着贺兰枢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嘻嘻哈哈笑了一下,“香的,你闻闻。”
温玖刚洗过脚,他本身又没有臭脚的毛病,贺兰枢不止闻了闻,还在他脚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撩拨不成反被撩的温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就想把脚收回来,却没想到脚踝一下被贺兰枢给抓到了手里。
他刚才换上了短款的睡袍,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他的脚踝被贺兰枢抓着,里面的春光一览无余。
本来就觉得‘坦蛋蛋’的凉快的温玖立马缩了缩腿就想去把内裤穿上,却没想贺兰枢伸出了一只手,道,“指甲刀给我。”
温玖想了想,把指甲刀交了出去,打算趁着这会儿赶紧去穿内裤,却没想贺兰枢才刚接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被他整个人掐着腋下像是拎小鸡一样的给抱到了床上。
——这高难度的动作得多考验臂力啊!
温玖不可置信的盯着贺兰枢的胳膊,虽然自己配合的成分比较大,可内心对于贺兰枢的身体强度的信任能力更是上了更高的一层楼。
贺兰枢为了方便找了个小凳子坐在了床边,温玖的脚被贺兰枢握着,白莹莹的还有点胖,贺兰枢小心翼翼的剪着,剪完之后还修了一下。
温玖看了一眼自己刚剪好的大拇指,没忍住摸了摸鼻头——贺兰枢可比他要仔细多了,他剪指甲一般在三下到四下中间,咔哧咔哧下去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