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萧明川微笑不语，他觉得小岭儿就是在拿萧懿行练手，将来好给妹妹喂饭。
青鸾和朱颜就没这么老实了，两个人满园子互相追着到处乱跑。可见朱颜之前跟着萧岭的时候，是如何克制了自己的本性，换成可以一起摸爬滚打的青鸾，他就放飞自我了。
温弦暗自观察了会儿，发现朱颜虽然年幼，武功却是有点底子的，就是和小朋友玩耍，脚下的步伐也是丝毫不乱，假以时日必定会是高手。
青鸾则不然，他的脚步全无规律可言，看得出来没有什么武学基础，步伐却是异常灵活，又仗着个子略高一点，打不过的时候跑得很快，朱颜竟然有些跟不上。
温弦还注意到，青鸾几乎不说话，就是要说，也是简短的一两个字。
反观朱颜，说话很有条理，和青鸾交流还会辅以手势，生怕他听不懂似的。
温弦有些看不懂了，忐忑道：“陛下，豆豆这是……”
六岁的孩子除非是哑巴和傻瓜，不然都会说话的。豆豆能开口，可见不是哑的，看眼神也很灵动，更不像是傻的，温弦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萧明川没有卖关子，把捡到青鸾的前因后果和他们的猜测都告诉了温弦。
温弦闻言目瞪口呆，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会是猴子呢，怎么可能……
“表兄呐，青鸾的生母若是旁人，朕现在就让你领走了。”萧明川略显深意地停顿了下，片刻方道：“可是那个人是皇兄，朕就要好生考虑了，你等朕和皇后商量好了，再告诉你结果。”
他对萧明青做不到客观，但是顾渝可以，萧明川决定让顾渝帮他拿了这个主意。
第078章 下降
温弦很清楚，自己和萧明青的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心里怎么想了。
往小了说，他们就是另一对南阳王和凤相，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久生情私定终身。只不过萧秋禛和凤寒池比较规矩，端敬皇后不许他们在一起，他们真的就没有逾矩之事。
温弦所谓的逾矩，指的是人们看得到的部分，比如他和萧明青，就连豆豆都生出来了。如果不是孩子当年意外走失了，他娘早就抱上大孙子了，也不会天天逼他成亲了，真是造化弄人。
豆豆失踪了，失踪的方式还很离奇，说是凭空消失一点都不夸张。温弦费了很大的气力找寻儿子的下落，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早知道是梅山的猴子干的好事，他就直接派人搜山了。
可惜温弦什么也不知道，小豆豆就被猴子们养成了小野猴子，若不是无意中被萧明川捡到了，他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成为猴王，反正是不可能回归到正常的人类世界了。
萧明川说他从小就不喜欢萧明青，有亲娘就算了，没事还喜欢在他面前炫耀，真讨厌。
萧明青同样很不喜欢萧明川，他看皇帝弟弟哪哪都不顺眼，尤其讨厌他仗着父皇的宠爱耀武扬威的样子。平心而论，萧睿对萧明青不算差，不仅是物质上该给的都给了，对他也算疼爱，只是和萧明川对比起来，容易让人心里产生不平衡。萧明青就藩，封地是先帝生前就选好的，还允了他带傅昭仪离宫。
对此，傅昭仪特别感激先帝，儿子远走千里，她一个太妃留在宫里还有什么意思，就是顾安之不会苛刻人，她也觉得无趣，跟了儿子去封地，她也能正正经经享几日老太太的清福。
先帝还在那会儿，萧明青和萧明川的年纪都不算大，就是彼此心有不满，多半也是心里画个圈圈扎扎小人，并不会付诸于实际行动，他们那时还没有那样的本事。
萧明川登基，萧明青就藩，两人就此别过。藩王无诏不得回京，而皇帝只要不是脑袋抽风，大概也不会跑去惠安那样偏远的地方，先帝给萧明青选了这么个封地，显然是有深意的。
如果儿子没有出事，萧明青对萧明川的不满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先帝不仅是他们的父亲，他还是皇帝，他对他们不同的态度早就注定了他们的未来，萧明青想通了，也就认命了。
偏偏豆豆失踪了，还是在上京的地界，而且是莫名其妙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萧明青没法不把这件事和皇帝联系在一起。除了他，谁会干出这样的事，侍卫长的老仇人出现的的时机太巧合了。
温弦告诉过萧明青无数次，那真的就是巧合，再说皇帝那时刚大婚，可顾太后并没有归政于他，他于情于理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何况还是做得如此干净利落，毫无痕迹。
萧明青听不进去温弦的话，他就认准了皇帝，肯定是他抢走了他的儿子，以后好要挟他。
萧明青的固执让温弦感到很为难，他很明白，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并且想歪了话，那绝不是挟持豆豆就能解决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就对温家下手。
因为往大了想，萧明川完全有理由认定萧明青和他好上是意图不轨。毕竟从温弦的祖父温君兰开始，温家祖孙三代都是皇室的心腹重臣，能把温家拉到自己麾下，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所以当萧明川说出他要和顾渝商量的话，温弦的内心是欣喜若狂的，尽管他的面上还是基本没有表情。
是他低估了皇帝的胸怀吗，他竟然什么都没有怀疑，还要妥善考虑如何安置他的小豆豆。
在此之前，温弦最乐观的想法就是皇帝不追究他和萧明青的事，也不把儿子还给他们。
毕竟有了豆豆在手里，他暂且不论，萧明青肯定会很老实的，哪怕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敢表示出来。
可听萧明川的语气，他们是有希望要回儿子的，就是具体的处置办法，皇帝还没想好。
“臣谢陛下开恩。”温弦这声谢谢说得真情实感，他今日进宫的时候，其实是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的。
但他得到的，却是比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的结果，即便是暂时不能和儿子亲密接触，温弦也没什么不满意了。顾皇后多心软的一个人，皇帝和他商量，就是存着轻拿轻放的心思了。
萧明川抬手拍拍温弦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心里默念了句，你该谢你自己。
若非前世的温弦做了那样的选择，他就不会这样顾忌他的心情。他已经给了萧明青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了，要是把握不住，那也不是他的错了。
温弦抬眼看着抱着滚成一团的青鸾和朱颜，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了些许的弧度。
萧明青说得没错，他们的小豆豆果然特别漂亮，就是那野得不行的性子，和他漂亮的小脸蛋极不相称。回去他就给萧明青写信，告诉他豆豆找到了，让他稍安勿躁，什么多余的事都不要做。
过去这些年，萧明青一直过得很压抑，搞得温弦心惊胆战，他很怕自己稍不留神，萧明青就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来，可他有皇命在身，不能时时待在惠安，更不能时时盯着他。
现在儿子有消息了，萧明青也能安心了，他们下一步怎么做，全看皇帝的心意了。
温弦默默看了青鸾两眼，向萧明川告退了。萧明川目送温弦离去，缓步走到了御花园中。
“父皇！”萧岭扬起调羹，朝着萧明川挥了挥手。
萧明川看着已经成了小花猫的萧懿行，失笑道：“岭儿，别喂行行吃果酱了，该回去用午膳了。”
“哦。”萧岭把调羹还给乳母，跳下软榻扑了过来。
萧明川蹲下身，抱起萧岭高高举了两下，再紧紧抱在了怀里。青鸾和朱颜看到萧明川过来了，也停下不打了，两人一个躺在草坪上，一个趴在草坪上，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除了萧岭身上干干净净的，其他三个孩子都是惨不忍睹，萧明川无奈道：“你们先去洗脸换衣服，换好了再来用膳。”说完抱着萧岭先回坤宁宫了。
顾渝见到萧明川就想问青鸾的事，萧明川摆摆手，示意孩子们就要到了，午膳过后再说。
萧岭开心地朝着顾渝跑过去，眼看就到顾渝身前了，急急停住了步子，笑问道：“爹爹，小妹妹今天乖么？”要是普通的三四岁小男孩，萧明川不知要怎样担心，小孩子不懂事，又是爱跑爱跳的年纪，由着他横冲直撞，肯定怕冲撞到顾渝，可是说得多了，又怕他心里有疙瘩，觉得父亲们只喜欢妹妹不喜欢自己了，偏偏萧岭喜静，不是那种爱闹的，倒是省却了萧明川不少心事。
适才，萧岭虽然是跑过去的，可他从小被太医叮嘱，又有嬷嬷们盯着，跑步都是慢悠悠的，而且他自己也有记性，还知道及时刹车，所以萧明川跟他提了两回，后来就不怎么说起这个事了。
萧明川虽然不说，但是萧岭对妹妹的关心却是有增无减，每次见着顾渝都是嘘寒问暖的，问得顾渝颇有些不好意思。尤其他问小妹妹乖不乖，顾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总不能告诉萧岭，小妹妹还是小小的一团，看不到也摸不着吧。顾渝想了想，伸手揉揉儿子的脑袋，颔首道：“妹妹很乖的。”要是女儿像萧岭这样乖巧，那就真是太完美了。
不多时，青鸾和朱颜打打闹闹地来了，萧懿行也被乳母抱了过来，午膳正式开始。
萧岭以前都是乳母喂饭吃，后来还是顾太后说了几次，萧明川和顾渝才开始让儿子自己学着用调羹。当然，调羹用起来没什么难度，萧岭开始洒过几次饭，之后就没有问题了。
只是用调羹的话，夹菜很不方便，偏偏萧岭最近又被允许尝点清淡的蔬菜了，他就不肯用调羹了，嚷着要像朱颜那样，自己用筷子。萧岭手小，拿筷子拿不稳，吃饭简直就是灾难。
青鸾从小就是动手拿食物，到了云浮斋才被逼着学用筷子，可他觉得不方便，学起来也不用心，至今都是别扭得很。
萧懿行有乳母喂饭不算，桌上五个人，就有两个不会用筷子的，吃起饭那叫一个热闹。
朱颜左看右看，发现萧岭夹菜用的是缠的，那叫一个费劲。青鸾更惨，豆腐丸子被他夹碎两粒弄掉两粒了，可还一粒都没有吃到。更要命的是，这两位都不让嬷嬷帮忙，非要自己来。
朱颜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拿起公筷帮他们夹菜，不然菜都凉了，这两位也吃不饱。
顾渝见状乐得不行，萧明川悄悄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也没注意，不知不觉全都吃了。
用过午膳，孩子们回去睡午觉，萧明川把温弦的说法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顾渝，又问他是怎么想的。一方面，萧明川不想让温弦和青鸾父子分离；可另一方面，他对萧明青又是心存戒心。
顾渝不假思索，脱口道：“二哥是不是不放心惠安王，让他下降算了。”
第079章 堂弟
“下降？！”萧明川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喷了，他从来不知道顾渝是这样有创意的人。
顾渝浑然不觉自己的建议有何问题，他好心地帮萧明川拍了拍背顺了顺气，解释道：“二哥既不想温弦心有芥蒂，又不想惠安王心里舒服，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当年，老晋阳王为什么要主动下降，就是为了向景和皇帝表明自己没有相争的心意。
萧明川把萧明青嫁出去，虽然步骤反了，可从意境上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萧明川略一思忖，轻笑道：“阿渝，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个话……”他是不能主动说出来的，不然以后的皇帝有样学样，登基就把兄弟们嫁出去，他可就是始作俑者了。
萧明青的情况和当日的老晋阳王、青阳王到底有所不同，他们是以皇子的身份出降的，做主的人是他们的父皇，而不是兄弟，因此不会有人认为是景和皇帝不对，他对此事没有发言权。
但是萧明川已经是皇帝了，他再这么做，似乎显得很不妥当，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顾渝有孕之后特别嗜睡，每日午后都要睡上大半个时辰，不然整个下午精神都会很不好。
今日他是好奇青鸾搞丢的原因还有温弦和萧明青的旧事才稍微多撑了会儿，可是和萧明川说了那么久的话，顾渝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他见萧明川对自己的建议感到犹豫，打着呵欠道：“二哥，我太困了，得先睡了。你要觉得我那主意不行，你就自己再想，不过别再问我了，我困得不行了。”
对萧明川而言，老婆闺女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事，他不再多说什么，陪着顾渝午睡去了。萧明川所谓的陪丨睡，其实就是看着顾渝睡，等他睡着了，他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说实话，顾渝的想法不错，蛮符合萧明川的心意，就是太简单粗暴了，不适合直接用。
顾渝的确是很困了，躺下去就睡着了，萧明川舍不得走，坐在床边看了会儿他平静的睡颜。
就在萧明川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主意，算是被顾渝启发想出来的。
直接下旨把萧明青嫁出去显然是不行的，其他人的态度暂且不说，南阳王第一个骂得他狗血淋头。还有傅太妃，她肯定也要恨死他了，萧明川不至于怕傅太妃，他只是不想莫名招惹恨意。
要知道，嫁了萧明青固然是一劳永逸，可他真这么做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成全了萧明青。
让萧明川为了成全萧明青被人骂，他如何愿意，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让萧明青下降没问题，但是这个事他不会自己提出来，他要让萧明青自己搞定南阳王和傅太妃去，他是不会给他背黑锅的。
尽管当天就差不多有了主意，可萧明川为了显示自己的态度，愣是晾了温弦十余日，才召他进宫。
萧明川开门见山跟温弦说了，过去的事他既往不咎，以后他和萧明青如何，他也不会干涉。只是青鸾是他捡到的，皇后喜欢，小皇子也喜欢，他有点不想还了，想放在宫里养着。
反正他儿子少，就是顾渝愿意生，他也舍不得让他多生，儿子女儿加起来有个三四个就可以了。再养两个侄儿，完全没有问题，青鸾的血统比起萧懿行还要近上许多呢。
温弦闻言说不上失望，皇帝到底是忌讳惠安王的，不想把豆豆拱手归还也说得通。
只不过……
豆豆若是一直养在宫里，他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萧明青今生，搞不好就见不到儿子了。
就在温弦默默心疼萧明青的时候，萧明川又说了，青鸾是他们偷偷生的，没有上报宗人府，更没有上玉碟，虽然他知道青鸾是自己的亲侄儿，却也给不了他任何名分。
萧明川说出这个话并不是推脱，而是事实。萧明青真想让儿子上玉碟，怀孕的时候就该以侍妾的名义上报，可他没有这样做，宗人府当然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了。
萧明青原来的打算是让青鸾上温家的族谱，可惜这事儿还没开始操作，孩子就不见了。
如今，青鸾已经在萧明川手上了，温弦也不可能说，陛下你把儿子还我，我给他名分，时机不对了。
萧明川故作犹豫地叹了口气，最后说道：“表兄呐，你别怪朕无情，你看你和皇兄，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让青鸾跟着谁好呢，还不如留在宫里，好歹有朕和皇后照看着，还有岭儿、行行作伴。若是你们实在想把青鸾要回去，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看是你嫁入惠安王府好呢，还是皇兄下降代国公府好？”
尽管皇帝的语气很认真，可温弦却觉得他的建议很不靠谱。他怎么可能嫁，温家两房就他一个儿子，他敢说出自己要嫁人的话，他大伯和他爹能打断他的腿。
至于萧明青……
温弦同样觉得不可能，他肯为他生下豆豆，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要他放弃王位下降，温弦说不出口。毕竟当年，为了谁服药这件事，他和萧明青是有不小的分歧的。
之所以形成目前的局面，主要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
萧明青是藩王，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得到他。只要瞒过了傅太妃，谁会在意他的肚子，悄悄生个孩子不算很难。
他就不行了，虽说天南地北跑着，看起来比萧明青自由许多，可是一旦顾太后和萧明川召人，他就得马上回京，要是不巧挺着个肚子，那还不得吓死人。
就是考虑到这些因素，萧明青让了他，自己服了可以生子的丹药。
萧明川大方地把选择权抛给了温弦，然后成功地看到了他纠结的表情。
“表兄，朕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可以和皇兄商量下，商量好了告诉朕结果就行。”萧明川不否认，他就是在为难萧明青，他要让他自己亲自做出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