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记完本[古耽]—— by:颜凉雨
颜凉雨  发于:2016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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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谨然不想活了。
躲得过郭判,躲不过祁万贯,躲得过祁万贯,也躲不过全江湖……杭明俊你到底死哪里去了就为与你喝口酒老子现在要豁出命了啊!
“你的主顾究竟是谁?”郭判忽然问。
祁万贯愣了一下,继而仔细观察郭判,发现对方深色坦然,目光清亮,并不太像故意装傻的样子。他又看向春谨然,发现后者也一脸急切地等着答案。沉吟片刻,他缓缓道:“虽然不好由我来下这个评断,但看起来,你们似乎确实与此事无关。”
春谨然疑惑:“此话怎讲?”
“如果你们知道死的是谁,就不会问这个问题。”祁万贯不再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雇我的是杭匪,死的姑娘是……杭月瑶。”
听到答案的一瞬间,春谨然就明白了祁万贯的意思。
杭匪,武林两大世家之一云中杭家的家主,膝下三子两女,而杭月瑶,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据说无数人上门提亲,都被杭老爷子拒之门外,因为舍不得这个幺女,还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如今女儿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别说半个江湖,就是掀翻整个江湖,也不为过。
春谨然要收回之前所有对杭明俊的出言不逊。
因为这个失约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杭匪的小儿子,杭月瑶的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
杭夫人比较能生,咳,杭家五个娃的排行分别是大哥,二姐,三哥,四哥,五妹~~>_ 头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马蹄骤然停住,可挂在马儿身后的车停不住,车轮带着车厢狠狠撞击到正在嘶叫的马儿身上!
只听咣的一声,厢板轰然散开,马儿则重重摔到地上,再起不来。
祁万贯在最后关头跳马而逃,才没被二者挤成肉饼。可车厢中的人没这么幸运,被绑的三个人本就寸步难行,撞击又来得突然,除了被撞得七荤八素,不作他想。更惨的是缓半天,好容易回过神,才发现马死了,车没了,他们坐在破木板堆里,眼前是四个从天而降的黑衣大汉,至于祁万贯,早已躲到数丈开外。
“祁楼主抱歉了,”为首大汉十分敷衍地对祁万贯抱了一下拳,理直气壮,“这三个人此刻起由我们接收。”
春谨然有点蒙:“祁万贯,这不是你的手下吗,怎么的,背叛你了?”
要不是站得太远,祁万贯真想踹他:“你睁开小眼睛仔细瞅瞅,那是我的手下吗!”
虽然“小眼睛”完全是对自己的污蔑,但此时此刻,这种事可以先放放。眼前的四个人虽也是黑衣打扮,身材魁梧,但仔细看,腰间无大刀,反而是手中拿着长剑,另外万贯楼的四个人虽蒙着面,却感觉不到太多戾气,眼前的四人没有蒙面,且眉目端正,但却戾气十足,眼底的杀意更是藏也藏不住。再联系他们刚刚说的话……
春谨然恍然大悟。这是同样为了悬赏却比祁万贯慢一步的江湖同行来劫人了!
这厢春谨然刚明白,那厢郭判已经把人认出来了:“岭南四杰?”
为首大汉皮笑肉不笑:“判官好眼力。”
“大家行走江湖,各凭本事,半路劫道可不是英雄所为。”祁万贯开口,语气不冲,却绵里藏针。
为首的大汉还要张口,他的另外一个同伴却先一步出声:“大哥你还和他啰嗦什么,抢人便是!”
语毕这人便直直冲木板堆上的三人冲来!
春谨然皱眉,虽然落入谁手下场都是被交予杭家,可相比起码还能聊上两句的祁万贯,眼前的四位实在让人生不出好感。
然而那人终是没有冲到三人面前,因为祁万贯出手了!他才不管几杰,觊觎他钱财的,一律没商量!
只听咻咻咻几声,那人吃痛倒地,与此同时另外站着的三个中也有一人佩剑掉落!但与咻咻咻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当当当,为首大汉与另外一位同伴用剑挡掉了祁万贯的飞蝗石!
“看来祁楼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黑衣大汉不再客气,既然祁万贯不放手,他们只能解决掉他,再抢人!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诸位!”祁万贯被追得四处乱窜,嘴里不住地服软,可手下没闲着,飞蝗石,梅花针,满天飞雨似的往外撒,也不知道这些暗器都藏在了哪里。
然而来人早已对祁万贯的暗器有所防备,执剑噼里啪啦挡掉大半。就算没挡掉,只要不是穴道中招,也不疼不痒,因为祁万贯是出了名的不杀生,暗器均不致命,能擒到春谨然他们三个,也仅仅是占了他们毫无防备的便宜。
“为了我们三个争得头破血流,却不去缉拿真正的凶手,可笑!”那厢几人打得难解难分,这厢三人倒乐得清闲,反正也动弹不得,索性作壁上观,间或还可以像郭判这样,来个义正言辞的批注。
春谨然想翻白眼:“一面是无影无形的凶手,一面是实实在在的三千两银票,你怎么选?”
郭判:“当然是凶手!”
“……抱歉我问错人了。”江湖上一百年都未必出一个郭判,春谨然决定换人,“喂,一直不说话那个,换你你怎么选?”
裴宵衣抬眼,还是那种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的表情。
春谨然等了半天,就在他以为这辈子等不来回答的时候,对方才一字一句道:“哪个都不选。”
春谨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宵衣倒难得多解释了一句:“缉凶,凶手为脱身,会杀你,拿钱,银票生祸端,会要命。”
郭判冷笑一声,鄙视道:“贪生怕死!”
男人却不以为意,反问:“活得久有什么不好?”
郭判语塞,活得久当然好,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正一肚子话不知该怎样讲,就听见春谨然问:“既然天底下都是坏人,那这样万恶的世间,活得久有什么好?”
不是故意以彼之言还治彼身,春谨然是真的想不通。
裴宵衣却想得明白,答得顺当:“人是没有好人,但天有白云,地有草木,昼有艳阳,夜有明月,夏可伏案听虫鸣,冬能倚窗赏瑞雪,世间诸多美景,为何要辜负?”
春谨然愣住,哑口无言。
不光是因为对方给了他一个无法反驳的回答,更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回答会出自对方的口中。一个时时刻刻担心被算计,看着全天下人都不像好人的家伙,却有着一颗欣赏天地万物之美的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都在这一个人身上,莫名的矛盾,又意外的和谐。
不知是不是看不惯自己被追得灰头土脸,“肉票们”却落得清闲,祁万贯一个跟头翻到了裴宵衣身后,竟然用他们三人当起了肉盾!
追赶而来的岭南四杰——倒地那位已经重新爬起——投鼠忌器,围着三人转了半天,竟一时也拿祁万贯没有办法!
风越刮越猛,眼看着大雨将至,岭南四杰急火攻心,出手愈发焦躁,之前嚷着别废话先抢人的那位竟一剑没收住直直砍向郭判!
郭判一直警惕着,见状猛然闪躲!然而五花大绑终是行动不便,闪开了身体没闪开胡子,只见剑光一闪,郭判的长须竟被拦腰斩断!
断下的胡须立即被大风吹散,顷刻漫天美髯。
春谨然只觉得头皮发麻,此景天上都没有,人间更是不得闻啊!
郭判目呲欲裂,怒吼震天,竟狂性大发地挣断了绳子!
春谨然吓傻了,祁万贯和岭南四杰也没好到哪里去,竟眼睁睁看着郭判在木板堆中摸出自己的长斧,然后便朝他们直直劈来!
祁万贯见状不好立即奔逃,岭南四杰就奔着抓人来的,哪有逃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哪知道刚过两招,便听见一声惨得不像人的嚎叫,四杰中的一杰捂着肩膀倒下,满地打滚,竟被齐根斩下右臂!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斩断郭判胡须的那位!
武功强弱,过招便知,别说四杰,就是凑齐四十杰,也未必是发狂中的郭判的对手。岭南四杰当机立断,捞起倒地的弟兄,撤!
郭判没有去追,而是低头望着脚下的断臂,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重新转过身来,看向躲在树后的祁万贯。
祁万贯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臂,虽不如莲藕白嫩,亦不及牛马壮硕,但总归能杀鸡宰鱼,零星还射射暗器,聊胜于无啊。
——平生二十四载,万贯楼主第一次发现有东西比银子重要。
第7章 雪后孤村(一)

出乎祁万贯意料,郭判转身向他走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怒火或者杀气,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更是已经把长斧放回了后背。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人太过魁梧,所以即便神情平和,也很难让人不紧张。
面对面时,祁万贯已经被对方的影子完全罩住,天色本就阴沉,于是这会儿祁楼主的眼前愈发灰暗:“郭、郭大侠,您要是此刻想走,我绝不拦着!”言下之意,之前绑您那两天,就别计较了。
不料郭判却道:“事情还没弄清,走什么,我不光不走,还要护送你与杭家会合!”
祁万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护送我?!”
“怎么,”郭判挑眉,“我的身手不够资格?”
“不不不!够!完全够!”这时候要再往深里问“你不计较我抓你便罢了怎么还会想要护送我呢你是不是有病呀”那才是真的有病,所以祁万贯马上借坡下驴,还不忘恭维一句,“郭兄真乃……奇侠也。”
祁万贯云里雾里,春谨然倒想得明白——郭判本就是要抓他和那位美人兄的。不知道死去的姑娘是杭月瑶时,抓他俩去见官,知道了,便改成抓他俩交给杭家,有没有祁万贯都不会影响这位郭判官行侠仗义。只是没想到祁万贯会不分青红皂白横插一脚,让这件事多生了一些枝节,但他同祁万贯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又眼见着祁万贯除了暗器一无是处,自然不放心一走了之。更重要的是,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自己会被误解。或许他的行事风格有待商榷,然而单就这份坦荡,已足够让很多江湖人汗颜。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郭判似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这番与你去杭家,是我主动的,不能算在你的功劳里,所以到时候你只能问杭家拿他们两个人的酬金。”
祁万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笑着去拍郭判肩膀,笑得那叫一个憨厚,拍得那叫一个亲热:“什么两个三个的,都是为民除害,不用计较那么清楚啦。”
郭判皱眉,仅用两根手指便像赶苍蝇一样把对方的爪子从肩膀上弹了下去,“该你的,他杭家分文都不能少,不该你的,你一两也别想多要。”
祁万贯捂着通红的手背,心里百般委屈不甘,可瞄见郭判背后那寒光闪闪的斧子,再多不甘也只能化作一句:“全、听、郭、兄、的。”
哗啦啦啦。
郭判觉得自己听见了某种奇异声响,可判断不出声音方向,而且再仔细去听,那声响又没了,甚至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最后郭判只能甩甩头,将之当成错觉。
祁万贯觉得自己听见了某种声响,可判断不出声音方向,再仔细去听,那声响却越来越强,最后他终于明白过来,那是来自自己心底的,银子如流水般远去的声音。
……
荒山野岭,阴云密布,马车被毁,寸步难行。
“别试了,你就是再有劲儿,一手一个把我们拎起来了,又能走多远?”被颠来倒去折腾了半天,春谨然终于受不了了,“如果你们相信我,就给我松绑,我发誓会跟你们一起走,绝对不逃!”
祁万贯和郭判一齐瞟他,眼里闪烁的分明是——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呢?
春谨然叹口气,只好实话实说:“之前我不知道死的姑娘是谁,而事发突然,也未必就有人认得我,所以我当然不想被冤枉,先跑再说。但现在死的是杭月瑶,我就是跑能跑到哪里去,以杭家的势力,杭老爷子的性格,就是把江湖掀翻也得把我找出来啊,倒不如我先送上门。”
“即便你主动上门,也未必说得清楚吧。”郭判仍是半信半疑,“很有可能杭老爷子还是不信,还是要杀你,你不怕?”
春谨然:“我怕啊,但如果我现在不说清楚,那逃跑以后再被抓,就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是,”祁万贯摸下巴想了想,“如果你畏罪潜逃,估计杭老爷子就不会再悬赏活要见人了,直接死要见尸。”
“对吧,”春谨然再接再厉,“而且您二位武功高强,就算我侥幸躲过了祁楼主的暗器,当然这种侥幸一定是百年不遇的,那也躲不过您郭兄的大斧啊。”
祁万贯、郭判:“……”
春谨然:“那光松绑腿总行了吧!”
磨了半天嘴皮子,就最后这句顶用,很快春谨然的双腿就获得了自由,虽然手仍绑着,内力仍封着,但走路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眼见着自己有了收成,祁万贯下意识去看仍五花大绑的“道友”,恰好后者也在看他,四目相接,竟似有千言万语——







一炷香之后,春谨然明白了对方最后一个含笑眼神的意思。
彼时四人正朝着会合地点王家村疾行,想争取在暴雨来之前赶到。因为着急,故而行进速度极快,郭判一马当先,祁万贯勉强跟上,内力被封的春谨然只能连跑带颠艰难地跟着,没一会儿脚上就磨出了水泡。唯独美人兄,被郭判扛在肩膀上,随着后者的大步流星,衣袂飘飘,悠然自得。
……
抵达王家村的时候,已近傍晚,但天色却暗得像午夜。
祁万贯抬头看看天,神情担忧:“天向有异,不是好事。”
郭判不以为然:“怪力乱神,不足为信。”
说话间,郭判已经叩了好几户村民的大门,可不知为何,没有一家出来应答。一行人只得一路叩门,一路向村里走,直至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竟无一户开门。
这时几个人才发现不对劲。
按理说,天气不好,村民确实大多会在家里躲着,可即便如此,也不该一户应门的都没有。退一步讲,就算害怕生人,可天色如此之暗,竟无一家有烛火之光,岂不怪哉?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别说人,连鸡鸭猫狗都没见到,整个王家村在一片漆黑中异常安静,就好像……一个死村。
什么东西落到春谨然的后脖颈处,蓦地一凉,让他猛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去看,又一个落到鼻尖,同样冰凉,转瞬即逝。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春谨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几天前刚下过雨的初春,飘雪了。
点点雪花从空中落下来,随着大风吹来飘去。灰暗的天色里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露在外面的脸庞,手掌,时不时被凉那么一下,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
四个人都没说话,自从雪飘下来开始,他们就安静着,死寂一般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像极了此刻的王家村。
最后还是裴宵衣打破了沉默,而且不知是不是天气和村庄都太过诡异,他一贯冷清的声音此刻听着竟多出几丝人味儿:“随便找一家潜进去看看,若有人,就好言相商,若没人,直接住便是。”
郭判和祁万贯面面相觑,发现也只能如此了。
最终郭判选了一户看起来比较富足的人家,直接翻墙入院,祁万贯和春谨然他们在外面等着,没一会儿,大门便被郭判从里面打开了:“进来吧,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点燃火折子的祁万贯和裴宵衣小心翼翼地走进大门,触目所及一片狼藉,但这种狼藉不像强人盗贼入户砍杀留下的,倒更像是举家逃难——日常用具等都已不见,满地剩下的都是破罐烂柴。进入正屋之后这种特征更加明显,因为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所以整间屋子只剩下空荡荡的床榻。如果是贼人,总不至于连席子被子都要吧。
祁万贯四下搜寻也没找到蜡烛或者油灯,所幸院子里还散落着些柴火,遂拾来添到屋内的炉子里,又弄了些干草,折腾半天,总算将炉子生了起来,虽然不如烛火亮堂,却温暖许多。
祁万贯折腾炉子的时候,郭判却在用从春谨然那里搜缴上来的袖里剑刮胡子。之前郭判的胡子被岭南四杰切掉一半,如今剩下那一半则被他自己全部刮掉了。春谨然有点奇怪,明明被切掉一半的时候瞬间发狂,显然这胡子异常珍贵,怎么转眼,又自己动手都刮了。就算切口齐齐的不好看,修修便是,怎得刮个一干二净。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挂掉胡子的郭判居然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之前春谨然以为他少说也得四五十岁,现在一看,顶多比自己大两三岁,而且五官端正,眉宇间的肃穆之气更是极富男子气概,俨然顶天立地的江湖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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