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流氓样儿笑：“怎么会……”
然而顾凌这话还未完，一个声音便从长廊树丛后传来了。
龙农拍着掌走出来：“陶将军，这可不行，怎么一代将军就被个满嘴胡话的狐狸给压柱子上轻薄了？！不行，你得给压回去，本王支持你！”
陶瀚没想到这里真有人在，而他刚刚和顾凌的事儿还被磬王殿下给看个正着了！瞬间吓出了身冷汗。只能等待发落的僵在原地。
而顾凌在看见龙农的一瞬间却笑了，他嘴角一扯却是单膝跪地，对龙农道：“顾凌对陶瀚一心一意，真情可比，一生不相负。望磬王殿下请陛下赐婚。”
好吧，龙农本来想吓吓这两人的，但是他现在被顾凌吓得脱了下巴合不上嘴了。赐婚？这顾凌不是开玩笑吧？两个男的请皇上赐婚？!
然而没等龙农反应过来，顾凌已然起身，他拉起陶瀚的手，笑着看着眼前的人：“见陛下……我们一起去。”
陶瀚此时也瞢了，顾凌的话一出口他就瞢了。赐婚？他是从来没想过的，还是跟顾凌。他何德何能？他不过是山间一草民，当年从军幸遇如今圣上得以施拳脚，才有现在可报效国家的能力与义务他已是感谢上天了。
现在的生活他已经满足了，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没读过书的他却是非常敬佩读书人的，当然也包括顾凌在内。但是因为此人常常‘与他作对’，他便以为顾凌其实是看不起他的，不过是想看自己出丑罢了。但是……他说一生不相负，一生不相负啊这不是说着玩的吧，这是认真的吧？
陶瀚知道在万倾如果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多么的不易，男女在一起可以三妻四妾可以不从一而终。然而，如果是两男人，却必须守一生之诺，此生都不能背叛，若弃之……
若弃之……以凌迟之刑论。
这是赌上性命的相守，就算是再相爱的两个男人，他们也只希望能在一起，却极少有人敢告之天下的成亲的。


55
55、春试 ...


顾凌握着陶瀚的手一路带他到了御书房门前，然后拱手对屋内人道：“微臣求见圣上。”
自龙农走后左戟本在房内无心看奏折，正烦闷着便听见外面顾凌求见的声音。
“顾凌，进来。”
顾凌走进来，手里还拖了一个人，说是拖也不为过，陶瀚一路被顾凌带到御书房是根本没醒过神来。此时见了左戟也只本能行礼然后依旧站在顾凌身边。
龙农站在门边看着顾凌，又看了看正看见他的左戟一眼。两个男人结婚，原来在万倾是有法律可行的吗？
左戟见龙农跟在顾凌陶瀚身后去而又返，三人神色却各异，一时不清楚是出了什么事。
顾凌行跪礼道：“微臣愿把命交给天下，请陛下把陶瀚赐给顾凌为妻。”
左戟震惊起身，他看着顾凌问道：“你？和陶瀚？顾凌，你别跟朕开玩笑。”
顾凌一把把还在呆愣中的陶瀚扯下来与他一起跪在地上，顾凌笑颜：“思虑良久，这是臣这一生唯一愿拼全力且不惜性命也要得到的。”
左戟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陶瀚和顾凌面前，男男成亲这在万倾每年中最多也才一场亲事而已。
“顾凌，这事儿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也要陶瀚同意。朕看陶瀚并不是太……”平日里这陶瀚是怎么看顾凌不顺眼的，两人见面都瞪眼，这忽然……左戟实在有些接受不过来。
顾凌道：“陶瀚当然也同意。”
顾凌、左戟一起看向陶瀚。可怜的陶将军这才反应过来，他同不同意？意思是如果他同意了这事便成了？他不同意呢？哎……可是，他也不知道，陶瀚回望顾凌与陛下……
“臣、臣不知。”
顾凌没想到陶瀚到如今情形还会这样回答，他一惊一把把陶瀚双肩抓住，眼神害怕而急切地把人盯着：“小瀚，你别骗自己，你也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我会爱你一生，不会让你受到我们爱的刑罚。”
陶瀚抬眼看了顾凌一眼，又偏头越过左戟看向左戟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龙农，忽而低头道：“陶瀚一切但凭磬王做主。”
陶瀚话一出，三人都转头看向龙农。
龙农心说我自己都没主意还怎么给你做主？正想全凭自己心意时看见顾凌正紧张地看着他。龙农不由想这个人是认真的吧，又见陶瀚眼里的不确定，其实很多事都是要赌一把的，陶瀚又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呢？
“既然陶将军让本王给做主，那么……”龙农故意吊味口，见顾凌已僵直起身手不自觉的占有似的抓紧陶瀚的手，龙农看在眼里浅浅一笑：“听说顾大人当年是头名状元……”
“……是。”顾凌不明白龙农这样问的意思只能依实答道。
从没见过运筹帷幄的顾大人这么紧张过，龙农很得意：“陶将军是军队出身，其实没有过正式武考，是陛下亲手提点的是吧？”
陶瀚看着龙农回答道：“陛下之恩，陶瀚此生不忘。”
龙农手指一弹：“既然顾大人是文科状元，那陶将军也弄个武科状元，这才叫门当户对嘛。那如果陶将军拿不下今年的武科头名，我看……”
顾凌正要说他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可没想陶瀚先他一步向龙农道：“臣谢过殿下，臣定不负众望。”那眼中少了从进入御书房起便有的朦胧无措，多了分坚定信念，他从没觉得他像现在这样明白过。
龙农意在推陶瀚一把，当然也要成人之美，但是陶瀚的顾虑是一个阻碍。能让陶瀚心甘情愿跟了顾凌的办法那就是让陶瀚去考个武状元回来压住顾凌了。
龙农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顺水推舟之举，可是……
“不行！”
“那这样……朕不是要少收了一个武将，如果陶将军中了状元，他可本就是朝中大将。”
顾凌与左戟几乎可说是异口同声说出了上面两句话。左戟的说法龙农还能勉强理解，可顾凌为什么一口否定了？
陶瀚道：“今年武考，请陛下恩准。”
左戟叹了口气，这龙农真是好心办坏事，武状元那是那么容易得的？说是少收一名武将也不过左戟开玩笑之说而已。然而陶瀚竟然决定了，那就由他去吧，左右看这两人的缘份了。
顾凌还想说什么，被陶瀚一眼望去住了嘴。
龙农颇为不解地看着顾凌和陶瀚两人离去后才回身问屋内左戟：“陶瀚身为一品大将军，难得武状元还得不了？顾凌那么紧张干嘛？”
左戟走到垫着软毯的小塌上坐下：“陶瀚的武不错，但却毕竟没有系统学过战场布阵，不过这也不打紧。主要是武考虽主考武，但是也要考文，这个陶瀚是真不在行的，他是大字只认数十的人啊。”
龙农走过去问道：“难吗？”
左戟看着龙农，意思是这个还用说吗？武状元是那么容易考的？
“无妨，此事也只我们四人知道，他两人……你是怎么遇上的，从前真没发现……”
龙农叹了口气转身坐左戟旁边：“我看完了，陶瀚那样子是势在必得的，如果真栽在文试上，我看他估计不会答应顾凌，别看他平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好胜心很强。”
左戟想着觉得龙农说得也是，不由点了点头陷入沉思。等再回神时发现龙农正看着自己，左戟一顿装作随意地撇开眼。
龙农把左戟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低落。
“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大声跟你说话，之前也不该和你开那种玩笑。”龙农想妥协。
左戟忽然道：“哦，对了，正有东西给你。”他起身走向书案边，从上面取过一沓纸过来递给龙农：“这是你刚刚落下的吗？是什么东西？”
龙农抬眼看了那纸一眼，是他画的一些准备给工部送去的小零件，不知道能不能造出来，是准备送给龙润的生日礼物的。
“哦，给龙润的生日礼物。我送去工部给看看能不能造出来。”说着便起身拿过那沓纸，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左戟道。
龙农停下来转身看左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要说。
左戟想了想，张了张口好似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最后还是问道：“我生日礼物呢？”说完脸上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龙农一想到就来火，你过生日又娶媳妇还要我送什么生日礼物，做人别太贪了！
“送过了啊，一颗夜明珠、一对玉如意、白银一千两还有其它的我不记得了，不信你可以去户部查。”
左戟看了看龙农：“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什么东西给我？”
龙农道：“那些东西不是我的吗？那颗夜明珠都很贵的啊，你不要还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
左戟低眼叹了口气转身往书桌方向走去，龙农看了看那失望的背影一眼，心里一哼：有也不给你！

龙农的图纸上画的是螺丝、链条和齿轮，他想做一个简易的只要小孩子可以带步的脚踏车，只要这个成功了，那以后他也可以做一辆他可以用的脚踏车了，只是想想应该也不太可能，小孩子玩玩的可以，真要做到可以简单到轻松带步的……也点难度。
欧阳易看了看龙农画好的图纸，抬头问道：“这么小？不能大点吗？”
龙农道：“不能了，而且表面打磨要好。”
欧阳易拿着图纸看了又看，最后道：“我试着叫他们做做，能做出来就最好……”
龙农笑道：“放心，我也只是试试看，能19 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吧。大概要什么时候能完成？”
欧阳易道：“这个时间说不好，得问工匠们……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两个月。”
龙农站起身点头：“哦，那好，就麻烦大人了。”
“恭送殿下。”

皇塾春试当天龙农便把龙润送到了皇塾，陈太傅原是左磬为太子时的老师，此时听左戟说龙农要亲自带世子龙润过来参加春试，这位老太傅那是站在皇塾门口翘首以盼啊。
当日可说是春暖花开，阳光很好，小青草嫩幽幽长在地上。左戟坐在空地中的一把椅子内，春试是在皇塾的院内。他面前站了五岁到十五岁不等的十几个孩子，他们之中只有左越和左鸣是皇子身份，其它的都是将相大臣之子。
十几个孩子都考完了，左戟转头看向龙润，对众人道：“今儿除了春试之外还有位学子的入学试，当然，也算进春试里，如果考过关，照样有赏。”
龙润于是流着口水望向左戟，等着他要考自己什么。
“虎父无犬子，世子殿下一定如他父亲一样厉害。”陈太傅都忍不住想夸龙润这虎头虎脑的小娃娃了，谁叫他是他平生最得意弟子的孩子呢。
左戟道：“哦，是吗？太傅既然这样说，那世子的题就由太傅出好了。”
陈太傅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龙润矮不隆冬的身子，这娃子没学过要考什么呢？
“世子可识字？”
龙润大脑袋狠狠一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陈太傅。
陈太傅想了想，摸了摸他那代表智慧的胡子，道：“这有一首诗，世子认真听着了，我只念三遍，你要把它背下来。”
“太傅。”左越忽然道：“小润儿才四岁，您把诗写给他，让他明日再背给您听吧。”
陈太傅看了看左越，这娃子虽出身不好，但本性也不算太坏。他又看了看龙润，问道：“世子如果没把握，这春试不考也罢，再过两月皇塾还是可以进的。”
龙润大眼睛亮晶晶的，对陈太傅道：“太傅请，龙润听着。”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陈太傅一字一字读出来，生怕龙润听不明白，念完一遍后等龙润在脑子里转一遍了才开始准备念第二遍。
“太傅。”龙润软软的童音打断了陈太傅正要准备念下去的诗，道：“龙润背给您听……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你……可是以前学过这首诗？”陈太傅微微惊讶地问道。
龙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龙农，意思是爹爹可以证明。
龙农笑道：“他没学过，只刚刚听太傅您念过一遍。”心里却很是得意，他早发现龙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了，所以才敢让他来参加这春试。
陈太傅对左戟一拜：“世子乃天生神童也。竟有过目不忘这能。”
左戟也笑，对龙润招招手，龙润便向左戟跑了过去：“皇叔。”
左戟道：“润儿，要来皇塾吗？”
龙润点头。皇塾可以学好多好多的东西，能像七皇叔一样无所不知。


56
56、龙农不是左磬 ...


一套名家遗留下来的笔墨被左越得到，左戟让人拿给他后才转向龙润：“你想要什么？”
龙润眨了眨眼，看着他皇叔道：“我想去藏书阁，找一本书。”
左戟笑道：“什么书，你说名字朕让人给你找来。”
龙润偏头看左越，那本上面有奇怪图画的书是左越告诉他的。
“是神兽游仙图。”左越替龙润说道。
“哦？是吗？”左戟想了想，转头对一旁侍卫递了一眼，那侍卫便转身离开了。
龙润拿了书后很高兴，他捧着书翻了又翻，一旁龙农也看了眼，先不论画风什么的，这就是一本连环画嘛。
春试完后左戟并没有多作停留，龙农和龙润自是跟他一起走了。左戟会去御书房，龙农和龙润却是回繁宇殿。龙农让人把龙润送回去，他自己转身又去了工部。
欧阳易见龙农来，很是高兴地从他位子上站起来：“微臣给磬王殿下……”
“不用了，欧阳大人。”
“殿下来的正好，上午下官才刚从工房那边回来。其它的还好，就那小扣子大小的东西难了些，所以得一个月。”
龙农颇为惊喜：“一个月能成吗？那太好了，谢谢你了欧阳大人。”
“殿下那里的话，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龙农高高兴兴从工部出来，看着天色也才中午，想到左戟在御书房里，自己回繁宇殿也没什么事。到是年冬的时候本来种的几根小苗子全给霜打了，这天气好前些日里他又把地翻了种上了，可是总得防防再出显个什么天灾的，所以龙农准备建暖棚。菜棚一但改建起来，种子来原便是一问题。
龙农晃悠晃悠的，竟然就出了内苑。四下里一看，都到这里了不如就出宫一趟。决定一出，龙农便欢快出宫去了。
在京城内晃了圈，买了点东西，走着走着正巧走到了一处大门府邸。龙农抬头一看，就两个字：相府。
龙农才在门口一站，那守门的仆人却已迎了出来，高高兴兴对龙农道：“磬王？真是磬王殿下吗？您是来找公子的吗？大公子正好在家，您里面请。”
龙农看了那仆人一眼，这人好似是认识他的：“好久没来了。”龙农故意说了一句。
“是啊，您以前隔三差五来找我们大公子作画对诗……”那仆人好似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住了嘴，只道：“不过，现在能来也是好的，殿下里面请。”
龙农猜那仆人想说的是造化弄人。

凌修云正斜卧在一颗桃花树下，拿着花瓣逗河里的游鱼。斜眼看见龙农被家里守门的仆人带来也不起身，依旧把那手指浸在水中一圈圈划动，水波便慢慢漾开来。
龙农对身后仆人道：“好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仆人走后龙农便自己向凌修云那里走去，刚走近便听凌修云道：“人面桃花，故人可归？”他声音清透而幽扬。
龙农站在河边看了河水一眼，里面小鱼自在游地欢实。
“你不该在他成亲那晚告诉我真象……”龙农道。
凌修云道：“哼，那他还不是没有去淑容宫……不过你今日前来，本公子猜……陛下没有碰你。”
龙农觉得这凌大公子说话真是毒的狠：“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那天来告诉我左戟喜欢我？为什么之前不说？”
凌修云道：“因为我告诉你真象，是想让你也告诉我真象。”
龙农看着凌修云道：“什么？”
凌修云道：“桃花依旧，故人随风。”
龙农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凌修云道：“你总要给我一个祭奠他的消息。”
龙农一怔，仿佛有寒风拂面让他忽然感觉一冷，那个秘密他要不要说出来？他不知道左磬是怎样的人，他更不知道凌修云和左磬之间是怎样的至交。但，这一刻，他能感觉到从凌修云身上散发出的对逝者的悲伤之情和怀念之情。他也只不过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一张故人已逝的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