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完本[古耽]—— by:月神的野鬼
月神的野鬼  发于:2017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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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满意了?”华庭的锐气像是全被磨尽了,她甚至都没抬头看胡亥一眼。
胡亥走到廊下低头看了眼她,没说话。
“说来也是我自作孽,那些事的确是我做的,我又没华阳那股胆气,敢做不敢认,落在你手上算我的报应。”华庭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片刻后猛地擦了把眼泪看向胡亥,“所以,胡亥你还想要怎么样?要我病死在出嫁的路上?”她几乎是轻蔑地看着胡亥。
胡亥看了眼华庭,眼神淡漠。
他其实真没做什么,他不过是带华庭去了趟掖庭。
昨天晚上瞧见了那一幕气疯了的华庭上门找他,他顺便就领着她去了趟掖庭,进去之后从刑案上翻出本东西扔给华庭。华庭看了两眼,神色忽然就异样起来。
这些年华庭在宫里真不算什么菩萨心肠,林林总总做的事儿也能录满一本卷宗,可见是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远的先不提了,单说最近的一条就挺有意思。
前两年宫里有个新出的夫人处处针对冯夫人,冯夫人即是华庭的生母,那场所谓的夺宠风波也是闹得挺大的。后来,那盛宠之下的新夫人忽然就暴死了,一尸两命,据太医说她腹中的皇子都已经成形了。
皇帝得知此事震怒异常,下令彻查,却没查出什么东西,准确的说是证据模糊,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儿翻出来的一瞬间,华庭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当初明明已经销毁干净的证据全都在她面前摆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抬头看向胡亥,胡亥的脸色依旧平静,那一双漆黑的眼看得她心中阵阵凉意。
这事儿若是闹出来,后宫的动静绝对不小,胡亥虽然不怎么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却大抵也能猜到些,这事给揭出来,到时候怕不止是华庭甚至还有冯夫人兴许都会受到牵连。
这些年华庭在宫里胡作非为,要没人兜着早废了,而护着她的人第一个就是冯夫人,其次就是冯家。提点了两句,胡亥带着脸色发白的华庭去了一趟刑室,算是逼着她看完了整场刑戮,胡亥只在看完后淡漠地说了一句话。
“依着你这些年干的这些事儿来判,差不多也就得这么个下场。”说完后,他扫了眼瘫倒在地的华庭,转身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时辰,说清楚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落雪庭院中,胡亥低头看向坐在阶下的华庭,心中情绪微微起伏,也不知道如果余子式知道了这些年华庭做的事儿,他还能不能对这人这么上心?
华庭忽然从回忆里回身,猛地开口朝胡亥吼道:“你说啊,胡亥你还想让我做什么?我婚也请了,如今父皇也应了,接下来呢?你说啊!”
胡亥一直等到华庭的情绪稳定下来,坐在阶上不再说话了,他才开口道:“二十年内,咸阳城我不想再看见你。”
二十年内,他不想在咸阳朝堂再看见冯家的势力。他暂时动不了李斯,但是冯家这种依附皇权的家族却还是可以试着拨动一下。当初余子式那案子一开始,若说冯家没有和李斯勾结暗算,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这些债,总是要一笔笔算清楚的。
华庭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向胡亥。在她眼中,胡亥这人就是个疯子,那天在刑室,那种骇人的刑戮,那种凄厉的惨叫声,胡亥就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安静而温和,炉中的火打在他脸上,那晦暗样子给华庭一种极强烈的感觉:这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十足的疯子。
“二十年不入咸阳,不出现在你眼前,所以胡亥你留我活着?”华庭抬头看向胡亥问冷笑着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所以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打算先折磨我一阵子再动手?”
胡亥低头看了眼华庭,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华庭双眼盯着胡亥,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这样的人。”华庭觉得,每一个见到过胡亥这样子的人都会这么觉得。她想起那天傍晚在余子式家附近的街巷中望见的扭曲景象,心中忽然划过一丝颤栗,那感觉像是有些恶心,像是有些悲悯。她看向胡亥,“你真的很恶心,我看见了,你跪在他脚下,胡亥,你真恶心。”
胡亥闻声顿了会儿,迎着华庭的视线淡漠道:“明天出了咸阳,寻死还是活着你随意,听说三川郡风水不错,李由也是你的故人,想来你若是自尽在路上,他也能给你挑块好地方埋了。”
华庭想起李由,脸微微一扭曲,她猛地朝胡亥吼道:“滚!你滚!从我家滚出去!现在就滚!”她忽然从一旁抄起香炉朝着胡亥狠狠砸过去。
胡亥侧身避开了,香炉砸在雪地里滚了两圈,铺了一地的青灰,胡亥看了两眼华庭,转身踏着那青灰,从容慢步地朝庭院门口走去。
胡亥走出去很长一段路,身后终于传来华庭失声的痛哭。他的脚步未顿,从容步出了公主府。
一月后。
三川郡,太守府。
李大公子李太守正卷着袖子地给堂中的舞姬敲杯子,一曲毕他忽然笑起来吼了声,“赏!”他朝着那些姑娘扔了一把金钏,手狠狠一指其中一女子,“你,过来!”
堂下走进了一人,借着间隙给他递了封信,轻声道:“太守大人,咸阳的信。”这幕僚都快哭出来了,这都是这个月第三封了,好歹太守大人你也看一眼不是?
“放那儿吧。”
幕僚一听见这大爷一样的招呼真的要哭了,他硬着头皮杵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碎碎念道:“大人,还是看一看吧,这毕竟是咸阳来的信,兴许是什么大事儿也不一定,我们这三川郡啊,是大郡……”
李由听了半天,终于扭头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幕僚,李太守觉得这小子相当扫兴,终于,他随手接了那所谓咸阳的来信,刷一下抖开看了眼,良久,李太守的眉毛忽然狠狠一挑,“哟,皇帝挺有意思啊?赵高看不上退了婚的女人往我府里塞?皇帝当我李由的太守府是收破烂的啊?不收。”他伸手搂过那舞姬的腰将人往腿上一带,把信扔回了那幕僚手中。
“大人,这不收……”那幕僚瞬间就皱起了眉,这可是抗旨啊。
李由看了眼那幕僚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眼见着他又开始碎碎念,忽然朝他勾了下手指,“你,过来,知道这公主谁吗?”
那幕僚摇了下头,李由呵呵一笑,“当年在秦王学宫本大人有幸与她同窗三年,我同你说,这种女人娶了,我李家祖坟会冒黑烟的。”开玩笑,华庭那也叫女人?秦朝这么多位公主,长公主华阳善兵法谋略,栎阳善声乐歌舞,其他的几位公主也都琴棋书画精通个一两样,唯独华庭此人,可称得上“一无是处”四个字。
李由捏了把那舞姬的腰,不屑地笑了下,“我李由也算是个咸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在咸阳住了这许多年,这咸阳城宽几丈我不清楚,这护城河深多少我也不清楚,我家隔壁那街住了多少位贵胄王侯我更是不放在心上,走哪儿闯哪儿我李由就没怵过谁。这辈子我李由打哪儿不是横着走啊?这是老子的地盘!让她滚,不滚就关城门放狗,那女人见狗就哆嗦。”
提前甩了婚车仪仗带了两三位侍卫赶过来的公主恰好听见这一番话,狠狠一挑眉,她猛地伸手拦住了脸色铁青打算冲上去的侍卫,看着那堂上的人冷冷一笑。
“李公子,在咸阳横着走确实是风光啊!”穿着件黑色宫服的女子拾阶而上,缓缓道。
李由捏着杯子的手一顿,声音也消了一晌,他扭头看向那逐渐走近的玄衣女子。随即就看见那女子一脚踹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太守府护卫,走上来啪一脚踩上了自己面前的矮案几,一整袖。衣摆扫了他一巴掌。
华庭打量了他两眼,觉得这位廷尉家的大公子真是人模狗样多年未变,没看他怀中抱着的舞姬,华庭抬手一下就掀了他的杯子,薄唇轻启轻笑道,“说的好像谁不是在咸阳横着走一样?”

第142章

这世上再深的感情,再和契的两个人,这辈子这么长,半道上都难免出点岔子。
余子式也是颇为没想到,郑彬和他夫人之间也能出点岔子。余子式坐在歌姬坊里,看着垂头丧气敲着酒杯的宗正大人,半晌终于问道:“郑彬你非得在这儿喝酒吗?要不你去我家喝吧,我请你。”
郑彬摇了下头,忽然一拍案,那动静惊了余子式一跳,随即就看见这位大秦朝九卿之一的重臣狰狞着脸朝着那正在翩翩起舞的歌姬们吼道:“过来!”郑彬手一甩,从袖子里抛出来一枚沉甸甸的钱袋,砸在案上一声响。
余子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看见歌姬们朝两人的桌案处涌了过来。余子式手一哆嗦,刷一下起身避开了人。
“说个笑话,谁让我笑了,这银子就是谁的!”郑彬漫不经心地将手叠在脖颈后,闭上了眼,那一副豁出去的放浪样看得余子式在一旁心里一跳一跳的,这郑彬的老婆不会是出去偷人了吧?
听了一会儿笑话,余子式拨开叽叽喳喳的歌姬,伸手扯了下郑彬的袖子,“郑彬。”
郑彬没搭理他,张口自己灌了口酒。余子式也实在没想到,这人把自己从内廷拖出来就是为了来歌姬坊听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讲下流笑话,他忍不住又扯了下郑彬的袖子,“郑彬!”
这大庭广众的,被哪一位世家子瞧见了这一幕,回去和自己的叔叔伯伯父亲爷爷一说,他和郑彬也算是丢人丢到祖宗辈了。余子式伸手拽了半天郑彬都没什么反应,宗正大人就是一个劲儿闭着眼和歌姬调笑,根本不带搭理余子式的。
余子式四下看了眼,而后盯着郑彬看了一会儿。
忽然,啪一声,一枚玉佩扔在了案上,余子式扫了眼这群歌姬,“谁把这人从大堂拖进屋子里,这玉就是谁的。”
短暂的寂静后,滋啦一声,喝得半醉的郑彬被无数只手拽着衣领袖口就往屋子里拖。余子式松了口气,扫了眼堂中的人,见没有熟人后跟着郑彬走进了屋子,命歌姬们走出屋子后,余子式望着躺在地上的郑彬,心中有些犯难。
“你没事吧?醒醒酒,我送你回家了啊。”他蹲下身拍了拍郑彬的脸,“我送你回家,然后我自己回内廷,你看行吗?我今天挺忙的,你自己可以吗?哎,你别哭啊!哎哎!你别哭,忍着忍着!行行行,我把她们叫回来给你讲笑话,你别哭忍住啊!”
一刻钟后,余子式深吸了口气,刷一下拉开了门,点了两个庄重正经岁数大些的歌姬,“你们两个有空吗?”余子式从袖中掏出钱袋。
那两坐在窗户边的歌姬瞬间就走了过来,“参加大人,大人有什么吩咐啊?”说着那女子的手就轻轻搭上了余子式的肩,极轻地低头笑了下。
余子式回头看了眼里头的人,紧接着回头看向那两个歌姬,“你们两人会讲笑话吗?”
两个歌姬微微一愣,“会,会吧?”
余子式开门让两个人进来,“去给他讲个笑话,谁让他笑了,这银子就是谁的。”余子式将钱袋轻轻往案上一放。公务还没处理完的余子式在一旁坐下了,催促道:“开始吧。”
五个时辰后,天色暗了下来。
余子式坐在案上手指抵着额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花了半个下午半个晚上,坐在歌姬坊里,听着两个歌姬讲了五个时辰的笑话,而且郑大人他还在哭。
深吸了口气,余子式终于抬头看向那两位讲了一下午笑话嗓子都哑了的歌姬,“算了,你们下去吧,银子归你们了。”
那两位歌姬如逢大赦,拿了银子逃一样地离开了屋子。
余子式看着郑彬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问道:“你和你夫人到底怎么了?”
郑彬坐在窗户边上时不时地抹两把眼泪,望着窗外的星月,那样子也不知道酒醒了没有。余子式看了他一会儿,再次深吸了口气,“郑大人,你能好好说话吗?我的意思是说,你能先不哭了吗?”
“天黑了。”郑彬终于念了三个字。
余子式心道可不是吗?你原来也知道你磨蹭得天都黑了?他耐着性子问了句:“天也黑了,郑大人你也玩够了,我先送你回去行吧?”
“我在歌姬坊待了五个时辰,天也黑了。”郑彬忽然回头看了眼余子式,眼睛通红,那模样还挺委屈,“她竟然真的没过来找我。”
余子式手一抖,脑子里忽然想起件事儿,下一刻,他就听见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余子式回头看去,找上门的小公子殿下倚着门框,慢慢抱起了手臂看向他。
将郑彬安置好后,余子式在隔壁找了间房间和胡亥坐下了。胡亥静静听余子式说完了今天下午的事儿,桌案上点着灯,柔和暖色的烛光下,少年的样子意外的温驯安静。
余子式说完了,看向来过来找他的人,问道:“怎么样,殿下,这解释还算满意吗?”两个大秦朝臣在歌姬坊听歌姬讲了一个下午的笑话,余子式觉得这事儿本身就是个笑话。
胡亥低头轻笑了下,“还成。”
余子式看着胡亥笑起来,忽然觉得这人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漂亮,清澈干净,漂亮得极为纯粹。余子式看得一晃神,随即也轻轻笑起来。
华庭走了,蒙恬和扶苏也走了,朝野局势也稳,好像日子一下子空了下来,时辰的一点一滴慢得都能听见声音,和胡亥在这儿坐会儿,居然有种岁月静好人事两安的感觉。
“先生。”胡亥问了句,“你觉得郑彬和他夫人出什么事儿了?”
“谁知道,在一起过了快二十年了,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过两天郑彬就回去了,他在外面呆不住。”余子式太了解郑彬了,性情中人,该怂就怂。想着他忽然扫了眼胡亥,轻笑道:“你知道吗?刚你推门进来的时候,郑彬整个人都精神了,然后一看清是你,那样子瞬间颓回去了,要我猜,他明天一大清早就该回去了。”
胡亥望着余子式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是吗?”
“是啊。”余子式望着胡亥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月光与烛火下,胡亥的漆黑的眸子简直璨若星辰。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忽然想到了这人在历史上的结局。
秦二世胡亥,死于望夷宫之变,死于赵高之手,死后以庶人身份下葬。
余子式忽然伸手捏住了胡亥的手,极轻地笑了下,“胡亥,和我说两句话,说什么都成。”他就是忽然想听这人说话,说什么都好。
“先生,我们能走一辈子,真的,你要信我。”
余子式一怔,抬头看向胡亥,而后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良久,他点了下头,低声道:“行,你这话我记住了。”余子式忽然觉得什么史书什么望夷宫之变什么庶人都是空的,这世上的历史说到底不还是由人写的吗?他怕什么呢?总不会是担心自己能杀了胡亥吧?
胡亥忽然伸手捞过余子式将人揽到了怀中,“在想些什么?”他看得清楚,余子式刚才明明有一瞬间的失神。
余子式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胡亥,“会下围棋吗?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教过你下围棋,现在还会吗?”
胡亥点了下头,“会。”
余子式起身从胡亥的怀中挣出来,推门从房间里出去,约莫半刻钟后,他捧着一副围棋走进来,轻轻在案上放下了。
“你要和我下围棋?”胡亥看了眼余子式,他觉得余子式今晚很有兴致啊。
余子式从一旁又找出两盏灯点上,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余子式在案前坐下,伸手将黑子推给胡亥,“对,下棋,你今晚只要是能赢我一局,我后半生余下几十年全归你。”
胡亥的眼睛刷一下雪亮,映衬着灯火月光熠熠生辉,他猛地扣住了棋盒,一字一句问道:“先生你确定?”
余子式漫不经心地拾起一枚白子敲了下棋盘,“确定,只要你能赢我,愿赌服输,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走什么样的路,我都会陪着你,这大半生几十年就搭你身上了,赌吗?”
赌吗?
那两个字在耳畔轻轻响起,胡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西北军营,耳边惊起战鼓第一声。他紧紧盯着余子式,“先生,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不是总觉得跟在我身边没什么安定的感觉吗?”余子式抬眸轻轻扫了眼胡亥,“那从今儿往后起,我跟着你,这总没问题了吧。我这辈子一言九鼎,唯一一次食言还是搭在你身上。”余子式低头极轻地笑了下,“不过这一次,这话我既然放在这儿了,我确定,我不会食言,只要你能赢。”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极为粲然,“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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