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古耽]—— by:月神的野鬼
月神的野鬼  发于:2017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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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留下遗诏或是口谕吗?”
余子式闻声也看向胡亥,见胡亥沉默,他回头看向李斯,“应该没有来得及……”
“有。”
那苍老的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猛地投向了一处。
一直安静地跪在车厢角落的灰衣的侍者抬头看了眼李斯与余子式,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份封好的诏书从一旁递了过来。
李斯离得近,伸手就接了过来,拆封之后抖开看了一眼,脸上霎时忽然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猛地抬头看向车厢中央的胡亥,年轻的皇子就坐在帝王的手边,一身肃然的玄黑长衣,袖口是熟悉的大秦皇族赤云纹,殷红一片。
余子式见李斯那副神色,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他伸手就从李斯手中夺了那诏书,随即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平静而熟悉的声音。
“微臣李斯,参加陛下。”
李斯拂袖,恭敬地低身长跪,面朝着年轻的大秦皇子,低头叩地。
余子式还未来得及看一眼那诏书,闻声手忽然狠狠抖了一瞬,那份诏书就这么从他手中脱落,啪一声砸在了地上。
余子式回头望去,胡亥立在宽敞的车厢中,烛火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正静静望着他。
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第146章

始皇帝驾崩的消息被封锁得极死,一切的事儿仍是照始皇帝生前的样子进行,近侍仍是每天送饭侍奉,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月色下沙丘新起的坟茔,无字无碑,遥遥对着咸阳故土。
帝王生前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死后不入骊山秦皇陵,荒山沙丘一卷草织凉席裹身即可,不立碑,不立传,不起土木。
是非成败让后人对着那皇陵对着那史册说去吧,他大秦皇帝倦了,不听了。长眠在这锦绣山河之下,若是子孙不孝,天下狼烟又起,到那时他倒是愿意静静再听一遍这铁马踏山河的熟悉声音。
余子式坐在新坟堆前望着远处的夜幕,心情可谓相当复杂。
诏书,真正的始皇帝遗诏,不偷不抢,胡亥这皇位来得名正言顺。嬴政对胡亥到底是持着一种什么样的看法?余子式一瞬间竟是无法捉摸这位大秦始皇帝的心思。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嬴政对胡亥的印象与自己对胡亥的印象绝对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可能是截然不同。嬴政看得上眼的继承人,绝不会是庸碌之辈。
大秦帝国的继承人,兴许是个暴君兴许是个仁君兴许是个守成之君,但绝不会是个庸碌的帝王。嬴政对自己手底下这群朝臣的了解还是相当透彻的,李斯,冯氏父子,蒙氏两兄弟,这些人随便拎一两个出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强臣,如果新帝驾驭不了,主弱臣强,帝国根基必然动摇。
嬴政有二十多位公子,算上一些不载入宗庙的儿子,少说得有几十位到了继位年纪的皇子,他不会选一个驾驭不了群臣的公子当皇帝。嬴政这一道遗诏其实能表明很多的东西,至少说明了胡亥不会是个傀儡帝王。
杀尽秦国宗室王孙公主、逼杀权臣动辄灭族、荒淫无道,余子式脑海中零星的一两笔关于秦二世的记载浮现在他眼前。秦朝史书汉朝人抹黑了不少,秦二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君王不尽可知,但是无论如何,他做过的事儿却是一件件摆在那儿,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余子式回忆了一会儿,人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他坐在山岗上静静吹了会儿风,无论是封锁始皇帝的消息还是安排宫侍照常服侍,这些事儿全是李斯在处理,难得廷尉大人这么勤快地替自己办事儿,余子式索性也懒得过问,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会儿事,梳理一会儿脑海中的思绪。
余子式没想到的是,这些事儿反而是越想却乱,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下不去手整理。
夜色中,一只手忽然从背后轻轻搭上男人的肩。
余子式浑身微微一震,片刻后忽然又放松了下来,他回头看向那人,却在转头的一刹那被人按着肩膀往后扣了下去。
胡亥什么都没说,扣着男人的头直接低头吻了下去,深深地吻着他。月下坟茔故土堆,他当着先人的面深深地吻着怀中的人,修长的手叠着殷红赤云纹抵在男人莹白的脖颈上,远处有飞鸟扑棱的声响掠过,衬得那一幕静极了。
余子式伸手轻轻抱住了胡亥,而后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别开了视线。
胡亥望着他这样子,忽然觉得心中柔了起来,先前找不到人的戾气也散了些,他伸手将他的脸拨回来,将人压在地上低头望着他,“先生,想什么呢?”
余子式抬手轻轻摸了下胡亥的脸,这角度看去,胡亥倾身压在他身上,光线细细勾勒着他的脸轮廓,那样子落在余子式眼中真是漂亮。他抬手摸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笑起来,低声缓缓说了两个字。
“陛下。”
胡亥低头望着余子式,听见余子式说这两个字时手微微一颤,一双眼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忽然,他一把抓住了余子式放在他脸上的手。
“不习惯我喊你陛下?”余子式望着胡亥的样子轻笑着问道:“没事儿,以后就会习惯了。我刚开始听见别人喊我大人的时候也觉得不自在,后来想想,一个称呼而已,其实都无所谓。”
胡亥看了余子式一会儿,忽然低头轻轻吻了下去,一点点细碎地吻着,动作很温柔。
余子式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有种自己在欺负胡亥的感觉,着实是平日里胡亥无论是和他上床还是接吻都带着股骨子里的隐约狠戾,这一下子他的动作忽然缓了下来,竟是隐隐显得有些委屈,余子式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种自己欺负了胡亥的感觉。
等胡亥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余子式抬眸扫了眼他,那双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一点细碎的光幽幽的,余子式越看越觉得自己欺负他了。终于,他伸手搭上余子式的肩,问道:“你怎么了?”
“你刚在这儿想什么?”
“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余子式伸手摸了下胡亥的头发,“在想你会是个什么样的皇帝,会是个怎么样的大秦陛下。”君临天下,执剑湛卢,那一定是极好看的场景。
胡亥低头看着余子式,“所以你想出来了?我是什么样的皇帝?”
余子式静静望着胡亥,片刻后终于摇了下头,放在胡亥肩上的手摸了下胡亥的脸,他忽然低声道:“我觉得你会是个好皇帝。”
“是吗?”胡亥似乎不怎么相信余子式的话一样望着他,良久才问了一句,“真的?”
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他心底还是不相信胡亥会是个杀人的暴君,这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说不上胡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觉得胡亥绝不是杀人成性的那种人。
咸阳街市碾杀皇族公主,屠杀皇室公子,杀朝臣,荒淫无道……兴许自己真的不够了解胡亥,但余子式绝不相信这些事是胡亥能做出来的。
他信胡亥,他信他。
胡亥看着余子式的视线,一瞬间心中微微悸了下,良久他才犹豫地开口道:“先生,我……”刚说了三个字他忽然收了声音,没再接下去。
“什么?你说什么?”余子式没听见胡亥讲了什么,一下子还以为是自己走神听岔了。
胡亥抿了下唇,半晌低声道:“先生,我对你是真心的。”别的兴许掺了假,可这份心思从头到尾都是真的,一点一滴都是真的。
“嗯。”余子式点了下头,缓缓笑道:“这我倒是信的,应该确实是真的。”
胡亥望着余子式脸上的笑意,抬手轻轻摸上他的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从心底浮上来,他望着余子式的笑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忽然伸手将人抱得紧了些,再望向余子式时心绪已经定了许多,夜色中穿着件黑色朝服的男人静静躺着,那样子慵懒而安静,夏日衣衫不知道什么往下扯了些,露出半截锁骨。胡亥的眸光一瞬间暗了下来,“先生。”
余子式听出胡亥声音里的喑哑,先是扫了眼他,而后看了眼他身后先帝的新坟,那一瞬间余子式的心情相当复杂。他开始回忆,也不知道始皇帝裹着凉席入土时那麻绳捆得够不够紧。
沉默了一会儿后,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低咳了一声,“算了回去吧,明天还得赶路,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还是要趁早赶回咸阳。”时间一长,变数就多,而岔子一旦起了,那兴许就是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到最后兴许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胡亥顺着余子式的视线也扫了眼那新土堆,视线静了片刻。这人修了二十多年的皇陵,在那墓穴上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到最后却不愿意葬在皇陵里,宁可留在这荒山沙丘里遥望着咸阳,也不愿意回去葬在那儿。
若论执念,这人的执念怕也是极深,只是兴许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位大秦皇帝的执念是什么了。

第147章

咸阳王城,国乐四起。
这一年,新帝登基,封李斯为丞相,赵高为郎中令,大赦天下。
余子式很多年后仍是不能忘记这个场景,年轻的天子沿着汉白玉长阶一步步走上大殿,着玄黑朝服,头戴十二道冠旒的冠冕,袖口赤云纹殷红如烧。百官分列两排立于阶下,拢袖低身面色沉肃。所有青衣与灰衣的宫侍双手贴着额头伏地而跪,宫中乐师轻轻敲着黄钟,古老的乐音响彻整个王宫。
白头宫侍宣读先帝遗诏完毕,阶下文臣冠首丞相李斯率先拂袖而跪。
“陛下。”
一时间无数声“陛下”从四面八方涌来,百官纷纷振袖缓缓跪下,余子式看了眼阶上年轻的帝王,距离太远,余子式只看出一道玄黑的清晰身影,却看不清帝王脸上的表情。终于,他低头轻轻拂袖,弯膝而跪,“陛下。”
清冷而恭敬的声音一响起,余子式身后原先站着的一列朝臣闻声伏地而跪。
最高阶上,年轻帝王望着那道跪着的玄黑身影,视线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
暮色四合,余子式走在宫道上,正耐着性子和身边的宫侍说着新帝平日里的习惯,正说到膳食这一块儿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顿住了声音,缓缓回头看去。
这个时辰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就这么倚着青萝宫墙慵懒地打量着自己,一身简单的黑色常服,身量修长。余子式看了片刻,耳边忽然响起宫侍惊惶的声音。
“参加陛下。”宫侍忙低身跪下恭敬道。
余子式听了那宫侍有些慌乱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也端起了袖子,道了一句“陛下。”
余子式刚低声打算行礼,手腕忽然被一只手给抬了起来。他抬头看去,胡亥一双漆黑眼正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恰好对上,年轻的帝王轻轻笑起来,一双眼里闪烁着细碎温柔的光。
“下去。”胡亥扫了眼地上的宫侍。
“是。”宫侍们立刻应声退下了。
所有人一离开,余子式觉得手腕的手忽然被抬了一下,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胡亥隔着袖子捏住了。
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终于轻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先生觉得我应该在哪儿?”胡亥的语气有些散漫,手拢上余子式的肩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回走。
余子式看了眼胡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眉毛轻轻抽了一下。这时辰,新帝兴许在咸阳宫,兴许在骊山行宫,但总归是不该在这儿吧?这个时间点甩下文武百官,余子式几乎都能想象到李斯站在阶下望着胡亥离去背影皱眉的样子了。
着实是太不像话了些。
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想说句什么,恰好对上胡亥的视线,那双眸子真是漂亮。余子式瞧得微微一晃神,到了喉咙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是皇帝。
倒是胡亥忽然侧过头问了一句,“那先生说说看,这时辰你怎么在这儿?”
余子式一顿,良久才开口道:“内廷给你拨了些新的宫侍,我过来看两眼。”
“是吗?”胡亥偏头仔细地看了眼余子式,余子式几乎有些不自在起来了,朝着他点了下头。
“是。”
胡亥收回视线,手上忽然用力,掰着余子式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他漫不经心道:“那就是吧。”
三个时辰后,骊山行宫。
胡亥坐在窗前望着山外的夜景,星辰稀疏,明月皎洁。他低头看了眼,余子式安安静静地枕着他的腿睡着,夏日的山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轻轻吹动着他青色的衣襟。胡亥伸手抚上他的脸静静看了会儿,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衫抖开披在了他身上,伸手将人轻轻抱起来。
将人放在了床上,胡亥坐在床边抚着余子式的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殿中香炉里点着安神香,袅袅烟气盘旋缭绕着,衬着胡亥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良久,他起身推开的宫殿的门往外走。
悬廊之下恭敬地立着一个人,胡亥穿过廊道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那人低身而跪,毕恭毕敬地喊了两个字。
“陛下。”曹无臣抬起头,双眼微眯轻轻笑起来,精神抖擞。
“起来!”胡亥简洁地说了两个字,直接问道:“西北扶苏的情况如何?”
“长公子殿下的情况不清楚,不过,”曹无臣抬头看了眼胡亥,顿了一会儿后低声道:“将军蒙恬质疑赵大人与廷尉大人篡改先帝遗诏,称——称窃国当诛。”
胡亥闻声极轻地扫了眼曹无臣,曹无臣立刻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胡亥从袖中掏出一封诏书伸手甩在了曹无臣的面前,平静而淡漠的声音在廊间响起来:“先帝遗诏,长公子扶苏监军在外,士卒多耗,无尺寸之功,平素上书直言诽谤,为人失孝,留书命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为人臣不忠,其赐死。”
曹无臣从地上拾起那封诏书,看了眼上面的笔迹和朱红国玺印,抬头看向胡亥,良久才犹豫道:“陛下,蒙恬与长公子外镇西北,手底下兵马加起来约有三十万,此时朝野局势尚不稳定,此时下诏恐怕会把此二人逼急了。”蒙恬手底下那三十万军士常年在外和胡戎作战,骁勇善战,扶苏又常年坐镇西北,军队人心所向,诏书一下,万一军队哗变,西北恐起动乱。
“正是因为朝野局势尚不明朗,所谓扶苏必死不可。”胡亥垂眸扫了眼曹无臣,“西北不只有他蒙恬一支兵马,王离与王贲还在西北。等扶苏与蒙恬死后,两人手底下的兵马由王离接手,一切循制。”
“如果长公子殿下不愿意自裁……”曹无臣说到这儿顿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胡亥。
“那就帮他。”胡亥留下这句话,转身往回走。
第148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七月流火八月朔风,天气转凉入秋。
自新帝登基许多天来,余子式与一众朝臣的日子相当清闲,甚至可以说有些无聊了。胡亥自登基以来几乎没怎么上过朝,也没怎么会见过群臣,几乎完全是沿袭了始皇末年的生活作风,天天都在骊山行宫里安安静静地待着,朝中诸事都是几位大臣在处理。
余子式原以为胡亥不喜近人的毛病这么些年也该改得差不多了,却不曾想他愈发变本加厉,不到一个月身边的近侍撤得干干净净,偏偏他自己又不像是能自力更生的样子,没人照看着的时候,连一日三餐在他眼里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了避免后世史书给他们一众权臣安一个幽禁虐待新帝的骂名,余子式很自觉地陪着皇帝吃饭睡觉,全盘接手了近侍的任务,照顾起了皇帝的日常起居。
日子平静久了,余子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仔细查了几遍却没查出异样。太平静了,余子式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头像是笼着层阴霾一样灰蒙蒙的。
这天下午,桓朱与阎乐在学堂不知怎么的和李斯家小公子李思打起来了,余子式收到消息过去看了眼,恰好撞见有些日子没见的李斯。两人问了情况,各自领了自家灰头土脸龇66 牙咧嘴的小辈儿,余子式打量了一圈,明显觉得李思要更狼狈更气急败坏一些,他心中当下有了底。
李斯似乎没什么心情,不痛不痒数落了李思两句,也不管李思气得脖子都涨红了,直接命人绑了拖回家关两天。余子式在一旁看着丞相大人教训完儿子,回头轻飘飘地扫了眼藏在他身后的桓朱,朝阎乐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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