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阮争第一次出席公开性质的宴会,他穿着低调的三件套,和悦地向对面的主办人微笑。
“阿争,这是王先生,”姜棋给阮争作介绍。
王文光和阮争握手,心里疑惑着阮争怎么看上去这么小,莫不是假的吧。
“棋仔,”何勇贵从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看见姜棋和他身边的人,大笑着走到姜棋身边,假作不知情地对姜棋挤挤眼睛,“你的新宠?”
姜棋不卑不亢地说:“这是阮先生。”
何勇贵瞪大了眼:“是么,我还当是白巢里弄出来的小少爷呢。”
他雇人伏击罗聿的事败露了,虽然罗聿还没对他怎么样,怕是很快就会有动作。不过何勇贵也不怕,他本就没几天好活,原想给他儿子铺路,谁知罗聿命大,活着从U国回来了。现在何勇贵给儿子安排好了退路,说什么都无所畏惧了。
姜棋是从他手下到阮争哪里去的,他早就看阮争不顺眼。
“何老,”阮争不甚在意地对他伸手,“近日身体如何?”
何勇贵的笑容收了些,和阮争握了握:“我好的很,不劳费心。”
阮争收回了手,又道:“那是最好了。”
何勇贵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罗聿,心念一动,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不是罗先生吗?阮先生不去打个招呼?”
震廷与寰宇不合由来已久,何勇贵想来,阮争最不对眼的应该就是这个罗聿。
阮争偏头看了看正在与别人交谈的罗聿,轻声说:“那倒是要去打个招呼。”
罗聿早就看见阮争了。本想走过去站得显眼些,却被齐邺叫住了。
他一边和齐邺说话,一直用余光关注着阮争,聊了半天,阮争才向他们走过来。
“罗先生。”阮争走过去,先看了站在罗聿对面的齐邺一眼。齐邺没认出他来,只觉得很是面熟,就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阮争看出齐邺不认得他,也点头示意,然后对罗聿伸出手:“震廷,阮争。”
一旁的齐邺眼都直了,他没想到阮争是这样的形象,在他预设中,阮争应该比姜棋还高还壮。
罗聿低头看了看阮争的手,阮争手上空空荡荡。罗聿回手和阮争简短地交握了一下,又立刻松开,罗聿的手指也干干净净。
他们身边的谈话声都轻了,密切注意着震廷和寰宇两位不对盘的老板之间的动向。所有宾客都在看戏。
罗聿拨开了阮争的手,叫住了端香槟的侍从,取了两杯酒,递一杯给阮争:“喝一杯?”
阮争接过酒,和他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王文光怕他们一言不合就要打架,急匆匆和正在招呼的几个客人说了抱歉,就往那头走过去,谁知还没走到两人附近,罗聿就摔了手里的杯子,握住了阮争的手腕,阮争的杯子也落到了地上。
香槟杯一前一后砸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宾客们集体噤声,齐齐关注着那一头的动静。
只见罗聿松开了阮争的手腕,面上尽是狠戾之色——马上要打架了!众宾客如是想。
王文光急急忙忙过来,勉强维持着微笑,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王老,有空房间吗?”罗聿转头问王文光,“我和阮先生好好聊聊。”
王文光愣了愣,连忙说:“有是有……”
宴会厅的偏角处就有一个小包厢,王文光亲自带着他们过去,给他们推开了门。姜棋和刑立成也跟了过来,本想一起进门,罗聿拦住了他们:“单独谈谈。”
阮争对姜棋点了点头,姜棋便退开了一步。
进了房间关上门,罗聿把阮争推进一个高脚凳,自上而下俯视他。
“发什么脾气啊?”阮争好声好气地问,他盘腿坐着,看起来又乖又听话,收起了与何勇贵交谈时的棱角,分明还是那个苏家文。
罗聿一抬手就捏住了阮争的下巴,低声问:“这回倒是舍得出来了?”
“不出来见不着罗先生。”阮争从善如流,右手握住了罗聿的手腕,从手背摸到指尖。
“想看到我这么久不联系我?”罗聿俯身在他耳边问,他 “吊着我很好玩?”
罗聿面对阮争还是有些失控,没办法保持绝对冷静,回了平市阮争一直没动静,罗聿自己又不愿意主动去找他,这会儿等太久的怨气都冲着阮争去了。
阮争把罗聿推远了一些,笑笑:“一个礼拜很久吗?”
谈话间,阮争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看是姜棋,就接了起来。
“还活着吗?”姜棋问他。
阮争一边看着罗聿,一边“嗯”了一声,对姜棋说:“你别烦我。”
阮争挂了电话,见罗聿还盯着他,就开玩笑似的说:“我没有你的私人号码呀,可以给我一个吗?”
“哦?”罗聿松开他的下巴,后退两步,“那你给我什么?”
阮争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罗聿面前,跪了下来,脸正好能碰到罗聿腿间的东西,他抬手碰了碰罗聿的皮带,见罗聿没阻止,抬头问罗聿:“我给罗先生口交,可以吗?”
罗聿低头看着阮争,没有说话,他腿间的勃起说出他的答案。
他解开了罗聿的皮带,拉下裤子,毫无障碍地把罗聿的硬物吃进嘴里。阮争的口腔湿润热烫,卖力地吮吸着罗聿,罗聿又往里顶了顶。他低头看着阮争像花瓣一样红润的嘴唇,吞吐着他的性器。
阮争深深吞咽着,像撒娇似的从鼻腔里发出轻哼,罗聿顿时觉得心里烧的慌,他抓着阮争的肩胛骨:“再深一点。”
阮争听话得又含深了一些,罗聿按住他的头挺送着在他嘴里泄欲。
到最后,阮争口腔都被罗聿撞麻了,罗聿才抓着阮争的头发射进他嘴里。阮争有些呛到,他咳了两声,他吐出了罗聿的性器,嘴角还沾着些白色浊液。
“好浓。”阮争舔舔嘴角道。
罗聿没有触动地拉上拉链,攥着阮争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阮争帮罗聿口的太久,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他贴着罗聿,一边低头帮他把皮带扣好,一边问他:“罗先生的电话呢?”
他又加一句:“突然想起来,罗先生以前说要给我买个花瓶,后来也没买。”
罗聿黑着脸从内袋里拿出名片夹,抽了一张写了私人号码的名片,握着阮争的腰拉过来贴着,塞进他胯骨处的裤子,紧贴着阮争的皮肉,他问阮争:“姜棋不是帮你买了?”
“那也不是你买的。”阮争抬脸和他接吻,罗聿也没拒绝,尝出了阮争嘴里那股腥味儿皱着眉头才把他推开。
“好好保管,”罗聿说完扯散了自己的领带,把西装外套脱了,又捋起了袖子往门口走去,“待一会儿再出来。”
他拉开门,又重重的甩上了。
过了一会儿,姜棋才进来,他和外面的人一样以为阮争被揍了,谁知阮争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里,见姜棋进来,从腰间抽出罗聿塞进来的名片,向姜棋炫耀:“要到号码了!”
姜棋一哆嗦,差点学罗聿把门甩上。
回去的车里很静,阮争不喜欢听音乐,车里就只有呼吸声和姜棋敲电脑键盘的声音。
“何勇贵要送他儿子走了?”阮争突然打破了沉默。
姜棋停下了打字的手,看了阮争一眼,道:“肺癌晚期,他没有时间了,你看他今天的脸色……听说剩两个月。早知如此,何必把场面铺的那么大,罗聿他都敢动,难怪折寿。”
阮争听到肺癌两个字,突然觉得手痒,从车里搜出包烟来,点了一支。
姜棋抬手就想掐,被阮争绕了过去。
阮争开了车窗,抽了两口,在烟灰罐头里弹了弹烟灰,转头问姜棋:“你说我和罗聿还有办法吗?”
他的脸和香烟不搭,好像好学生被人唆使学坏,让人想把烟从他手里抢出来。
“你问我?”姜棋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
阮争露出了很可爱的笑容:“旁观者清嘛。”
“他还不是被你牵着鼻子走?”姜棋又把眼光移回了电脑显示屏,“今天呆一块儿也不知干了什么勾当。”
阮争暧昧地笑了起来,摸出电话,拨了他早就存着手机里的罗聿的私人号码,靠在椅背上吸了一口烟,罗聿就接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通过了无线电的传输压缩,罗聿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阮争问他:“罗先生在哪里?”
“在家。”罗聿回答了他的问题。
“准备睡觉吗?”阮争又问,他斯斯文文地说,“我还没有到家。”
罗聿不说话,阮争就自说自话:“Abel这几天乖吗?”
罗聿又是停顿了一下,才问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罗先生乖吗?”阮争轻轻问。
罗聿那头像是窒了窒,直接把他电话挂了。
阮争看上去却还很高兴,对姜棋说:“接我电话了。”
姜棋心说这人小学生吧,不小心嘴里也说出来了。阮争没和他计较,又从口袋里拿出名片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罗聿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回来,他告诉苏家文:“我帮你问了,那狗很乖,你要是喜欢,就来牵走。”
“定情信物吗?”阮争问。
“分手礼物。”罗聿冷冰冰地说。
阮争愣了愣,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有些难堪了,就“哦”了一声,迟了一会儿才说:“你留着吧。”
好在罗聿也没有挂电话,他们都没挂。
最后阮争手机没电了,发出了一声警告声,接着就黑屏断线了。
罗聿站在窗口,手边没有苏家文,也没有阮争。
庭院很空荡,从他的房间能够看到大半片海,和半座山,他方才并没有问管家Abel的情况,他挂了电话却很后悔,想和阮争再说几句话。
罗聿看着挂在山顶边的星月,突然想起姜棋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说阮争在见岛楼上等过他一整夜。
他忍不住又拨给了刑立成,问他:“三年前阮争约过我吗?”
“三年前?”刑立成在那头迅速查找了电脑里的行程资料,告诉罗聿,“震廷约过,不对,落款是阮争。”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罗聿的语气隐隐有种迁怒般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刑立成想了想,道:“那时候是震廷办一个宴会,罗先生要回首都,我就帮您推了。阮争打电话过来说会等您,一般不都是这样客套一下,我也就没有告诉您。不过是阮争亲自打的,我就记的比较清楚。”
罗聿心里有数了,又让刑立成仔细查清楚,三年前到底是宴会,还是约会。
其实还有什么要紧的呢,不过是阴差阳错,阮争约罗聿,而罗聿没有赴约。但对于罗聿来说,好像又是不一样的,他还想再了解阮争多些。
他痛阮争所痛已是事实,便想要寻根问底,知道阮争为何而痛。
第13章
罗聿很忙,他最近正经生意做得多,免不了到处飞。
阮争也不怎么找他,罗聿想了很久,才推断许是自己那一句“分手礼物”刺伤了阮争。
他在南美呆了半个月,谈成一桩大生意,尘埃落定回酒店时,刑立成向他报告了何勇贵进ICU的消息。
西帮最近日子不好过。西帮做得生意本来在行内也算最不干净的,上月平市换了一任新长官,不知是有人授意,还是上任三把火,正好拿西帮做文章。
西帮最赚钱的场子被警察查封了不少,何勇贵的几个左膀右臂都被了抓进去,何勇贵也被传唤问话,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刑警气得脑溢血,半夜里摔倒在警局门口,送进了医院。
刑立成简单说了说市内的情势,又说:“何勇贵要是活着出了ICU,可能还会有动作。”
“活着出来再说吧。”罗聿总结。
他听完了刑立成的报告,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扶手上的手机,阮争又好几天没有联系他了。
罗聿不指望阮争和做苏家文那时候一样每天乖乖在呆在家,也不必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吧。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貌若随意地问刑立成:“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刑立成这次真是没反应过来,试探着问:“哪个?”
“三年前。”罗聿没好气地给了个提示。
“震廷那次邀约,确实是私人约会。”刑立成这才想起来,随即答道。
邢立成从不多话,不过阮争和罗聿的事情他看在眼里,也觉得棘手极了,还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才让阮争混进来的。
可是苏家文的履历确实单纯的完美,再来一次,他也不一定能看6 出问题。
邢立成看了一眼罗聿的脸色,接着道:“在见岛楼上等了一整夜,也是真的。”
他还查到有人买了烟火,放在见岛对岸的一座人造岛上,最后却没有放。
邢立成觉得直接告诉罗聿未免有些残忍,所以当下没有说,待罗聿到酒店后,才将资料发给了他。
罗聿翻完资料,沉默了许久,最后扯了扯嘴角,合上了电脑。
阮争追人的方式够老套的,没有新意,好像在哄骗高中小女生,比不上罗聿降落伞和几万个水灯的告白。
但这些错过的东西再土再让罗聿看不上眼,也已经没有了。
没有在黑夜里等着他的阮争,也没有烟火。
罗聿和阮争好像舞池里节奏最合不上拍的两个人,总是踩到对方,皮鞋尖全是鞋底尘,偏偏非要一起跳舞。
回到平市的这一天,平市恰好入梅,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雨。
罗聿时差倒得疲惫,深更半夜下楼,看着厨房一片黑,总觉得差什么,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是缺了一个苏家文窝在厨房煮牛奶。
半小时后,罗聿煮坏了一锅奶,把奶锅往池子里一丢,取了车,独自开往见岛。
他家离见岛有些远,等他穿过海底隧道时,已经是凌晨,眼前只有隧道里昏暗的照明灯和地面上白色的线。
从隧道上到地面,又开了十分钟才到酒店,罗聿停在了能够望见顶楼餐厅的地方,他打开了天窗的遮阳幕,调低了椅背看楼顶餐厅,那里的灯已经熄灭了。
高高的建筑物是夜幕里巨大的黑影。
他上次在这里的回忆并不算好,苏家文的眼泪让他心情沉重,回想也起来不知道阮争是真哭还是假哭。
哭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停了的雨又下起来,把车窗打得一片模糊,罗聿放空一会儿,突然有人敲他的车窗。
那人个子不高,撑一把黑伞,站在外头。
罗聿按下了车窗,阮争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雨好大啊,我可以进来避雨吗?”
罗聿看着他,隔了几秒,才说:“进来吧。”
阮争绕过车头,收了伞,打开门坐进来。他穿着衬衫西裤,裤腿已经湿了。
罗聿瞥了一眼阮争贴腿上的裤子,问他:“等多久了?”
阮争不在意地把裤子脱了,露出雪白细长的腿,他的衬衫也是半湿,整个人泛着凉意。
“没有等,”阮争说,“从大堂走到你这里而已。”
罗聿摸了摸他的腿,也是冰凉的,便打开了空调。
“罗先生来干什么?”阮争盘起腿,靠过去握住了罗聿的手,偏着头问他,雨打过的阮争更显得唇红齿白,像画里头跑出来的人,叫罗聿移不开眼。
“我听说有个人在这里等了我一夜,想来看看见岛凌晨夜景是什么样。”罗聿也看着阮争,暂时放下了发现被骗时的滔天怒火,平和地与阮争聊天。
阮争干笑两声:“不怎么样。阿棋嘴巴好大。”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罗聿突然想起自己左手戒指没摘,被阮争发现了必定很没面子,只好边问阮争,边偷偷把戒指在门上蹭了下来,顺势丢进门边的凹槽里。
“我在谈收购,”阮争没注意到罗聿的动作,“住在这里。正好看到你的车,就过来看看。”
罗聿这台车很显眼,全平市只有一台,阮争一眼就认出来了。
沉默几秒,阮争又说:“顶楼才有夜景,这里只有绿植。”
“是吗”罗聿不置可否。
“你不是看过吗?”阮争说,“上次带我来的时候。”
罗聿心里一紧,还没开口,阮争突然推着椅背坐到他身上来了,白皙的身体紧贴着罗聿,他低头问罗聿:“你是不是很喜欢苏家文啊?”
罗聿没有说话,他按着阮争的后脑勺把他推向自己,吻住了阮争的嘴唇。
他们很久不见,吻的却不见得很激烈,更像悱恻缠绵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