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魏重芳过了头七，警署那边还是一无所获，他们把刘家的下人查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丝毫线索。
刘长官狭长幽眸在偌大的刘府门口瞄了一眼，又转身坐上车离开了。
他将线索锁定在了情杀，虽然刘兰芝说那天并没有外人进府，他便怀疑是有人买通了府里的人下得杀手。
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对刘兰芝本人说，车子缓缓停在了魏家门口。
一双长靴先踏了出来，刘长官看了一眼魏家的大门，阔步走了进去。
“你姐姐，我怀疑，很有可能是有人买通了府里的人下的毒。”刘长官痞气的坐在椅子上，帽子被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露出一张看似严谨却带着玩世不恭的脸。
魏家父母被莫韶华哄了出去。
这件事情被他们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
他现在反倒明白了当时他想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却说不出来的感受。
二老年纪大了，他们待刘兰芝并不差，相反，之前刘兰芝落魄的时候，魏家父母几乎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照顾。
若是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不知又是怎样的打击。
“刘长官以为，是什么人要买凶毒害我姐姐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本事的家宅妇人？”莫韶华明知故问道，他面上哀痛夹杂着仇恨，颤抖的身体让刘长官叹息了一声。
“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情杀。”刘长官转着桌子上的茶杯，眼睛却像锐利的鹰一样盯着莫韶华的表情，“我已经从刘府的下人排查，谁最近有不对劲的地方。”
“刘长官可找到了？”面对这样毫不避忌打量的目光，莫韶华却完全不受影响激动的问道。
刘长官唇角勾了一下又很快抿平，他摇了摇头，“排查的这几天，那些下人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最有嫌疑的就是熬药的小云，还有你姐姐身边的小霞和翠儿。我让人着重观察了几天，但三个人没一个露出什么马脚的。”说到这个，刘长官也有些疑惑起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第八十九章 绝代风华

他甚至又换了一个方向，想着或许是有人和刘兰芝结仇，报复他也未可知。但是查来查去，刘兰芝作为著名的戏曲家性格十分温润，得到的一致都是赞赏之词，也没听人说过有人和他结怨。
为了这个刘长官还专门去了刘兰芝驻足的戏院。
他仔细排查了刘兰芝的人际关系，他虽然出名较早，如今才二十八岁名声已经响彻全国，但是为人刻苦，就算是那些不如他的戏子对他也只有佩服而无嫉妒。从这一方面说来，可见刘兰芝是个十分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
那么，自然也不会出现要报复他的情况。
绕老绕去，也只有情杀这一个靠谱。
毕竟刘兰芝长相不差，不然也不能演了绝代风华里的倾国倾城的花旦。而且他年轻有为，有些小姑娘对他心生爱慕，爱而不得就杀了他的妻子，这种狗血剧情，刘长官也见过不少。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有意思的案子，还遇到这个一个有意思的人，刘长官心里有了兴趣。
“我虽然没查到什么。但是以我查案的经验来说，情杀的可能性倒是大些。你要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就让人告诉我一声。”刘长官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莫韶华，慢条斯理的扣上帽子就准备离开了。
莫韶华点头，把人送了出去。他之所以想到了报案就是因为这个刘长官可不是个普通警察。
刘长官名叫刘长铭，父亲是北方司令参谋，母亲是商家出身。所谓官商结合大概就是如此。
结果这个刘长铭不想进军队，也不想从商，索性就来了这个地方当了个警察混几年日子。这是个有实力又不怕惹事儿的主儿。
送走了人，莫韶华收拾了一番，去了戏院。
就在莫韶华离开，街角转出一辆车来，里面正是刚刚离开的刘长铭。
他眯了眯眼睛，脸上的兴味越发浓厚，对开车的人说道，“跟上他。别让人发现。”
跟踪这种事，比办案更刺激。而且，跟踪的还是自己感兴趣的人。
车子缓缓停在西溪二字的门外。里面热闹纷纷唱的正是最近热火红绫军，讲的是一位叫做红绫女子乔装打扮奔赴战场的故事。
而这主角儿就是李桃儿。她将红绫的英姿飒爽演绎的很到位，所以来西溪的人真不算少。
莫韶华眯着眼看着台子上身姿灵活，英气逼人的女子。
到和他之前见到的差了很多呢。
莫韶华找了个位子坐下。旁边也有人认出了他，现在魏家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一向平和的平州除了这件事也成了人饭后闲茶的谈资。
有人叹息魏重芳命不好，以前跟着刘兰芝受了那么多年苦，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还没享福呢，就被人害死了。
魏家把这女儿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可是众人周知的，如今发生了这种事，照理说，莫韶华出现在这种玩乐场所有些不合适。
但是众人看到莫韶华难看的脸色，也只敢在下面窃窃私语说上两句。
或许，人家过来是有正事儿呢。
李桃儿见莫韶华过来，瞳孔中露出几分恐惧，仿佛看到索命鬼一般，一向熟练的步子都走错了几分，若不是她反应的快，这场戏就算砸了。
班主到后台的时候，李桃儿正在卸妆。他们西溪能在这乱世里生存下来靠的就是各位名角儿精湛的演技，若是今天这个出了差错，明天那个差错，这红遍大江南北哪里还有他们的份儿。今天李桃儿的表演着实算不上好，他斟酌了两下，毕竟李桃儿也是班子里的大牌，他也不会说的太难听，只走上前去问了句，“桃儿，今天身子不舒服？”
李桃儿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婉的模样，她揉了揉额角柔柔的笑道，“就是有些头痛，可能是没休息好。”
“这样，那你可得注意身体。若实在不行，我就把你的档期调调，身子要紧。”班主和她说了几句，那边就有人过来说道，“桃儿姐，魏家的少爷要见你。”
一听到‘魏家’，李桃儿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她问，“是哪个魏家？”
“还不就是北堂学校那个。”来人笑了笑，“魏家少爷也是仪表堂堂。桃儿姐魅力就是大。”
班主听了皱了眉头，“魏家女儿前两天不是被人害死了吗？他弟弟还有心出来听戏？”说着边摇头出去了。
班主见了莫韶华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莫韶华看着班主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这个班主也是个人物，刘兰芝就是从他手底下出来的。
他进去后台的时候，李桃儿已经卸完了妆，看到他进来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魏少爷。”李桃儿和原主算是认识，虽然算不得熟悉，但在刘府也见过几次面。
“李小姐。”莫韶华笑着说明了来意。
“刘长官，魏重华都进去那么长时间了，要不我进去看看？”刘长铭在车里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前面开车的人忍不住说道。
“不用，他们已经出来了。”刘长铭看着从大门出来的郎才女貌的两人，说道，“跟上。”
那警员发动了车子不解的问道，“长官，魏重芳死了魏重华报的案，咱们不去找嫌疑人，在这儿跟着报案人干什么？难道他姐姐是他杀的？”小伙子脑洞一开，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乱想什么，好好开你的车就行！”刘长铭盯着缓慢走着的莫韶华和李桃儿，二人说说笑笑，看起来气氛还不错。
“他姐姐都被人害死了，他还有闲心听戏找马子!”开车的小伙子嘀咕了一声，却不敢多说，专心的开着车。
刘长铭见他们在一处茶楼停了下来，自己在巷子里下了车，跟了上去。
“哟，刘长官，今天哪股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掌柜眼皮活儿的要给刘长铭安排最好的包厢，却被他挥了挥手，“刚才进来的一男一女在哪，给我安排个离他们近的。”
掌柜一听就明白了，让人把他带到了二楼。
雅间。
“魏少爷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喝茶？”李桃儿尽量放松了语气问道，但她紧握的手指和僵硬的脖子让人看出了她的不自然。
“我姐姐生前最喜欢听李小姐的戏，李小姐和我姐姐也算是好友。姐姐被人害死的事情想必李小姐也早有耳闻。她平日的交际想必李小姐也了解几分。所以我想问问李小姐，看看能不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线索。”
“这个，魏公子，怎么会想到问我呢……”李桃儿眼中划过一丝心虚，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件事……我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莫韶华看了一眼她无意绞着手帕的手指。
“唉，姐姐平日少与人往来，我本想着或许能从李小姐这儿得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莫韶华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悲伤和哀痛。
“魏公子节哀。”李桃儿说了一句。
“我姐姐平日与人为善，也不曾结什么仇家，对乞丐尚有几分怜悯之心，不知道那个恶人竟如此歹毒，竟然害死我姐姐！叫我知道，我定要她千刀万剐，死无全尸！”莫韶华盯着李桃儿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桃儿被他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死无全尸’四个字一出，让她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手背被热水一烫，李桃儿慌忙把杯子扔了，只留下一声‘砰’的碎裂声。
看着四分五散的杯子碎片，李桃儿一阵心慌，她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说道，“魏公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莫韶华并没有拦她，反而盯着她匆忙的背影咧开一抹笑容。这笑容刚收回，门口就多了一人。
“刘长官，好巧。”莫韶华不慌不忙朝来人打了个招呼。
“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刘长铭露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事。
莫韶华斟了一杯茶，也不言语。
刘长铭笑着看着他，径自坐下。
“魏少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说？”刘长铭不打算来些弯弯道道的，魏家对他来说只是蚂蚁一样的存在。
他只是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与此同时对这个奇奇怪怪的魏家少爷也有些感兴趣。
接手了案子之后，他又了解了一下魏家的事情。
这个魏少爷同他姐姐一样，是个沉默寡言交际不多的人。但他学识不错，为人谦逊有礼，是个善良而又老实的人物。
如果知道自己的亲姐是被毒害的，他的反应不会如此冷静不说，更不会有闲心出来听戏喝茶。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态度。
莫韶华看到他的模样可不像一个老实人见到他们这些吃皇粮的人应有的样子。
“那个李桃儿有问题？”刘长铭坐下之后喝了一口茶，语气虽然是疑问，但他的表情却十分肯定。
“刘长官心里不是很清楚了吗？”
“是她杀了你姐？为什么？”刘长铭问完就明白了，“她和刘兰芝有一腿。”
“这么一来，事情脉络都清晰了。李桃儿和刘兰芝有了苟且，无意中被你姐姐发现了，二人慌乱之下合谋，也或许是李桃儿一直想除掉你姐姐，就下了毒，刘兰芝为她作掩护。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的推理或者是想象，没有切实的证据。”刘长铭一一分析开来，这件案子差不多水落石出了，可难就难在，没有证据。

第九十章 绝代风华

无论是门房，还是府中的其他下人都没见到李桃儿出入刘府，而且他们事情做得果断又干净，刘兰芝在众人看来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残留的□□药渣。
人证物证都没有，他拿什么指正！
“还要劳烦刘长官仔细问问小云，那天从熬药到送到我姐姐房间里所有的细节。如果不是小云那里除了差错，就是刘兰芝趁我姐姐她们不注意动了那药碗！”莫韶华语气中的阴冷，让刘长铭多看了他几眼。
这种报仇心切的样子，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魏少爷是怎么发现李桃儿和刘兰芝有了龌龊的？”他们二人虽有交涉但是他差的这几天也并未听人传出关于二人的绯闻。
魏重华却知道了他们查不到的事情，有趣！
“其实，这种事情我也只是怀疑。”刘长铭从坐在这里，莫韶华就明白了他的态度。对自己的说法，他虽然不是完全相信，自己肯定也会私下去查，但是至少在心底他是倾向于自己的说法的。莫韶华顿了顿面上染上哀伤又道，“就在姐姐去世之前，我曾去过刘府。她稍稍和我提了刘兰芝似乎生了旁的心思。我宽慰了她几句，若是我当时便带她回了魏家，她也不至于会被人害死！”
刘长铭听了，安慰了他几句。
“姐姐虽然没说那女人是谁，但是后来我听翠儿说姐姐病重那天，翠儿见到一个身段儿和李桃儿相似的女人。我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果然发现她神色不对。”莫韶华叹了一口气，“可怜我姐姐生前最喜欢李桃儿，对她从不设防。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刘长铭对这些女人后宅的争斗没什么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人怎么在在看似粗暴实则没有破绽的案子里找出破绽。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刘长铭挑眉问道。
“找出真凶，不是你们警署的职责吗？”莫韶华放下茶杯，理了理衣服朝刘长铭说道，“刘长官，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刘长铭笑了，也起身，“正好，咱们也顺路，不如我送你一程。”
莫韶华没拒绝。现在和刘长铭打好关系比和他闹翻脸强多了。
一路上两人没说太多话，茶楼离魏家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到了家门口，莫韶华跟刘长铭道了别就回去了。
“刘长官，我怎么觉得这个魏重华有些不对劲啊。”开车的小伙子疑惑的看着后车镜里魏家的大门。
“怎么不对劲？”刘长铭脱了手套，慵懒的坐着。
“我之前和魏重华也算认识，他这个人只听邻里的评论就知道什么样子。虽然是个文化人，但是就是读书读得有点傻。刚刚的他，我差点有些不敢认了。怎么说呢……就是给人的感觉变了很多。很奇怪。”
刘长铭轻笑一声，摩挲着下巴，“有什么好奇怪的，刚知道自己姐姐被人害死了，性格变得果决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回了警署，刘长铭又从细节方面让人调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有些奇怪的地方。
李桃儿是个活人，刘府下人总的来说也不少，她又不会飞檐走壁，进了刘府很有可能被人撞见过。
排除问话的人果然打听到那天似乎看到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只是天黑，又没看到正脸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刘长铭这下子肯定了魏重芳的死和刘兰芝李桃儿脱不了关系。
但同样的，他也没有证据。
这两个人特别是刘兰芝名气还很大，人脉宽广，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能随便抓人。
逼供，他当然敢做，但是他更感兴趣的是，莫韶华的做法。
所以，这人，他不抓。
莫韶华回了魏家，魏家父母见儿子回来，掩饰住脸上的悲伤之色，说道，“华儿回来了。”
“爹，娘。”莫韶华将二老搀扶进屋里。
魏父到底是男人，刚刚他就看到和莫韶华一起的是刘长铭，他问道，“华儿，刚刚刘长官送你回来，可找到凶手了？”
魏母一听也焦急的握住莫韶华的手，“害死芳儿的凶手找到了？！”
莫韶华虽然不想让二老失望，但现在确实不是告诉他们的好时机。
见莫韶华摇头，二老皆是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们又觉得儿子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走一日也没闲着，刚失去了女儿，如今莫韶华就是二老唯一的依靠。
魏母拍了拍莫韶华手说道，“你也别太着急，别累坏了身子。”
莫韶华点点头，“娘，我没事。您和爹也要保重身体。”
一家三口沉闷的吃了晚饭，莫韶华天没黑就进了房间。
他现在已经有了计划。
不管是软的硬的，这次刘兰芝就算有三头六臂也要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一连三天，莫韶华都去西溪听戏。
李桃儿毕竟是女人，就算莫韶华这几次和她一句话也没说过，却让她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那双眼睛和魏重芳太像了！
李桃儿虽然记着刘兰芝和她说的这段时间不要过去找他，但是恐惧和压力已经快让她无法喘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