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名其曰——掩人耳目。
“阿疏,你穿红色当真好看,以后就只给你买红色的衣服。”这少女的裙装穿在君疏月的身上也丝毫不显违和,而且还更衬得他肌肤如玉,清丽非凡,尤其是束腰的地方,纤细得让红拂红袖都自叹不如,简直可以说是不盈一握。
“许南风你试试。”
君疏月向来喜欢素净的颜色,所以就算当年贵为浮方城主,也总是只穿淡色的衣衫。难得能有机会让他穿上这一身红色,也算一偿许南风多年的夙愿。
“你我这样,可不就是要去拜堂成亲么。小娘子,快给相公乐一个。”
许南风一高兴就忘形,挑着君疏月的下巴就想趁机轻薄,结果刚要靠上去就被君疏月一指抵在命门处,他就算现在不能用内力,可认穴的功夫还是在的,若是许南风再敢趁机发疯,他这一指点下去倒不是要命的问题,而是能让他生不如死。
许南风就算碰了钉子也色心不死,一路上对君疏月上下其手,毕竟穿着女装的君疏月是可遇不可求的,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怕是求也求不来了。
自从毕罗花海灵气枯竭之后,池寒初也不像从前来得那么频繁,但是他始终笃信此中藏着君家和玉髓经的秘密,所以禁地之外一直重兵把守,机关重重。只可惜他不知道进入花海并不只有一条路。另外一个入口就在祁阳宫后的一口井水之中。此井平时并无异样,但只要将井口的一块雕花石砖向里轻轻一按,井水便会退去露出里面黑色的洞穴入口。
“池寒初动用那么多兵力守住禁地的大门,结果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这扇门却守不好。”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做无用功。”
池寒初倘若听到君疏月这番评价,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这口井通向毕罗花海中央的映月池,不过池水早已枯竭,两人从井底落入池中之时,正好一轮圆月倒悬在穹顶之上,许南风笑着说:“倘若池中有水,你可当真是出水芙蓉了。”
他这话音刚落,君疏月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许南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花海中央,段闻雪的身旁盛开着一丛丛色泽艳丽的毕罗花,而其他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枯草。在他身旁,剑侍识欢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低着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识欢到底是什么人,池寒初竟然也让他进入禁地。”
许南风说话间心中暗自思量,君疏月似乎对于段闻雪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难道他事先已经知情?他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来过禁地?他让自己来禁地一探究竟是因为他知道段闻雪就在禁地之中?
所有的疑惑最后都指向一个问题,君疏月究竟还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君疏月没有回答许南风的话,因为他知道以许南风的聪明恐怕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但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这个段闻雪的身份,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君家唯一的后人,如果段闻雪也有君家的血脉,那岂不是说明他与自己……也许是兄弟?
识欢在段闻雪身旁做了片刻,他用一朵毕罗花编了一只小小的戒指套在了段闻雪的食指上。段闻雪一直没有醒来,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无论识欢在他耳边说什么都无法激起他任何的反应。
识欢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小心翼翼亲了亲,若不是因为他只是孩子,许南风几乎要以为他对段闻雪有什么企图。不过回想一下之前在栖凤楼时君疏月一问到段闻雪的事,他整个人都变得温顺起来。看起来段闻雪在他心目中确实地位非凡。
识欢在禁地停留了片刻之后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许南风不小心踩落了一颗石子,即便只是如此轻微的声响也没有逃过识欢的耳朵。他眼神骤然一冷,折下一片毕罗花的叶子便朝着许南风和君疏月藏身的地方打了过去。
许南风一把将君疏月推到自己的身后,身子微微一侧,一抬手稳稳接住了那片叶子。只是一个孩子竟能够做到折草为器,他的武功修为实在不可小觑。
识欢看到许南风和君疏月突然出现在这里,先是一惊,接着脸色一沉道:“主人有令,擅闯禁地杀无赦。”
“好大的口气。”
许南风说罢,识欢突然纵身而起,抬掌便向许南风打来,这下君疏月可看了个清楚,这几招正出自于玉髓经之中,他果然修炼过君家的独门武功。
“南风,捉活的。”
识欢本就心高气傲,听君疏月这么一说,不由被激起了杀性,出招愈发刚猛无情起来。许南风故作委屈道:“阿疏,你又害我。”
“若是连他都拿不下,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君疏月说着径自朝段闻雪走去。识欢以为他要伤害段闻雪,一时分了心被许南风一掌打在肩头。这一掌许南风至少用了七成功力,识欢硬捱下这一掌,顿时五内一阵翻腾。他年纪虽幼,但也行走江湖多年,交手的高手不在少数,但是像许南风这等功力的却几乎不曾遇到过。
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文弱得很,功夫却十分了得。
“阿疏,你躲远些,别让我们伤着你。”
许南风刚把识欢打退,他又突然飞身上前,掌风直扑而来,许南风双掌同时运气,那气劲化作一道屏障将识欢的掌力尽数接下。识欢不肯罢休,拼着将内力灌注在五指之间,竟硬生生将那内力所凝成的气壁从中撕开。
“有点意思。”
第19章 君家后人
识欢虽然出手狠辣招招逼命,可惜他面对的偏偏是许南风,一个连君疏月都摸不着底的人。整个江湖知道许南风的人不可胜数,但是他们知道的许南风永远是那个喜欢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谈起生意来要钱不要命的市侩商人,可是许南风最厉害的却不是他这张铁嘴。
许南风没有正式拜过师,亦没有得到武林名宿的指点,君疏月甚至一度嫌他悟性太低不愿传他武功,可是短短五年间,他利用浮方城地坊坊主的身份将南北武林各门各派从不外传的武功秘籍读了个透,更要命的是他把这些武功全都融汇于一身自创了一套武学。
君疏月说他笨,资质太差,那是因为参照的是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可是如果与寻常人相比,许南风绝不是平庸之才,因为他从小就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正是君疏月挑中他成为地坊坊主的原因。
有人说浮方城内藏着一座巨大的宝库,这宝库之中收藏的并非珍奇异宝,而是成千上万册记录着百年来江湖中大小事件的卷宗,其中自然也包含各门各派上至掌门帮主下至入门弟子的详细记录。这事虽然是传言但也并非空穴来风,但记录这些事件的并不是卷宗,而是人。
地坊之□□有三百六十名弟子,这些弟子隐没于江湖各门派之中暗中收集各路消息,只有地坊坊主才掌握这份名单,百年来,地坊弟子以世代传承的方式将这些秘密卷宗强记于心,当受到坊主召唤之时他们才会现身。所以无论池寒初如何挖空心思也查不出地坊的所在,因为它本就是无形无相的。
识欢在浮方城中已算是罕逢敌手,没想到在许南风的面前自己不但占不了上风,反而渐渐落入他的控制之中。与识欢那种既快又狠的招式不同,许南风出招看似随意,但每一掌之中的变化却让人防不胜防。许南风已将百家之长融于一身,所以招招之间如行云流水却又出其不意,常常让识欢应付不暇。
而就在两人缠斗之时,君疏月已经悄然走近段闻雪,他与自己昨夜所见并无什么变化,依旧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露在衣领外的脖子上依稀可以看到鲜红的伤口。而除此之外,不出君疏月所料,他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毕罗花纹身。
他刚要将手伸向段闻雪,忽地听到识欢一声怒吼:“不许碰他!”
许南风本已封住了识欢的退路,不想他看到君疏月靠近段闻雪,竟不顾自己会被内力反噬,强行催逼内力撞开许南风,许南风也是有些意外君疏月会主动对人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一个愣神被识欢趁虚而入。
识欢掌风已至,而许南风见状亦是不再留情,杀招紧逼其后,然而这时君疏月突然一手扼住段闻雪的脖子,厉声道:“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他。”
“不要!”
君疏月眼神中突然流露出的杀气不止把识欢吓住了,就连许南风也不由愣在了当场。识欢果然马上收了掌,手无足措惊恐万分地看着君疏月,他这副模样简直让许南风都看不下去了。
“咱不欺负小孩子了行吗?”
“罗嗦,谁让你挡不住他。”
许南风从后面跟上来,一指封住识欢身上的要穴,然后走到君疏月身边,一边打量段闻雪一边醋意十足道:“我方才还以为你要扒他衣服。”
“你当我是你么。”
“我又不会扒他衣服,我只会……”
扒你衣服四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君疏月一个眼神瞪得噎住了。许南风摆了摆手,绕回到识欢的面前,这个孩子身上的杀气仿佛在看到君疏月扼住段闻雪脖子的一刹那间就消失无踪,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段闻雪,毫无掩饰地露出惊恐和无助的神色,这让许南风对他更加感到好奇了。
“我没想到君家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存活于世。”
君疏月说罢,突然抬起手腕用力咬了一口。许南风脸色一沉,想要阻止却硬生生忍了下来。他不想要任何人与自己分享君疏月关注的目光,如果段闻雪真的是君家的人,那么他势必会从自己这里将君疏月的注意力分走。这是许南风所不能忍受的。
可是,现在他阻止不了君疏月,方才君疏月突然流露出的眼神已经给了许南风暗示,自己之前的猜想没有错,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真的可以任他宰割的,他只是在隐忍,在等待一个时机。
君疏月的血滴落在段闻雪的手臂上,很快,他的手臂上也出现了与君疏月一模一样的毕罗花纹身。而他的纹身颜色更加艳丽,甚至已经开始向胸口蔓延。那紫色的花纹缠绕着段闻雪苍白的胸口,仿佛要将他的生命吸食殆尽。
“这是什么?”
“是诅咒。”
君疏月话音方落,这时有人声从石门之外隐约传来,君疏月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段闻雪,抬头对许南风道:“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我们现在带走他就是打草惊蛇。浮方城一旦关闭,我们就只能硬闯了。”
“硬闯倒是不怕,但他有伤在身……”
“啧啧,你们才见了两面就这么怜香惜玉。”
许南风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此时外面的声音又更近了一些,君疏月不得不先将段闻雪放下,他指了指识欢道:“先把他带走。”
“这下红拂红袖可开心了,总算有人可以让她们欺负着玩了。”
识欢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许南风和君疏月将他从段闻雪身边带走。他不知道这两人绑走他到底有何用意,但只要他们不伤害段闻雪,他什么都愿意配合。
阿吕对于许南风这种喜欢什么都往家里捡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没想到二当家也近墨者黑,这浮方城的人是能随便捡回来的吗?要是那个鬼一样的城主怪罪下来,他们岂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这个孩子我交给你看管。”
许南风不等阿吕拒绝就笑着凑近他,一字一句道:“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我就把你送给池寒初,让他好好□□你。”
老板你这样好可怕……
迫于许南风的‘淫’威,阿吕只能含泪接下了识欢这个大麻烦。他已经见识过许南风和君疏月的手段,所以就算满心怨愤,但为了段闻雪只能乖乖顺从。
“想不到你堂堂浮方城城主居然要挟一个孩子。”
“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
君疏月大抵是因为找到了幸存的家人,所以难得有心情跟许南风斗嘴。不过既然段闻雪是君家后人,他为何要隐藏身份留在池寒初的身边,还有,那些夺剑的杀手与他有关吗?
不过除了这些疑惑以外,最让君疏月不安的是段闻雪的身上已经开始发生异变,恐怕不就之后就会彻底异化。到了那个时候,等着他的就只有一条死路了。
第20章 玉髓传人
识欢虽然是段闻雪身边最亲近之人,但是他的失踪也确实没有引起池寒初太大的注意。这个孩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整个浮方城上下连他这个城主都使唤不动,他从来只听段闻雪一个人的话。
有的时候池寒初真的怀疑识欢是不是段闻雪背着自己在外面和某个女人的私生子,可是算一算年纪又觉得断无可能。他想他可能是太在意段闻雪,在意到甚至有点嫉妒识欢。
可是这个识欢究竟是什么身份,何以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深的武功,而且段闻雪既有君家血脉就应该知道玉髓经不可外传,他怎敢轻易将这武功传授给外人?除非,他和谷墨笙一样,是君家人认定的伴侣或者继承人。
“这孩子这张嘴可真是够牢的,我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想给他上刑了。”
自从识欢被带回栖凤楼之后,无论许南风如何旁敲侧击威逼利诱,他都始终闭口不语。君疏月见许南风败阵而回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是谁说不以大欺小的。”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君疏月倒了杯水递给许南风,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歇着吧,我去看看。”
“不成。”
许南风刚要接过杯子,结果听到这话马上握住君疏月的手腕:“你老实交代,这孩子是不是哪里特别吸引你。”
“是啊。”
迄今为止,许南风吃过的醋怕是可以淹没整个飘浮之海了。君疏月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拧了一把他的下巴,凑上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许南风得了便宜还卖乖,撇了撇嘴说:“别以为这样就把我打发了,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就跟看别人不一样。”
“他继承了我君家的衣钵,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什么意思。”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的剑招里暗含玉髓经里的武功。”
“你又没把玉髓经传授给我,我当然看不出来。”
君疏月笑道:“那是因为你太笨。”
“他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手到擒来。”
跟一个孩子争高低,他也真是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君疏月笑着摇了摇头,他推了许南风一把,兀自转身朝关着识欢的房间走去。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许南风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因为他感觉得到君疏月正在一步步远离他的掌控,他正在一天天地变回从前那个君疏月。
他终于打算不再隐藏自己了么?
识欢被许南风封住了全身的穴道,以他如今的功力是万万挣脱不开的,况且他又怕许南风他们对段闻雪不利,所以更加不敢反抗。其实君疏月看得出,虽然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但是他的心智恐远远不及同龄的孩子。而且每次只要一说到段闻雪,他眼中露出的光就十分异样。他就像是只被驯服的猛兽,只会在主人的面前收起獠牙和利爪,而其他的时候就是一柄见血封喉不知回头的利剑。
君疏月走近识欢的时候,他畏惧地将身体往角落里缩了缩。他似乎很怕君疏月,那种畏惧绝不是伪装出来的,其实从君疏月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是因为感觉到自己身上和段闻雪有着相似的气息吗?
“你的武功是段闻雪所授?”
君疏月走到他的面前后轻轻蹲下了身。识欢似乎不太敢直视他,他只好伸手捏住识欢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不要伤害主人。”
他的眼眶微微有点泛红,看上去既可怜又无助,像是被丢弃的小动物。君疏月抚了抚他的发顶,真的像哄着宠物一样轻声道:“我不会伤害他,他是我的家人。”
“主人没有家人。”
君疏月没有多言,在他面前伸直了手臂,那手臂上的毕罗花纹身与段闻雪别无二致。识欢望着他的手臂愣了许久,他当然认得这些花纹,主人告诉过他,这是身份的象征,但是也是他绝对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藏不住心事的眼神已经告诉君疏月他一定知道段闻雪的身份。
“毕罗城,也叫天外之城。这里这里就是我和段闻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