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伞下，那个身影一脚深一脚浅的从高处往翻落的汽车处走去。
一身的黑色，黑衣、黑裤、黑鞋、黑伞，在这样的天气里看着莫名的渗人。
叶嬛努力了好久，总算是把卡住的自己和时岚的保险带给解开了。四个人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空间狭窄不能大幅度的活动之外，并没有明显的骨折症状。
“馨蕊，你是不是穿了高跟鞋？”叶嬛在又试了几下推不开门后这样问唐馨蕊，唐馨蕊因为今天的仪式所以特意去买了一双细高跟的鞋子。
“对，怎么了？”唐馨蕊不知道叶嬛为什么这样问，不过刚刚上车的时候为了赶时间，她并没有换上平常的平底鞋。
“把鞋子脱下来给我……”
叶嬛说着，唐馨蕊不知道叶嬛要干什么，却还是把鞋子脱下来给了叶嬛。
叶嬛把鞋跟对准窗户的玻璃，狠狠的朝着玻璃的右上角砸去。
朱牡丹看了当下就明白了，拿了唐馨蕊另外一只高跟鞋，也学着叶嬛的样子在自己一侧的玻璃上使劲的敲打着。
高跟鞋的触点对玻璃的强大压强让边缘的玻璃有了一点点的开裂，这让叶嬛喜出望外，咬紧了牙齿奋力的朝着玻璃上去就狠狠的一击。瞬间玻璃上产生无数蜘蛛网状裂纹，这个时候叶嬛也顾不得太多，举起手肘上去就是三下，一大块的玻璃被击碎落到了地下。叶嬛来不及清理周围还凸起的边边角角，用手抱住脑袋朝着破损处就钻出去。
雨伞下的人似乎是低估了斜坡的泥泞，几次往下都险些摔倒，等走到坠翻的汽车跟前的时候已经十分的狼狈。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一个人从驾驶室里钻出来。疾步上前，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物什顶在了脑门上。
“别动，再动你的脑袋就开花了”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要掩盖着什么。
车里的人见叶嬛爬了一般便不动，正奇怪着，就听到叶嬛的声音，“你是谁？”
车厢里的人从叶嬛的声音中分辨出来外面有人，可是那人却不是来救她们的。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为什么？”叶嬛不知道是得罪谁了，怎么一下子就要自己的命，会不会是弄错了？
“叶嬛，你该死……”
叶嬛一怔，那人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这个车祸就不是偶然，而是故意为之，换而言之这分明就是*裸的谋杀。
叶嬛的脑子在这一刻飞快的转动着，“难道说上次在广场上对岚岚下手的也是你？”
那人似乎有些放肆，觉得在叶嬛死之前知道真相也无碍，变得意的说道：“正是，只是没想到你的身手那么好，呵呵呵，若不是你那一扑，大概你的爱人就已经命丧黄泉了。看着自己的爱人一个一个的死去是什么滋味？”
“你……”叶嬛听到这话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蓉蓉，她……”
“呵呵，叶嬛，你太聪明，所以你必须死。”
手中的□□保险落下，那一声金属的撞击声在叶嬛的耳朵里似乎是死神的召唤之音，就在叶嬛闭下眼睛的一瞬，“嘭”一声的枪响声在这空旷的山脚产生了回声。
“不……”时岚尖叫出来，几乎是发疯的推着车门，可是车门却纹丝不动。
在时岚尖叫出来的一瞬，朱牡丹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已经停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鲜红色的血液随着雨水而下，染红了地上的绿草。
在几乎是让人窒息的那几十秒之后，叶嬛扭动着后半截的身子钻出了车窗。
时岚呆滞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叶嬛顾不得太多，拉着朱牡丹一侧的车门，双脚蹬住车子，使劲吃奶的力气，和朱牡丹里外呼应终于打开了朱牡丹一侧的车门。
“叶嬛……”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朱牡丹几乎是便了掉的声音嚎出叶嬛的名字。
“我没事，你快点把馨蕊弄出来，我去救岚岚。”
远处，来了两个身影，叶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不顾来人，心里想着若是对方的同伙无论怎么着都逃不了，若是来救她们的那当然是最好。
时岚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似乎吓的已经失神，叶嬛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一把就把她抱进怀里，“岚岚，我是叶嬛，你和我说句话啊！”
时岚木讷的扭动着脑袋，对上叶嬛着急的眼神，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直到确认眼前的确实是叶嬛无疑，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叶嬛知道这个时候时岚需要这样的情绪发泄，并没有去阻止，只是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在耳边低语安慰着。
两个陌生的女人，一个拿着枪，一个拿着一个银色的箱子。朱牡丹警惕的把唐馨蕊藏在身后。那两个人像是没有看到她们一样，直奔倒在雨里的人。
拿箱子的女人弯腰探了一下，“没事，只是昏了过去。”
拿枪的女人听到这句话后把枪别进了腰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就听到女子说：“派辆救护车过来，在……”
打完电话，拿枪的女子和拎箱子的女子走到朱牡丹的面前，拿枪的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我是市刑警队的林晓敏，这位是苏法医。”
朱牡丹半信半疑，眼睛瞟了几眼□□，“你们是警察？”
“你是宋琰溪的姐姐？”
提到宋琰溪的时候朱牡丹才确定眼前的人应该是警察无疑，因为这一切都是她拜托宋琰溪的。
“不错，是我。你就是琰溪的朋友？”
“是的”林晓敏收起一丝严肃，眼睛里有了一些的温暖，“你们跟我走吧，这里会有人来处理的。”
林晓敏的话还没说完几分钟，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着。
时岚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还是因为翻车的缘故让原本还不是很利索的脚又受了伤，叶嬛让她站了好几下，她都站不稳，靠着叶嬛的身体就往下滑。
林晓敏看了看，“这不行，等会让救护车上的担架抬上去吧！”
叶嬛听到了她和朱牡丹的谈话，所以知道对方姓林，感激的说道：“那就谢谢林警官了。”
“客气了，都是自家人，无妨。”
“那我先上去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法医苏梓初冷着脸，不咸不淡的对林晓敏说着。
“嗯，你去把车开过来等我们，我等着担架过来。”
很快，救护车和警车一同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林晓敏没有多说什么，指挥着救护车抬走了中枪的人。又让警车上的人把时岚抬到了车里。
叶嬛拿着林晓敏给的干毛巾帮时岚擦着头发，林晓敏开着面包车，不经意的问道：“那个杀你的人你们认识吗？”
叶嬛不置可否，“我都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但是听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
林晓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叶嬛，见叶嬛的样子不像是说谎，才有开口道：“嗯，你们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怕是这几天有的你们忙了。”
叶嬛不知道林晓敏口中的“忙”是什么意思，但是似乎林晓敏知道很多。叶嬛侧身想找朱牡丹求助，不过转身的时候看到时岚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早晚会知道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了，这个时候照顾好时岚才是头等大事。

第123章

医院地下室的一隅，一道铁门旁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表情严肃，站姿挺拔，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站岗的武警。
叶嬛跟在林晓敏的身后，异常的平静。叶嬛以为看到凶手会愤怒、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是仅仅一道铁门之隔，叶嬛甚至不林晓敏都要平静。
“铛铛叮叮”钥匙碰撞铁门产生的声音，让躺在铁床上的人睁开了闭上的眼睛。看着白的有点闪眼的天花板，思想一瞬间有些放空。
铁门打开，林晓敏让开了身位，“你自己进去还是我陪你进去？”声音有些冷，让人听了有些不寒而栗。叶嬛选择了自己进去，林晓敏点了点头，关上了铁门。
亮了一瞬间的房间一下子又暗了下来，下午四点过了一点点，外面还算敞亮，可是这不见阳光的阴山背后的病房却是阴森森的。
叶嬛木然的站在门边，没有挪动一步。
床上的人看着站在阴影下的叶嬛，黑乎乎的一片，连面部都看不清楚，可是她却清晰的清楚，站在那里的人是叶嬛。
“来了？”床上的人开口，像是招呼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
丝毫不见掩饰的声音，让叶嬛的心“咯噔”了一下。这声音太熟悉了，在她幼小的时候这声音曾经长久的陪伴着叶嬛。
“舅妈？”叶嬛试探的喊出了口，等来对方几声讪笑。
叶嬛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里太多的不明白等待着魏嘉惠来解答。
“为什么？”
“为什么？”魏嘉惠冷笑两声，“因为恨，我恨……”魏嘉惠试图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可是手被牢牢的拷在了床头，几番挣扎只换来冷冰冰的金属的声音。
“恨我？”叶嬛回想起那些年住在她家时不时的会感受到魏嘉惠不友好的眼神，没想到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不错，恨你、恨你爸、恨你妈。恨所有对你好的人和你爱的人……”魏嘉惠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能够把叶嬛撕碎吞下。
“若不是爸爸妈妈去世，我也不会来打扰你和舅舅……”
叶嬛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她以为是她到舅舅家导致了舅妈如今对她的恨意。可是叶嬛万万没有想到魏嘉惠根本就不屑这些，“你以为是因为你住在我们家？笑话，别说住你一个，就是你们姓叶的全都住进来我也不会介意的，怪就怪你的妈……”魏嘉惠歇斯底里的喊着，眼睛里满是愤懑。
叶嬛不明白怎么会和她妈有关系，记忆中童年时候母亲和舅妈的关系很好，虽然不是姊妹却情同姐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所有的恨意都自来她母亲。
“呵呵呵”魏嘉惠对着空气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都是笑话，都是笑话。到我这里都成了笑话，叶嬛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个笑话。都是你妈，都是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这样疯狂，你知道吗？”
“你还知道你疯狂？”叶嬛冷笑着，“你差点害死四个人。”
魏嘉惠不屑的看了叶嬛一眼，“四条人命又算什么？”
“你……”叶嬛气的手都发抖，四条人命在她眼里居然如草芥。
“叶嬛”魏嘉惠低低的唤了一声，“再多的人命也换不回你爸，你知道吗？”
“我爸？”叶嬛狐疑的反问，“这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这还是我来说吧！”铁门的后面传来一个男声，旋即就听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
“舅舅？”
见到程松林叶嬛很是意外，没想到魏嘉惠也很意外，嚷着“程松林你怎么来了？”
程松林走到魏嘉惠的面前，眼睛里满是疼惜，伸出手想去摸一下魏嘉惠的脸，才伸到一半就听到魏嘉惠道：“你走开，别在这里假惺惺。程松林，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好好好”程松林退开两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嘉惠你被激动，当心你的伤口。”
“这……”叶嬛不解的看着程松林，记得小时候住在舅舅家的时候舅舅和舅妈很是恩爱，舅舅对待舅妈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看现在舅妈的态度，似乎他们的夫妻关系并不像自己看到那般和谐。
“叶嬛”程松林过来拍了拍叶嬛的肩膀，“你要坚强一些，等会我说的事情，你会大吃一惊的。”
叶嬛不知道程松林接下来要讲什么，但是看着程松林那么严肃的面孔，叶嬛的心还是不可抑止的抖了一下，连带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程松林靠墙站着，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要追溯到将近四十年前了，我和嘉惠，还有叶嬛你的爸爸妈妈，我们四个在同一所大学里读书。嘉惠和你妈妈诗琪还有你爸爸叶子铭是同一年级的，而我则已经是再读的研究生了。因为你诗琪的关系，我和嘉惠认识了。当时我对嘉惠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随后的几天，我找了个机会向嘉惠表白了，可是却被嘉惠给拒绝了。我当时以为嘉惠是害羞，没想到嘉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的身上。也许换句话说会更加的贴切，就是嘉惠的心已经给了别人，而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叶子铭。”
说到了叶子铭，一直表情狰狞的魏嘉惠的面色少许的缓和了一些，嘴角甚至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程松林看着魏嘉惠，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对魏嘉惠再好，却始终不如一个死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后来呢？”叶嬛没有精力去管程松林和魏嘉惠之间的暗潮涌动，她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爸和你妈两情相悦，打从一开始眼睛里就容不下别人了。你妈妈把你舅妈当闺蜜，而你爸爸也只把你舅妈当成女朋友的好朋友而已。可笑的是闺蜜并不想当闺蜜，而是想取而代之。”
这下叶嬛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舅妈和自己的母亲都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那……”叶嬛不明白，为什么舅妈不喜欢舅舅却还要嫁个他。
程松林无奈的摇摇头，他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他明明是知道魏嘉惠不喜欢自己，明明知道魏嘉惠嫁给自己不过是因为他是程诗琪的哥哥，也是叶子铭的大舅子。而她嫁给他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能考叶子铭近一点，再近一点罢了。
“你，都知道？”魏嘉惠看着程松林，有些不置可否。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嘉惠，我不是傻子，自己的爱人，那一丝一点的心思我都知道啊！可是你眼里从来只有子铭，我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一个借口而已。”程松林有些痛苦揪住自己的额头，他是人，也有感情，他付出百分百，却连百分之一都得不到。
“借口……”魏嘉惠重复的喃喃这两个字，真是她只是把程松林当借口吗？也许一开始确实是如此，可是后来呢？后来自己对程松林难道就是一点点感情都没有？面对程松林对自己的百般好难道自己从未有过心动？魏嘉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叶嬛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两个人，似乎有些陌生。残存在记忆中的那些温馨的场面原来不过是一场戏，一场配合的恰到好处的戏。
“可是既然爱，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程松林的话像是平地一声雷，叶嬛差一点就没站住，什么叫杀了他们？谁杀了谁？为什么要杀？叶嬛脑袋里涌出无数的为什么。
魏嘉惠被程松林这句话彻底的镇住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
像是所有的猜想都被证实一般，即使是魏嘉惠一句话都没有说。程松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从墙上滑坐到了地上。
叶嬛一步上前，拉住程松林的衣领，一张脸如死灰一般的白，“舅舅，你，你告诉我，不，不是真的，不是……”
程松林如同脱线的木偶，任由叶嬛拉拽着，脸上是一副濒死的表情，“其实在进来的那一秒我还不相信，只是叶嬛，那就是事实。”
程松林说完这句话像是虚脱了一般，叶嬛的手臂承受不了这么重的重量，程松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呵呵呵”叶嬛怒极反笑，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深深的怨恨，朝着程松林就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妈可是你的亲妹妹，亲妹妹啊！你为了袒护她，一个杀人凶手，你居然让她几十年都逍遥法外。你怎么对得起我妈，对得起一直对你敬重有加的我的爸爸？”
程松林看向叶嬛，早知道，他要是早知道大概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了。
在程松林这里得不到答案，叶嬛跑到病床前，一把拉起躺在床上的魏嘉惠，“为什么，为什么？为了你的私欲，你居然谋杀了他们，亏我还一直觉得愧疚，觉得是我住在你家里让你不自在了。原来不是，原来你是恨透了我。”
“对”魏嘉惠声嘶力竭的喊着，“我是恨透了你，你知道你有多像他？你简直就是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每一次看到你我就想起他，我看到你一次就恨一次。”
林晓敏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让看守打开了铁门，拖出有些失控的叶嬛。
魏嘉惠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湿透了病号服，林晓敏皱着眉头对看守道：“找个医生来看看她的伤口，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除了医生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许来看魏嘉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