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欠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思想就会崩溃，通俗的说就是：人疯了。
本来死地每天都有人疯，但也只是疯了而已，并不会引起叶狗蛋和叶小楼的注意，但这次疯的人比较特别。根据大半小半的解释，叶小楼知道了疯的人叫陈鸿，跟叶狗蛋关系不错，以前没疯的时候样貌英俊，性格温和，跟周围的人关系都很不错，但现在他疯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陈鸿一百多岁了，他刚来的时候精神奕奕，经常给我讲他的故事，说等小烨来了就介绍给我认识。”叶狗蛋摸着下巴说，“小烨就是他的爱人了，据说是个妖怪。”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叶小楼好奇道：“妖怪？我还没见过妖怪。”
“我也没见过，听说妖怪都很脆弱。”叶狗蛋继续搓下巴，“小烨是一种很弱小的神，依靠别人的信仰而活，在信仰的人很多，他还能现出身形的时候见过陈鸿一次。当时陈鸿好像是个花花公子，男女朋友一大群，但自从见了小烨就洁身自好了，每天都想着见第二面。”
他其实是有些不幸的。
当时的陈鸿人缘特别好，他发动所有人寻找小烨。
“不管你对我怎么样，都不能阻止我喜欢你。”被陈鸿找来帮助他的人这么说。“我只要看着你就很高兴了，陈鸿。”
他大概是那种万人迷吧，但凡是找到的人都喜欢他，有默默无闻站在背后的，有热情洋溢每天告白的，但他心里只有小烨，被这么个只出现一次的人吸引了。
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陈鸿有点出神的想着，他肯定要找到小烨，跟他在一起。
当年发生的事情有些模糊，就连陈鸿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后来小烨终于出现一次，但并不是回应他，而是让陈鸿忘了他，说他也只能出现这么一次了。
那时候陈鸿才隐隐约约的知道妖怪的存在，还是那么弱小的妖怪。
现在我们从陈鸿的过去跳出来，再来看这个故事，有些东西就明了起来。叶小楼是第一次发现其中蹊跷之处的，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他不一样，他对这种关乎命数的事情特别敏感，大约是天赋好的关系。“陈鸿找来的人原本信仰小烨，后来都放弃信仰小烨，喜欢陈鸿了，小烨那样的妖怪没有信仰的人，只会越来越虚弱大概最后只有一个人信仰陈鸿吧”
“恩，小楼儿说的很对。”叶狗蛋跟着点头，“陈鸿来死地就是为了想见到小烨，他大概是觉得死地特别，小烨可以不吸收信仰之力就能出现。不过他坚持了一百年后，不想再坚持，就放弃信仰小烨了”
最后一个人的信仰也没有了，哪怕是在死地中或许当年陈鸿进入死地的时候，属于他的信仰就已经消失，小烨没有了最后一个人的信仰，就已经消失了
不管是哪种真相，都足以让陈鸿疯了。
“像小烨这种神，每天都有消失。”叶小楼掐指算了算，默然道，“小烨最终还是会消失的，因为人的信仰始终都在变化，不可能一成不变。陈鸿追求的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未来，他就算来到死地，愿望也不可能达成。”
“他以为自己能完成愿望啊，现在知道愿望完不成，小烨还被自己给害死了就疯了。”叶狗蛋摊手，“现在他痛恨这个死地，正在到处搞破坏，不知道能破坏到什么样的程度。”
此时的叶狗蛋是没心没肺的，确切点的说就是心里没有感情，即便是陈鸿是他的好朋友，他也还能用这种平常的看热闹的心态去看待这件事。他可以淡然的看着陈鸿搞破坏，在死地闹的天翻地覆，却从未想过别的事情。
叶小楼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样的叶狗蛋是不完整的，是不正常的。他很喜欢叶狗蛋，但自己只是个小孩子，还不能谈感情。
很纠结的状态，叶小楼独自站在灰色的街道上看着前方。
不远处的陈鸿疯狂的破坏街上的建筑物，他双目赤红，双手成爪，很强大很疯狂。这也是叶小楼第一次见到死地里的人真正的展现自己的实力，跟外面修习道术的人不一样，不需要施展术法的过程、不需要咒语，挥手间就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气场，指尖一点就能破坏前面的建筑物。
据说陈鸿在死地的实力很强很强，排前几名。
“这是对你们的补偿吧？”叶小楼托着下巴看着前面，“没有了轮回，就拥有强大的实力。不过死地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呢？这里的人有许多都会疯幸运与不幸是一半一半”
“我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变化吧。”叶小楼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第一次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实力似乎早就不知不觉的增强了，他在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察觉到这种变化，真真正正的明白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在彻底的与死地融合。
自己身上的气场变得怪怪的，正在跟死地融为一体，叶小楼忽然有些害怕，他知道如果自己彻底的变成死地里的人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死地中的生路了。
明明前几天还想着留在死地也很好，但是见到绝望疯狂的陈鸿后，叶小楼忽然犹豫了。
好像死地里活的很快乐的人在感情上都很满足，感情上不满足的人，最后都疯了。叶小楼自己其实是不太懂感情的，他本身就没经历过足够多的事情，也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而已，但他足够聪明，似乎已经确定，自己如果留在死地中，是会疯的。
“要不然，我变成大人，跟你谈恋爱吧。”叶小楼有点天真有点傻的说，“我知道一种术法，可以拔苗助长，让我一夜之间长大。”
“有后遗症吧？”叶狗蛋问。
冲着对方点点头，叶小楼随意道：“有的，我会比较虚弱。”还有一点叶小楼没说，死地这个地方太特殊，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而且这个想法很天真，即便是成功了，对于寻找生路这件事来说，或许也没有什么帮助。
但叶小楼想要遵从本心，他不太喜欢理智，感觉遵从本心自己才会更加快乐一些。
他在死地圈了一块地方，正好把陈鸿圈了进去。用死地特有的一种粮食洒在地上，画阵，嘴里念念叨叨的念着什么，扔出去的符箓正常燃烧，但是并没有引来孤魂野鬼，也没有引来四方诸神。
会成功的吧，叶小楼站在阵法中央，小小的手对着陈鸿的方向轻轻一抓，道：“我要借你的力量。不过我答应你，会帮你把小烨找出来”
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陈鸿，让他慢慢平静下来，顺从的被叶小楼抽走自己的力量，最后变成一个有些模糊的人跟在叶小楼身后。
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成年人，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骨骼、肉身都在疯狂生长，疼痛让叶小楼的意识有些恍惚，他迷迷糊糊的看到叶狗蛋眼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影子，那个孩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个子变高，样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大后的叶小楼模样很清秀，身量瘦高，大长腿，胸膛很单薄。他并不是一个如陈鸿、叶狗蛋那种让人看到会感觉惊艳的人，平平凡凡的，仿佛扔到人堆里就认不出来似的。
“我喜欢。”叶狗蛋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从此以后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感觉今天的日子不一样了，觉得叶小楼那样好看，觉得他就可以代表他的全世界。
任性的长大，叶小楼觉得很值得，至少叶狗蛋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像大半小半那些人一样，觉得感情特别美好。事实上长大后的叶小楼自己也觉得很不错，他甚至觉得灰色的死地也有了色彩，每天的生活都特别美好，即便是两个人共同喝一杯饮料也觉得美味无比。
这样或许就能在死地留下来，不用寻找生路吧。
“小楼儿，我们一起寻找生路吧。”叶狗蛋很开心的说，“要是能找到我就把你送出去。”
“我跟你在一起不好吗？”叶小楼有点奇怪的说，“其他人感觉都很好啊。”
“我”叶狗蛋扭头看向别的方向，心里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小楼，以为叶小楼是为了他才长大的。长大后的叶小楼他很喜欢很爱，但在死地强行长大，并不好。
拔苗助长的后果从来都不会好，只不过不好的程度有些差别而已。
第66章
任性的不太懂事的叶小楼强行长大，也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爱情的魔力，然而后遗症是很严重的，他在一天一天的变得虚弱。在死地，实力代表一切，当力量消失的时候，这个人也就代表了死亡。
就像一场以梦幻为背景，以美好为主题，以爱情为主线的故事忽然从主角的幼年期来到成年期，然后在刚刚见识到梦境的美好，还没来得及享受的时候，猛然的不受控制的进入老年期。
很残忍，也很现实，让叶小楼完全没想到过这种可能。
“死地，真的很特别。”叶小楼很满意自己的模样，“我们看上去是不是很相配？”
“那是。”叶狗蛋依旧那样，还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凌厉的帅气，他揽着叶小楼的肩膀低声说，“我原本以为死地是很好的地方，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但现在我忽然觉得死地一点都不好，如果我们能在外面相遇，那就有一世又一世的时间，感觉咱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笑眯眯的推开对方，坐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叶小楼眯起眼睛，手指有节奏的伸展，“你是不是傻，外面的一世就是人的一辈子，只有因果才能延续，感情是不能延续的。就算能做到十世夫夫，第十一世也有可能相互见面不相识。唔，我算算，我们的命格还蛮相配的，不过感情很坎坷……”
“只要能出去，我就有办法跟你生生世世在一块儿。”叶狗蛋骄傲的抬起下巴说，“外面的世界再怎么样，难道还能比死地更艰难吗？”
“更艰难的。”叶小楼闭上眼睛，他刚刚偷偷算了一下自己的命数，发现依旧算不出来，但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当初来死地的时候就踌躇满志的想要找到生路回到外面的世界，那样他的命格就能发生改变，不用再担心影响到别人的命格而不能跟任何人有关系了。但死地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在这里叶小楼不需要担心自己影响到别人，更何况还有叶狗蛋这样让他喜欢的人存在。
相守一辈子肯定是很幸福的事，但叶狗蛋却不满足了。这个感情上有些迟钝的男人似乎从叶小楼成年后才真的长大，原本没心没肺的他忽然变得心思通透起来，竟然开始琢磨未来。
但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当他在乎这段感情，在乎叶小楼的时候，后者却像当年的小烨一样，开始慢慢变得虚弱。
有时候就这么看着叶小楼在躺椅上睡着了，叶狗蛋就会发现自己的手在害怕的发抖，他害怕叶小楼在下一刻就会消失，他觉得叶小楼之所以拔苗助长的长大就是因为自己，他把这些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叶小楼。
有一种自己就是陈鸿，自己的命跟陈鸿一样，而叶小楼的命跟已经消失的小妖怪小烨一样的错觉，叶狗蛋在这一刻无比真实的感受到了。如果叶小楼死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在这一刻，叶狗蛋无比的痛恨这个地方，这个没有未来的死地，而他觉得自己必须找到生路，让叶小楼出去，让他回到正常的世界。
死地里面的生路究竟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找到过，但生路确确实实存在着，叶狗蛋想找，并且一定要找到。
“你还不如陪我到处玩玩，我听大半小半说死地也有许多风景区，有很多游玩。”叶小楼的心情很不错，他偷偷算过，感觉死地里是不存在生路的，这或许就是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任何人找到死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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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灰色的画面，叶小楼自己好像变成了旁观者，他看到小小的自己飞快的长大，变成成年的样子，身边还有长大后的叶狗蛋，模样真是好看。他还看到叶狗蛋忽然发疯了似的到处搞破坏，把死地那个灰色的地方的天空捅了一个窟窿，看到叶狗蛋哭的稀里哗啦的跪在地上祈求着什么。
他应该是：疯了。
后来的画面就模糊的厉害，叶小楼特别想看清楚，然而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叶狗蛋真的从死地出来了，还带着成年后的他。
缓缓睁开眼睛，叶小楼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娃娃似的叶狗蛋，他忽然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他抬起手怔怔的看着自己手掌，似乎是想从这里看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鸡伯伯说时间到了，究竟是什么时间到了？
“你醒了。”狗蛋板着脸站起来，端过来一杯水小心翼翼的喂叶小楼喝下，说，“鸡伯伯说等你醒过来就去书房找他，有事情要跟你说。”
慢慢坐起来，叶小楼发现自己身上很清爽，衣服也换过，他摸了摸狗蛋的脑袋，问：“你的鬼气稳定了？”
“恩，鸡伯伯又给了新的羽毛。”狗蛋认真的点头。
鸡伯伯的书房在叶小楼心里一直都很神秘，从未进去过，这还是第一次接近书房。书房的门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一双眼睛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看上去像真的一样，叶小楼与之对视的时候竟然能感觉到淡淡的威压。
敲开门进去，叶小楼发现鸡伯伯家的书房跟大部分书房也都差不多，不过书柜、书桌等等看上去有些特别，木料看上去都是有些年头的，仔细感觉还能感觉到有淡淡的灵气逸散出来。鸡伯伯坐在书桌后面，示意叶小楼坐下，“陈鸿在这里。”说着，鸡伯伯把书桌上的一个木盒推过来。
手指放在木盒上，感觉有一层隔绝灵气散开，随后木盒自动打开，陈鸿从里面飘出来，落到地上变成叶小楼见过的样子。他看上去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眼中的希冀并没有减少，“你说要帮我找到小烨。”
“我记得。”叶小楼点头。
挥了挥手，示意陈鸿退到一旁，鸡伯伯叹25 了口气说：“当年的经历想必你都想起来了，死地是没有生路的，当初你和狗蛋之所以能出来，那是因为地藏王菩萨用自己把你们两个人给换了出来，所以狗蛋才会去地狱……”
“那现在？”叶小楼有些担忧。
“现在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你和狗蛋虽然不需要去地狱镇守，但是也要做一些事。”鸡伯伯说着又拿出一个只有手指大小，看不出材质的斧头递给叶小楼，解释道，“这是菩萨的腿骨做成，从今天起你就负责在阳间惩奸除恶，积德行善。”
“我以前做的就是这个，有什么不同吗？”叶小楼拿起只有手指大小的斧头，感觉虽然没有天地秤和金算盘看上去厉害，但手感很不一样，这应该是级别很高很高的那种法器。
轻轻摇了摇头，鸡伯伯手指轻轻一弹，书房的门就立即打开，他示意叶小楼出去，话也顺便说了出来，“以前是全凭你的意愿行事，以后却不能了。”
并没有再多的解释，书房的门关上，叶小楼就看到狗蛋已经收拾好行李在院子里等着了。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无风自动，树叶摩擦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似乎在向叶小楼打招呼。
和叶狗蛋一起离开，叶小楼把法器都收起来，自然要先回符箓专卖店看看。他并没有告诉狗蛋自己想起来的记忆，感觉现在的狗蛋也挺好，只要鬼气能压制住，实力继续成长，迟早有一天，他可以让狗蛋变成真正的人，哪怕是现在的自己跟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目的也绝对不会改变。
不过记忆中灰色的死地虽然也很不错，但比起有着鲜艳色彩的现实世界，叶小楼还是觉得现实比较美好。甜美的冰激凌，酸酸的冰糖葫芦，苦涩的苦瓜，还有个头特别大的南瓜，一个个看上去都是那么鲜艳那么美味无比。
回到店里，叶小楼手里已经多了一大兜零食，狗蛋拿着大大的棉花糖，一点一点的舔着，他还给叶籽藤买了一个。
“先生，店里的符箓卖的差不多了，您看需不需要补充？”叶籽藤最近都是自学，实力增长了一些，个子也长了很多，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待在店里。
把行礼扔到地上，叶小楼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美味符、引雷符等都卖完后剩下的空盒子，道：“回头我再画一些，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找个时间自己出去玩玩，店里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