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岳西不接,苦笑着说道:“我……不饿……”
妈蛋的!
看着眼前的粥碗岳西不禁在心里狂骂出声:韩月夕,你个死女人!总是不让老子吃饭,是想活活饿死我吗?
进膳房前才有的一点饥饿感,竟然等到饭到嘴边的时候荡然无存了!
此刻的岳西是没有半分食欲的,甚至看到了那些粥她直想吐……
------题外话------
韩月夕是一心求死~
过去的五年,耗尽了这个女子的全部热情,所以她要带着她的身体彻底死去~
岳西要先干掉身体里那个女人才能活下来……
☆、第二十五章 必须活着
她死过,真真切切地体会过死亡的滋味。
所以她更加珍惜如今活着的机会。
她得好好地活这一世,才能对的起北北。
北北啊……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如花般美丽的少年,岳西的心酸痛不已。
“再加一勺!”一想到北北,岳西发了狠,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是吗!宫里好不容易吃上顿饱饭,娘娘您怎么能说不饿呢。”霞染眉开眼笑地又给那只碗里加了两勺,双手捧着放到了膳房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主子,您坐这儿吃!”
“好。”岳西笑着端详了一番云画和霞染,心道:这两个女子心地倒是很好,会处处护着我。
“都赶紧用……膳吧。”就一碗粥,还用膳?这话说得岳西自己都觉得寒碜。她先小心地试了试屁股底下的椅子,感到安全后在四平八稳地坐了下去。
行宫太大,她只在听涛殿和静中圆看了看,除了看出这里的房屋年久失修入眼的几件家具大多也是破破烂烂。
方才在听涛殿里的椅子便散了架,因此岳西不得不加了小心。
皇后娘娘发了话,众人不再拘着,一时间膳房里吸溜吸溜喝粥的声音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岳西捧着粥碗,已经相了半天面,就是不想张嘴。
“妈蛋的!老子一个大活人还斗不过一个死鬼!”最后她发了狠,仰头灌进一大口去,闭着眼直接咽了,不等缓过气,一大口一大口的杂粮粥全部被她吞进了肚子。
而后她丢了碗,双手捂着嘴跑出了屋,一脚才出了门,强灌下去的粥便喷涌而出,从鼻子里往外冒,根本止不住。
岳西蹲在地上吐得翻江倒海,两眼发黑!
“娘娘!”
“怎么会这样?”
厨房里的人也都聚拢过来,围着她看。
岳西知道自己被众人围着,也听得见云画和霞染哭喊的声音,可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现在她只想吐!
手腕似乎被人牵起,岳西抬了头。
吐得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她影影焯焯地觉出是那个兽医。
“我……手脏……”
手上都是吐得秽物,岳西很不好意思的往回抽了抽手臂,却被苏谨言更加用力的拉住。
他一言不发地将二指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片刻之后他起身,对云画和霞染说道:“娘娘的脏腑不调,以后给她准备膳食的时候要稀薄些。”
“娘娘怎么这么命苦啊!”霞染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不容易才吃上点粮食,她还不能多吃……”
“傻丫头,哭什么。”岳西咧嘴对着霞染笑了笑:“我养一养就是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又扶回厨房坐了,云画打了水拿了布巾将她收拾干净,才把盆子里的脏水倒了,岳西已经举了碗给她:“再盛一碗!”
不能吃也得吃,这是岳西与韩月夕之间的战争。
只有胜了,她才能活下去。
这碗粥她喝的极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果断而坚决。
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食管,胃,如同一个被抽了真空的口袋突然漏了气似的,随着一口杂粮粥慢慢地滑进了肚子口袋缓缓地鼓了起来,不再紧贴在一起。
“老子这算是真活过来了吧?”这是岳西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句话,竟被她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
“娘娘。”喜来怯生生地叫道,声音小的像猫崽子的叫声。
她端着空碗站在岳西身前,眼睛瞟向灶台。
“去,让霞染姑姑给你盛去。”岳西伸手在她的小秃瓢上摸了一把,微笑着说道。
“不用劳烦姑姑,奴婢自己就会盛!”喜来端着碗几步就跑到灶台前,踮着脚尖拿起勺子,着着实实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能吃能喝,好孩子!”自己吃不了多少,就是看着别人吃也是件痛快的事。岳西并不心疼谁多吃一口饭。
锅里剩的粥马上被大伙儿分的干净,而且还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正好两拨人都在,有几句话我得说说。”既然到了这里,她又再活了一次,那这日子就还得过下去。
如今两拨人虽然在一个锅里吃饭,可互相看着眼神俱都不善。岳西觉着有些话还得先说出来的好。
把自己想说的话先粗粗地在心中过了过,岳西斟字酌句地开了口。
“行宫里除了我,五位太嫔娘娘,再加上高公公和苏御医霞染他们……”
“娘娘,您不要忘了还有喜来。”一碗粥又被喜来喝光了,她觉得自己还能喝。
“忘不了你。”岳西伸手揉揉她的小秃头才接着说道:“咱们从上到下一共还有十二个人,再加上那伙子要饭的,今儿咱们这一天的饭食就把高公公和喜来和给喝秃了,那明天呢?明天怎么办?总不能坐吃山空。”
坐吃山空?岳西觉得自己这个词用的不贴切,行宫里除了人,其实早就空空如也了……
“娘娘不是说明儿吃苏御医的头发吗”喜来忽然记起开饭前皇后娘娘好像是这么说了一句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到了苏谨言的头顶上。
苏谨言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先是抬手摸了摸不知还能在自己头上长多久的头发,然后垂下头默不作声,心里狂跳着。
“哈哈!喜来不说本宫都忘了,明儿你还是把那顶帽子还给苏御医吧,他也要大彻大悟了……”
岳西把剃了光头叫做大彻大悟。
江岚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来,倒是当了真。她先瞪了喜来一眼,暗道这孩子话太多!然后才问道:“皇后娘娘,不知把大伙这头发都吃光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有什么难办的,把大伙的头发都吃光了,高公公和喜来的头发不是就又长出来了吗,再轮着剃一遍就是了……”岳西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叫什么?!我们这些女人以后也得秃着?”江岚先是愣住了。停了片刻她才站起身子对着大伙儿说道。
敢情这个死女人是把大家的头发当韭菜了,割完一茬再长一茬接着割!
“太嫔娘娘若是觉得不好,可有高见呐?我等洗耳恭听。”岳西端起碗小心翼翼的吞了口粥,眼皮都不抬,凉凉地说道。
“我……”江岚强出了头,这是她性子使然,没当秀女前,她娘家在当地也是富庶人家,虽然和帝都里的名门大户比不得,最起码曾经的江岚也是出入车马,呼奴唤婢的。
当时也没多想就直接插了嘴,现在她心里也隐隐约约地明白了那是人家逗孩子的说笑话,自己挺大一个人了,竟也和孩子似的当了真!
“我能有啥高见。”江岚四下一望,见除了岳西以外大伙儿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瞬时只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她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直到自己的小腿碰到了身后的长条凳子,她才低着头坐了上去,全忘了刚才自己还蹲在旁边喝粥,凳子上的粥渍还未擦去。
碗里的粥不多,岳西喝的很慢,几口之后碗见了底儿,她用筷子把黏在碗底的粮食都扒拉进了口中,把碗放在案几上,对着霞染招了招手。
“娘娘?”霞染几步走到她身边躬身行礼。
岳西伸手从她的衣襟中抽出帕子来,擦了擦嘴,然后又大大方方地给人家塞了回去。
“……”这……这……霞染也是臊了一个大红脸。
心道:娘娘这是什么毛病,怎么还摸到人家胸口上来了……
☆、第二十六章 我来当家
“言归正传。”岳西对着霞染一呲牙,随即就把眼神望向了屋里的众人,看见坐在长条凳子上的江岚还低着头捻着自己的裙带,扭捏地像个小姑娘,她不禁笑了。
“不用怕,我又没得了失心疯,怎么能天天跟大伙儿的头发过不去呢。”
“再说了,咱们这头发生的又慢,难不成还真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等着下一茬再长出来接着割?那咱们就都等着饿死吧。”
这几句话倒是在理,屋里的人俱都抬了抬了头望着她,膳房里很安静。大家也想听听这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皇后娘娘到底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那个……既然你们几个已经上了山,想必现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自己这个皇后的身份连岳西都是回了行宫才晓得的,因此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不明不白就跟着自己回来的那些个叫花子说说。
“我也不是存心想瞒着你们几个……”
“岳公子,你别说了,我们都懂。”楚应知不等岳西说完就接口道:“你是我们几个认下的大当家,大伙儿跟着你只要能混上口饭吃就成!”
退位的花子头表了态,其余的几个也忙不迭的点了头。
过去他们这拨人三餐不继,终日在帝都里被别的乞丐欺负,连饭都快要不下去,如今跟着岳西回来就有了正儿八经的屋子住,还能喝上一碗热粥,他们就知足了。
“成,要求不高。”岳西面不改色地对着挤在墙角的花子们点点头,并不觉得惭愧。
毕竟她是真不知道韩月夕的身份。
行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是有口活气的人就不爱待在这种地方。
但凡她能提前知道这个,也断不会缺心少肺的自投罗网!
“活着就得吃饭,这话就算我不说,连喜来也是懂得,现在行宫里能卖的东西大概是已经卖光了吧?”岳西看向高公公,继续先前的话题。
高公公忙将手里已经空了粥碗放到地上,想要站起来行礼回话。
岳西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就坐在门槛上说。
高公公这才开了口:“回娘娘,老奴与各位主子留在行宫五年多了,除了每年入冬的时候皇宫里的上差会来给咱们送极少的补给,其余的东西老奴是一样没见过。”
“按例各宫主子每个月都有的银子,老奴也是年年和宫里讨要。也求了山下衙门的县令大人帮咱们上了折子。可……”
“这个我是知道的。”岳西稍稍想了一下,记忆中确实是如此的。“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行宫里的物件卖就卖了吧。我并未有埋怨之意。这么多张嘴,谁来管这个家也是为难。”
高文听了她的话,竟觉得心中一热。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么通情达理的话还能从坐在那里的女子口中说出。一时之间喉中哽咽,心绪有些激动。
“我记得,初来的时候,行宫里甭管真的假的,还有十一个主子,现在可好五年死了五个,一年一个的,倒是好记!”岳西慢悠悠地说话,说着说着,心里起了火。五年死了可不止五个女子,那个苦逼皇后韩月夕,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现在也是躺在棺材里在地底下等着腐烂呢!
妈蛋的!老皇帝和小皇帝都是畜生!拿女人不当人啊……
把这些活生生的,身上打了他们父子烙印的女人留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已经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五个年轻女子的性命!
这他娘的到底和谁说理去?!
行宫与帝都百多里之遥的距离,是她们这些活死人永远也不能跨越的。徒然地顶着皇后,太嫔地头衔,过的却是野狗不如的日子。
岳西放在案几上的左手渐渐攥成了拳,薄薄地一层皮下,青筋跳起一根根暴露着。
主子身上突然发出的这股狠戾之气,周遭的人马上就感觉到了。骇得霞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就怕下一刻,那个发疯的皇后娘娘又回来了……
“以后这个家,我来当。”调整了下情绪,岳西才平静的开了口。
“现在行宫里活着的十二个人都在这里了。再加上你们……”岳西望向楚应知等人:“我郑重地问一句:有没有要走的?若是想离开这里,现在就说出来。”
叫花子们集体摇了头,一概表示铁定跟着岳西混。
而行宫里几个人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两个太嫔娘娘猛地抬头,对望着,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四周,终是没敢吱声。
岳西暗一思忖就明白了,韩月夕过去的不良记录太多,就算她现在坦诚的在和大家商讨以后个人的出路问题,这里依然没有人信她。
身为皇帝的女人,哪怕是一辈子连皇帝的面都未见过,她们也要顶着这个身份为他守这个活寡,虚耗着自己的青春,谁敢明目张胆的说走,说离开?
“是我问的多余了。”岳西慢慢地放开了紧蹙的眉头,用平和的口吻继续说道:“最近几天的饭食,我来想办法。大家就不用担心了。”
这回膳房里所有的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实在不能想象这个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知道生事的皇后娘娘能有什么办法解决了这么多人几天的粮食问题。
怀里还揣着从郑宝才身上敲出的银票,岳西胸有成竹,故作高深地不再说这个话题。
她只对着高公公说道:“先把大殿里给我弄得牌位香炉给扔喽!老子看着膈应!”
“奴婢一会儿就收拾了!”人活着,却莫名的受了香火,名字上还了牌位,搁谁都得膈应,霞染赶紧开口应道。
“那,趁着大伙现在肚子里有食儿,再出把子力气,帮我把寝宫里的床搬下来吧。”
岳西说完起身就往膳房的门口走去:“锦娘,你身子骨柔弱,就留在膳房里把这些碗筷洗了,喜来,给陪着锦姑姑,这里暖和。”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连串的命令已经吩咐了下去,大家听见她话语中对锦太嫔称呼的变化,又都有些发愣。
“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安安生生地过日子,这里再没有什么皇后娘娘和太嫔娘娘了!”穿着单薄衣衫的岳西大声撂下一句后,伸手就把厚重的木门推开了。
冰寒的空气破门而入,激的门口的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艹!外面怎么和到了寒冬腊月似的,冷成这个德行!”
“等等!”半晌没有说话的江岚终于站起身来叫住了她:“你这样子怎么出去?往风里一站,片刻就能冻成了冰棍子!我回去给你找件棉袍子穿。”
说着,她扭着腰走过了岳西,迈出了门去,没走两步路,江岚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后悔的说道:“我就两件棉衣,这件可是借给你穿穿,不是送给你了……”
“哈哈!”岳西瞅着她屁股上的一大块湿咧着嘴坏笑:“成,我就穿几天,等还的时候,我会加上利息的!”
“哼!”江岚越想越悔,她疾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忘奚落道:“你别再惦记着我们姐儿几个的头发我就烧高香了,谁要你的利息……”
换上江岚借给她的棉袍子,岳西伸着胳膊让云画和霞染帮着穿戴起来,然后她前后左右都细细地看了看后就开始摞胳膊挽袖子。
“走,今儿必须先把我的床给抬下来,天天这么爬上爬下的谁受得了!”口中大声招呼着,岳西走得两腿生风。
江岚比她的身材矮了不少,所以人家这件看着挺新的棉衣到了她身上就是哪里都短一块,桃红色的绸面映得岳西灰白的脸色更显难看,小腿上的月白色衬裤也露大半截,颇穿出了几分吊死鬼的风采!
“皇后娘娘!”瞅着她急吼吼地就朝听涛殿跑,江岚那叫一个后悔啊,难不成这死女人要穿着自己压箱子底儿的衣裙去抬床板?
“不爱听!”岳西现在听见‘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就蛋疼。
这不是分明在说自己已经是个已婚妇女了吗?可自己连次正经的恋爱还没有谈过,怎么能一穿越过来就已婚了呢?
而且还嫁了那么一个不管自己死活的混蛋东西!
她是一秒钟也不愿意把自己和那个记不起模样的皇帝丈夫联系到一起。
甚至一想到他就就觉得糟心!
而且现在她面临的是什么日子?既吃不饱又穿不暖,再不让自己心里痛快点儿,还活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