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多钱，不是笔巨款，可也不少。
“凤儿啊，钱是死的，总有花完的时候。爹有这个手艺，就不能浪费了，多少挣点儿，总比一直掏家底儿吃饭好，人一旦懒了，就很难再勤快回来。那些钱，留着将来你和你哥用，也能有钱备急，有它们在手里，爹心里也能比以前踏实许多！”
山有凤笑眯眯道：“爹，你放心，我也不是要坐吃山空，等砖瓦烧出来了，咱们的房子都盖上，肯定会有很多有点儿家底儿的人要买砖翻盖房子，到那时你就不用再编筐再干事儿，帮我一起管着窑场就行，挣来的钱，都给你和娘管着，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了！要是砖真烧不出来，你再编筐编篮子，我也不拦你。”
去往世宁城的来回路上，她可都注意看了，大众百姓中根本就没有拿青砖盖房子的住户，只要比青砖价廉的红砖问世，她的窑厂生产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
梅映雪笑道：“你呀，你爹才不信你烧不出来呢！好了，那我们去看看，你在家看好小牙儿！”
“知道了娘！谢谢爹娘！”
“傻孩子，跟爹娘说什么谢？听着我这满身不对劲儿，跟个外人似的！”
“行，那我以后再也不跟爹娘说谢字了，爹娘疼凤儿是血缘本能，凤儿孝顺爹娘是因为爱爹也爱娘，咱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凤儿说得对，这话娘爱听！”
山石刚笑着催促：“行了咱们走吧，你们娘儿俩说起话来就完不了。”
梅映雪跟着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这可是就嫌我话唠了？”
“我哪儿会嫌你，你不嫌我都是我的福气！”
“那我跟女儿多说两句话你还着急？”
“咱不是早点儿去早点儿回来、省得凤儿一个人在家么，再说，你不是还要为他们做衣服？”
“啊对，我要赶紧做衣服，现在早晚夜里都凉了，天气也会越来越凉……”
山有凤看着两人的背影，听着渐渐远去的交谈声，不由得心暖而笑。
因为家中有虎，再无人敢到山石刚家串门儿——实际上来串门儿的人本就不多，一是梅映雪的气质太好，虽然她为人善良和气，但跟村妇们站在一起，总让人觉得中间有道沟，一道形容不出来的无形鸿沟；二是山有凤从小儿就是个调皮捣蛋的货，比男孩子还能恶搞，人们见了她就跟见了屎团子，避之不及。
这回死了又活，人是变了许多，可正当人们松了一口气时，她却比从前更甚，冷不丁地突然弄了只老虎回来，吓死个人！好长时间没动静，一来还来个超大的！真是给大家的翻倍好礼啊！

第四十九章 绢丝弓弦（二推三更）
等傍晚赫连皓和山有溪赶着马车回来时，又是满满当当一马车东西！
山有凤喜笑颜开地帮忙往屋里运，全家人脸上都笑呵呵！
村儿里从来没有人有马车可用，没有牛和牛车的人都羡慕有牛和牛车的人不用走路挑东西，更别说是马车了。山有凤家是聚民村第一个有马车的人了，村儿里人那叫一个艳羡。可一听说那马车是救回来的人买的，在不屑中又希望自己哪天也能救回来个有钱人……
看见众物品中的弓箭后，山有凤便只顾摆弄她要的玩意儿了。
山有溪道：“凤儿，这弓箭咋样儿？比爹买的那个好多了吧？”
山有凤拉弓搭箭朝向天空，“一般般！”
“还一般般？”
“嗯，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能买到我要的材料，我能做出更好的。”
“是不是这个？”赫连皓笑看着她。
山有凤一转头，看到他手中的绢丝，喜得要跳起来，“你们帮我买回来了？”
山有溪见妹子高兴，他心里也有满足感：“我在路上跟皓大哥说了你想要的东西，他就提议找着买了。”
“你们真是太好了！”可接过赫连皓手中的绢丝后，山有凤又叹息道：“若是能买到上好的牛筋就更好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弓箭比我们的好用，就是因为他们使用牛筋作弦。”
赫连皓闻言，垂目想了想，道：“过两天我去找费掌柜，去他客栈里住店的人都是南来北往的商人，也许能弄到，但不知道能弄到多少。”
山有凤一脸惊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能弄多少就弄多少，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在弓的主要部位用牛筋，次要部位用羊筋或马筋。不过我又不是批量生产指着这个卖钱，只要能弄到，就肯定能满足我的小小所需。”
赫连皓点点头，你要的那点东西当然能满足。
“那皓哥哥，既然请他帮忙，就干脆多帮一点儿，再给我弄些大牛角。”
“凤儿，是要做弓箭上的角吗？”山有溪问道。
山有凤打了个响指，“聪明！”
“那为什么要用大牛角？”
“你问爹啊，爹可是在军队里用过弓箭！”
山有溪把脸转向山石刚，山石刚脸上现过一丝尴尬：“这个，其实爹也不知道，爹只是用过，却没有仔细研究过，更没有制造过。”
呃……让爹出了糗，山有凤有些过意不去，“爹你怎么还没老就得了健忘症？前些日子我问你时你还跟我说过只能用大牛角、不能用小牛角的！”
“啊？啊，是吗！”山石刚支支吾吾，知道女儿在给他挽回面子。
“是啊！爹说角是决定箭身飞行速度快慢的材料，大牛角能解剖裁截成阔面的角材，配在弓身上，受力均匀，受弦端正，不变形，不走样，不曲折，不伸缩，射出的箭能穿坚破甲！”
山石刚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何况凤儿说的解剖是个什么意思他都没明白……
“看来爹自己都忘了！那凤儿，如果用小牛角会怎么样？”山有溪看着山石刚脸上犹豫而纠结的表情，也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顺着山有凤的话问道。
赫连皓更不傻，便只看着山有凤笑而不语。
“用小牛角解剖裁截成窄面的角材配在弓身上，就会受力不均匀，容易曲折、变形、走样，射出的箭镞就会软弱无力，那是劣质弓。如果国家监造官贪图便宜偷偷用小牛角充数，那么制造出来的弓就都会是劣质弓。”
说到这里，山有凤才想起来，“哦对了，既然士兵的兵器都是自购，那弓箭是否是由国家在京都统一制作后发往各地售卖？还是由各地官府就地取材制作后在市场上售卖？我还真是不清楚！”
赫连皓道：“是由各地方自行制售，具体由郡尉、县尉负责。”
“哦哦！我猜着也是！哎哎，别只顾着说话，搬东西搬东西，搬完了东西进屋再说！我还有别的东西要费掌柜帮忙买！啊肉！我的肉！不是，是小牙儿的肉！啊不是，是小牙儿要吃的肉……”
梅映雪等人忍不住笑意，看着山有凤冲进厨房一只手臂夹端着盆、一手举着菜刀就出来了，直接在马车上割下大小不同的几个肉块放入木盆，从中取出一块，又拿上打狗棍后才去开杂物间的门放出小牙儿。
小牙儿一见她，又闻到了肉味儿，伸嘴便要吃。山有凤一举臂，“出来吃！”
四人一见虎出来，东西也不搬了，都走到院门边站着，不敢靠近。
知道凤儿家马车回来的三猴子立马拉着二狗子屁颠颠儿地跑来了，刚跑到院门口，就看到山有凤牵着老虎到了院中，吓得脚下一个急刹，连门槛儿都没敢跨进去！
“小牙儿，想吃肉，就得听我的口令！”山有凤抓起一块肉向空中抛去，“接！”
小牙儿抬头看着肉从半空中往下掉，却没有动，肉掉落在地。
它走过去就要吃，却有一只手比它更快地捡起了肉，“小牙儿，如果你接不到，今晚就别想吃！看着我，我给你做个示范！”
山有凤将肉再次抛向空中，然后自己在肉往下落时一跃而起，双手接住了肉，又做了个把肉往嘴里塞、咬了一口并咀嚼的动作。
小牙儿一看她要吃，有些急，想抢。
山有凤一抬手，“抢也没用，小牙儿，看懂了没？看懂了就照样子做，接到了肉才能吃！”
小牙儿看了看打狗棍，只好眼巴巴儿地看着她。山有凤第三次用力向空中抛出肉，“小牙儿接！”
聪明的小牙儿看着空中肉块下落的位置，瞬间扑了过去一跃而起！
“小牙儿，你真是太聪明了！”山有凤看着扑跃接到后立即入嘴吞下的小牙儿，心中高兴不已，“哥，把肉再送给我两块儿！”
“啊？哦！”山有溪心里有些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将肉送了过去。
山有凤笑道：“别怕，等我把它驯熟了，你们也要试着和它稍微近些，不和它亲热，但也不能总这样远远地避着，不然你们在家走路做事也会不方便。”
“哦，好。”山有溪口中答应着，但还是很快退开，正好看到二狗子和三猴子躲在门外既害怕又兴奋地望着院内，没说什么，也没敢让他们进来。

第五十章 抛肉驯虎
“小牙儿，接！”山有凤再次抛出肉。因为肉块儿不大，即使抛出了三块儿，也只够小牙儿塞牙缝。
“哥，把那肉再杀成两半儿给我！”
“哦！”看妹妹驯虎看得心惊胆颤又津津有味儿的山有溪毫无异议和疑问的照做。
山石刚、梅映雪和赫连皓更是惊奇不已，这丫头，难不成是天生的驯兽师？
二狗子和三猴子扒在门框上也看得目瞪口呆！
山有凤为免它像刚才一样跃起抢肉，便把打狗棍点压在它的头顶上，以示让它不要动：“小牙儿，这次，我们换个方法。你不要抢，看着我！”
向空中抛起一块肉，山有凤没有举手接，而是短距离地跃起，直接张嘴相接，一口叼住！
将肉咬在口中，山有凤低头，让小牙儿看清楚后才伸手取出嘴里的生肉，拿开打狗棍，“看到没？你来！”
小牙儿看着山有凤抛向空中的肉，果然没有伸爪子去接，在肉落在近处时才伸嘴，结果“噗！”
肉掉地上了！
“小牙儿，你要跳起来！跳跃！”山有凤捡起肉说着并做出往上跃起仰脖接肉的动作，“再来！”
山有凤再次将肉抛向空中，小牙儿抬头认真看着肉的位置，精准地扑跃而上，张开大嘴就接住了那块儿肉！
啪啪啪！山有凤鼓起掌，“小牙儿你真是太棒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能学会两种表演方式！今天管你大半饱！”
赫连皓忍不住笑，他以为她要说管它饱呢！不过也是，小牙儿可是虎，不是人，不是几小块儿肉就能打发了！
肉一块块抛向空中，小牙儿一次比一次扑得稳、接得准！连山石刚等人都想为它喝彩！
等喂完盆中的肉，山有凤才道：“我带它到竹林边转转，让它排排便。哥，你跟皓哥哥把东西都搬进去。爹，娘，我饿了，你们准备晚饭、咱们早点儿吃饭好不好？”
山石刚夫妻俩知道她是心疼他俩不想让他们干活儿，所以打发他们去做饭。
梅映雪笑道：“好好，娘这就去准备菜！”
稀饭早已烧上焖在锅里了，这么多人，不能全都只就着咸菜下饭，凤儿又爱吃现炒的热菜，他们进城又买了许多菜回来，她怎么着也得再炒个熟的。
“娘，这不是有肉有酒吗，切点儿肉丝吧。锅里放上油，搁点儿姜丝炸上，烹上酱油和酒，再和菜一起炒，喷喷香！”
“好好，凤儿要娘怎么烧，娘就怎么烧。你赶紧去吧，天要黑了！”
刚才凤儿变着花样儿驯虎吃肉时她也看出来了，那虎怕凤儿怕得很，这让她也没有开始那么担心了！
山有凤听梅映雪没有再叮嘱她防着小牙儿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知道她已有些放心。
“你们两个吃货还躲在外面干什么？”山有凤朝门外喊道，她早就看到他们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晚上就在我家吃饭！”
三猴子看了眼梅映雪，见二婶儿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才笑嘻嘻道：“哎哎！凤儿，我们听你的！”
山有凤撇撇嘴，让你来吃肉你当然听！
晚饭桌上。
“凤儿，你刚才好厉害，那虎，不是，小牙儿什么都听你的！三哥都快佩服死你了！”山有林边往嘴里塞肉边道。以前一年也难吃到两回肉，而且还不能痛快的吃，如今因为这个堂妹，他们不时就能解馋。
山有凤故意道：“佩服就佩服，干嘛要死我？吃肉也堵不住你的嘴！”
“不是不是，凤儿，你明知道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凤儿，你对三哥这么好，三哥发誓，三哥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山有林举起右手掌。
噗！桌上的人差点儿全部笑喷！
“行了行了，吃你的肉！”山有凤夹了一筷子肉杵到他的稀饭碗里，“别把口水喷到菜盆子里！”
三猴子一听这话，不吱声了，低头猛扒饭菜，真香！
“凤儿，我怕溅口水，我只说一句，二哥以后认凤妹子为老大，你让二哥做啥，二哥就做啥！”
山有凤点点头，也夹了实实在在的一筷子肉给他，“妹子谢二哥！”
二狗子山有路是个忠实憨厚不耍歪心眼儿的，三猴子山有林是个机灵聪明有头脑儿的，他俩在一起做搭档当她的左右手，正好！
“凤儿，你刚才说除了牛筋和大牛角，还要什么？”赫连皓问道。
“啊！”他这么一问，山有凤才想起来：“还有胶和漆。角和筋是制弓的关键，但只有选用优质的胶和漆，才能将它们牢固地黏结在弓身上。这胶呢，有好几种，我都说出来，你看看能买到哪一种。一是用鱼类的鳞、皮、骨鳔为原料制成的鱼胶；二是用木质坚硬的白桦与黄桦木提炼的烤胶；三是用桃树干分泌出来的不溶于水的透明桃胶；四是用木质坚重的麻栎木的壳汁与树皮提炼的烤胶。我也不知道能买到哪一种，你买到哪一种，我就用哪一种吧。”
赫连皓口中应着“好”，心里却暗暗吃惊，凤丫头，难道你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东西中，有一半是梁国从来没有过的吗？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向人透露了出来……
山有凤吞下一口饭继续道：“漆呢，选用漆树表皮于当年或产出不久的漆质，经滤去杂质的生漆为好。”
又给梅映雪夹了一筷子肉：“娘，你要多吃点儿，身材丰满才更有韵味儿，那几天晚上我跟你睡觉时都觉得你太瘦了，抱着都不舒服！”
梅映雪的脸腾一下又红了，“这么多人，又乱说什么胡话！”
山有凤笑嘻嘻道：“娘又害羞了！好吧好吧，我错了！下次我背着人说！”
山石刚轻斥道：“你还让不让你娘吃饭了？”
“吃吃！娘，凤儿不说了，你快吃！娘，你给我做两身儿红色裙子吧！”山有凤岔开话题。
梅映雪立即答应：“好，娘饭后就开始给你做！”
“不用不用，没那么急！现在做会伤眼睛，以后还没老眼睛就会看不见东西。明天白天再开始做，以后都白天做，晚上不许做事，不然我就把布匹都扔到河里去！”

第五十一章 涂弓之漆
“这小祖宗！好好，娘都听你的还不成吗？”梅映雪口中无奈似的应着，心里却甜着。
山有凤轻挥了一下拳头：“说到要做到，别让我逮着！”
山有溪咧唇笑：“你咋把咱娘说得像贼？”
“嘻嘻！娘，你就给我做两身红裙子夏天时穿穿凉快点儿得了，那玩意儿走路绊腿，做事又不方便，少做点儿。其余的全做成长裤——缝上裆的长裤，我要外穿。嗯，春秋天的长裤裤裆要高些深些，裤腿儿要宽松些，这样我方便踢腿练功。”
梅映雪柔声应道：“好，娘记得了。”
“二哥，三哥，一会儿让我娘扯点儿布料给你们带回去做衣服，等我开火烧窑时，你们穿身儿新衣服过去随我拜窑神。”
山有林忙接口：“好嘞，三哥听妹子的！”
山有路也点头应着。
“凤儿，你刚才说的那种漆，是有什么好处吗？”对弓箭也感兴趣的山有溪又把话题问了回来。
山有凤点头：“嗯，优质漆涂刷于弓的表面后，在一定程度的温湿空气环境中能自行干燥，结成黑色的硬膜，坚固耐久，经得起许多化学品的腐蚀。对了，皓哥哥，筋是保证箭镞扎得深的关键材料，所以一定要选经过整治的牛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