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城变-荒城篇完本[耽美]—— by:云澹波谲
云澹波谲  发于:2017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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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不了声,喉咙里哼哧哼哧地响,像台年久的蒸汽机,活得很遭罪,刘小吉凑到他唇边,才依稀听到苏池航憋出的那几个字,“我,活不久了。”
这次的意思,可能是想给小吉一个提醒,也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又或者是对生命最后的不舍。
刘小吉抓紧他的手,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苏池航费力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背,哄孩子似的,哄两下,停一下,哄两下,又睡着了。
吸血鬼们跟着苏池航好些年头,很为他惋惜,但苏池航已经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他们知道时候差不多,在他枕头下塞了些钱,来了几次就不来了。
刘小吉每隔两个小时就给云谲打电话,回答他的永远都是关机,后来有一次可以接通,却迟迟没有人接。
29号凌晨,心电图终于变成一条直线,直白而残忍。苏池航奋战至今,终于灯枯油竭,等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苏池航之死

“谁死了?”
笼罩在军大衣里的人动了动,从星辰背上跳下来,雷锋帽罩着他的脸,衣服又很大,像跟衣杆架子撑着衣服在走,以至于很多人看不清楚他的脸。星辰怕他受不了,想上前把人拉回来,却被云谲拂开了手:“你们刚说苏池航,是棺材里面那个家伙?”
云谲嗤笑一声,像听见小孩在讲一个蹩脚的谎言,“怎么可能?我认识他二十年了,他嘴碎得很,吵得要死,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地躺着?”
云谲手伸到半空抓了抓,摸到了棺材的边缘,掀开了盖着上面的黑布,五指摸着尸体的轮廓,他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又摸了几遍,有些茫然地站在棺材旁边,忽然想起什么,他又认真又执拗摇了摇头:“不是他,肯定不是!”
刘小吉没想到云谲竟然翻脸不认,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口不择言:“是他!我看着苏先生被送回来,看着他昏迷不醒几个月,他最后走的那几分钟……我打了你好多电话,可是你不是关机就是断线!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苏先生的遗愿就是确认你平安,他想见见你,可是你却、你却让他带着遗憾走了……呜唔……”
刘小吉哭得歇斯底里,几乎要瘫软下去,星辰只好一手扶着一个,小声地劝着:“别说了,我们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哥真的是无心,你信我,不要再怪他……不过,你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棺材搬到这里?”
“我想让苏先生入土为安,可是……他们不给!”
刘小吉抹了把眼泪,哭得嗓子都哑了,说话断断续续夹杂着抽泣,翟星辰听得很费力才听明白,说苏池航的死是个□□,现在吸血鬼全龙无首,实在没有抵抗的力量,被公会打击得很惨,就把对公会的猜测当成小道消息传播出去。市民们被挑拨起来反抗,非得拉着苏池航的棺材在公会面前摆着,说是为了激起民愤,增加威慑力。
眼前这些人,亲人家人都是吸血鬼,因为受到打压,日子过得很艰苦,甚至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表情饱含悲伤,好像被生活的苦难抹了一层灰,再也无法出现明亮的时候。
“其实我能理解。”刘小吉抽抽搭搭地说,“很多吸血鬼都很善良,就像苏先生一样,他们也是被迫患了这个病,却被外面的媒体扣上“杀人犯”的罪名,公会最近对他们打压得很厉害,有时候还借机杀人,用执行公务的名头,抢了大伙的钱。现在传出来消息,说猎人公会要撤,大家很生气,就自发组织了示/威活动,试图用静/坐给政府施加压力……”
星辰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披麻戴孝的,不是为了苏池航,而是凭吊他们自己的亲人。嗯,看上去确实很震撼,就差摆台摄影机了。不过媒体不敢随意报道的,这阵势,应该外传不出去。”
刘小吉看了眼棺材,又哭了出来,“苏先生是为了大家才死的,呜呜——再晒下去,他要化了!”
云谲低着头,垂落的双手微微蜷缩着,摸过苏池航的脸,轻轻碰了碰,缩了回来,搭在棺材边缘:“死得太难看了,姓苏的。我都摸到你的皱纹了,真丑。”
谁都没想到,苏池航的死,和他生前呼风唤雨的威风简直大相径庭,没有厚葬,没有吊唁,不能落地归根,
也没有人送终,旁边陪着的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
树倒猢狲散,他这颗风骚的大树,死前给别人遮风挡雨遮阳庇荫,倒了还得让别人拉出去,示众、分尸,做成棺材,载着成千上万的猢狲,通往自由的彼岸,当真死得难看,死得不值得。
刘小吉气得想冲过去揍他,“风凉话说够了吧!你要把苏先生气得跳起来吗?”
“他还能跳起来吗。”
云谲罩在厚厚的衣服里,整个人有些不对劲,他在发热,身体里的血液好像沸腾了起来,但没人发现。军队已经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了,这种沉默的抗议方式其实很奏效,目的在于营造剑拔弩张的气氛,逼公会先动手。道理简单得不值一提,谁先按捺不住,谁先挑事,天平就偏向另外一边。
猎人们推崇白凌那套高高在上的精英论,一个个桀骜不驯,鼻孔朝天,早就看不起贫民区的人,此时此刻,社会阶层的矛盾似乎具象化为静坐的人群和剑拔弩张的军队之间那道铁门,谁先攻破铁门,把矛盾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谁就是历史的罪人!
星辰把刘小吉和云谲拉到一边,两人皆是不动,一个哭,一个垂着眼帘看地,棺材没人管,又只能由他去拉,默不作声地接受千双眼睛的洗礼。星辰一个头两个大,本想浑水摸鱼带云谲走,没想到被刘小吉的哭声卷了进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怎么可能偷偷把那两人一起带走,同时再加一副晃眼的棺材?就算进得了临时机场,身份证和通行证又该跟谁拿?
砰——!
剧烈的枪声破空而出,军队那边先忍不住了,静/坐的人群被吓了一大跳,纷纷抱着头乱窜,有人在角落里尖叫了一声,全部人都惊醒过来:“开抢了!猎人开枪了!他们不顾百姓安全,剥夺我们的示威权和话语权!大家站起来,干死他们!”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众人的精神都是极度紧张的,但凡一个小小的变故,都会轻易触动人们敏感的神经。
原本对峙的局面被彻底打乱,静/坐的方阵全乱了套,到处都是逃窜的人,有孕妇也有小孩,尖叫声、枪声、骂声响成一团,更有偏激的示威者举着菜刀冲向公会大门,随后被乱枪打退。
第一声枪响像一句赦令,把猎人们的怒气全放了出来,他们也开始做出反击,枪是不能用的,因为还没有到红色的警戒状态,但催泪瓦斯和警棍是默许的,于是,团团□□被放出,警棍被当成手榴弹来用,狠狠一甩,隔空砸到无辜人群的脑袋和背上,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趴下!”
翟星辰连忙撑直后背,把云谲塞进自己怀里,一手拉过刘小吉把他护在身后,噪声震耳欲聋,□□炸开的滚滚硝烟如来势汹涌的云浪,从每个人的眼耳口鼻处淹没过去,他们只能躲在棺材后面,避开一阵阵灼热的烟雾。
“怎么会这样?”刘小吉紧张得望着外面:“不是说好只静坐不暴/动的吗?他们居然利用我们!”
“静坐就是个幌子,有人组织真正的暴/乱,在我们后面!刚才开枪的,说不定不是军队的人。”
星辰吃了一嘴土沫,往地上啐了一口,“恐怕大多数人都还蒙在鼓里,不过,我们刚好可以抓住机会,小吉,我们准备从后门摸进去,看能不能在飞机上抢到两个位置——”
“等等星辰,你别瞎闹,这、太危险了吧!不说怎么混进去,要是被发现的话,可是要枪毙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走咱们都得玩完。现在正大乱,公会恨不得快点撤走,检查那关肯定松懈。我就说你们两是猎人家属.”
“不行,棺材太惹眼了,进不去。”刘小吉着急地盯着星辰眼角上的血流:“你的脑门流血——”
“嘘——”
刚刚的几秒钟,翟星辰就被暴怒的人群用乱石掷中,眼角红肿了一块,刘小吉紧张地撕了张冥币,给他捂好伤口,星辰摇摇头,随意用手背把血抹掉,用眼神告诉小吉别说出来,“听我的,把棺材丢这里,苏池航不会怪我们的。”
“不行,我不要丢下苏先生。他尸骨未寒,还没有下葬……”
“傻子!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浓滚的硝烟刚好筑成障眼法,星辰拼命压抑住咳嗽,凑到刘小吉耳边低声说:“你等一下要保护好自己,我哥看不见,我得顾着他,没办法每时每刻照顾到你。所以你一定要跟紧,听见没有?”
小吉偏头去看云谲的双眼,云谲察觉到了他的眼光,故意闭上眼,偏过头去,把脸藏在星辰的怀里,刘小吉只好难为地咬了咬牙,点头:“知道了。我会护送你们——”
星辰急得打断他,恨不得敲敲那颗榆木脑袋:“护送什么啊!需要你抬着棺材护送?是一起走!你不许给我犹豫!也不准半路逃跑,周鸣还在等着咱们呢!”
“嗯……”
翟星辰拍拍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烟雾还没完全散开,他连忙把云谲扶起来,跟刘小吉示意了方向,往大门口跑去。
忽然间,一杠枪从大门的栏杆处伸了出来,砰砰急促的两声,又迅速缩了回去,对准的正是穿着军装的云谲,翟星辰眼疾手快地把人圈住,迅速往后一带,子弹刚好擦过云谲的耳朵,却打中了星辰的肩膀。
“啊——”
翟星辰捂着肩膀,踉跄了几步就跪倒在地,娘的!居然中了!真有够点背!
他没有吸血鬼那种变态的愈合能力,疼得锥心刺骨,整张脸都是扭曲的,手仍然紧紧抓住云谲手腕,怕他控制不住情绪做傻事。暴露在公会眼皮底下本来就很危险,如果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公会就更有理由使用武力了。
“哥……嘶啊,你、冷静点……”
云谲被扯得跌到地上,他从摸到苏池航的尸体那刻就有点不对头,如今更安静得诡异,被星辰抓住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情绪化地甩开,而是把他一根根手指往外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像一只死不瞑目的僵尸,僵直地晃了晃,他缓缓抬起头,呆滞地舔?2 颂虼浇牵朔艿没肷砻扛鱿赴荚诰仿危孕浅降难缭谒成希鎏坛闳取?br /> 苏池航死了——哈哈、苏池航死了——
你们还对星辰开枪……
星辰的血——他流血了……
“不要过去!”翟星辰有心无力地张着双臂拦着,刘小吉也过来帮忙,但他更不是云谲的对手,还没把人抓住,就被一个手指头撂倒。
云谲好像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浓烈的杀欲在他体内汹涌呈现,从身体深处发酵、激发、胀/大,攻占了他的整个大脑思维,那种感觉,就像挣脱了束缚后的蝴蝶,一心扑向心驰神往的新世界,每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连空气中的血气,都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谁也阻扰不了他,谁阻扰他,就得死!
“你们……居然敢动他……”
云谲旁若无人地走向猎人部队,寒风从头上席卷而过,把军装大衣的帽子吹落下来,人们总算看见他的脸,那双眼血丝迸现,瞪着开枪的年轻猎人,嘴角露出一抹幽灵似的扭曲的笑,口里却发出咯咯哒哒的笑声,像个木偶,又像神经病人,听起来非常阴森。
被吓尿的年轻猎人惨叫一声,托枪的手还在不断地哆嗦,“有、有吸血鬼!救救命啊!!!”
云谲一步一步向前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的头发疯了一样变长,被风吹得四散,浑浊的双眼变成深邃艳丽的血红色,美艳如妖,凶恶如鬼。两种极致的模样集合在他脸上,竟是那般地和谐,仿佛天生就该是这副因陀罗转世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他像从身体里蜕了一层坚硬的皮,附着在皮肤上,如铜墙铁壁,再多的子弹打过去,也像打到一面墙,只是稍微地阻止着云谲前进的步伐,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你们居然敢动他……”
云谲握紧双拳,背部随之蠢蠢欲动,发出肌肉骨头被拗断、又重新揉合在一起的声音,翟星辰瞪大了双眼,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云谲的后背居然在动,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他的身体里,拼命地挣扎着,即将破土而出。
“死……你们、死吧……”
久违的它终于重见天日,那双在他体内孕育已久、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翅膀,捅破了厚厚的军大衣,终于在阳光下现出原形。那层坚硬如铁的铠甲,把云谲的身体包裹住,像是破茧成蝶前蜕的皮,他不再惧怕阳光的侵害,双翼在血腥味的空气中一张一合,力大无穷,微微一动,便能刮起飓风。
“疯了!怪物!他不是吸血鬼、是怪物!救命啊——快开枪!杀了他!!!”
隔着铁门,猎人们疯了一样开枪乱射,一眨眼间,云谲却在对面消失不见,等猎人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飞了起来,翅膀遮天蔽日,硕大无朋,轮廓为大小双翼,纵身一跃,便轻松越过六米高的公会大门。
“是谁开的枪?”
云谲稳稳地落在大门后面,背后是惊恐的猎人,他毫不在意,缓缓地回过头,又问了一声:“是谁?”
年轻猎人噗通一声吓得腿软,跪在地上直哆嗦,口水失禁地仰望着云谲。男人走到他面前,手起刀落,尖锐的指甲刺穿年轻猎人的脖子,却点到即止,把他脆弱的脖颈捏在手里,蝶翼的庞大阴影把年轻猎人的身体笼罩住,仿佛压顶的乌云,能瞬间把他碎成渣,“看来是你了。”
年轻猎人被拎起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像一条驼背的可怜虾,只有一丝气息被死神捏在掌心里,带着变形的哭腔哀求着:“不是、不是我!放了我吧……”
“嗯?”
云谲歪歪头,露出个狰狞的微笑,像炫耀一般,举起猎人的脖子对门外的少年晃了晃:“星辰,我抓到开枪的人了。你说,要不要把他的头掰断,哥听你的。”

☆、示威者
枪声过那声响后,静坐者纷纷一窝蜂散了,躲的躲跑的跑,纸钱散落在街道上,扬得漫天遍地,连那“解除封城,还我自由”的横幅,也被丢在地上,新添了几个脚印。
刘小吉把星辰扶起来,回头一看,才发现棺材早被慌不择路的人撞倒,滚到路的中间,苏池航的尸体也掉了出来,脸朝下趴着,摔得挺凄惨。
情况还能更糟糕吗。
星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急如焚地盯着门后——怎么会有翅膀呢?之前的状态不是这样的啊。云谲的皮肤,很明显长出了一层硬膜,质地非常坚硬,可以冲击掉子弹的攻击,像真罩了一层铠甲似的。他见过别的吸血鬼,有个别变异的也有翅膀,但多数是不成形的,也飞不起来,他就在地底层见过几只。
可云谲的双翼线条优美,羽毛丰满,还有轮廓分明的大小恻,很像蝴蝶翅膀的形状,看起来比苏池航的发育得更成熟,更完美,好像是进化到另一个阶段。
刘小吉同样被震惊到,云谲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他情不自禁地看向棺材,激动得口齿不清:“我知道了!翅膀——对、翅膀!苏先生也有!”
“他喝过苏池航的血?”
星辰明白过来,会引起血液病变的途径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比较隐晦,就是实验室注射的那些不知名的液体,地底层那些怪物就是一次次实验来的。
第二种,则是喝更高一级吸血鬼的血。这不难解释,云谲喝过苏池航的血,所以有了苏池航病变时的特征,但他的翅膀比苏池航的要强壮,皮肤也比苏池航更坚硬。这点也可以说得通,毕竟云谲又回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可能又被注射过别的东西,所以进化的样子比苏池航更彻底。
“白凌呢?找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
云谲捏着那人的脖子,双翼拱成极具战斗力的紧绷状态,但他的眼里却透露着一丝迷茫,或许不是纯粹的迷茫,有可能是失明所导致的眼神空洞,他侧了侧身,好像在等着星辰说话,以判断自己的位置和处境。
可是他始终是劣势的,哪怕他长成一副凶悍的外貌,因为看不见,他依然处在谈判的劣势,这将成为猎人们暗箭伤人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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