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是个自我感觉很良好的人，他赌褚少锋对他还有感情，也这么付诸行动了。只是……他赌输了，满盘皆输。
输得还很难看。
褚少锋冷冷地瞥了一眼许蔚，唇边的笑意嘲讽至极。伸手推开了勾缠在他身上的许蔚，他冷笑道：“许蔚，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吧？”
许蔚的手一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所有的如意算盘在这一刻打空了。
从褚少锋口中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那么残忍。“从来没有什么替身，这些年来，我喜欢的人一直是洛凡，也只有洛凡。”
听着这话，许蔚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寒风吹在身上，让他冷得一阵颤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褚少锋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这是真相吗？不……不可能！他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会比不上一个疯子？！
一定是褚少锋为了气他当年拒绝了他，才故意跟他说出这番话来的！
这么想着，许蔚心中便又有了些底气。他走上前去，也不管褚少锋面上是何神色，竟然踮着脚，揽上褚少锋的脖子，吻上了面前这人冰冷的嘴唇。
他闭着眼，还没享受到亲吻带来的愉悦，就被褚少锋一把推开来。一个没站稳，许蔚跌倒在地。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个依旧高高在上的褚少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许蔚，别让我看不起你。”
许蔚低下头去，眼眶一热。
心里便是充满了对洛凡的恨意。
他狼狈地起身，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而褚少锋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被许蔚吻了后，他只顾着用手擦干净嘴巴，然后回过身想跟洛凡好好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见洛凡依旧是眼神空洞地坐在那儿，面上的神情波澜不惊。
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褚少锋的心一凉。
他知道，不管许蔚做了什么，洛凡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不会吃醋，不会生气，因为他只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第31章
陆焱之抬头，嘴上还流着血，衬得样貌更加丑陋。他痴痴地看向秦章，似是不愿相信，昨日里还对他喜笑颜开的人，今日会朝他下狠手。
他以为秦章只是因为刚解完毒，脑子还不太清醒。便匍匐着爬到秦章脚边，抱着他的腿道：“秦章，我是焱之啊。”
秦章用手按住额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眼神冷漠，低头间看见了陆焱之那张脸，想也没想的又是一脚踹到陆焱之的胸膛上。
那低声呢喃的话语，是道不尽的情深，像是一道道诅咒般，刺进秦章的心里……秦章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数月来混乱的记忆悉数涌上心头！
他回忆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有些不敢置信。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怎么会与陆焱之这般……亲密……
他怎会抱着陆焱之，与他相拥而眠，又怎会对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做出那些风流韵事，更加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要娶他！而他们……秦章看着陆焱之身上那件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大红嫁衣，似是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跟这个丑八怪拜堂成亲了！
这……这不可能！！
秦章霍地起身，不顾身体的不适，猛地抽出床头的剑，对着陆焱之就是一剑刺去！眼见长剑要刺中陆焱之胸膛，一颗石子划破窗纸，击中了秦章持剑的手！长剑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而屋门也随即被推开。
推门而进的是秦楼的大当家秦弄。
原来是屋外候着的丫鬟听到屋里的动静，以为是二公子醒了，便忙去唤来了秦弄。秦弄听是秦章醒了，就快步赶了过来，哪想一来就见秦章要对陆焱之下手，秦弄岂能由得他这般胡来！
只听秦弄进屋大怒道：“秦章，你一醒来就发什么疯！”
秦弄的怒气似乎让秦章有些清醒了，他回过头看向秦弄，眼神里透着一丝茫然。
他的脚边是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陆焱之，那些呻吟声在脑海里交织，让他猛地想起陆焱之被他压在床上时，那时而闷哼、时而羞涩、时而难耐的模样。
这些记忆带着陌生和疯狂！陌生的是心境，疯狂的却是旧时身体的欢愉。
他看向此时的陆焱之，完全想象不到为何自己会与这人行那云雨之事。越想头就越痛，他忙闭上眼去，不敢再看陆焱之那张丑陋的脸。然而即便如此，陆焱之那可怜的眼神，却早已刻进了他的心里。
他听见陆焱之在他耳边说着，秦章，如若那个中毒的人是你，那么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救你，不管是血也好还是命也好……
思及此，秦章面色霎时间苍白，他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快将他逼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搂着那个丑八怪说尽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他对着那个丑八怪发誓说要娶他为妻，他在那个丑八怪身上驰骋，他亲吻着那张丑陋的脸……
秦章捂着胸口，俯下身去一阵干呕！
他完全不敢相信那个记忆中的人是他自己！他与这个丑八怪陆焱之之间，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一段情！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是那么的厌恶这个人，他又怎会爱上他！怎么会着了魔般的喜欢上他……一心只想着对他好，护着他，不想看别人与他亲近，甚至还与他拜了堂成了亲！且就在昨日，他也是真心地想要与陆焱之长相厮守！
这一切是多么的荒唐！秦章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他干呕不止，甚至还呕出了血来。有什么黑色的残渣跟血液一起混合着，从他肠胃里被吐了出来。
秦弄见他吐血不止，忙上前去扶人。秦章却觉得吐完这些东西后，身体一阵轻松，他推开秦弄，回身看向陆焱之。
依旧是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秦章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想是中邪也好，入魔也罢，他曾经喜欢过陆焱之的这件事，只会是他生命里的污点。而这个污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存在于这世上。
他提剑运气，秦弄察觉到他的意图，上前阻拦他。秦章却不顾他的阻拦，一把点了他的穴道。秦弄吼道：“秦章你想干什么？”
秦章却恍若未闻，只是沉着脸一步步地朝着陆焱之走去。剑尖触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来自地狱的乐曲，而秦章则是那踏着鲜血而来索命者。
秦弄见阻止不了秦章，便冷声道：“秦章，我说过的，有朝一日你莫要后悔。”
后悔？秦章身形一僵?0 橇耍蠡凇袷亲隽艘怀∶伟悖缃翊竺纬跣眩月届椭母星椋苍谡庖幌χ溲滔粕⒘恕?br /> 陆焱之看着朝他缓步走来的秦章，见他嘴角上还渗着血迹，陆焱之心疼不已。他想伸手将那抹血迹擦干，想问他身子好些了没，然而这一切都被秦章刺向他的剑尖堵在了喉咙里。
秦章周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那眼神里是挡不住的杀意。
陆焱之浑身一颤，他痛苦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秦章那张绝美而又冷漠的脸。这还是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秦章吗？许是好日子过多了，陆焱之都快有些忘了，那日在客栈门口初见时，秦章眼里对他的鄙弃。
泪水模糊了双眼，陆焱之只觉得心口传来的刺痛，痛到快将他晕厥。他与秦章，终是不能长相厮守……
自与秦章在一起后，他整日里彷徨不安，他时常梦见秦章弃他而去，可每当梦醒时，秦章总会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又做了噩梦？他沉浸在秦章为他编织的美梦里，渐渐地将这份不安收起，他以为他们会一直相爱下去……
直到这一刻梦醒，那个美如谪仙般的人儿，从来就不属于他。
因为……他配不上。
陆焱之垂下头去，他听见耳边传来衣袍碎裂的声音，原来是秦章的剑在他的大红嫁衣上划了七八道口子。口子下边渗着血，染透了衣衫。那些剑口有些刺在了陆焱之的手臂上，有些刺在了他的大腿上，有些在腰上，有些在背上，狼狈不堪……
他想起这件火红的嫁衣赶制出来时，秦章让他穿与他看。他被秦章抱在床上，穿着这件衣裳与他翻云覆雨。
而这一切，不过是数日前发生的事罢了，就连昨日，秦章在昏迷前对他也是种种爱惜，可为何一觉醒来后，秦章却变得如此之快？那些昔日的浓情蜜意，难道都将不复存在了吗？
陆焱之抬头，不顾身上的疼痛，很想开口问秦章，你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昨日中的那毒还未解干净？秦章，你醒醒啊，我是焱之……
秦章的刺不带一丝犹豫，刺进了陆焱之的心口。
陆焱之还未来得及将心里的话说出口，胸口处传来的冷意便让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柄长剑没入他的心口，剑刃上渗着黑色又冰凉的血液，恍若彼岸花盛开。陆焱之胸口插着剑，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屋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秦越和简素踏进屋子时，看到的就是陆焱之倒在地上的惨状。秦越面色一变，快步拉着简素上前去。秦章却挥掌将他推开，冷声道：“来人，将陆焱之这个丑八怪扔出秦楼。”
话音一落，屋外候着的剑侍就进来将陆焱之的身体抬走。秦越想上前阻止，却被秦章拉了回来，秦越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章，道：“二哥，你怎么对二嫂这样？”
秦章眼神一寒，对秦越道：“这不是你二嫂。”
“怎么不是了？！”秦越不甘道：“你们昨日才拜了堂成了……啊！”
秦越话还未说完，秦章就一巴掌扇了过去，他狠声道：“我说了，这不是你二嫂，如若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你就给我去禁地面壁思过。”
秦章说完，大步地离开了这间让他作呕的屋子。
那窗上贴着的喜字，似是在讽刺他，他娶了一个丑八怪为妻。秦章只要一想到，他昨日真的与陆焱之拜了堂成了亲，就恨不得回去将那个丑物碎尸万段！他怎么会与这人成亲，他又怎会爱上他，一定是鬼迷了心窍。
雨声滂沱，这场暴雨来得突然。陆焱之躺在泥地里，胸口的剑还笔直地插在那儿，鲜血一股股地往外涌着。他的意识模糊，他很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可是不能，他还挂念着秦章。他想秦章的毒定是还未解干净，不然怎会这般对他？
陆焱之睁着眼，眼睛哭得已经有些干涩了。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很疼很疼。
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去看，他知道那不是秦章。
那人走到他的身边，手执着伞，那人叹气，似是有些惋惜。“你啊你啊，像你这般丑陋的人，为何还要指望这个世上会有人真心待你呢？”
陆焱之动了动手指头。
那人道：“还是随我回天魔教吧，教主在等你呢。”
第32章
带着烫人温度的粥洒了褚少锋一身，他连忙站起身来，脸色不是很好看，手背上更是被烫得一片红肿。
赵睿看着褚少锋的神情，有些担心他会对洛凡发脾气，便走上前去，想劝他别跟生病的人计较。可将要拦住褚少锋的手却停顿在了半空中，只因为他看见沉着脸的褚少锋竟然俯下身去，拿过纸巾小心地帮洛凡擦掉手上被粥水溅到的一小块地方，也不去管自己身上的狼狈，反倒是着急地看着洛凡道：“有没有烫到哪里？”
然而洛凡却依旧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赵睿看到这一幕，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
褚少锋见洛凡没有被烫到，便松了一口气。他起身正要处理一下身上的污渍，却见洛凡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来，只是赤着的脚还未沾地，褚少锋就忙按住了他，让他不要乱动。
“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褚少锋温和的声音里有些疲累，想到若是洛凡踩到这些碎掉的瓷碗片上，那双白玉般的脚掌染上鲜血的样子，他的心就一阵颤抖。视线更是不能离开洛凡一分一秒。
洛凡却没有回应他，眼神越过褚少锋，呆呆地看着窗子外面。
褚少锋会意道：“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带你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好像是听到了褚少锋说的话，洛凡缓缓地摇了摇头，执意要下床来。他的右手背上还挂着点滴，地上又是摔得粉碎的瓷碗，这种情形下，褚少锋怎么可能会让他下床。
伸手按在洛凡肩头，褚少锋的力气很大。洛凡这会儿还高烧不退，身子软绵绵的，被褚少锋这么按着，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想要推开褚少锋的禁锢，然而在这推搡间，却不小心动了扎在右手背上的针头。
褚少锋怕伤到洛凡，便松了手上的力道，不敢再大力。可洛凡突然失了禁锢，一个重心不稳，身子竟往前倾去，眼看着就要掉下床来，褚少锋忙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脚却踩在了湿滑的地面上，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只听砰的一声，褚少锋跌坐在地上，而洛凡恰好摔倒在他身上，手上的针头也跟着脱落。一旁挂着点滴的架子被赵睿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才万幸没有倒下来。
赵睿有些无奈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褚少锋皱了皱眉头，看着洛凡右手背上因为针头的松动而渗出了血，面色一寒，连忙要起身，手却在撑到地面时，一股刺痛袭来，他没有注意到一旁有很多的瓷碗碎片……
被碎片扎到掌心的褚少锋，咬着牙抬起手，竟见手掌已被碎片割破，血液汩汩地流出，染红了他的双眼。
可褚少锋却顾不得正在流血的手，他抱着压在他身上的洛凡，就要起来。却在手碰触到洛凡时，怀中人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迅速地推开了褚少锋。
面前的洛凡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是褚少锋熟悉的恐惧。
褚少锋此时还跌坐在地，他愣愣地抬头，不解地看着洛凡。
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天来对他十分顺从的洛凡，为何又突然抗拒起了他的接近。他撑着身子站起身来，想要靠近洛凡。
却见洛凡害怕地往后退去，当退到床边时，已无路可去，他只能倚靠着床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身子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褚少锋看着洛凡这副样子，心里头难受极了。本以为洛凡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可现在却又回到了原样。
他试着靠近，可越是靠近，洛凡就颤抖得越厉害。
褚少锋停住了脚步，眼神里有过一抹苦涩，他僵硬着身子站在离洛凡不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赵睿，回过神来，看着褚少锋还在流血的手，忍不住说道：“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褚少锋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在流血，可为什么他却一点痛都感觉不到呢？反倒是洛凡的抗拒，让他的心痛如刀割。
他抬起手，掌心上的血顺着手掌流到手腕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面上，晕了开来，像一朵朵盛开的花，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褚少锋无所谓地收回手，并没有发现，在洛凡抬眼看到这些血后，整个人又猛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洛佩佩听到房里传来的动静，便推门进来，一进到屋里，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她愣了愣，以为是洛凡出事了，可走上前来，看到的却是褚少锋的手在流血。
“你的手怎么了？”
褚少锋看了眼洛佩佩，道：“你来得正好，帮我照看下洛凡。”
说着，就要出去处理手上的伤。
洛佩佩撇了撇嘴，见洛凡没事，便松了口气。心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的好吗？
这种把洛凡当成自己所有物的语气，听了真是让人不爽。
她走到洛凡的身边，看着床边这一地的狼藉，皱了皱眉，正准备拿扫帚过来清扫一下，就听见洛凡说了句什么，刚开始她没听得太清，又听了一遍，然后她听见了，听见了洛凡说的是褚少锋的名字。
似乎是听到了洛凡在唤他，褚少锋走到门口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捂着受伤的手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洛凡。
此时的洛凡正失神地看着地面上的点点血迹，他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那血红的颜色，顺着血迹滴落的方向，他的视线一点点地挪动着，然后往上，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褚少锋。
整个世界变得很安静。
洛凡只听得见褚少锋压抑着的呼吸声，眼里看见的是褚少锋手掌心上流出来的血迹。
血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前世褚少锋一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洛凡想着褚少锋死前的样子，觉得头很痛，他按着脑袋，竟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褚少锋的样子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