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皇上到底是有多爱姐姐才能做得到？
柏凌昱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条小巷子内。
在没有人围观的情况下，他将她用力的抱紧，“晓夕，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皇上伤害你的。”
孙晓夕抬手回抱他，一脸失神的回应，“嗯。”
深夜的皇宫寂静得可怕，一道黑影在宫殿里穿梭自如，甚至没有被人发现。
自从孙夫人去世后，孙晓曦便彻夜难眠，只要一闭上双眼，她便会见到孙夫人那张怨恨的脸。
廉靖知道她会做恶梦，原本是想要陪伴在她身旁的，然而却被她无情驱赶，一句“如果你留在这里，那我就不吃也不睡”，吓得廉靖不敢在打扰她。
冬末春初的夜晚，凉风吹过，拍打着窗户，窗户啪的声音更是阻着孙晓曦的安眠，她从床上坐起，缓缓落地走到窗户那边。
两手刚抚上窗门，只见一个脑袋从窗户倒立下来，吓得孙晓曦花容失色想要惊呼出声，幸好来人眼疾手快，在她要惊动众人之前，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棕黑色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看，孙晓曦觉得此人的眼神熟悉，但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那人是谁。
“我放手，你不能喊。”来人说话的声音极低，似乎是故意压低的，温润如玉的声音让孙晓曦立马联想到了廉梓晨。
她垂了垂眸，示意他知道。
廉梓晨松开了她的嘴巴，然后轻松一跃便落入了她的卧房。
孙晓曦不明白他怎么会在半夜穿成这个模样闯入她的寝宫，皱着娥眉打量了他几眼，最后她选择先关上窗子，再与他谈判。
廉梓晨将蒙面的黑布拉下，露出了妖孽般俊容，他扬起了嘴角，温柔的跟她打招呼。
“晓曦，好久不见。”
孙晓曦垂了垂眸，绕过他走到桌子旁边的凳子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压惊，回他。
“不要废话了，说明你的来意吧。”
“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的情况，你依然要对本王如此冷漠？”廉梓晨话语悠然，说话时甚至面带笑意，然而孙晓曦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更为难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放下茶杯，抬眸看着悠然看好戏的他，“如果你来只是为了嘲笑我错得有多离谱，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可以走了。”
廉梓晨敛住了笑意，目光幽深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两许久，廉梓晨叹了一声，选择投降。
“孙老爷来找本王了，他让本王替他的妻子报仇。”
哐当一声，孙晓曦扶着桌子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桌面上的茶杯掉落在地，她惊慌失色，廉梓晨也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只听站在门外的宫女低声问：“皇妃，你怎么了？”
孙晓曦闭了闭眼，抑住心里的无措感，她先把宫女打发走。
“我没事，你不要进来。”
宫女恭敬的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就走远了。
看孙晓曦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廉梓晨不禁觉得好笑，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触碰她那张被吓得惨白的小脸，孙晓曦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问他。
“你想要干嘛？”
见她如此防备，廉梓晨也觉得无所谓，耸了耸肩，他淡然自若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孙晓曦，我们谈谈刚才说的问题，孙老爷，你不想见他吗？”
孙晓曦沉默地垂了垂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脚，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问：“我爹，他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呢？他可是失去了你娘。”
孙晓曦咬了咬牙，抬眸对上廉梓晨的眼睛，她一脸认真的开口。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你可以离开了。”
“你真的不想见他？甚至不想为你娘的死解释？”
“廉梓晨，说到底，你就是想要我跟你走就是了，对吗？”孙晓曦一脸的不耐烦，情绪甚至有一点控制不住的激动。
“难道时至今日，你还不想离开廉靖？他这样对待你，对待你的家人，你还要坚持留在他的身边？”廉梓晨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本王真的很佩服你的冷酷无情。”
“你给我闭嘴！”孙晓曦抬起手，想要给廉梓晨一个耳光，廉梓晨不想乖乖就范，手一伸出来就拽住了她的手腕。
“难道本王说错了？如果本王真的错了，你完全可以来纠正本王。”
孙晓曦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背对廉梓晨，她咬住下唇。
他没有说错任何事情，就是因为他说得很对，她才会恼羞成怒的。
他为什么非要将她心里面的痛全部扒开不可？
见到她痛苦，他很开心是吗？！
“廉梓晨，你是不是想要和廉靖一起逼死我，你才开心？”
“本王来不是为了逼死你，而是拯救你，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以前的承诺，现在依然可以兑现，只要他愿意。
孙晓曦沉默了一会儿，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眸，她点了点头，“好，你给我时间考虑，如果我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了，我会跟小寺说的。”
廉梓晨挑了挑眉，颇有深意的看着她。
“你知道？”
“知道什么？”孙晓曦冷嗤，“小寺是你的人吗？又或许说，她根本就不是小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在她没有任何下限的偏帮着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晓曦，你果然是一个灵敏的女人。”廉梓晨笑得爽朗，满目都是对她的欣赏。
“我想要知道，真正的孙小寺，她现在在那里？”孙晓曦的表情严肃，清亮的眼眸直勾勾的睨着他那张妖孽迷人的脸。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廉梓晨的声音极轻，犹如一股清流，冰冰凉凉的流淌在人温热的心上。
皇家的男人真是残忍至极，为了一个听着好听，看着好看的皇位，人命如同草芥。
“所以一直以来，陪伴在我身边的，是你的下人。”
“她不会伤害你。”
孙晓曦嘲讽一笑，她才来就不怕被人伤害，只是面对如此残忍的世界，她总是不能反抗。
“廉梓晨，你告诉我，在你和廉靖心里，人命是什么？你们厉害，可以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是，你们这样的行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她的话说得咬牙切齿，没有一个字不是在控诉他们的暴行。
廉梓晨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在我们把人命当成草芥的时候，我们就注定是孤独的。”
他们虽然是孤独的，但是……
他走上前一步，靠近她，“本王不会后悔。”
就算他注定孤独一生，他也一定要她陪着。
两人静默的对视了几分钟，孙晓曦率先撇过脸，躲开他那赤果果的视线。
“你可以走了。”
廉梓晨一颔首，原本是想要潇潇洒洒地往窗子一跃便离开的，但是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转身回头又走到她的面前，孙晓曦愣了一下，刚想要问他做什么，廉梓晨已经先她一步向伸出了手。
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头靠近她的耳边。
“节哀顺变。”
孙晓曦整个身子一僵，他松开了怀抱，这一次，他是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廉梓晨离开以后，孙晓曦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呆坐在凳子上，她心里一片迷茫。
翌日一早，安和殿内，并不安和，昨晚有人夜闯安和殿，留下了一张足以让太后畏惧的纸条——姐姐，我回来了，丽妃字。
短短一句话，太后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白皙美丽的手将纸条捏成了一团，她深呼吸平复着心里的恐惧感。
“来人！”
“太后。”
“去把皇上叫过来！哀家有事找他商议。”
“是，太后。”
第二百三十章 强盗
“母后，你让儿臣来是为了……”
“皇上，你看。”廉靖的话还没有问完，太后就将手中的那张神秘人留下的纸条递到了廉靖的面前。
廉靖满脸疑惑，抬手接过纸条，俊眉朗目细细的阅读着纸张上的字——姐姐，我回来了，丽妃字。
“丽妃？她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怎么会回来？”
“所以哀家，才让你来这一趟。”太后的表情严肃，眼底透露着丝丝难以被人察觉的恐惧，“无论这件事情是谁存心捣鬼，哀家都要你将此人找出来，绳之于法！”
廉靖垂了垂眸，目光扫向手中的纸条，随后又看向太后。
“母后，您要儿臣去找凶手，儿臣必定尽力去做，但是有一点，儿臣不明白。”
“皇儿有那些地方不明白？”
“太后与丽妃不是情同姐妹吗？如果丽妃没有死，那她回来找母后您，母后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惊慌？”
廉靖问题足够犀利，太后眉头蹙起，一下子，表情更为心虚。
她的表情变化，廉靖都看在眼里，狐疑地睨着她，他说出心中的疑惑。
“当年随父皇微服私访时，母后与丽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皱起了远山眉，右手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用左手去覆盖。
“能有什么事情？都说了，哀家和丽妃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哀家有幸被孙家夫人所救，而丽妃却不幸死在了劫匪手中。”
“母后。”廉靖直直地盯着太后的背影，他眸光微敛，声音清朗，“廉羽一直视你为亲生母亲，一方面是因为母后您真的待他极好，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丽妃与母后您的感情如姐妹一般亲厚。”
太后咬了咬下唇，没有转过身，依然背对着廉靖。
“皇儿，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廉靖叹了一口气，拱手给她鞠了一个躬，“没什么，如果母后没有什么事了，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话音一落，太后便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
太后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外面的蓝天，眸光一下子又变得极为阴冷。
“不会的，丽妃是绝对不可能还有命回来的！”
握着纸条走出安和殿，廉靖对小马子吩咐道：“去派几个人守在安和殿，隐秘一点，朕要来个瓮中捉鸡。”
小马子恭敬的回答，“是。”
孙晓曦难得一早起来心情极好，打算在御花园里走走，叫上鄴研，两人一前一后的步伐便走出去了。
“小寺。”
鄴研低低的应了一声，“皇妃。”
“你的真名是什么？”
鄴研愣了一愣，随后才意识恢复的笑着答。
“皇妃，您这是什么问题？奴婢是小寺啊。”
孙晓曦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脸上无不心虚的鄴研，“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小寺。”
鄴研垂下眼帘，借此避开孙晓曦那锐利的目光。
“奴婢不知皇妃在说些什么。”
见她如此坚决，孙晓曦也不会为难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她又重新看向前方，“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能逼你。”
说完，她就往前走去了，留下满心疑惑的鄴研在原地傻愣愣的思索。
孙晓曦没有走几步就看到了从安和殿出来，往御书房走去的廉靖，说实在话，孙晓曦此时依旧还是很不想见到这个杀了孙夫人的恶魔。
她的脚步微移，刚才要转身，只见廉靖已经厚颜无耻的向她走来了。
鄴研此时也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见到廉靖，她吃了一惊，以为孙晓曦跟廉靖说了些什么，她的脚步下意识的心虚往后退。
孙晓曦的手往后面伸出去，拽住鄴研的手腕，她回头看她，用眼神示意：不要逃，收起你的心虚。
廉靖是什么人？在宫斗里摸爬带滚长大的，如果让他看到假小寺那副心虚样，他肯定会怀疑！
鄴研算是恢复了一点冷静，孙晓曦松开了她的手腕，只见她已经如往常一般跟廉靖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廉靖站立在孙晓曦的面前，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脸上离开过，他声音清冷的开口，“起来吧。”然后又像是为难孙晓曦一般，问她。
“你呢？见到朕不行礼就算了，难道连招呼也不想跟朕打？”
孙晓曦垂了垂眸，有点痛苦的咬住了下唇，像模像样的福身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亲昵的打招呼和严肃的行礼，毫无疑问的，孙晓曦选择了后者。
她和他的纠葛就到此为止吧，从现在开始，就算心里很爱很爱，她都必须得压抑住才行。
廉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黑沉沉的，怒目瞪着她，什么也不说，也不开口让她免礼。
她就这么恨他吗？宁愿跪他，宁愿行礼，她都不愿意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孙晓曦，你让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孙晓曦依旧俯着身子，眼见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廉靖也不愿意松嘴。
小马子缓缓的走上去，好心的53 提醒他，“皇上，晓皇妃她向您行礼呢。”
廉靖握了握拳，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免礼。”
听到这个两个字，孙晓曦才如同大赦般站直了身子，她只感觉自己双下肢都是麻木的，刚想要提起脚，活动一下筋骨，脚上一阵酸麻，她直直的往廉靖的怀里倒去。
没有想过她会突然倒下来，廉靖手脚一阵慌乱，连忙将人接住。
他低头扫向她的小脸，语气紧张的问她，“你没事吧？”
孙晓曦皱起了娥眉，心里因为自己现在丢脸没用的一幕而无比的懊悔。
她一把将他推开，“我不需要你惺惺作态！”
温香软玉在怀，廉靖的心情原本是好了不少的，然而听到她如此无情的话语，他心里一下子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十分的不痛快！
“孙晓曦，朕自问，从来没有对你惺惺作态过！”
孙晓曦冷笑，“对啊，因为你对我做，比那更过分！”话中有话的讽刺他。
她变成了一只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的刺猬，刺得廉靖周身是伤。
“孙晓曦，在你的心里，朕真的只有坏，而连一丝好的地方都没有？”
他自问自己对她比对自己还要好，然而现在在她的心里，他彷如一个千古罪人！
“我不想跟你谈这些。”孙晓曦满脸的不耐烦，提步绕开笔挺的他，她径直的往前走。
廉靖此时满腔怒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她离开，大手拽住她的手腕，他冷声命令。
“你们都给朕滚开！”他说的是鄴研和小马子。
鄴研有点担心的看着孙晓曦，然而小马子却死死拉着她，嘴上还念叨着不要打扰皇上和皇妃。
“廉靖！你放手！”光天化日之下，在御花园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的，他廉靖可以不要脸，但是她孙晓曦可不行。
“不放。”他声音冷然，那张倨傲的俊脸在说出“不要”这两个字的时候倒是说得理所当然了。
“你……”孙晓曦也不再跟他废话，既然用说的说不通，那她就只能用蛮力了，小手不自量力的去掰他的手，最后不行，干脆就低头去要他的手背。
廉靖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就是死都不放手。
孙晓曦抬眸瞪他，不明白他现在耍无赖是几个意思，心下一阵着急，她红着眼眶就哭了出来。
“廉靖，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她心里面有多痛苦，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不是吗？
“你觉得朕是玩吗？”廉靖的面色铁青。
孙晓曦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闭着嘴巴不愿意说更多，只希望他能快点放手，也好让她解脱。
“朕知道，在朕对孙夫人动了杀念的那一刻起，你一定会恨死朕，但是，你有没有理解过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要说，我不想听！”她不要听他那些杀人的借口。
“你是看见的，在江南，无论朕怎么样努力都好，你娘从来就没有认可朕，她一直觉得朕会对你不好，她这一次甚至想用你来威胁朕。”
“那是因为，太后胁迫了我娘！你们母子俩，用我的生命去逼迫我的家人，你这样的作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你在说什么？”廉靖的脸上布满了紧张，他伸手去扣着她的肩膀，“你刚才说，朕和太后是强盗？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对！我知道，太后这些年对我好的原因，我知道太后，为什么要逼你立我为妃，更知道，你们母子俩那不要脸的计划！”
“不是的……”廉靖的手脚不断发凉，寒意自心脏布满了全身，“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你不用解释，在你杀了我娘之前，她就已经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了。”孙晓曦的眼泪像决堤一般哗啦直流，她想要伪装坚强，但她没有办法止住心上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