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眉峰一挑,迅速的往后退了几步,她走到叶勉程的身边小声说道:“别插嘴!保命!这是昭毅将军韩春阳!”
“呵呵!”韩春阳立在路口停了步,正好堵死了二人的去路:“月夕,你就这么向外人介绍你的兄长?”
岳西扬着下巴横在叶勉程前面轻声说道:“老子没有兄长。”
“……”韩春阳住了口。
他往前走了几步立在岳西身前死死地盯着岳西的面容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妹子,你生得和父亲很像。”
面前的男子生着一张与东哥很相似的容貌,若不是他穿着古代的衣服梳着古代的发髻,岳西只看他的眼睛几乎觉得就是东哥又站在了自己身边,很温和的对着自己说这话,总是一派老大哥的模样,让人觉得温暖……
可是……
就是这样一直让她觉得温暖的男人一把将她推向了死亡!
黑漆漆的夜色里,只有韩春阳的身后站着两个举着火把的兵士,光线从后面照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岳西看得并不真切,倒是岳西眼中出现那一丝温柔让韩春阳愣了愣。
“妹子,你生的像父亲,可脾气却是像极了母亲。”他轻声说道,声音缓慢而低沉。
“你娘姓明,我娘亲姓楼,你到底叫的是谁?”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东哥。
就和赢素不是北北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生的如此相像,岳西还是在心里警告着自己:不要再被这幅皮囊迷惑了!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韩春阳被岳西呛得又闭了嘴。
旧时,嫡庶尊卑相差很多。
楼氏为正妻,明氏为妾室,这是不容抹去的事实,也是他和韩花朝一辈子都不愿提及的事情。
“我还是不明白。”抬头往岳西身后的叶勉程身上看了一眼,韩春阳的视线落在了那座新坟上,他对着身后伸了手,一名兵士忙吧手里的火把递了过去。
他举着火把走到杜三娘的坟前转了一圈才说道:“连块碑都没有?难道这里埋得不是那个贱妇?”
“贱你妹!”岳西快步走到另一名兵士身前,伸手就夺了他手里的火把,而后气势汹汹的走到韩冬阳的面前,用火把指着他骂道:“老子原本以为韩花朝那样的绿茶婊是自学成才做的畜生,没想到你也是一路的货色!”
“你老找我干嘛?有话说有屁放,别废话连篇说个没完!”
“想给你亲亲的好妹妹报仇?老子就在这里,你单挑还是群斗?来吧!不要伤及旁人就是!”
岳西挡在韩春阳的身前封住了他往前行动的道路:“老子告诉你,韩二那贱人的贱命哪里抵得过我胖妹妹的性命?这些,如你们兄妹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会懂的!”
韩春阳右手举着火把静静地听着岳西说完才看着她低声说道:“芙蓉就是性子太急了,她啊,白生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却是没有你的头脑明白。”
“妹子,你说要是你的脑袋长在她的身上可有多好?”他往前走了两步,与岳西面对面地站着,中间就是一直火把和一条臂膀的距离。
“……”这样的话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岳西只听得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她紧闭着嘴唇,像看一条湿滑而冷血的毒蛇一样的警觉地看着对面那面容生的端正俊美的男子。
“两条命……”韩春阳低了头,探身在岳西面前很小声的说道:“你手里握着我妻儿的两条性命,你可知道?”
“!”岳西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什么想法如同天雷般滚过,此时,她竟忽然想起了在墓园里东哥说出的一番话:“楠楠她……有了,是我的孩子……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次任务完成以后就收手的。若真刺到了她的身上会是一尸两命……”
“芙蓉她……有了,是我的孩子……”韩春阳的话如同在地狱里发出的魔鬼的声音,一丝丝钻进岳西的耳中,与她曾经听到过的那句独白如出一辙:“我们已经说好了,去年腊月她嫁给陛下,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就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可你看,就是因为你的任性妄为,芙蓉的婚礼没有了,我们才有的孩子总不能在那种情形下出生,她只好打了胎……”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在山风阵阵的山洼里说来,也只有岳西听了个明白。
这样的秘密,如今被他在这样的情形下说了出来,岳西心中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可她面上依旧保持了面无表情的常态,没有任何任何变化。
“我说的你听明白了?”韩春阳又往前走了半步,身子几乎就要撞到岳西手中的火把,而岳西则是站着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她只是更加警觉地盯着他,不做半点让步。
今儿晚上怕是要有一场恶斗了,岳西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韩冬阳能把这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说出来,那是憋了要取自己姓名的心思了,她得赶紧想法子救了叶勉程。
“那孩子一没,芙蓉就恨上了你,时刻都想着要找你为我们的孩儿报仇雪恨,所以我说她还是心急了……”
“行宫里的一把大火,陛下撤了行宫里所有人的记录,在外人看来,你们这些人早就是死人了,可我和芙蓉包括陛下都坚信你这样的人定是不舍得死的……”
“滚你娘的蛋吧!”岳西对着他就是一口口水,她大声说道:“你们这样的畜生都还在世上横行霸道,老子凭什么舍得死?”
说着话她一侧身,抓着叶勉程的衣袖就往山边窜去:“逼着眼,往坡下骨碌!快!这样死不了人,然后往山里跑!他们的人都骑着马没法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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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春阳就是上一世的东哥~
韩花朝就是上一世的楠姐~
有人猜到了吗?
☆、第二十五章
岳西抓着叶勉程的衣袖快步朝着杜三娘坟前的那处开阔地跑去,她的动作很快,说话又急,是一副拼了全力也要逃走的架势!
韩春阳没想到她上一刻还对着自己骂骂咧咧,下一刻就已经跑出去老远,眼瞅着就到了山边上,他冷哼一声丢了手里的火把,提气发力功夫用了十成十如一只夜枭般地急掠过去:“想跑?”
哪曾想到了那处断崖边岳西却扯着叶勉程往边上一闪身,二人还没有站定身子,就看到身侧一条人影‘嗖’地一下冲了过去……
韩春阳的招数已经用足,再无缓和的余地,于是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明明是准备要跳崖逃跑的二人东倒西歪地往边上一闪,而他的手明明已经就要碰到岳西的衣衫却抓了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韩春阳已经从山边冲了出去,脚下没了土地支撑的他匆匆回了下头,正看见手持火炬的岳西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并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傻×!”
小跑着追着主子到了崖边的两个兵士眼睁睁地看着韩春阳跳了下去,两个人立在崖边上集体的傻了眼,低头看着脚下黑的浓墨似的情景,哪里还有韩春阳的影子?
两个兵士吓得又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几乎是同时觉得脑袋一痛眼睛一黑便晕倒在地。
“赶紧把火把捡起来!”岳西对着有点懵了的叶勉程小声说道:“别让它灭了!”
“哦哦!”叶勉程步履踉跄脚底下拌蒜着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韩春阳丢掉的火把,举了起来,再一转身,岳西已经把那两个被她砸晕了兵士也顺着山边扔了下去。
“昭毅将军不会摔死了吧?!”一想到掉下去的那个人是大昭的昭毅将军,叶勉程就觉得肝颤儿,他又脚底下拌蒜似地走到岳西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嘿嘿!”岳西笑得如狐狸,指着脚下那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的地方嘻嘻哈哈地小声说道:“智商是硬伤,要不我怎么说他是傻逼呢!”
“你看看,这下面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就往下跳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的行为,老子想逃走那不假,可老子也犯不上还没逃就摔个半死吧?这人也不知道多想杀我,竟是连脑子都不动了!”
“呵呵!”缓过点劲儿来的叶勉程想想也觉得可笑,他伸着脖子往下看了看,而后低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呐?”
“嘿嘿!”岳西不怀好意地对着叶勉程一笑:“叶大人呐,真是对不住您!怕是您和我一起上山当土匪的梦想要提前实现啦!”
“……”叶勉程一阵苦笑,倒是也没多意外:“那,我得带上我家师爷。”
“什么你家师爷啊,叶秋早就弃暗投明成了我家的账房。”岳西说着话走到峭壁边上找了个石缝把火把插了进去,转身又把叶勉程手里的火把也插到了隔着不远处的裂缝里:“走吧,山下都是骑着马的兵士,咱们只能往山上逃了,往行宫的方向走,到了那里我们再想法子。”
岳西说着话已经朝着小道走去:“可惜了,我的驴宝气还在山下呢……”
“哎,岳公子,咱们就这么走?”叶勉程站在原地未动,他急急地问:“这山路没多远就没有了,往行宫还有挺远的路,怎么不拿着火把?”
“山下的那些兵士并不能看清我们这里的状况。他们之所以还可以待在山下按兵不动皆是因为这两只火把的缘故,你若是举着火把往山上跑,山下的兵士往上一看是一目了然的。我们还如何逃?”岳西站住身子轻声说道:“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叶勉程几步走近岳西,口中忙不迭地说道。
岳西没有言语,而是弯腰从道边折了一根长长的荆条递给他:“一边走一边往脚边扫一扫,山上有蛇……”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去,果然如叶勉程所说,山路往上没走多远便到了尽头。
华盖山上有大昭皇室的行宫,此处山林都统一地被皇室所征用,寻常百姓是不能随意靠近的,因此这些山间小道也大多只往山上一二里便不在延伸,都是山下的百姓上山拣点柴火或是挖点药材野菜之类的东西踩出来的。
“岳公子,咱不会走错方向吧?”估摸这走了半个多时辰后,叶勉程呼哧带喘的问道。
“不会。”岳西抬头望了望夜空,解释道:“天上的日月星辰很多可以帮助我们辨别方向,只要认清了,是断不会走错的。”
“看日头辨方向这个常人都会,看星月却是要有经验才行,我就纳闷了。岳公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经验呢?”
原地站了一会儿,叶勉程总算是缓上口气儿来,他现在对岳西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越发地觉着岳西不是个男子可惜了!
“瞎捉摸的。”岳西听着他呼吸逐渐均与,便又提步往前走去,口里不忘胡说八道:“我在行宫里没事儿做的时候便天天琢磨这些,日子久了便都熟悉了。”
“哦……”叶勉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岳公子果然是高人,与我等凡夫俗子想的都不一样……”
“哦?那叶大人您见天的都琢磨些什么呢?”岳西眼睛紧盯着前面的情况,不敢有半点马虎,口中只是随口问道。
“我啊……嘿嘿!”叶勉程忽然变得羞涩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唯恐怕人偷听似的说道:“我天天就琢磨着怎么把师爷骗进被窝呢!岳公子,你是不知道哇,我家师爷那性子别别扭了……一个月也就让我沾上他三两次的!”
“……”岳西抬头对着无垠浩瀚的夜空面无表情地望了望,终于忍下了想一脚把身后那个祸害叶秋的色胚踹下山的念头。
……
天色将明的时候,依山而建的大片的宫殿终于出现在了岳西和叶勉程的视线里,两个人同时出了口长气。
“现在行宫还有官兵把守吗?”岳西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回头问道。
“有。不只是……官兵,还有……还有我衙门里的几个衙役也在上面当差呢……”
几乎一夜的疾行,叶勉程累的两腿打颤,说话都像拉风箱,一句话都被他说得断断续续。
倒是看着清瘦孱弱的岳西除了呼吸略显粗重,他几乎看不出她与平时有何不同。
“你的人有车马么?”岳西问道。
“没有……”叶勉程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慈县是小县,虽然靠近帝都,却是个穷地方,我的县衙统共也就那么点人,朝廷配备的车马也就是我坐的那辆,余下的再没有多余的车辆给差役们用。”
“嗯。”岳西微一点头,还是朝着往行宫去的石阶走去:“49 上去再说。”
“娘娘啊,他们可都等着您呐!”既然到了这里,往上往下都有路可走了,叶勉程猛然记起岳西的身份,他一把拉住了她。
“除了你,这山上还有谁认识我?”岳西回了头,笑模笑样地说道:“你把嘴管住了就成!”
“也是!”借着微亮的天光,叶勉程看见了岳西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容也笑了:“就您现在这模样,谁还看得出您是个女人呢!”
岳西又抬头看了看已经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还是很想把身后的那个东西一脚踹下山去!
……
行宫的大门是四敞大开的,这让才从石阶上爬上来的岳西有些意外。
不是说有人把守吗,怎么连个站岗的兵士都没有?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些吃军粮的也是混日子。”随后爬上来的叶勉程一看宫门前的状况也发了感慨:“原来大昭和我一样得过且过,敷衍着上头人并不在少数!大昭啊……唉……”
岳西横了他一眼,提步往门里走去。
叶勉程说的不错,若是大昭如他一样的人多了,那就成了一个空架子,在别国看来也许还巨大无比的国家,实则早就腐朽成了一具骸骨,不堪一击!
赢素,你可知道,你统治下的大昭已经岌岌可危了呢……岳西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前院,右首边上的三间屋舍已经烧毁,岳西只看了一眼便穿了过去。
听涛殿已经变成了瓦砾残垣,入眼的是一片大火烧过的乌黑!
岳西缓步走了过去,默然不语地立在那片废墟前,眼前竟闪过赢素的身影。
他来过……
哪怕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岳西仍然能够感觉到赢素在面对这样一幅破败的景致时心里的那份无助的绝望……
“唉……”她几不可闻地躺了口气,转身朝着膳房的方向走去。
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她早就渴得嗓子冒烟儿,现在迫切的想找点水来润润喉。
“他娘的,李班头那些人呐?”叶勉程在前面的几间屋子里转悠了一下,却没有看到一个活人,他骂骂咧咧地也跟了进来:“我听说朝廷还派了一队人马留在这里,他们这些人都在哪儿呢?”
“那里。”岳西抬手往高处的几间屋子一指:“窗子上还搭着衣服呢。”
叶勉程伸着脖子一看,果然如岳西所说,有乱七八糟的衣服晾在开着的窗台上:“成!这些人真成!比大人我还能混!”
“呵呵!”岳西咧嘴一笑:“这多好,可见在这些人的眼里,老子是死的透透的了……”
☆、第二十六章 蛇蝎男子
推开厨房虚掩的房门,岳西走了进去,入眼的是盆朝天碗朝地的杂乱景象。
看来,那些驻守在行宫里的兵士也是在这里生火做饭的。
“艹!猪!”岳西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一只没有刷漆的小板凳,轻轻的放在一边,那还是高公公从山上砍了木材回来自己开料做的。
“嗨,老爷们儿可不就是这个样子,若是没个女人管着,好人也能邋遢成了个猪!”叶勉程跟了进来,见岳西面色不善忙打了哈哈:“喝口水,咱也歇歇。”
“歇不得。”岳西找了个看着干净的盆子走到水缸旁舀了瓢水洗了手脸,再一回头,就见叶勉程正端着水瓢对着嘴大口的喝着水,她只好用手从缸里捧了水喝了个饱。
“走吧,正好没人看见咱们,也省的和那些人再废话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岳西提步出了厨房。
“这台阶直上直下的可真是渗人!”出了行宫的大门,叶勉程就指着平台下面那看到头的台阶发了感慨:“行宫我来过几趟,每次爬这个都发憷……”
“咱走了一夜的夜路,脚底下就是悬崖绝壁的也没见你害怕。”岳西下了台阶朝着盘山道走去:“走这边儿,盘山道下去就是官道,路口不起眼,都是树木杂草,不熟悉的人不会堵在那里。”
“哎呦!”叶勉程紧走了几步追上了岳西,嘀咕道:“只要不走那些没完没了的台阶,走多远我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