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姐姐失忆的也太干脆了。”楚瑜无奈道，“连这等事情都忘了吗？”
“我....”顾沉烟愣了愣，却被楚瑜制止了。
“顾姐姐，”楚瑜认真的说道，“如果你相信瑜，就不要在瑜之外的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西洲人的身份，千万不要。”
“为什么？”顾沉烟问道。
“........”楚瑜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好吧，我不说便是。”顾沉烟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立刻缴械投降，“我不说，这是我们之间共同的小秘密，怎么样？”
“好~”楚瑜立刻又开心了起来。
顾沉烟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不断摇动的尾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走，”顾沉烟神采飞扬的说道，?“你们要去堰城？”红颜惊讶的说道。
“确切的来说，是我们。”顾沉烟纠正道，她抱着双臂眯着眼睛，“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啊，红颜，你再这样明确区分你我真的好吗？”
“是哦。”怀瑾在旁边赞同道。“沉烟现在可是我的主上呢。”
“红颜知错，”红颜自知失言，讷讷的说道。
“虽然我觉得你还会再犯。”顾沉烟翻了个白眼，“怀瑾，我要去炸了北幽，跟我同去？”
“好。”怀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嗯。”顾沉烟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去，“那就跟我来。”
怀瑾笑眯眯的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虽然我看不见，”楚瑜阴测测的搭上怀瑾的肩膀，说道，“但是你没对顾姐姐做什么吧？”
“没有。”怀瑾立刻松手说道。
“那就好。”楚瑜一弯嘴角，朝顾沉烟走了过去。
“少爷....”红颜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犹豫不决的唤道。
“无妨的。”怀瑾微微一笑，说道，“感觉跟着主上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红颜，表面平静的湖不会一直平静下去，总要有人来打乱它。”
“少爷是想....”红颜讶然道。
“我想看看，她可以走多远。”怀瑾说道。“关于卖身一事，颜颜，既然这条命是她救的，自然也是她的，不要再在此事上横生枝节。做人呢，要知恩图报，你说对不对？”
“是。”红颜低头应道。
“好啦，可一不可再，如今吾等陷于北幽之事，若非有心人拦阻，想必早已传到了妹妹那边，”怀瑾说道，“然而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那我们来到此地便不是偶然。其中关窍，你可明了？”
“可是那人身份不明，来历也....”红颜说道。
“哈，说到这里，”怀瑾笑道，“相处到现在，你看她有问过我们吗？在这点上，我们不也是一样？”
“是，谨遵公子之令。”红颜低声道。
“好了，我们跟上吧。”怀瑾说罢，便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出口近在眼前。
“不对。”顾沉烟停下脚步，凝神道。
“......”
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按理说，顾沉烟闹出这么大动静，本应该严肃处理，然而只派了两个人出来慢悠悠找了一圈，实在不合常理。
事有反常必为妖。
只是此妖非彼妖。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顾沉烟回头看去——
很多人。
有老人，也有小孩，有骨瘦如柴的女人，也有面黄如纸的男人。他们沉默的来到顾沉烟的身后，停了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顾沉烟问道。
“郝管事已经伏诛，”其中一个身形还算魁梧的男人走上前，行礼道，“我等亦不甘为奴，希望能跟着姑娘，反他丫的！”
“哦？”顾沉烟眼睛一眯，说道，“我本来也奇怪，明明一开始就对我多加关照，怎么到后来反而没反应了，你们中间，有多少是原先就反对城主的？”
“是有一部分。”男人说道，“兄弟们本来踩好了点子，正准备今夜偷袭，没想到姑娘先动手了，姑娘实力，我等心折，希望姑娘能带领我们反抗城主。”
“哈。”顾沉烟笑了一声，说道，“这可有意思了。你们在城外有据点吗？”
“此地郊外多野狼，是以并没什么人居住，不过正是我等建立据点的好地方。”男人说道，“兄弟中有个驯兽师，他帮忙驯化了这些野狼，从而建立了营地。”
“原来如此。”顾沉烟想了想，说道，“那么现在就带我去你们营地吧，顺便把你们知道的情报也跟我说一说。这北幽，究竟是怎么个乱法。”
“多谢姑娘成全。”男人大喜，说道。
“且慢，”顾沉烟摇头，说道，“我可没打算在这里久待，所以你们如果想让我留下来管这地方，我是不会留的，帮你们打可以，但是后面守不守的住，还要看你们自己。只这一条，我要事先说明。”
“李二晓得。”男人说道。“现在姑娘可以跟我们走吗？”
“带路吧。”顾沉烟点点头。
“请跟我等来。”李二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姐姐，此人可信吗？”楚瑜偷偷跟顾沉烟咬耳朵道。
“不管可信不可信，”顾沉烟悄悄的回复道，“他们一走这里可就只剩下死人了，你要和死人一起睡一晚吗？”
“......”楚瑜无言以对。
“就算不怕鬼，天气这么热，臭也臭死了。”顾沉烟又补了一记猛刀。
“顾姐姐英明。”楚瑜想了想，拜服道。
“哼，我这叫机智。”顾沉烟傲娇的哼了一声。
他们音量虽小，可是却躲不过怀瑾的耳朵，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少爷？”红颜在四人之中实力最末，自然听不到顾沉烟和楚瑜的窃窃私语。
“没事。”怀瑾摇摇头，感叹道，“只是觉得，这北幽，要变天了。”
“少爷很看好她？”红颜讶然道。
“红颜，”怀瑾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他平静的说道，“我问你，能把剑法修炼出剑气者，除了楚家之外，你还知道几人？”
“.....并无。”红颜沉默半晌，说道。
“在琴技之中，能做到那样弹琴不被打断的，你又见过几人？”怀瑾又问道。
“除了公子之外，未曾见过。”红颜说道。
“便是我也只能仓皇躲避，而她动作流畅自然，期间还能加以反杀，是我远远比不了的。”怀瑾说道。
“可是少爷有...”红颜急急的说道。
“是，我有眼疾，可是楚家少主自幼天盲，你在他这个年纪，又何如？”怀瑾问道。
“颜....”红颜语塞。
“红颜，”怀瑾缓缓地说道，“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太过执着于表象，却往往忽视了真相。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主上琴剑双修，武功不错，可毕竟是个小孩子，心性还不确定？”他看向红颜。
虽然他的视线因为近视而并不强烈，而红颜却仍觉得太过强烈，她偏过头去。
“你又想错了。”怀瑾摇头，说道，“你一心只不愿我屈居别人之下，却没想到若不是她一再坚持，你我只怕早已误服□□，命不久矣，你轻视她的年龄，却没看到她的实力，你质疑她的来历，却没看到她的尊重，你怪她事事都要撇下我们，却没看到她的保护，红颜，哪怕是楚家少主，都要比你看得明白，我舍弃独凰从那管事手下换来了你，并不是让你成为一个睁眼瞎的。”
“红颜知错。”红颜一张俏脸涨得满面通红，说道。
“我只会训你这么一次，若你仍知错不改，再有下回，我不会救你。”怀瑾说道。
“谢少爷。”红颜说道。
“嗯。”怀瑾点了点头，又恢复成之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四处观望。
“啧啧，果然真人不露相啊。”虽然距离较远，不过正像怀瑾一样，顾沉烟也听了个全程，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顾姐姐是说那个人吗？”楚瑜说道。
“是啊。”顾沉烟感叹道，“我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长得那么漂亮，不是没理由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漂亮啊.....”楚瑜有点失落的说道，“瑜在顾姐姐眼中，又是什么样子呢？”
“你啊。”顾沉烟看向少年。
北幽没有阳光，只有朦胧的星光从暗沉的天幕上投射下来。少年英气俊美的面孔仿佛被星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般，还未长开便是如此，不难想象长大之后该是多么英姿飒爽，除了那双黯淡的双眸有点遗憾之外，少年几无瑕疵。
这么一看确实有点像啊。顾沉烟想道。
然而那个与他相似，甚至很可能是他的先祖的那个青年，将她推出了云海，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顾沉烟一直无法忘记被将和推开的那一刻，从心里涌上的无力感。
没有办法。她对自己强调道，没有办法的。
那时你刚穿越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而且——
而且其实当时每个人都知道，必须有一个人牺牲，其他人才会活下去。
他只是在死三个人和死一个人之间，做出了选择而已。
然而顾沉烟偏偏不是一个容易甘心的人，她不甘心顺应剧情死去，不甘心被人掌控在股掌之间，也更不甘心只能坐看他人为自己牺牲。
在他眼中，自己又是什么样呢？到现在也无从得知了。
“你在我心中，便是你的样子。”顾沉烟端详了他片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样？”
“有他好看吗？”少年极其认真的说道。
“噗。”顾沉烟失笑，突然来了兴致，问道，“你觉得你是什么模样？”
“我没摸过其他男子的脸，”少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我跟我爹比，我比较好看。”
“你不是好看，”顾沉烟笑嘻嘻的看着在星光下努力装作一本正经的少年，说道，“你是帅，是跟他不一样的好看。”
“是吗？”少年狐疑道。
“是啊。”顾沉烟点点头，向前看去，在暗影幢幢的远方出现了一些形状规则的黑影，“我们要到了。”
敌人终究会死去，而我，会带着我的人一同活下去。
☆、第二十一章
反抗势力住的屋子是一栋栋漂亮的木房，比之前那个用来豢养奴隶的地方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是以前大家盖的房子。”李二介绍道，“自从那狗官跟魔族做了交易之后，我们便被赶出了自己的家园，那些在草棚里住久了的，已经忘记他们还住过这样的地方了。各位不必拘谨，找一处空屋住下便是。”
“多谢。”顾沉烟点了点头。
“顾姐姐住哪里？”见李二离开，楚瑜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四个连在一起的空房如何？”怀瑾说道。
“好啊。”顾沉烟点点头，拉着楚瑜，和怀瑾还有红颜四人找了一阵，来到一栋看上去比较空的楼前。
“来啦？是新人吧？”也许是早已知会过这次行动，管钥匙的老伯在门口等待多时，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来的正巧，老朽管的这栋楼里正好还有四个空房，来来来，这是钥匙，几位去台前登记一下即可。”
顾沉烟不会用毛笔，楚瑜看不见，怀瑾近视，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在了红颜身上。登记完之后，老伯又带着他们去看房。
“这里还未被舍弃之时，是按照客栈来设计的。”老伯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每个房间里都有单独的浴室，木桶下自备柴火，水井在后院里，想洗澡自己打水就行。好啦，老朽就不多说了，各位一路奔波，好好休息吧。”说完便优哉游哉的走了。
“顾姐姐要选哪一间？”楚瑜问道。
“这间吧。”顾沉烟选了最边上的一间。
“我在顾姐姐旁边。”楚瑜立刻做出了决定。
“那我和颜颜就旁边这两间吧。”怀瑾笑眯眯的说道。
“嗯。”顾沉烟点了点头，却不忙收拾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楚瑜来到了他的房间。
“顾姐姐？”楚瑜有点困惑。
“啊，”顾沉烟点亮了油灯，说道，“我怕你不习惯，我先帮你收拾一下这里，你熟悉熟悉环境，然后待会一起去打水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久无人住的房间。
“......”楚瑜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轻声道，“顾姐姐，很少有人对我像你这么好。”
“诶？”顾沉烟疑惑道，“你不是东湘少主吗？”
“然而瑜是天盲，”楚瑜跟在她后面，一边熟悉着环境，一边说道，“瑜的母亲死的早，父亲常常不在身边，七岁习剑之前，”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无人觉得瑜会是少主。”
“那他们眼睛也真够瞎的。”顾沉烟哼了一声，“不过世上长着眼睛却看不见的人也不少，不必理会。”
“嗯。”楚瑜点了点头。
“不过你一个少主，怎么会跑出来的？”顾沉烟好奇的问道。“离家出走吗？”
“不是。”楚瑜说道，“瑜是获得了父亲的准许，才出来游历的。”
“诶？为什么啊？”顾沉烟说道。
“因为瑜在领悟第二种剑。”楚瑜肃下脸色，认真的说道。
“第二种剑？”顾沉烟问道。
“这是楚家代代相传的两种剑，一般来说不外传，不过如果顾姐姐想知道的话...”楚瑜说道。
“说来听听？”顾沉烟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看你这么严肃，肯定是久无进展对吧？说不定我能给你个参考啊？”
“顾姐姐是好武之人。”楚瑜笑了笑，说道，“父亲只说，一剑铸人，二剑铸心。瑜已完成了铸人之剑，可是精于剑法，反而为法所困，非铸心难以突破。所以瑜无法之下，便决定四处游历，以求领悟。”
“原来如此。”顾沉烟点了点头。“我之前来的时候，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水声，想必应该是个湖，现在水井那边人肯定多，你我不如去湖边切磋一下如何？”她补充道，“切磋完顺便就洗澡了。”反正我也不担心被你看光。
“顾，顾姐姐要，要跟瑜一起洗澡吗？”楚瑜由于太过震惊，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顾沉烟捏住他的脸，“你刚刚有想什么东西吗？”她语气轻柔的问道。
“没有。”楚瑜立刻正经的说道，“瑜只是在好奇顾姐姐的剑招。”
“哼。”顾沉烟哼了一声，松开手，说道，“走吧。”
于是两人便锁好门，来到湖边。与人声鼎沸的水井旁相比，湖边显得空旷安静了许多，更有月光清辉穿过云层洒落而下，万里银霜，是一个极其美丽的月夜。
如此良辰美景，不切磋实在太浪费了。顾沉烟不禁感叹。
“顾姐姐想要怎么切磋？”楚瑜问道。
“打一架。”顾沉烟简单明了的说道。“我从五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话音刚落，琴声便在月夜下响了起来。只不过跟之前治愈的琴声不同，琴音中充满了肃杀之气，朝楚瑜攻来。
楚瑜以指为剑，指尖剑气吞吐，他听风辨位，剑气突然四散，跟音刃两两相抵，然后又聚拢为剑，朝顾沉烟攻去。
顾沉烟带琴跃起，指间乐声不停，迫使楚瑜不得不又将剑气散开自保，同时顾沉烟一个后跳，再度拉开距离。
“注意听。”顾沉烟说道。
琴声铮铮，顾沉烟戴着面具，穿的又是一身极为朴素的装扮，然而转轴拨弦之间，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风雅灵动。
“我门武学，琴剑双生，琴中藏剑意，剑里听琴音。”顾沉烟说道，“是以琴为剑，剑亦为琴。”
“原来如此。”楚瑜点头道，音刃铺天盖地而来，却没有一个能近的了他身，“顾姐姐，注意来。”他周身气势为之一变，剑气如虹，暗藏玄妙变化，朝顾沉烟攻来。“虚剑式，古往今来我非我。”
“好！”顾沉烟赞了一声，提剑而上，“纵横天地棋中棋。”
剑光交错，剑气纵横，两人都是难逢敌手之人，一时间，战的不分上下，湖边更是亮若白昼，令人眩目。
“痛快！”顾沉烟已经很久没这么畅快淋漓的与人切磋，不禁高兴道。
“嗯。”楚瑜点点头，脚下一个不稳，朝前倒去。
“小瑜，你没事吧？”顾沉烟连忙扶住他说道。
“嗯。”楚瑜点了点头，说道，“顾姐姐，我只是有些累。”
“不好意思啊，”顾沉烟很是愧疚的说道，“我忘记你重伤初愈.....”而且之后就跟她一样没怎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