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凝视着这双熟悉的眼睛的时候，岳舞甚至忘记了那是谁的眼睛。
“别走神。”江淼微微蹙眉，“下一个动作。”
岳舞如梦初醒，有些羞愧，很快调整了状态，似剧本中描写的那般，露出了被过于平静的男主角激怒的神情，她抓住他仍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鲜红的蔻丹深深地陷入他的手背中。
当然，他们只是演戏，她不至于真的掐破江淼的手，只是做了个样子。
江淼扮演的男主角叹了口气，说出了这幕戏的第一句台词：“何必呢？”
但这句话却让瑶夫人更加愤怒，她抽出了藏在被褥下的匕首，迅速地横在他的颈间，说出第二句台词：“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岳舞当然不可能拿真的匕首放在江淼的脖子上，只是虚晃了一下，用手抵在他的颈边。
男主角并没有躲开这记来势不快的偷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怜惜。
瑶夫人已然没有素日的娇柔与风情，她手中的匕首慢慢地割开了他的血肉，秀丽的面容上染上了狠戾：“看来，今日要死的人是你。”
鲜血一点点地渗出，而他的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与溢出的鲜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瑶夫人看着那血红，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却被他抓住了机会，手腕一转，他反过来制住她的手，匕首凌厉地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险险地擦过他的脖颈。
“我今日，应该是死不了了。”他轻声说道，此刻瑶夫人的表情却是平和了许多，她怔怔地望着他颈间的那抹鲜红，而后慢慢地探过头去，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舐着那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到这一段的时候，岳舞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还好眼前没有镜子，不然她披着江淼的皮来做这个动作也不知是何光景。
大概会羞耻的昏过去吧……
她不由自主地僵在那里，靠着她的江淼自然感觉到了：“又发什么呆，继续啊。”
继续什么呀继续！你这话怎么这么有歧义呢！她无语死了，但还是不得不伸出舌头，冲着他的颈间舔去。
“噗！”舌尖都还没碰到，岳舞忽然感觉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他还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登时就恼了：“刚刚还教训我要认真拍戏，结果我都要进入状态了你又给我来这一出！你故意整我吧！”
“不是……”江淼笑的整个人都在颤，“是你……是你……”
岳舞愈发恼怒：“笑个屁！我怎么了？？？”
“是你的口水滴到我的脖子上了……”江淼捂着脖子笑的前仰后合，“你也太搞笑了吧，从来没见过女演员拍戏会这样……”
岳舞被他笑的又羞又气，“我……这只是意外好吗？！明明是你笑点太奇怪了！”
江淼的肩头还是抖个不停，岳舞爆发了：“笑死你算了！老子不奉陪了！”
她掀开被子，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人按住了双肩，接着眼前一黑，那人压了下来，瞬间令她动弹不得，岳舞脑子有些恍惚：原来自己的身体有这么重？果然还是要减肥。
她一边走神，一边仍是能感觉到头发垂下来拂过脸颊的微凉触感，她稍稍回神，正好对上一双黑亮的瞳孔，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低呼，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微微弯起唇角，下一秒，就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嘴唇。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他们的嘴唇不是第一次碰到，但两次都是做给旁人看的，除了尴尬和狼狈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感觉。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
可能这就是他说的男人的亲吻吧，更重更深更强势，而与这力度大相径庭的是对方嘴唇柔软的触感，这完全相反的两种感官结合在一起就生出了一点缠绵的味道。
岳舞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被一点点挤出去，只剩下纯粹的空白，脑子是空的，唇齿是麻的，身体是热的，像是海水沸腾起来，又似是火焰蔓延开来。
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最糟糕的是，心却是乱的。
第66章 乱乱乱
一场戏草草收场，岳舞捂着嘴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那个房间，连找人算账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大概可以猜的出那家伙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肯定会说些“在教你演吻戏啊”之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很想听到这样的话。
既然不想听，那就不问了。
“江淼”持续了一整天的心绪恍惚，别说经纪人了，连两个助理都看出来了。
宋泽越看着从试衣间里出来的人，很无语地盯着“他”西装外套错位的扣子，上前帮他重新整理扣子：“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连扣子都能扣错……服了你。”
岳舞这才惊醒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但宋泽越却已经把扣错的地方归位了，她有些赧然：“昨晚有点没睡好。”
宋泽越闻言看“他”的目光就有点微妙了，岳舞无言，这哥们儿肯定是想歪了……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情解释，况且这种事一向是越描越黑的。
于是假装没看懂，转移话题：“嗯……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
宋泽越笑着摇摇头，然后拉过文晓清：“让晓清来看看，女孩子专业一点。”
文晓清有些窘迫，站在“江淼”面前一副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样子，岳舞忍不住笑了笑，她倒是很理解文晓清的心情，如果她站在汪明则面前大概也会是差不多的表情……文晓清她应该很喜欢江淼吧？
不过想到汪明则，她的心情略有些复杂；想到江淼，心情又复杂了十倍。
那个人真是……
她又开始神不守舍了，以至于文晓清低声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宋泽越在一边冷眼旁观着，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莫非你是跟岳舞吵架了？”
岳舞一个激灵，破有些心虚地望向宋泽越，嘴里却硬撑着：“没有的事儿……”
“那你干嘛一副失魂落魄样子？”宋泽越半是挖苦半是玩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江淼失恋了。”
岳舞牵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哪儿能呢，江淼怎么会失恋呢？”
看看钟素蓉那个前女友的表现就知道了，他可不是失恋的那方。
这话她说的真情实感，落在宋泽越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他笑骂一声：“你丫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就少祸害人家妹子了。”
“啊？”岳舞还在犯迷糊，这句话听得不是很明白。
“岳舞啊。”宋泽越耸耸肩，“你跟岳舞莫名其妙就看对眼了，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最后可别莫名其妙就分手了。”
真·岳舞苦笑：别说，还真有可能。
“怎么，你是替岳舞担心吗？”岳舞也跟着打趣了一下，宋泽宇失笑：“她哪儿需要我担心……那妹子精明的很。”
岳舞一怔，随后笑了：“是够精明的。”精明的是你家江三水。
宋泽越瞥了“他”一眼，而后发出类似嘲笑的声音：“原来你还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嘛。不过尽力去满足女伴的心意，这倒也是你的作风。”
他是……这样的人吗？岳舞有些怔忡。
“对了，她在某品牌的旗舰店里试衣服？”“嗯。”“你这边完事之后，要过去找她吗？”
宋泽越的问题让岳舞迟疑了两秒，随后她摇摇头：“不了，晚上再见吧。”
宋泽越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电影节开幕式的前夕，岳舞还是不得不在休息室里与江淼会合了。
甫一碰面，她就先失了气势，虽然心里骂着自己不争气，头却仍是有千斤重，就是抬不起去看他的脸。
“莫非是今晚礼服没选好，连你都不忍直视了？”江淼用他特有的语调戏谑着，车里坐着的其他人很应景地笑了，却使得岳舞更加烦恼：对啊，就应该像他这样，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在意不可啊？你真是有毛病啊岳舞！
这么想着，她终于缓缓地抬头，冲着他笑了一笑：“哪里话，礼服很好看。”
她没说假话，江淼身上穿着的这件来自dir副线的象牙白缎面长裙，是挺美的，配上清淡优雅的妆容，就更赏心悦目了。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张脸之后，岳舞总算暂时能从那种心乱如麻的状态里脱离出来，看着这样的江淼，总是会有些出戏的。
“那我好看吗？”某人得寸进尺，岳舞算是彻底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里拜托出来了，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看，当然好看。”
我的脸，我的身材，能不好看吗？
江淼把她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恢复正常了啊……
之前岳舞落荒而逃的时候，他还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过火了，但想了想，觉得也还好……原剧本不就是这么发展的吗？
都对了大半了，难道要半途而废吗？不过看着岳舞好像真的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也没敢说出来。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岳舞赶紧找了个话题：“咦，这条裙子是你自己选的？还是胡……女士帮忙选的？”
胡敏替“岳舞”答了：“是我挑的，这个副线品牌主打少女风，我倒是希望她能穿的更成熟稳重一些，不过选择有限，这丫头又懒，所以最后是我选的……江先生不要见笑。”
岳舞兴趣上来了，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条裙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今年春夏的新款吧，这个牌子还是挺好的嘛，借了最新款的高定。”
江淼但笑不语，胡敏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江先生挺关注时尚的？”
岳舞笑容一滞：靠，得意忘形了……江淼怎么会对这些如数家珍呢……
宋泽越也落井下石：“就是啊，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么关注这些啊？”
“其实……”她一紧张就要原形毕露了，不知道该怎么带过这一节，不曾想旁边的人却轻笑一声：“其实，是我告诉‘他’的，不然‘他’哪会知道这些。”
胡敏和宋泽越显然很能接受这个答案，笑过之后又谈起了别的，比如今晚谁压轴之类的话题，而岳舞悄悄地抹了一把汗之后，没忍住，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却正好与他含笑的双眼对上，立刻迅速地移开了。
没用没用没用！你真没用啊岳舞！！！
他们是和《燕歌行》剧组的人一起上的红毯，不是压轴，但也是靠后的顺序，踏上红毯的时候，也是气氛最好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很给面子地欢呼着，红毯两旁扛着□□短炮的摄像师们更是一阵猛拍。
女主角钟素蓉缺席，近来曝光率激增的“岳舞”自然成了一行人中的焦点，何况“她”身边还有“江淼”这个最佳装饰物。
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镜头把“岳舞”自上而下扫描了一遍，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这是女星们站在红毯上必经的考验，所以每个人都要全副武装，重装上阵。
“舞儿。”江淼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竟然还有空同岳舞说话，岳舞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淼张了张嘴，本来他是想跟她道个歉，不过余光触到她的眼神忽然又觉得不妥，这样说出来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可能觉得更加难堪吧……算了，还是找个更合适的机会吧。
于是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下。”
这话又令岳舞的心率乱了一下，她有些无语地想着：搞什么啊，想说什么就说啊，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而且这理由……也太糟糕了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有些压抑的心情，这会儿要好一些了。
“小江啊。”走红毯的间隙，梁国栋悄悄地在“江淼”耳边问，“你说素蓉这是怎么了？这些天状态这么差，这次电影节也推了……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岳舞闻言不由得瞟了一眼某人，然后对梁国栋抱歉地笑笑：“我也……不清楚呢。”
梁国栋的心里早就有个**不离十的猜想，之前的问话也是故意下的套，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这么狡猾，完全不上钩。
钟素蓉颓废成这样肯定江淼脱不了干系，梁国栋很肯定这一点，而他套路“江淼”倒也不是出于八卦，而是想暗示“他”去劝劝钟素蓉，别让她继续消沉下去，影响工作。
谁知“江淼”完全不按套路来。
其实岳舞也有自己的难处，通过几次相处，她觉得以“江淼”的身份去劝估计会弄巧成拙……而且她也真的怕了钟素蓉，还是算了吧……
红毯结束之后，还要应付主持人的短暂采访，象征性地问过几个关于电影本身的问题之后，焦点果然被聚集在男主角江淼和他的女朋友身上。
可能是被问的多了，加上老是那些套路，岳舞现在应付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打太极拿些似是而非的话来糊弄主持人。江淼在一边观察着，心下甚慰：总算是练出来了一点。
采访环节结束，《燕歌行》剧组一行人总算通关要进内场的时候，另一位主持人正拿着话筒介绍新一批踏上红毯的嘉宾：“现在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百成影业副总裁杨成伟先生与他的夫人安如均女士，以及他们的女儿杨小姐。杨副总的大名在业内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女士今夜一身暗紫色礼服，显得分外端庄典雅。杨小姐也是十分活泼可爱，身上的dir定制礼服十分适合她……”
本来江淼也没有在意后来来的人是谁，却听到女主持“咦”了一声：“奇怪，杨小姐穿的礼服……和岳小姐身上的很像呢……”
江淼听得明明白白，但他只是稍稍拧了一下眉，而岳舞的反应比他还大，她迅速地回过身，看了一眼杨小姐的裙子，面色一变：“简直……一模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
第67章 一场损失
撞衫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许是身为男人的缘故，江淼对这个事情的敏感度不如岳舞，但过了几秒，他也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之前已经说了，红毯对女星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她们用最精美昂贵的华服和首饰来武装自己，也只是为了那短短几分钟的大放异彩。
撞衫本就是女人间的尴尬事，何况是在三百六十度都埋伏着摄像机的红毯上。
江淼到底不是个女人，并未觉得难堪，他考虑的是一些更深层次的后果，并有了一个不太妙但很有可能的假设——是不是有人在整他？
岳舞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这可怎么办？”
“岳舞”刚刚走过红毯不久，人们对她身上的那条象牙色的长裙还记忆尤深，小杨小姐身上的同款，自然引起了众人瞩目。
这可是个大爆点。在娱记这行混着的自然没有迟钝的人，一时间镜头分成两批，一波对准小杨小姐，一波则是对准“岳舞”。
就连红毯主持人都没放过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绝佳时机，话筒重新递到“岳舞”面前，连珠炮一般追问：“岳小姐，这是场意外吗？你可曾预料到这次的‘事故’？品牌方那边要如何回复呢？”
江淼在圈里混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头一回遇上这个事，因为男性的礼服很单调，撞了也就撞了，没人会在意，从前的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提前考虑要是哪天撞衫了该怎么应付。
“这……应该是一场意外吧。”他最后苦笑起来，“至少对我来说，的确是意料之外的。”
女主持对于这句话作出了不同的理解，她眨了眨她的杏核眼：“那按照您的意思，也许杨小姐那边可能是意料之内的？”
这个反问的恶意实在太明显，江淼并不意外，这样的提问他遇到过很多，很多时候提问的人也未必是真的针对某个对象，不过是为了收视率。
“这……断章取义不好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岳舞却先开口了，她微笑着望着女主持，“我们与杨小姐并不相识，不过想来，她那边也一定措手不及，就像岳小姐一般……这种事，当事人肯定都不愿看到。”
江淼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岳舞，真的成熟了不少啊。
而“江淼”主动为“女友”说话，显然令主持人找到了新的八卦点，她正要开足火力转移炮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人群一阵哗然，便暂时放下了追问的事情，转头望去。
江淼与岳舞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杨小姐发现有人和自己同场撞衫之后，登时恼羞成怒，提起裙摆就要提前离场，却被自己的母亲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