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云狄策马走到安达木身前,长剑出鞘,抵住安达木的脖子,阴恻恻地道:“你竟然敢违抗公主的命令?你眼里还有没有公主和本将?你别以为你是领队,本将便不敢杀你!”
安达木双眼冒火,对这草包的容忍度也到达了顶端,他霍然抽剑挡开司马云狄的剑,二话不说就袭上,司马云狄没料到他竟然敢还手,当众挑战他的权威,他暴怒之下,便在马上与安达木打了起来。
司马云狄虽说是将军,但是靠父辈上位的他,并无什么真材实料,不过几招,便被安达木击败挑下马。他惊怒交加,怒喊一声:“兄弟们,安达木胆敢违抗公主的命令,把他拿下!”
侍卫中多是他的人,他这一喊,侍卫们都持剑上前围击安达木。
安达木的武功不错,但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只一会便被擒住,押至司马云狄面前。
司马云狄心高气傲,如今在侍卫面前丢了威风,心中恼怒至极,当下就一拳打在安达木的脸上,恶狠狠地道:“本将让你三分,你便当真当本将好欺负?”说完,连续又踢了几脚安达木的胸口,安达木被他踢出几丈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见司马云狄下手真的很重。
安达木撑起身子,面带痛苦地道:“将军,要杀要剐,也等风沙过后再说,到时候,下官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司马云狄哼了一声,“杀你,岂不容易?不过现在留着你还有点用处,你最好安分守己点,再在这里为人耸听,公主一怒之下,本将也保不住你。”
安达木急急地道:“将军,请相信下官,下官绝非危言耸听,这天色马上就要变……”
司马云狄冷嘲道:“是啊,马上就要来了,那就等着吧!”说罢,嗤笑地跟侍卫道:“你们相信他?他昨晚也说有风沙的,结果等了一晚上,连个屁都没有。沙漠之鹰?呸,沙漠?8侍卫都哄堂大笑,纷纷耻笑安达木。
只是,众人哄笑之际,却见原本还有一丝明媚阳光的天色,忽然就变得沉暗了起来,原本是拂面的热风,如今风势卷起地面的沙子袭面而来,叫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安达木眯眼看天,风势颇为强劲,他背着风,见四周的黑云急速聚拢,当下就大喊一声:“大家快走,离开这里!”
众人也被眼前的变故吓倒了,方才耻笑安达木的司马云狄和侍卫们也都微微变色。正踌躇之际,却见风势又忽地减弱,天上的黑云渐渐散去,露出了炙热的火球。
太阳继续烤着地面,一切风平浪静,所有的风都散去了。
司马云狄哼了一声,“这会儿倒是放了个屁,只可惜,是个闷屁!”
侍卫又是哄堂大笑,“是闷屁,只是这闷屁也不臭,有人要逞英雄,英雄做不成,做了狗熊了!”
安达木彷如听不见,站在原地四处看着,空气比之前更热了,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沙漠的热气在不断地蒸发上去,全身仿佛被火烤着一般炙热滚烫。
忽地,他大叫一声,“不好,雨蒸风来了!”
果然,只见方才散去的黑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速聚拢,风沙再起,只是这一次,风沙一来就惊人,席卷起地面上的沙子兜头兜脑地扑过去。
众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马儿受惊,竟挣脱了缰绳疯狂地四处乱撞。
司马云狄吓得面容陡然变色,急忙飞奔回去,护送公主上马车。
安达木冲过来,一把推开司马云狄,道:“不要上马车,快趴下,用丝绢蒙住口鼻!”
风扬起的沙子灌进他的口鼻间,直冲喉咙,他一阵干吐,用袖子捂住嘴巴,冲上马车上高呼:“大家不要跑,快趴下,快趴下,捂住口鼻,不要起来!”
只是队伍乱作一团,谁也听不见他的话,马儿受惊撞倒了许多人,有被后来的马匹踩到,这风沙还没施展威力,便已经有人肠穿肚烂了。
霎时间,风云变色,狂风乱作。萧云深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拉住安达木,“你快想办法啊!”
安达木也顾不得冒犯了,压着萧云深扑倒在沙面上,道:“公主莫要起来,快趴下!”
只听得东西噼噼啪啪乱响,沙子如同海水一般覆盖过来。很多人身处沙丘,那沙子翻过来,直接就把人给淹没了。
天似乎在一瞬间变黑了,狂疾的风沙中,谁也瞧不见谁。安达木的腿被人抓住,竟是司马云狄,方才的威风如今已经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瑟瑟道:“怎么办?怎么办?”
安达木顾不得他,只是拉着公主和公主身边的万尚仪伏在沙面上,脑袋被风沙狂肆地袭击,火辣辣的生疼。
萧云深吓得大哭起来,安达木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急急地道:“公主莫要张嘴!”
萧云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仿若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死死地拉着安达木的手,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哭了,只是眼泪还是不断地从安达木的手指缝里渗出。
天空中似乎有雨,但是,雨点没有下到地面,相反,沙子却不断地移动覆盖。
安达木睁开眼睛,依稀看到一团黑气迅速地移动,他心中大震,他知道,那不是黑气,是龙卷风,是沙漠龙卷风。
龙卷风移动的速度惊人,只一会儿工夫,已经来到。许多没有趴在地面的人,瞬间就被风卷走,四处充斥着凄厉的尖叫声,马匹和人以及包袱全部都被卷上半空,瞬间就消失了。
萧云深全身颤抖,捂住嘴巴歇斯底里地尖叫,沙子往她嘴里灌,她受不了,跳起来不断咳嗽。安达木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拉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声音只听到一个高亢的开头,便再也什么都不闻了。
安达木惊呆了,匍匐在一旁的司马云狄也惊呆了,万尚仪也惊呆了。
他们死死地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只怕下一个被风卷走的就是自己。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风声渐渐地减弱,而原先的乌云也慢慢散去,日头仿佛从没离去过一般,依旧在头顶上燃烧着。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骆驼,马匹,人,嫁妆,马车,全部都不知道被龙卷风卷到哪里了,茫茫沙漠中,只有他们三人。
万尚仪首先哭了出来,开始是低声地抽泣,慢慢地就变成了嚎啕大哭。目睹这一变故,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都会疯掉。而万尚仪好歹在宫中见惯风浪,所以,这一哭,倒把心内的恐惧和悲伤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安达木和司马云狄一句话都没说,面容哀伤,这刚才还好好地相处的一群人,忽然间就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些人生存的机会,其实都是零了。
正在哭泣的万尚仪忽然惊恐地喊了一声,“风沙又来了!”
安达木和司马云狄吓得浑身一震,齐刷刷地看天,只是天色日头已经在高空中悬挂,天色并无特别。
而万尚仪刚才站立的位置旁边,有沙子刷刷移动,安达木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猛地蹲下身子拼命地扒开沙子。
这一刨,便不得了,竟然刨出两个活生生的人。
“公主?”三人吓得急忙扶起其中一名女子,只是,安达木和司马云狄两人惊喜过后,面容上又布上一层疑惑,这女子的面容和公主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瞧着,仿佛比公主年纪稍长,而且,衣着打扮也不一样,十分怪异。一条窄脚的裤子裹紧两条修长的腿,上身穿着一件外套,里面的一件内衣竟然绣着两只小熊。再看她身旁躺着一名男子,也是一样的衣着打扮,但是头发很短,年纪在三十上下。
两人虚弱地呻吟一声,睁开眸子瞧着三人。
这两人从哪里来的?为何会被埋在沙子底下?莫非是刚才的龙卷风吹来的?
安达木急忙扶起两人,问道:“两位也是遇上风沙了吗?”
这两人正式从现代穿越过去的温意和朱方圆。两人经过窄窄的时空隧道,然后忽地被一阵风卷起,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89章荒谬的要求
朱方圆扶起温意,心有余悸地道:“是啊,我们也是遇上风沙了。”
温意有些茫然,她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眨眨眼睛,瞧着眼前三个身穿古装的人,有些愣愣地想着,拍戏吗?
安达木道:“你们算是命大了,这场风沙这么厉害,你们被卷到此处竟然还安然无恙,是上天庇佑了!”
朱方圆嗯了一声,见他们穿着跟中原人士有些分别,便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安达木犹豫了一下,眸光看着温意,忽然就跪了下来。
温意和朱方圆愕然地看着他,一个大男人,怎说跪就跪了呢?朱方圆手忙脚乱地扶起他,道:“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司马云狄和万尚仪也怔怔地看着安达木,不知道他为何对两个陌生人下跪。
安达木却不起来,恳切地道:“两位,在下虽然冒昧,但是事关我南诏国运,还请两位答应在下的请求。”
朱方圆见他说得这么严重,知道事情定不简单,便道:“兄台不必如此,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议就是。”
司马云狄听他这样说,大概能猜到了安达木的意思,他一把拉起安达木,推搡着到一旁,不悦地道:“你想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让那女子冒名顶替吧?这可是死罪!”
安达木愁眉苦脸地道:“一旦让皇上知道公主死了,我们也难逃一死。这一次和亲的机会,是皇上费尽心思求来的,为的就是咱们南诏五十年的安宁。”
司马云狄虽没什么脑子,但是也有一颗爱国之心。他瞧了瞧温意,迟疑地道:“但是,此女看上去,已然超过二十,咱们公主才十六。”
“她未曾装扮,加上咱们南诏和中原女子本就有些不一样,成熟些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见过公主的,除了镇国王爷便无其他人,当时也只是一面之缘,且又相隔了好几个月,镇国王爷定也瞧不出端倪。如果这一次和亲的事情被我们搞砸了,皇上定必怪罪,而咱们跟梁国的恩怨,又不知道何时才能消除了,咱们南诏受战祸十年有余,民不聊生,这刚安宁了两年,如又要起争端,苦的,就是老百姓啊!”安达木语重心长地道。
司马云狄不做声了,打仗十余年,安定两年,前后对比,真是太强烈了。以前在路旁,总会看到饿死的百姓,每一场战役之后,总会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生离死别,不止在民间,在官宦将士家也经常发生。他的两位兄长,也是马革裹尸归的。
不止他,相信南诏许多百姓,都不愿意再受战火的祸延。这一次和亲,南诏能够得到梁国的庇护,北鲜也不敢肆意入侵。
最后,他长叹一声,道:“但是,她也未必同意,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
安达木咬咬牙,道:“不同意也必须同意!”
司马云狄诧异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安达木脸色纠结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道:“你不要管!”
温意这厢也正糊涂着,她也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自己还在上班了的,朱方圆是她的朋友,从他的城市来找她玩儿,他们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
她瞧着朱方圆,问道:“我们是怎么来的?”
朱方圆瞧着温意,问道:“你不记得了?”
温意甩甩脑袋,努力地想了一下,最后无力地摇头,“不记得了,我记得我还在医院上班,怎么忽然间就来了这里呢?”
朱方圆不知道她还剩下哪些记忆,尤其在这个朝代的记忆,她脑子里还残留多少。
“京城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宋云罡吗?记得叶儿吗?记得诸葛明吗?”朱方圆问道。
温意茫然地看着他,“他们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了?但是,你说的名字都很熟,朱方圆,我是不是失忆了啊?我碰到脑袋了吧?”她有些惊慌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看哪里疼痛,但是摸了一通,没有外伤,也没有觉得哪里痛。
朱方圆诧异了,“你不记得他们,却还记得我?你也是在京城认识我的。”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温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们是不是穿越了?是不是我们穿越过来的时候失去了某些记忆?你呢?你所有的往事都记得吗?”
朱方圆见她神色惊慌,为了安慰她,便扯了一个谎,无奈地道:“我忘记了现代的所有事情。”
温意想起他之前说过,他的家人都不要他了,他很难过,忘记了也好,不高兴的事情还记着做什么呢?见他努力地回想,怕他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便道:“现代的事情不要想了,既然我们穿越了过来,就想着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吧。现代,大概我们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觉得特别伤感,反而,心里觉得很踏实。虽然忘记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了,可她心里还是莫名地踏实。
温意见安达木与司马云狄两人静悄悄地躲在一旁说话,而且神情诡异,她担心地道:“他们是什么人呢?会不会谋算我们?”
朱方圆也有些担心,本来以为一穿越就能够回到京城,却想不到,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沙漠,还要这里刚经历了一场风沙。
他安慰温意道:“不用担心,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温意略安心,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发现脚步轻盈,应该是功夫还在,如果他们真的要使坏,她应该还是可以对付的。只是,她忽然想起,她为什么会有功夫?她在现代,似乎是没有学过功夫的,为何脑子里会想起功夫这个词?
撇开失忆的困扰,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这个朝代的空气,道:“不知道离开这个沙漠要多久呢?”
万尚仪一直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听温意这样问,她道:“应该要三日左右。”
温意哦了一声,“谢谢!”她看着万尚仪,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沙漠里?”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商旅的人,再看司马云狄,穿着一身盔甲,应该是某国的将士,只是不知道因何会出现在沙漠里呢?
万尚仪不敢贸贸然透露,只是讪笑一声就站立一旁静候安达木与司马云狄。
温意与朱方圆见她不说话,便道:“既然不方便说,我们也不问了,我们要赶路,后会有期!”
安达木见两人要走,急忙走过来恳切地道:“两位,我们也是在沙漠里迷路的,不如结伴行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朱方圆极目远眺,这里一望无际的黄沙,在沙漠行走确实也危险,他们都没有沙漠生存的经验,而看他们三人能够在这场风沙里活下来,想来应该是有经验之人,沉吟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结伴上路吧。”
再度上路,安达木他们已经没有行装可收拾了。所有的东西,都被风沙卷走,马儿没有了,骆驼也走失了,一行千人,便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万尚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神情悲伤,几次想要哭出来。温意一直留意她,心中猜测应该是那场风沙中他们失去了亲人,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才会这样的难过。
朱方圆倒是思索着另外一个问题,之前安达木跪下求他们。但是现在只字不提了。
一路步行,脚程十分缓慢。万尚仪虽然走得很吃力,但是她也没有喊过一声苦,更没有停下来歇息。
黄昏将至,安达木提出休息一下,他身上背着水壶,一直舍不得取出来,但是如今坐下来之后,他把水壶拿出来递给温意和朱方圆,“水不多了,大家轮流喝一小口吧!”
朱方圆渴得很,也不客气,接过水壶仰头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温意,道:“喝一点吧,估计还要很远才有水源!”
温意道了一声谢,浅浅地抿了一口,递给万尚仪,万尚仪正要喝,却被安达木一下子抢了回来。
万尚仪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安达木。
安达木却噗通一声跪在温意和朱方圆面前。
朱方圆心中突突地跳了几下,还没说话,便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他捂住腹部,怒道:“你们下毒?”
温意扶起朱方圆,失色地道:“中毒了?怎么回事?他们在水里下毒了吗?”她怒视着安达木他们,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
安达木见她面容虽然震怒,却神色自若,一点都不像中了毒似的,暗自奇怪。
朱方圆却推着温意,道:“你快逃,走!”
安达木正一正色,连续磕了三个头,神色揪痛地道:“两位,请听在下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