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缺 上部完完本[耽美]—— by:逆霓
逆霓  发于:2017年0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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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疑虑的朱祺查了热线电话,发现是附近便利店的座机。
可疑更上一层。
但抓住凶手是最初也是最终目的,其他都暂且不议。
一件案子的完结如火如荼进行。抓住泷勉后众人才知他为何没有指纹信息——泷勉的双手掌心指腹肥厚红肿,而且严重蜕皮,几乎无法辨别指纹掌纹。
他招供杀害孟言开的经过。
那天早晨,他偶遇孟言开,被一番透彻教育后,上演苦肉计,绘声绘色形容自己生活困苦,生不由己。本以为孟言开会就此作罢,放过他。没想到这位耿直正义的老人将他邀请回了家,还许诺,只要他去自首,改邪归正,以后可以资助他们一部分生活费,工作方面也会找人帮忙。
泷勉并没有被老人的苦口婆心感动,而是愈发不耐烦。孟言开以为他不信,先取出一部分钱以示真诚,然后要求他当面打电话到警局自首。
他哪里肯,插科打诨后,看到老人的勋章。
当时的心理历程泷勉无法详细描述,录供时,他只说:那老不死的烦透了!真以为自己了不起?还想普度世人?呵呵。
他口气轻蔑,充满某种强装的硬气与不服气。
江晨风问他:“你后不后悔?”
“当然后悔!要不是他,我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吗?!”
颜悦冷眼旁观,这是她今年见到的最纯粹的人渣,给人感觉依旧没好到哪儿去。
“他说他跑的时候巷子里没人。”审讯完毕的江晨风说。
线索依旧断在最初,包括那两枚不知名人物的指纹,莫名其妙被隐藏的砚台,打开的窗户,还有小哑巴。
“蔡芬教授那里一点进展也没?”
“没有。姚队说别急着催,有结果了案子肯定能破,先把这个结了。”
“叔,局长。”
狄岚身后跟着“二代”少年,走进客室。
二人点头示意,将目光聚焦在少年身上。少年撇开视线,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这孩子想跟着我。”她开门见山地说。
“这里不安全。”倪烨行说。
“你那边也不安全。”她回嘴,没一会儿,看着简奕,眼带笑意地说:“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其余三人视线在他身上相撞,简奕并没不自在,淡然道:“给该解决的人去解决,没什么不对。”
“我也这样想。”她弯起眉眼,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别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你们倒好,独善其身,什么都推得干干净净!”简奎秋无奈,虽然省了“劝”的步骤,结果未免太无趣。
倪烨行看了简奕他爸一眼,说:“三叔,这是向前看。玩命的刺激,就适合孤家寡人。我们这些人生圆满的,就别跟着瞎凑热闹了。”
简奕他爸一扯嘴角,不知这句话何处戳中了让他满意的点。
☆、拟态(三)
旧末新初,狄岚赶着最早一班车到医院。昨夜大雪纷飞,起早的人有幸得见满城银装素裹,稍晚的,自然美景已在环卫工人的兢兢业业中大半弥失。
隐匿多日的太阳羞赧现身,狄岚看了眼手机,伴随提示到站的女音稳步下车。
阳光普照下的温度依旧瘆人,她惨白的十指暴露在空气中,不自觉活动僵硬,只好委屈蜷起,缩进袖口。
轻呵一口气,转瞬即逝的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车站零零落落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
现代许多人偏爱性冷淡风,放眼望去,哪里都是极简的黑白灰三色,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唯一见人的脸,女人藏在围巾里,男人贴在衣领间,处处异曲同工。
也可能是医院的氛围,实在不适合活力的色彩。
身穿灰色羽绒服的狄岚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想着。
医院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因此毫无刺激性。但每个医院又稍有不同,哪怕同个地方不同天来,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前台咨询的值班护士换过一轮,还是认识的人脸。
环视人潮不减的挂号大厅,虽然设有不少自动挂号设备,人工窗口依旧人满为患。
——来看病的多是吃苦一代的中老年人,他们粗糙厚重的手指哪里会摆弄那虚无缥缈的智能机器。
穿过门诊大楼,住院部相较冷清。
四楼,412。
狭长走廊,干净剔透,向阳面的采光让整条路容光焕发。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时常在这里晒太阳,唠嗑。她来过几次,脸熟不少,都是长期住院的重症患者。
“岚岚呀!”
“姐姐!”
交谈的一老一少两人同时抬头,没有血缘关系的脸上如出一撤的灿烂笑容。
当人冷眼旁观世界时,一切都是不近人情,唯有走近了,才能发觉那些被隐藏的温情脉脉。
七十七岁的老人与八岁的小女孩。前者因为肾结石手术感染上尿毒症,后者是天生的小儿麻痹。
“又来探病。”老人笑呵呵转过脸,看到她两手空空,一闪而过迟疑。
狄岚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看,立刻明白,露出一个心酸悲悯、不言而喻的表情。
老人会意,微微皱了下眉头,笑容收敛,轻轻叹了口气,“可惜……”
“不可惜。”狄岚轻轻说:“安奶奶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没有遗憾。”
这是最好的一种死法,但该难过的人还是会难过。
小女孩歪过头,“什么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呀?”
“就是不会痛地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狄岚微笑看着她。
“诶……”小女孩露出艳羡的表情,随即纠结,“我也想不会痛地睡过去啊,可是醒不过来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不行。”狄岚煞有其事地说:“你太小了,起码还要再过一百年才能寿终正寝!”
“一百年!”她瞪大眼睛。
“嗯,一百年。可以吃遍所有好吃的,玩遍所有好玩的,把所有新奇的东西都看遍。”说不定还能见证跨世纪的发展。
……听起来那么幸福。
小女孩表情跃跃欲试,对未来一百年充满期待。
狄岚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女孩嘴里。
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一点甜味眉开眼笑,善意恶意的欺骗照单全收。作为一个没有乐趣的大人,从各方面都无法理解。
她就这样陪两人坐了许久,一边说话,一边望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冬天少见那么丰富的色彩,像打了人工色素般,美得让人敬而远之。
十点,整,或多出几秒。冷清走廊那头的某个房间,爆发出一阵恸哭,之后又缓缓回归水平线下,寂寂无声。
狄岚告别安慰她的老人,与不明就里的孩子,走向那里。
一家四口都在,半阖门缝透出四人层次不齐的位置。安沛珊坐得最近,她依然无法卸下肩膀的力,半蜷缩的肌肉微微颤抖,宣泄难以言说的悲伤。安母的手放在她肩上,旁边是焉头耷脑的儿子,两人背对门口,看不见表情。安父站在对面,斯文的眼镜被拿掉,另一只手不停抹着眼睛。
安沛珊说,她还是不想回去。可这场景看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了那里。
这是好事。
她退开一步,让赶来的护士进门,恰到好处避开内里投出的视线,向尽头转角走去。
早到的骆依依瑟瑟发抖,在寒风中等待约定之人。
“依依。”
狄岚老远就看见她,快步走过来,十分长者地打量完,捏了捏只有丁点厚度的羊毛呢外套,问:“穿这么点?那边风很大的。”
她把下巴从高领里伸出来,“还好,不漏风。”说完,瞄了眼狄岚竹竿似的两条小细腿,没把“你穿了多厚的袜子”这问题问出口。
“珊珊呢?你约到医院,我以为她也去。”
“她奶奶刚去世,我来看一眼。”
两人并肩走向车站。
坐上温暖的公交,骆依依眼镜蒙上一层雾,刷完卡连忙拿下来,东倒西歪抓着扶手坐到位上。
她有一双好看的杏眼,虽然五百多度近视,依然清澈有神。
“是不是到这年纪都差不多?”她忽然说:“今年我身边,也有五六个老人去世了。”
“我倒没注意过。”狄岚在S市长大,父亲是摄影师,母亲做过平面模特,家里都没有长辈,亲戚往来甚少,住房搬过几次,都是独门独户,没有所谓亲近的概念,也就没有“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去世”的悲痛。
“其实和我也没多大关系,”骆依依说:“只是同个地界里,上一辈的都能相互叫名,每次我爸总说,那谁谁小时候还抱过我,一下子,时间真快。”
她表情有些伤感,圆圆的天真眼型一变弧度,仿佛为了表述某种情感般,无声地说:“我突然有点怕,时间过那么快。”
骆依依是个真正多愁善感的人,她的联想能力甚至堪比忧天的杞人。狄岚当初注意她就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一个这样不开心的人。
无声无息的车程持续了一个小时,温暖世俗的氛围不适合谈论沉重的话题。
两人走在前往墓园的路上,在守墓人处买了一束白菊和唐菖蒲。等待过程中,骆依依盯着路边蓝紫相间的小花发呆。
“看什么?”付完钱的狄岚走出来。
她指着两边丛生的小花,“矢车菊。以前我上学那条路上,有个地方每年都会结出两朵。有一年我忍不住摘了,之后就再没长过。”
“也没有很好看。”仔细观赏的狄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骆依依没回应,只是依然用目光扫视。这样成片成片的看确实平平无奇,在芳艳的百花中也无立足之地。但当年,于她寡淡的生活,真是一眼惊艳,乃至失去后,久久怀念。
“这块墓地是你买的?”
两人在层层墓碑中走了许久,形色各异的碑石,纵观全场,也并无出彩。
不知是谁提出的“公墓”创想,活着的时候戒规重重,将所有人束死在一板一眼的着装礼仪中,死后化了一把灰,还得回归到中规中矩的场所。
“不说公墓是天堂的占位?反正也不贵。”
这句话耳熟,是她推荐的那本小说里的。
“人人都想上天堂,也不是挂着公墓牌子的就是天堂路,否则上帝该撂挑子不干了。”
狄岚才不管这个,她只是看孟言开孤苦无依无人收尸,选在这个公墓,纯粹方便而已。
“等我死了……”骆依依迎着寒风,突然爆出一句惊人的话来,“一定不要在这种地方。这里太热闹了,死后也不清净。”
“好好的说什么呢!”狄岚眄了她一眼,“你整天这样才会郁郁寡欢交不到朋友。”
其实她从心底怀疑过她的真诚,世上怎么会有人一心求死又一边好好活着呢?
说是为了谁,说是要等到什么时候……都是嘴上说说。尽管骆依依说话时真的那么悲伤。
悲伤到绝望?她不懂那种表情。
直到很久之后,她收到消失的骆依依的来信,绝笔信,才堪堪碰触到那一点点边缘。
原来,世上真的有人,倘若不需要“生活”,“生”与“活”都毫无意义。
她们找到孟言开的墓地,将花束放上,静静伫立一刻钟,再次并肩离开。
☆、来路去路(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所求所爱皆为虚幻……”
“那是你蠢。”
影片开场,一脸傲慢的主人公出现在荧幕前。他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头发微长半卷,戴着副无框眼镜,下巴隐约可见青色胡渣。
正认真看片的简奕被推了下,倪烨行凑到他耳边悉悉索索说了几句。
简奕皱起眉头,神情表露质疑与无法理解。
“早和你说过,她是善罢甘休的人。”
“现在怎么办?”
“烂摊子本来就是推给别人的,她想掺一脚,当然自食其果。”
简奕鄙夷地看着他,“那是你前任。”
“现任也没用,她的性子,谁也护不了。”
莫名其妙被破坏掉的看电影氛围,简奕烦躁地低头沉思,难以将狄岚与睚眦必报这个词联系起来。况且她当面说的话确实宽容好听,为什么背地里……
片刻走神,就错开了电影进度。他再抬头,原本不修边幅的主人公变本加厉,顶着一头糟心的乱发,正第三遍给手消毒。
尤游将“病态”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颜悦盯着他解剖尸体的姿势动作,情不自禁联想到余清。
余清一板一眼看着,作为验收成果的老师,绝大部分相当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余歆看了宣传海报后死活不肯来。多余的票让给温启明了,于是,现在身边有对发糖的情侣。
她低头用手机发信息。
——结束请我吃饭。
——女王大人,我正装病呢!
——你拒绝?
——岂敢岂敢,这是小人的荣幸。
——但今天真不方便出去,要不来参观一下我家?
——你会做饭?
——[咳咳] 楼下外卖不错。
余清挑起嘴角,连笑起来都是一副高冷的模样。
两个小时的影片很快结束,巨大的荧幕上播放长得惊人的出品公司,除了主角外的主创上台讲话,摄影人员有条不紊架好相机。
“这电影不怎么样。”江晨风低头轻声说。
“嗯,和想象有点差距。”全程认真看完的朱祺同样发表评价,“全靠尤游演技在撑,其他配角也还行。”
“但剧本渣得和屎一样。”李昀昊一阵见血。他身边几个粉丝也在讨论,这部电影没什么剧情,不符合尤游往日的接戏风格。
“谈合同时候的剧本和后期不一样,”了解内情的余清说:“前期没过审,很多情节删了,剩下的都是套路。”
“而且我才知道导演是单湄。”颜悦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知道是他就不浪费假期过来了,睡个觉多好,天还这么冷。”
善解人意的温启明不知何时买了热奶茶回来,一人一杯,暖心窝。
最后还剩下一杯,他回头,“你们还有一个同事呢?”
颜悦咬着吸管转身,“奕奕啊?估计直接和倪烨行走了,你拿着暖手吧!”
温启明不喝甜的。
出到大门口,余清先和众人告别。剩下三只单身狗表示不做电灯泡,也与他们分道扬镳。
简奕靠在通道墙侧,透过水雾的玻璃看瑟瑟飘摇的树木。
出来的倪烨行拍了下他肩膀,“走了。”
“去公司么?”
“回家也行,这两天没什么事。”
“丽贝卡会诅咒我的。”
“她谈恋爱了,没空。”
他把车内空调打开,搓了搓手,抓住简奕的,“让你多穿点。”
“一会儿就好了。开车吧你。”
倪烨行见简奕说话心不在焉,眼不对焦,立刻猜出他心中所想。“还担心狄岚?没必要。”
简奕看了他一眼。
“别乱送秋波,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他原本也没想什么,简奕心中暗道。不再牵扯这方面,顺口谈起刚看的电影。
“你们公司的后期特效都不错,就是片子质量不好,市场收益估计不大。”
倪烨行轻笑一声,不明觉厉。
“我说得不对?”
“对,从常规看来是这样,至少会低于尤游往常的作品。不过这次,有人打着大算盘。”
“说明白点。”
等在红绿灯前,一个穿着橙色羽绒服的女孩拖着行李箱飞快跑过,半长的马尾一甩一甩,一个中年男子紧随其步。身后,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优雅走过,全然不理会闪烁不止的绿灯。
“是个圈套也是个赌局,就看尤游坚持自我一点,还是在意大众一点。”
简奕明白过来,是有人想打破尤游的惯有模式,将他打造成一个大众商业化的人物。
“花这种心思不如出个好剧本。”
在一个什么都追求“高效”的时代,几乎所有人都在追求更快更好的利益。对工农事业来说,想方设法提高效率便是。而对文化精神产业而言,本质的缺失导致力不从心,于是,粗制滥造横行,各种作品青黄不接。
作为一个学者,简奕没有诗和远方化的理想主义。他是直性子,秉持简单粗暴为基础原则。倪烨行给他讲了半天圈子与长远利益,他依旧坚守最初的问题——有条件有能力做更好的,为何还要花心思在旁门左道上?
“除了抓变态和搞研究,我真想不到你还能养活自己的职业。”倪烨行下次定论,“或许你可以学着写故事,写你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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