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斯面无表情，但是霍曼知道他应该有些尴尬，也懒得再刁难他。
自己一个不再是王子的人，特丽莎要杀她易如反掌，他自己吓唬自己也没什么意思。言罢就跟着卡利斯去了王宫。
几重检查，甚至都快把霍曼内里掏干净了，才放他进王宫。
熟悉又奢华的装饰，真是几日不见，进来的心态都换一番。
既不是初时的傲慢骄纵，也不是后来的心火怒烧，如今他倒是不会对王室有多大触动了。
特丽莎仍旧是原来的丽妆少妇模样，见到霍曼仍旧一脸欢天喜地，好像他还是她乖乖的亲儿子。
轻轻摇着手上的布扇，特丽莎眯着媚眼叫霍曼过来。
而走过去的霍曼踏上的每一步，身后都渗出一身冷汗。
特丽莎一脸满意的打量的霍曼，冷不丁伸出手抓住了霍曼的手。
霍曼吓了一跳，想要把手往回收，却听到特丽莎幽幽叹了一口气。
“霍曼，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王都了？”
霍曼冷汗都出来了：“女皇陛下言重了。”
特丽莎眼神看似幽怨，实则针扎一样：“你以为我是愿意上这个王位的吗？霍曼。”
难不成还是有什么逼你不成？霍曼心中冷笑一声，想把手收回来，却没想到被特丽莎王后死死抓住了。
特丽莎整齐的发鬓被她激动的动作打乱：“霍曼，我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根本不是当帝王的人，活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吗？”
霍曼心里咯噔一声，狐疑的看着特丽莎，搞不清楚这女人的猫腻。
特丽莎拿起女仆递来的绢帕拭了眼角激动的泪珠：“霍曼，我一直在等你啊！就算你不是我亲生孩子，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把你当亲生……”
“别说了。”霍曼感觉自己恶心的五脏六腑都在往上浮，快从嘴巴里面呕出来了，“你自己说的，三岁小孩都不信吧。”
特丽莎的半张脸低垂，在黑暗中酝酿着什么。
就在霍曼以为她要暴起而动的时候，她竟然抬起头，满面泪流：“霍曼，你从来都不相信我。我加冕的是代理，并不是全权。只不过中央没人，忍冬战事崩溃，为了能够调遣军队的权宜之计而已。”
那是很好，真是冤枉她了，吃相比他想象的好看很多。
霍曼听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冷笑了一声：“你说这些觉着我会信吗？我不想管这些，也没资格管。我只想问一件事，你什么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特丽莎看似伤心的掩着脸，待过许久，才抬起头，哽咽了一声：“这重要吗……”
霍曼眼神一亮，特丽莎绝对知道内情：“非常重要。”重要到你想要达到你的目的，必须用这个和我做交换的程度。
特丽莎的手放下了，脸上堆砌着苦苦磊上的悲苦：“我怀着路德维希的时候，乌尔克里就因为一个消息，抛下我去了曼陀罗星海。”
“那时我被乌尔克里气傻了，先是去了比较近的玫瑰星散心。结果，达曼知道这事情后很生气，拽着我去了曼陀罗星海区域。结果，没想到却遇到了行星爆炸，我们被磁场影响，都提前分娩了，而达曼……因为身体问题，死在了那场分娩。”
“曼陀罗星海非常大，有数不清的无生物星球，我连乌尔克里一根毛都没找到，最好的好友又意外去世。沉痛欲绝，于是我带着你和路德维希打算返回王都。但是没想到达曼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父亲，施洛德赶过来了。因为乌尔克里的擅自离开，王都混入了叛军组织，刚把王都围剿完毕，但是外星系和内星系这两层非常乱。他清察到这片区域有叛军活动，因此让我抱着你，把你装成小王子遣返作为诱饵。”
霍曼消化着特丽莎的消息，心中震荡不息：“你这个逻辑不通啊，你就这么放心的把路德维希交到施洛德手里？”
特丽莎：“你不明白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我们一个军校毕业的，认识多年，他人品可信。”
“那路德维希被弄去哪里了？”
特丽莎摇了摇头：“为了阻止我被叛军抓到后说出路德维希的去向，因此我也不知道。”
霍曼血都要吐出来了：“然后呢？”
特丽莎：“非常奇怪。我带着你返回王都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叛军阻拦，一路畅通的进入了王都。”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你没有事，但是卡西米尔被抓走了。明明是动乱围剿之后，那样戒严封闭的情况下，他失踪了。”
霍曼硬生生将手从特丽莎手里抽出来：“为什么后来我们没有换回来？”
特丽莎表情有些窘迫：“施洛德把路德维希扣下了。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他死活。”
施洛德大公绝对有问题。这一点已经在霍曼心中板上钉钉。
话说到现在，霍曼反而语锋一转：“你叫我来做什么？说吧。”
特丽莎表情一秒转换成了煽情模式：“霍曼。我知道你一直想这个，这个位置。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也是我看的长大的。路德维希失踪，都你就是我的儿子了，这个位置，应该是你的。”
这逻辑也是被狗吃了。
无论如何，这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坐。
即使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现在这种动乱的时候，大半兵力外派，只要特丽莎给个合理理由，霍曼上位根本不是问题。
奇怪的是，明明苛求的东西就在信手可得的地方，霍曼却没有丝毫喜悦感。
他面无表情：“你怎么确信路德维希不会回来？”
特丽莎痛哭出声：“孩子，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今……”
特丽莎的话语像是苍白无力的帷幔从霍曼眼前划过，一丝一毫都没有进到耳朵里去。而他心中存疑的问题是，为什么特丽莎想让他坐王位？
“最重要的是，霍曼，你是最合适这个位置的人。只要我对外宣布路德维希死亡，给你弄个龙脉身份，便能稳住大局，拥你上位。”
为什么？
不惜宣布自己亲生儿子死亡？
特丽莎痛哭流涕的嘴脸丑恶而奇怪。
霍曼发现自己心若铁石，竟然完全不会被她的理由劝阻，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若是一年前的自己，大抵会先上了再说，而现在，他竟然思考的是——
路德维希。
特丽莎的口气，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笃定的？认为路德维希不会回来。
等等，难道？
难道她和伊法的虚无叛军有串通？得到了什么消息——
路德维希真的死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石，“轰隆”一声把他砸的粉身碎骨，只剩下了一滩血肉在不甘心的颤动。
不会的。
霍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
这只是其中一个可能而已。特丽莎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求他来担王位，其中绝对有问题。可是入手处却不是特丽莎。
霍曼敷衍的回答了，打算再考虑一下。
路德维希可能死掉的消息，在他大脑中隆隆作响。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王宫的。
第59章
叛军虚无像是近些年凭空冒出，活动在外围边缘星系一带，可至今出处无法追根溯源。大抵没有人能真正想到，虚无军队的总部实际上在就在曼陀罗星海区。
在这个灾难多发的星区，潜藏着数量庞大的军队。
玫因王室从不畏惧盖亚星系边缘的叛军，并非是妄自尊大，掉以轻心。而是，叛军通常成不了气候，是有原因的。
生存环境艰难，资源紧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向导。
向导资源，紧紧的把持在中央手中，变成了极其稀缺的资源。
想象一下，一个全是哨兵的军队。意味着随时爆发的狂躁神游症，相互影响，相互传染，最终爆发出来的力量简直堪称星际大爆炸。
虚无能够发展壮大，其原因更是因为，有向导。
伍德表情变换，如坐针毡，好像屁股底下一排钉子。
伊法淡定的摆弄着桌面上的枪支机械，好像并没有被伍德的动作分神一二。很快伍德就忍不住了，他再也掩饰不住的情绪变得有些激烈，身躯微微僵直：“伊法前辈，你说过，让我带向导过来，也承诺过我，可以不让我们和哨兵接触，实现自己的价值……”
“是结合。”伊法眼中闪过几分不耐烦，很快又笑得随和，“这已经是底线了，伍德。你也知道，任何是胜利都是踩在鲜血之上的。我不承认向导最大的价值是作为一个向导，但是这种战时状况，一部分牺牲是必要的。”
伍德倔强的噘着嘴，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伊法又一次打断：“你放心。我也是向导，还能做出对向导不利的事情吗？
不记得我起初是怎么和你说的吗？
现在只是因为战时急需政策，等我站上盖亚星系的王座后，绝对不会像玫因王朝手段那么刚硬铁血，势必要给咱们向导平权。
现在为了虚无的未来，只能委屈你们了。”
伍德的表情缓和下来，好像听进去了一些话。
“别着急，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让你做。”
伊法拦着他的耳朵，有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安抚住了他的情绪，才将他送走。
伍德走后，伊法又拿起来桌子上的枪支，专心的组装起来。
下一刻，桌子竟然被掀了起来，咣当一声砸到了坚硬的墙壁，五马分尸。
伊法眼中起了些的波澜被玩味盖掉，抬起头，表情生动起来，竟和之前他通常做出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同，好似真真切切的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惊喜在眼中迸发，嘴角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可惜很快，他那抹笑被强制凝固在了巴掌大的脸上。
他的下颚被箍住，顺势被来人提了起来。
墙体倒塌，残风席卷。
卡西米尔火红的发丝像是燃烧生命力的火焰，顺着风声，气势汹汹的张扬绽放，瞳孔如同碧色的翡翠，沉凝着冰凉的冷色调，却丝毫浇不灭乖张的热焰。
他的右手臂提着伊法的脖子，手掌握紧，让手中之人呜呜说不出话。
“伊法。好久不见。”卡西米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顽石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平静中潜藏着蠢蠢欲动的焰火，“你还是老样子。十年如一日的会忽悠人。”
伊法平日里毫无感情渲染的眸子，现在竟然溢出了晶莹的泪珠。他嘴唇抖动，因为喉咙的扼制和情绪的起伏说不出话来。情急之下，他伸出了双手，去抓卡西米尔的手。
却没想到，就在伊法快要碰到卡西米尔的一瞬间，后者竟然右臂一挥将伊法甩了出去。卡西米尔好像也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下巴绷出冷硬的线条，冷冷的看着伊法甩出去的轨迹。
被甩开的伊法撞击到了坚硬的墙壁上，呕出一口血沫，金发被沾污，惨白脸上的血迹斑驳看起来着实吓人。
卡西米尔的表情略微动摇了一下，但是身体却没有动。
伊法浑不在意的用衣袖拭去嘴边的血迹，托起身体向着卡西米尔爬了过去，声音竟然有了一丝哽咽：“卡西，卡西，你回来了。”
卡西米尔冷哼了一声：“是啊。你要的身体，可算是回来了。”
伊法的话被噎了回去，眼睫上泪珠翕动下竟然落了下来，吃力的想要抓住高大的红发男人：“不，我不会，我不会用你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去抓了路德维希，不需要你……”
卡西米尔拽起了他的领子，表情狠厉，呼吸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一字一顿：“你养我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我这身皮囊吗？把自己穿进去，妄图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的大将军。”
伊法突然暴起，对着卡西米尔的脸扇了下去：“放屁！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然而他也并没有多少力气，这一巴掌下去给卡西米尔的不是疼痛，确实羞辱。红发哨兵像是没预料到伊法的反应，呆滞过后，瞳孔有些泛红：“菲尼克斯叔叔。”
说完竟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法好像生出悔意，赶忙捧住卡西米尔的脸，吹了起来：“卡西，我的小卡西。疼不疼？叔叔给你吹吹。”
卡西米尔顺势把伊法压在了沙发上，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叔叔，我问你。你和我身体的兼容度是96%，而和路德维希还不足20%，还想用他的身体去继承王位？”
伊法全身都在抖，眼神闪烁，像是在躲避这个问题：“不，卡西。不会的。我有办法……叔叔有办法……”
卡西米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满目悲哀，困兽一样低吼：“为什么一定要造反？一个王位就这么值得你争吗？”
伊法颤抖抱着卡西米尔的脖子：“卡西，你不懂。我们凤族是被玫因灭掉的，这本身就不是龙族的星系。如果我就此放弃，你叫我怎么面对……”
“这样。”卡西米尔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掏出激光枪，抵在了卡西米尔的脖子上，“我说过再也不会见你。但是我今天回来了。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我回来杀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尖刀，突兀的戳进伊法的心脏里，鲜血喷流，支离破碎，早已没有按压止血的必要。
“放出你的凤凰。试试给我下暗示啊？”卡西米尔笑得狂妄，指着伊法的枪不停摇晃。巨大的红龙带着烈火的炽焰，怒气冲天，轰隆隆撑开了伊法的地牢。
伊法彻底软掉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如今到了这时候，却丝毫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卡西。”
卡西米尔的枪口对上了伊法脖子上的大动脉，毫不犹豫的上了膛。
“开枪吧。”
说过这句话，伊法的眼神变得空洞，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救赎。
卡西米尔的手僵住了。
他的枪对准他生命中最敬爱的那个人，来回摇动了很久，都没有开启。
冗长的沉默后，他愤然将枪扔了出去。
然而伊法却没有醒来，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
卡西米尔眉头皱起，拉起伊法，探了探鼻息，一拳打在地上：“该死！竟然来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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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皇家医院。
不少伤员从忍冬星区送来，王都最好的医院人满为患。
迦米忙得焦头烂额。正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大耳狐还天天添乱，一定要在外面呆着，人来人往还得跟着吱哇乱叫。
大耳狐就算了，杰弗森最近缠的他不行。
这大少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是个花花公子，起初也说好了是露水情缘，却没想到人家竟然都跟家里祖宗报备好了！死活拴着要跟他结合。
结合。
一想起这个词，迦米的脸就黑掉了。
刚平复完几个深度狂躁症的哨兵，迦米还没舒一口气，楼上负责长期陪护的小护工莉莉跑了过来：“迦米医生！”
迦米累的腰酸背痛，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说。”
“等等，我可先说好了，要是没有什么?8 笔拢次以趺聪髂悖 ?br /> 莉莉脸一红：“是你让我说的事情啊。顶层的那位要醒了！”
迦米咦了一声，眼睛瞪圆：“你确定？他今天上午都完全没有任何苏醒迹象。”
莉莉娇声道：“当然了。身体循环正常，各项机能升高，应该马上就会苏醒了。”
迦米皱着眉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刚挨上椅子的屁股又抬了起来，迦米走到门口，却突然折了回来，打开光脑，翻了翻通讯录，停留了一下，思考起到底要不要拨出去。
却没想到，他正犹豫，对面却拨了进来：“迦米。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霍曼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迦米舒了一口气：“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没事情你是不会给我打过来的。”
霍曼挠了挠头：“我现在到王都了。”
迦米死鱼脸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一点问他来干什么的意思都没有。
“喂，你好歹说句话啊。”
迦米：“凯文醒了。”
“你说什么？”霍曼惊讶。
迦米：“刚刚。”
霍曼：“我马上过去。”
第60章
阴云之下，微弱的光芒照入医院最顶层。皮肤白得透明的少年，大抵是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瘦骨嶙峋，下巴颏尖得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