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冷清珏拿起梳子，轻缓梳下。杭合欢看着面前镜中映出来的冷清珏郑重如是的神情，手心微微有些冒汗，她家师父，当真是好看，嗯，认真起来最最好看。
待将杭合欢的发全数束起，冷清珏这才放下了梳子，也抬眸去看镜中叠在一起的人像，嘴角未弯眼中却有笑漪，“很好。”
杭合欢回头去看冷清珏，恰好冷清珏也低下了头，两人视线相接。杭合欢觉得耳朵发烫，却没有移开眼睛，“师父说的是我吗？”
冷清珏终是软下了唇角，“你，很好。得了榜首，也很好。”
杭合欢听着冷清珏这句迟来的夸奖里难得带着的骄傲，心里也是微微兴奋。她本来觉得此次夺了主角的榜首并不是件好事，但是如果能让冷清珏高兴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第31章 意料之外

百念台上各家席位8 已是规整完好，长幼分席，场面布置比起正乘派的来只好不差。
虽是定在了正午开席，却有不少家早早地就到了。萧乾华做事细致的很，对此也早有安排，早来的众家全都由着万华门内弟子引导入场，场面井然有序，丝毫不见纷乱。
临近中午了，作为主人家的万华山门众人才到场。
首先是盛茂京一身玄色道氅，威势自成。身后跟着符黎溯，冷清珏，别爱元，战听奇还有尚青陈五人，独独不见言海其人。
两边席上的人不免小声议论了起来：
“嗳怎么不见言山主……”
“……就是啊，我可是专程为了看他才来的这一趟啊……”
“不过能见见那位冷山主也是饱了眼福了……”
“嘘——别说了，人来了……”
这一声放出去，众人的目光立刻聚去了门口走进来的那人身上。待来人甫一走进，厅内竟是没一人再出声议论。尚青陈心里笑了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来人最先让人注意到的非是那通身绝尘到让人羞愧的气质，而是那张脸。冷清珏能排去美人榜第二，容貌自然是绝佳，可更多人初见冷清珏时被其吸引之处却是其冷绝的气质。而来人却不需要任何外加之物，只只凭着那一张脸，便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了。有不少自认美貌的女修，在心里头拿自己悄悄比对着言海的那张脸，却全是自惭形秽的很。这样的人，非是他们可以相比的。好看到这样的程度，也绝非是修仙就能修来的。
言海缓步入内，面色虽有些苍白，可唇边仍是携着浅淡的笑意，让人见之舒心。就在大多数人都迷恋一般地看着言海的脸时，绝少人发现了他下盘虚浮无力得很，甚至还有些踉跄。冷清珏却是扫了一眼走在他身侧后半步的顾唯，动作虽不明显，但的确是在扶着言海。
战听奇也是瞧见了，以意传声于符黎溯，道：“师兄，言师弟还没有痊愈吗？”
符黎溯却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没回他。战听奇也只好压下了心思，想着等散了再问。
在衡云山师徒二人之后的便是由陆璟尔带头领着进来的杭合欢等人。看着这群容貌皆是超凡的青年人又是眼前一亮，先前的百仙试炼前三甲便是在这六人之列，若是能交好，那么自己在宗门之中更进一步也是未可知的。更是有不少人从方才的自惭形秽里走出来变成了暗送秋波，只可惜这些秋波都白瞎了。
席间也有不少的散修，那位先前位列三甲后被挤了下去的温藏岸也在其中。温藏岸晃着手里的酒盏，看了一眼居于陆璟尔左侧的杭合欢意义不明的笑了声，随后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倒是霄云门在百仙试炼上取了第四位，进来也是炙手可热的很的新秀张凌歌却是未在霄云门所属的席上。
此次宴饮长幼虽也是分席，但却不同上回正乘派的那样分上下。只是前排安置的长席，后面一排则是幼席。这样就是师父后面便是徒弟，各门各派也是分的清清楚楚，不用另外再安排了。
待到陆璟尔一行人在各自师父后面坐定，与宴之人也算是都来齐了。盛茂京却也未起身，只广袖一挥，宣布了开席。
这是在踩谁家，席上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免不得纪浩楠一面微笑着，一面在袖中的手捏紧，再在心中暗暗骂上两句。
席上虽有互相敬酒拉近关系的，可是言海往那儿一坐，再加上一个冷清珏，众人动作都是小心了不止半分，绝不见有谁吵吵嚷嚷的。在仙人面前还是要规矩些，哪怕是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也不能留下了什么坏印象。
陆璟尔朝着杭合欢他们几个递了个眼神，几人一收到便了然地端着酒杯起身走去了言海席前。
陆璟尔举起酒盏，道：“恭喜言师叔出关。”
杭合欢萧乾华等人也举了酒盏，齐声道：“恭喜言师伯出关。”
言海含笑举起面前的酒盏，声音温和的让人如同净化一般，“多谢各位师侄。”
杭合欢一边喝喝下去，一边悄悄打量言海，心里暗叹道：“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在美人榜上只排了第二了……这位言海言师伯，不说是好看的让人不敢侵犯，光是那气质就是已经让人不敢猥亵了。真真的谪仙一般的人物啊……”
杭合欢看得特别清楚，尤其是端着酒盏的手都是精致的很。顺着手向上，她的目光就定在了言海两个腕上都戴着的细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只是很小，刚刚好套在腕间。
这位言师伯，还有戴镯子的喜好吗？
杭合欢心里摇摇头，兴许是什么灵宝也不一定吧……放下酒盏，眼睛随意向上瞥过，堪堪在言海脖颈之间停住了。
在言海脖颈到耳根的地方，有一处暗红的痕迹，看形状大小也不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吧？话说衡云山上有蚊虫吗？……嗯……不对，好像……是被吸出来的痕迹……好像是……是……吻痕？！！
杭合欢当即不敢再看，收了眼睛，却又和立在言海身侧的顾唯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顾唯也是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暗暗打了个冷颤，杭合欢被他盯得胆颤心惊的。立刻便跟着陆璟尔和萧乾华他们一道离开了言海席前。
除了他们几人，也没谁敢上前去言海面前敬酒，只远远就能看着。但也没能让他们多久，很快言海便离了场，众人看着言海被顾唯遮去的身影不免一阵扼腕，他们可还没看够啊……
倒是杭合欢见顾唯离场却舒了口气。
本来杭合欢作为这次百仙试炼的榜首，应该是要应酬不断的。奈何冷清珏坐在她前头，脸上冷的似冰一般，美虽美却让人望而止步。
故而应酬不断的任务全都落去了萧乾华和楼弋滕两人身上去了。
杭合欢偷了闲，挪去了冷清珏身边，低声问道：“师父，顾师兄和言师伯的关系很好吗？”
冷清珏摩挲着手中的酒盏，声音淡漠，道：“应当不错。”
应当？
杭合欢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吻痕，心下惊疑不定，如果连自家师父也不清楚他们二人关系如何的话，那看来是真的有问题了，且还是不小的问题……
毕竟方才言海同他们说话的时候，可不像是灵力充沛的模样。
“那个……你，你就是万寂山杭合欢吧？”
杭合欢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身藕色衣衫的女子，站起身，面色温和，道：“正是，你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藕衣女子有些局促地捏着手中的酒盏，道：“我……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杭合欢有些好奇，她到现在为止做过的助人为乐的事情屈指可数啊。
藕衣女子言语不觉便捎带了些羞涩，道：“那日在冀望围场之中，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经就死在相柳口下了……”
杭合欢那天也只是看见有一群的女修，压根记不清有谁和谁了，但这话总也不好说出来，只道：“不必客气。”
藕衣女子将手上的酒盏往前送了送，“我，我想敬你一杯，不知可否赏脸？”
一小盏能盛多少酒，何况这都送到面前来了，也不好就直接拒绝了，只好伸手去接。
倒是端坐在席上的冷清珏出了声，道：“你肩伤未愈，不可饮酒。”
那藕衣女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尴尬的通红，忙道：“我，我不知道你不能饮酒……抱歉……”
杭合欢仍是得体地回道：“无碍。”
心里却是吐槽了一句：现在说不能饮酒，那她方才去敬言海难道是拿的清水敬的吗？
倒是那个女子听了冷清珏的话就即刻端着酒盏连声道了“抱歉”便离开了。杭合欢刚要继续同冷清珏说话，左侧手臂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忽的刺痛起来，且完全不似往日，只是隐隐的，疼的她脸色都顿时苍白了起来。
冷清珏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起身拉过她的手臂，露在袖外的手腕隐隐有一直向上延去的紫黑。皱紧眉头，沉下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杭合欢咬着有些打颤的牙，摇了下头，可下一秒疼的却是更加的厉害了，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在那儿站的摇摇欲坠。就在她晃着要跌下时，冷清珏立即将她打横抱进怀里，悄然避过众人离了场。可冷清珏和杭合欢两人本身就太过惹眼，即便是避着人也还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欸那不是万寂山的冷山主吗？怎么提前走了？”
“她怀里抱的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百仙试炼的榜首杭合欢啊……”
“哦哦，知道知道，她怎么还让抱上了这？”
“她不是斩杀相柳女时受了伤吗，估计是没好吧……”
“哦，这样……”
应邀而来的纪浩楠听着周围纷起的言语，被酒盏挡住的唇角扯了个笑，对身侧之人耳语了几句，身侧之人点过头很快也消失在了场内，却并未有人注意到。
看着那边萧乾华和楼弋滕等人周围仍是热闹的很，纪浩楠饮下盏里的酒液，有些辣喉，却正到好处。
那边冷清珏带着杭合欢倒是没有去青药山，却是直接回了万寂山。
万寂山精舍之内。
冷清珏将杭合欢放在床榻上放平，那一阵痛过去了，杭合欢这才缓了过来了。见冷清珏一脸担忧之色，勉强笑了笑，道：“师父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怎会突然如此？“符黎溯的医术她绝对是信得过的，况且也没有理由过了这么久才发作。
杭合欢摇摇头，她也是好奇的很，只道：“没事的，师父别担心了。”
冷清珏动作轻缓地卷起她左侧的袖子，果然，整只左手手臂都已变成了暗紫的颜色，骇人的很。冷清珏当即起身，道：“我去叫师兄过来。”
杭合欢还来不及喊住冷清珏，她便已经出了门。
倒也奇怪得很，冷清珏前脚刚走，后脚手臂便不觉如何痛了，且那紫黑的颜色也有所消退。杭合欢刚坐起身将袖子放下，外面就传来了叫喊声，“师姐！师姐！”
听声音应当是宁霑，只是宁霑应该不知道她回来了才是，怎么会直奔这里来找她的？
心里虽有疑惑，却还是出去给他开了门，见他一脸焦急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
宁霑见到了杭合欢心才算定下来，急急喘了两口气，道：“师姐你快下去看看吧，有一群说是茯神山的弟子来闹事，非说要找你！”
杭合欢反问道：“找我？”
宁霑拼命地点头，“师姐你快去看看吧，我们好几个师兄弟都被打伤了，且他们还弄伤了阿苓！”
杭合欢闻言拧起眉，万华山门禁止同门相斗，现在茯神山的人怎么就突然打到万寂山来了？还挑了这个时候？
若说是巧合，她怎么也不会信。
但若不是巧合，设计这一切的却到底是谁？有谁能将一切算得如此精巧？

第32章 山穷水尽

“哼！万寂山弟子都如此不堪一击，那杭合欢得的榜首之位自是不能信！”
“你别血口喷人！师姐修为远在我们之上，你们别嚣张！”
“哈哈哈！血口喷人？我看是杭合欢她人都龟缩在精舍内不敢出来了吧！”
……
杭合欢刚随着宁霑到了山腰平台上，便听见这番争吵，不觉眉头紧皱。听着那边越骂越过分，杭合欢磨了磨牙，捏了剑诀唤出了仪端，直接横去了前来挑衅的一众人为首的那一人颈上。
杭合欢随着宁霑出现在众人眼前，冷声道，“我倒不知道，众位师弟对我意见竟是如此之大！”
众人忽见杭合欢出现具是一惊，尤其是为首那人，更是被忽然出现的仪端吓得往后退了数步。杭合欢收回仪端，握在手中，一身白衣被风带起隐隐有肃杀之意。站在杭合欢身后的宁霑看着杭合欢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的师姐，同师父愈发地相像了……
宁霑见了被娶檀扶着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发青，立刻跑过去安慰道：“阿苓，别怕！师姐来了！”
易苓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站去了杭合欢那里。比起娶檀，到底是知根知底又一起修炼多年的师兄更为靠谱些。没了事情要做的娶檀倒也没出声，只是将自己隐进了万寂山门众之中。地上原先被来众打伤躺了一地的万寂山弟子见杭合欢来了，便觉有了主心骨，挣扎着站去了杭合欢身后。杭合欢扫过易苓唇边的血迹，咬了咬牙，这群人竟然连女孩子都下得去手！
“阿苓，你的伤势如何？”
易苓轻咳了声，摇着头，道：“师姐放心，我没什么大碍。”
对面的人不待这边说完话，便又开始闹了起来，“杭合欢！我等不服你是百仙试炼榜首，特此来向你挑战！你可敢应下吗？！”
杭合欢却恍若未闻，只是冷声道：“谁打伤的她？自己站出来。”
那边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弟子闻言很是不自在地往人堆里躲了躲，杭合欢自是不会错过，“最后一次，站出来，饶你不死。”话一说完，杭合欢心里叹道：霸气外漏的感觉真是……非同一般的爽啊！！
可惜在场也只有杭合欢心里才做这般想，此话落在旁人耳朵却又是十足十的“猖狂”，果然对面为首那人立刻道：“杭合欢！你未免太过倨傲！便是给你十个胆子，你还真敢动手不成吗？！”
杭合欢将手中泛着紫光的仪端竖起，冷冷笑了一声，“我还当真是不敢。”
随着最后两字话音一落，杭合欢暴然而动，持仪端直冲对面一众人群之中方才闪躲的那一个人。那对面之众也是遽然被杭合欢的举动所惊，作鸟兽状四散而开。唯留中央生生空出来的一个圈子，当中那茯神山的弟子已然瘫坐在地，而杭合欢却是持剑直抵他的喉下，只要稍稍再往前进一寸，血溅当场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杭合欢真想要闹出事来，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能一辈子都平淡无忧的和她家师父住在万寂山。但若是今日她不做如此举动，此事一经传扬出去，日后万寂山在万华山门之中便再无威信可言。她不会让属于冷清珏的任何东西被人玷染分毫，不论是以何种身份立场。
领头那人最先反应过来，见此情形，立刻大声吼道：“杭合欢！你敢？！”
杭合欢瞥了他一眼，冷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敢？”
说罢，杭合欢就将仪端往前送了送，抵在了那弟子喉间，瞬时便有殷红的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了，那弟子被吓得竟是连求救都喊不出声来了。
那弟子被吓傻了，可那领头的却是清醒。
当即唤出一柄灵剑握在手中，冲上去格开杭合欢的剑。另外一同前来寻衅的几人见状也是反应了过来，一同拿出只是凡铁所铸的长剑加入了那领头的，与杭合欢缠斗一处。
杭合欢看着攻势最猛的那领头弟子手中所持的灵剑，眼睛微眯。
万华山门门规，但凡内门弟子未有十八者不得认剑。
其余几人手中的铁剑皆是一模一样的，乃是门中为各个弟子备下的，并无例外。只是这位领头的手中所持之剑，却非是凡品。两剑剑锋相撞，顿时灵光四溢。
几人围攻杭合欢一人本是不公平，可无奈万寂山上能出手都已经被打伤了，若贸然□□去，不说帮忙反而更可能是带累了杭合欢。且照目前情形来看，杭合欢以一敌众却仍是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外力相助。
百念台。
冷清珏的去而复返引起了很多人侧目，却也只是侧目，并不敢上前去与她搭话。毕竟她的脸色看上去，冷绝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