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表姐夫,即曹氏的夫婿,逢春的娘家大伯,定国公陶廉,从表姐妹升级为亲家母,今日的场合,曹氏肯定也早早到了,只听曹氏笑道:“晏哥儿生的好,性子又安静不闹,正对了我家老爷的眼缘。”
逢兰儿子办洗三,其娘家的众位姐姐,也都捧场的来了,逢蓉与逢兰是亲姐妹,自然是不用说的,逢萍与逢环乃是庶出二房的姐妹,来姚府观礼赴宴,能得见不少显赫之家的贵妇,若无重要大事,自然不会错过结交显贵的机会,至于三房的逢夏、逢瑶、逢春,也一个不落的到了。
上次在陶老夫人的寿宴,逢春与逢瑶闹了个不欢而散,这回再见面,逢春依旧不和逢瑶搭腔,只和别的姐妹说说笑笑,逢瑶不被逢春理会先不提,别的陶家姑娘也对她不咸不淡,这叫逢瑶心中很是恼怒,因这是在别家,逢瑶又不好动怒发火,只能闷闷地扯着手里的帕子。
待客人来得差不多时,刘氏宣布洗三礼开始,屋中的女眷都拥近了观礼,礼成之后,各家女眷便离开逢兰的屋子,叫产妇和婴儿好好静养,逢春原要随侍姜夫人离开,姜夫人却笑着叫她留下:“你们姐妹难得聚的齐整,留在一处多说会话吧。”然后,拎着笑嘻嘻的姜箬走了。
待逢兰的屋里只剩自家姐妹时,逢萍忍不住说道:“五妹妹,你婆婆待你可真和善。”
第84章 逢春V
闻听逢萍的艳羡之语,逢春笑回道:“瞧二姐姐说的,你是亲舅母做婆婆,婆媳关系难道还会差么,快别笑话我了……”因有小婴儿睡在屋内,众姐妹都有意放轻声音,答完逢萍的话,逢春又问逢兰的生孩子感受,“八妹妹,生孩子的感觉怎么样?”
逢兰一脸痛苦地低嚎道:“疼死我了!”
逢蓉掩唇低笑道:“废话!”
逢夏在众姐妹中居长,笑着提点道:“你还在月子里,记着别吹凉风,别沾凉水……”说了一长串月子期注意事项后,逢夏最后道,“等你出双满月时,正好到年根,到新年初二那日,咱们再好好聚一聚。”在娘家聚会说笑,自比在外头更随意自在些。
众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聊聊自家的娃,夸夸别家的娃,再八卦一些京城的新鲜事,差不多就到开洗三宴的时辰了,逢蓉乃是永宁伯家的旁支媳妇,在刚才的姐妹闲聊中,略说了一些慧柔郡主事件的后续。
不提顾二公子的媳妇是皇家郡主,哪怕只是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儿子闹出置外室这种败德之事,也叫永宁伯夫妇大为恼火,此事一闹出来,不等皇贵妃宣召永宁伯夫人进宫‘谈’心,顾二公子已先被上了一顿家法,打了个屁股开花红艳艳。
被宣召入宫之后,永宁伯夫人很惭愧的表示,这事儿是我家儿子不对,我们老两口已狠狠训过且罚过了,那个外室女子也已断绝往来,日后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纠葛,并且保证以后会对次子严加管教。
永宁伯府干脆利落地给了交代,皇贵妃倒也不好很再发难,总不能因为慧柔的郡马爷,在外头偷置了个女人,就真的把郡马爷怎么样吧,慧柔到底还要和郡马爷继续过日子的,再说,人家爹妈已经训打过一顿了,遂略说了些场面话,欲终止此事件的发酵,又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或亲孙女,皇贵妃并不多心疼,只要维护好皇家体面就欧凯了。
不料,永宁伯夫人还有后话,人家很委婉很谦虚的表示,自郡主被赐婚进门,家里人待郡主既恭敬且客气,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府里都尽可能的满足她,然,郡主还是常常觉着不顺心,我们家真滴很惶恐,实在不知还得怎样做,才能让这位郡主娘娘舒心,求皇贵妃娘娘指点一下呗。
皇贵妃听了永宁伯夫人的话,心里略过了一下味——这是在表述慧柔骄横,完全不将夫家人放在眼里呢。
皇家也是要体面和名声的,公主郡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在夫家若是太过嚣张跋扈,予皇家的名誉也不好,于是乎,在永宁伯夫人出宫后,皇贵妃教育了慧柔一通为妇守则,又忆及此事件的根本原因,便道你若是手指缝略松一点,给郡马爷在家里安一个丫头,他哪里还会去外头鬼混偷腥,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无名无分,又不允她怀孕生子,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么。
此事件的最终结果,顾二公子臀部开了一场大血花,然后,得了一个相貌十分普通的通房丫头,据说,原先是干粗活的。
洗三宴过后,各家女眷又略坐一会儿,然后纷纷告辞离去,而姜夫人此行不仅是观洗三礼,更是回娘家探亲,是以并不急着离开,逢春作为儿媳妇,自也留在姚家陪着,姜箬作为姚家的外孙女,也留的合情合理,到半下午之时,姜箬的亲亲夫婿董临瑞,又红红火火的来接老婆回家。
姚家长辈和姜夫人瞧着董临瑞的目光,俱是满意和欣慰,待董临瑞拜见过长辈、又被略问一阵子话后,就被他的姜筠二舅子拖到一旁密谈去了,密谈过罢,姜箬跟随董临瑞离开姚府,时辰已不早,姜夫人也领着姜筠和逢春告辞。
回了长公主府后,又去颐华堂拜见嘉宁长公主,顺道把俩娃娃接回如意苑,待逢春能安安生生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时,已快到用晚饭的时辰了。
“好乖乖,一天没见爹爹和娘亲,想不想我们呐。”在外头晃悠了一天,将两个孩子接回家里后,逢春搂着两个漂亮娃娃,与他们笑眯眯地说着话,姜筠双手空空地陪坐在一旁,眸光温柔,嘴角含笑。
嫤姐儿嘴皮子十分利索的表态:“想,想,我想爹爹,也想娘……”
姜筠插嘴笑道:“想爹爹,还不过来叫爹爹抱一个。”
然后,嫤姐儿挣开娘亲的怀抱,爬进她老爹身上腻歪去了,逢春瞥了一眼嘻嘻哈哈的嫤姐儿,又问还偎在怀里的晏哥儿,语气温柔:“那晏哥儿呢?你今天想不想娘啊。”
晏哥儿双眸澄净若一汪清冽的甘泉,嘟嘟小嘴巴:“娘,饿了,想吃饭——”
逢春一脑袋栽上姜筠的肩头,气鼓鼓地抱怨道:“晏哥儿真讨厌,想吃饭,不想我。”
姜筠呵呵一笑,随即吩咐守在外头的丫鬟,给嫤姐儿和晏哥儿端摆晚饭,夫妻俩一起看着小儿女吃饭,嫤姐儿专心吃一会儿,然后和老爹乐一会儿,晏哥儿则吃的一板又一眼,彻底贯彻了‘食不言’规矩,虽然逢春压根没教过他。
“两个孩子吃饭,是比之前进步了不少。”姜筠开口道,不拘是握勺子的姿势,还是到处撒饭的情况,都明显大有改善,终于没那么辣眼睛了。
逢春双手捧脸,悠悠笑言:“我早说了嘛,别小看小朋友,人家学东西可快呢。”
幼儿童趣多,哪怕只是鼓着脸颊吃饭的模样,也叫人看得津津有味,姜筠瞧着一双儿女心里欢喜,转目去瞧身旁的媳妇时,目光便也愈发柔和缠绵,逢春正笑瞧小姐弟俩吃饭,忽察觉有目光看自己,便也扭过脸来,却见姜筠神色专注地望着自己。
逢春心头一软,下意识地去摸脸:“干嘛这么瞧着我?”
姜筠微微翘起唇角,温声道:“我在想今晚会不会下雪……”
逢春面颊一红,嘟声道:“晚上肯定不会下。”
然而,当逢春和姜筠用过晚饭后,昏暗的天空竟真的开始撒雪粒,姜筠站在廊下,背负双手,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逢春却是伸脖子狠瞧天空,一脸难以置信道,“不会吧,猜这么准。”姜筠你是天气预报么你。
夜色微暮,寒气愈重,姜筠只在外头略站片刻,就拖着逢春回了暖屋,冬夜寒冷,姜筠不再去里屋的小书房待着,通常都留坐在暖炕上看书写字,寒冬夜长,逢春哄睡孩子后,也在暖炕一旁相陪,时不时帮姜筠续杯热茶、研一砚磨什么的,闲着无聊时,也会拎一本话本子翻瞧。
“愿赌服输。”夜读毕后,姜筠穿鞋下炕,将坐在另一侧的逢春横抱起来,声音暧昧道,“陪我三天。”逢春圈着姜筠的脖子,小声嘀咕道,“我看二爷以后也别读书考试了,直接去当神算子吧。”姜筠呵呵一笑,声音愉悦道,“凑巧,凑巧。”
次一日,雪势不止,小雪粒还变成了雪花朵,雪花团儿很是大块,直如鹅毛柳絮一般,嫤姐儿非吵着在外头看雪,逢春便把她裹成一只肥肥的红粽子,只给她留了俩眼睛看雪、俩鼻孔出气,回头一瞧,只见屋里的晏哥儿站在窗前,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鹅毛大雪。
待姜筠中午回来吃饭时,逢春忍不住问道:“神算子二爷,能不能预测一下这雪什么时候停啊,你家姑娘今儿要疯了,老往外头去瞧雪,哄她,她不听,还给我扁嘴儿,气得我揍了她两巴掌。”若只是单纯在下大雪,逢春也没那么生气,关键是外头还刮着大风,她是真怕这小丫头被吹着了。
“怪道闺女眼圈红红的,原来是被你揍哭了。”姜筠擦净手指后,便去抱神色蔫蔫的嫤姐儿,柔声和气地哄了起来。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五日方绝,逢春‘阿嚏’一声后,开启了冬日感冒旅程,姜筠端着一碗新出炉的风寒汤药,走进屋子里来:“嫤姐儿和晏哥儿小小年纪,都没染上风寒,你倒不敌寒意病倒了,来,喝药吧。”
逢春懒懒的没精神,鼻音颇重地哼哼道:“都是被嫤姐儿那个小东西气的。”
姜筠坐到床前,慢慢搅着散出苦味的药汁,温声笑道:“好啦,别气啦,我今儿去明萱堂瞧她,已经给她说了,都是因为她不听话,才把娘亲给气病了,娘亲一病,就不能陪你玩、照顾你吃饭、哄你睡觉了,两天没见你,丫头也想你了,直给我眼泪汪汪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逢春拍一把手边的小团枕,轻嗤一声:“小孩子的话能信么,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嗯,我干脆多病两天,叫她的记忆深刻点,省得这小野猴儿,没两天就又想上房揭瓦。”
姜筠不太赞同地瞪逢春一眼:“得了吧你,还多病两天?嫌我还不够心疼你么……快些喝药,赶紧把病养好。”
逢春捏着鼻子灌了药,然后继续躺着懒睡,因太医下药到位,不两日,逢春就好齐全了,不过,为让嫤姐儿多长点记性,逢春又多装了两天病,才去明萱堂接嫤姐儿和晏哥儿,孩子抵抗力弱,先前为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姜筠把两个小娃娃送去明萱堂,请姜夫人代为照顾几日。
大雪过后,天气放晴,积雪融化成水的声音,滴滴答答漱落个不停,顶着一脑袋明丽的阳光,逢春和姜筠予午间去了明萱堂,彼时,晏哥儿正坐在炕上,单手捧着漂漂脸,一脸安静的忧郁之状,嫤姐儿在屋子里和婷姐儿、另几个丫鬟捉迷藏。
待看到爹妈进了屋子后,嫤姐儿撇下几个玩伴,像一团小型龙卷风般,直直扑到逢春的腿上,蹦蹦跳跳的喊道:“娘!娘!”活似几百年没见了的亲热模样。
逢春本想给嫤姐儿板会儿脸的,一见小丫头这般亲近热络,不及多想,已蹲低身子搂住女儿,脸上带笑的说道:“又和姐姐玩儿躲猫猫呢。”
嫤姐儿大力点头,然后扭着身子贴近逢春怀里,嘴巴甜甜道:“娘,我想娘……”
逢春伸指头弹一记嫤姐儿的眉心,努力板起俏脸,做出威严之状:“那以后听不听娘的话?”
“听话,听话,我听话。”嫤姐儿十分‘听话’的保证道。
因姜筠早和姜夫人沟通过了,夫妻俩在明萱堂留一顿午饭后,就将两个娃娃接回了如意苑,嫤姐儿果然变得很听话,叫她坐着不许动弹,她就不去蹦蹦跳跳,叫她去拿个核桃,她就不拿蜜饯,当然,逢春叫她去午睡,她也不嚷嚷着‘我不困,我不睡’了。
待奶妈将两个乖宝宝领走之后,吃着核桃仁的姜筠,目带趣味道:“嫤姐儿这般听话了,你现在心里可舒坦了吧。”
逢春弯眉笑道:“舒坦多了。”
一连数日的艳阳高照,叫入冬的第一场大雪,很快冰消融尽,韩氏的临盆期愈来愈近,再不往瑞瑾院外挪一步,素日只在院子里活动散步,这日,暖阳融融,逢春带两个孩子逛了会园子,又折了些幽香扑鼻的梅花,之后,一大两小去瑞瑾院探望韩氏。
两个娃娃抱去的两丛红梅,叫韩氏吩咐丫鬟插了瓶,之后两个小娃娃随姜婷去玩,妯娌俩坐在暖炕上说话,才说笑两句,就有丫鬟来报,说韩氏的娘家母亲裘氏来了,不多时,姜夫人就陪着裘氏一道过来,见过礼之后,四个大人略说一阵,随即逢春陪姜夫人离开,叫韩氏母女说体己话。
午间,姜夫人招待裘氏用午饭,因有外客来访,孟氏、姜篱也过来一道热闹,待逢春陪完客回屋,只见姜筠一脸幽怨的躺在床上,逢春坐到床边,揪一把姜筠的鼻子,笑道:“怎么还醒着呢,小雁说你早躺屋里了,我以为你都睡着了,害得我都不敢发出声响儿。”
姜筠十分不开森的回道:“一个人吃饭,饭不香,一个人睡觉,睡不着。”女眷围桌聚会,他一个男人是不能去扎堆的。
逢春趴到姜筠胸口,笑呵呵道:“大嫂快生了,她母亲过来探望一趟,也是人之常情,母亲二婶都陪着呢,我怎好溜回来和你单独吃饭嘛……读书又费脑又辛苦,别瞪眼了,快些睡会儿吧。”
姜筠伸手去拧逢春的脸蛋,嗔道:“那你还不快上来!”
不几日,便是碧巧成婚的日子,碧巧在九月下旬就回家待嫁,成亲的日子就订在十一月初三,这一日,逢春遣了晴雪、小雁、小鸽、和玲去吃喜酒,待晚上回来时,四人给逢春好一番描述热闹之景,把另外几人羡慕的眼睛直放光,逢春听罢,表示:“待你们晴雪姐姐成亲时,换瑞云、小蝶、小鹤你们仨去。”
瑞云等人纷纷打趣晴雪,直把晴雪说的羞红了脸。
五天后,碧巧和其新婚夫婿陆平,来给逢春磕头,说来,碧巧是逢春的丫头,陆平乃是姜筠的长随,都是老熟人了,逢春笑着对陆平说道:“陆平,碧巧可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我已给二爷说了,你和碧巧刚成婚,不用急着回来当差,这个月都放你婚假,月钱照领,腊月再回来就是。”
陆平喜得又给逢春磕头——不用去当差,不就意味着能天天陪媳妇么。
小蝶性子活泼,捂着嘴嬉笑道:“碧巧姐姐,明年可要给二奶奶送喜蛋来哟。”
碧巧又羞又囧,几乎想钻进地底下躲一躲,一屋子的丫鬟全都咯咯直笑。
嫤姐儿不明所以,扯着逢春的裙摆,大声问道,“娘,笑啥恁……”
晏哥儿绷着严肃的小脸,告诉姐姐:“笑喜蛋恁。”
逢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又过两日,便是逢兰儿子颖哥儿的满月酒,近一个月不见,颖哥儿长大了好些,又白又胖,安静地睡在大红色的锦绣襁褓里,粉嫩嫩的小嘴巴时不时扑出来一个小泡泡,瞧着极是可爱讨喜,满月酒算是大日子,内置女席,外置男席,办的十分体面热闹,姜大老爷早朝过罢,也亲来岳家赴宴,姜策、姜筠、姜筑、董临瑞等人更不用提。
陶家的众姐妹能来的都来了,且陶家姑爷也来得十分齐整,独缺逢瑶一户,逢春微微纳闷之际,穿一身喜庆衣衫的逢兰解释道:“韩府一早就派人来,说七姐姐的婆婆病了,今日抽不开身,没法过来。”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也没多做在意,逢瑶不在眼前晃悠,她还觉着眼皮子清静呢。
再过三日,还是安静无比的一大清早,逢春正拱在姜筠怀里呼呼大睡,瑞云忽在外头轻轻唤逢春,姜筠一个激灵先醒了,睡意朦胧地问道:“有什么事?”
“大奶奶那里发作了,已经要生了。”隔着垂落的层层帐帘,外加卧房的两扇雕花门,瑞云轻声回话道。
姜筠略醒了醒神,应道:“知道了。”昨夜闹得有些厉害,逢春还沉沉地熟睡着,一对弯翘的长长睫毛纹丝不动,像憩息不动的蝶翅,姜筠过滤了几种叫逢春起床的方法,最后选择亲醒她。
“唔……”逢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男人脸,嘴里咕哝道,“你干嘛,一大清早就胡闹,昨天还没闹够啊你,消停消停吧你。”
姜筠拿手指轻描逢春的眼尾,轻笑着说道:“大心肝儿,不能再睡了,大嫂要生孩子了,你得过去瞧着。”逢春当初生孩子时,韩雅也陪姜夫人一直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