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惢笑了笑刚要解释,却觉得眼角似是有液体流出来,微微一愣,她……这是哭了?
苏惢忙擦掉泪水,解释道:“姐姐莫要误会,我这般问他为的就是与过去做个了断,这泪水也是眼里进了沙子才有的。”
崔颖笑看着一脸紧张的苏惢,拥住她道:“傻丫头,用得着这般慌张?倒显得你心虚了。”
苏惢身子一僵,偷瞄了眼崔颖,这才发现了她嘴角的笑意,当即什么都明白了,用拿剑的手轻轻碰了下崔颖的后背,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喃喃道:“姐姐真是的,就知道欺负人。”
☆、埋藏的秘密
就在两人旁若无人的时候,赵睿爬起来,一脸愤恨的指着崔颖怒吼道:“是你,血罗刹!你既然已经有了蕊儿,为何还要招惹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蕊儿吗!”
崔颖两人分开,崔颖挑眉瞧了眼一脸茫茫然的苏惢,淡然道:“自始至终我崔颖所爱之人唯有蕊儿一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同样也是,致死不会改变。”
苏惢心里颤了颤,无论听多少次,崔颖毫无顾忌的表白都让苏惢激动不已,下意识抱住崔颖,吻在了她的唇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足以让崔颖眸光四射了。
赵睿换了晃神,旋而瞪大了眼睛,老半晌才激动的道:“你……你是蕊儿!?太好了,你没死!”
苏惢躲开赵睿的手,想了想还是问道:“当年我初入天谴阁,有数次在……沐浴之时发觉有人偷窥,可是你?”
赵睿的身子一僵,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这一刻,苏惢哪里还不明明白?咬牙切齿的道:“当初记忆未恢复,只是觉得气息有些熟悉,今日见了你,往昔的疑惑便跳了出来,本想诈一诈你,却没想到真的是你!哼,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太子爷!想必当初的花言巧语也全都是骗人的吧!”
赵睿张了张了嘴,竟是百口莫辩,有方才他与苏惢两人的对话在先,被揭穿秘密在后,现在他说什么都是狡辩,暗叹了口气,心里藏匿了数十年的思念,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崔颖的脸很黑,黑的堪比如墨的乌云,那赤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便是噬人的闪电,然而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明显扩大了不少,这让赵睿莫名的感到恐惧,索性一闭眼,不看任何人,当了一回缩头乌龟。
崔颖道:“当年从陈友谦留下的密信里得知,你和他过从甚密,却没想到你竟然潜入了天谴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他信中提到的‘某先生’吧?”
赵睿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现在是瓮中之鳖逃是逃不了了,当初为了避开闲杂人等的眼睛,他一个人前来缅怀他曾经逝去的青春,本以为凭一身凝气境初品的实力不惧一切刺杀,那成想,一下子就遇到了两个化神境的绝顶高手,而这两人还是昔日的情人和情敌。
苏惢算是彻底与赵睿做了一个了断,手里摸着的是从他手里夺走的信号筒,见雕刻的颇为精致便没舍得丢弃,现在闲来无事,便随意的把玩起来。
崔颖嘴角笑得很美,但声音却冷到了骨子里:“太子爷,既然来了,那就请多住几日吧。”
苏惢抬头,想了想突然笑道:“姐姐想……”
“崔颖,放了本宫,本宫一切既往不咎,还答应饶你一命。”赵睿突然开口道。
苏惢已经不愿去看这个男人,转身从新点燃了四柱冥香。崔颖蹙眉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们的计划本尊已经识破,今日来此,也绝非蕊儿祭奠父母那般简单?”
赵睿瞳孔一缩,再次闭口表示沉默。
崔颖摇了摇头,道:“本尊知你不信,等明日傍晚见了你的三位朋友,就知道真伪了。”
崔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瓷瓶,打开塞子,将一颗褐色拈在指尖,用紫色内力包裹住,呯的一声轻响弹出,打在赵睿的喉头上,药丸反弹而回的同时,赵睿也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崔颖抬手拍出一道内力,打在药丸上,药丸便就钻进了赵睿的嘴里,那药丸入口即化,根本允许赵睿吐出来便化做一股寒流侵蚀进体内,转瞬就把赵睿的丹田和五大脏腑经脉封闭主。
赵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的道:“竟是酥骨化筋散,还真看得起本宫!”
崔颖挑眉道:“太子倒是对天谴阁内的丹药清清楚楚。”
“废……废话少说,快带本宫走,你……你不会想冻死本……本宫吧。”
赵睿内力被封住,没了抵抗寒流的能力,他穿着的又单薄,只在中衣外罩了一条浅黄色纹龙锦袍,那阵阵入体的寒流不一会儿便折磨的他嘴唇发紫了。
崔颖道:“当然,你死了,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言罢拉着走过来的苏惢提着软弱无力的赵睿,穿过萧瑟败落的庭院,走进了当年她和母亲一起住过的那间小矮屋。
推开没有锁子的门,将赵睿丢到冰凉的土炕上,又从破柜子里翻出了已被老鼠撕咬的几乎不成形的破被子盖在他身上,用手挥了挥空气中弥散的异味和灰尘,拉着苏惢出了门,临走还不忘记隔空点住他的穴道。
出了门,打个呼哨,叶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崔颖道:“好好招待我们的太子爷,切莫让他死了。”
叶跪地领命,转身进了屋子。
苏惢欲言又止,最后道:“姐姐,他毕竟是太子,娇贵惯了,如此待遇……不如给他添一床新被吧,这数九寒天的……”
崔颖没好气的道:“他花言巧语欺骗了你这么多年,你替他说话?”
苏惢小声道:“我还不是为了姐姐好。”
崔颖挑眉:“怎个为了我好?”
苏惢摇摇头不说话了。
崔颖看了苏惢一会儿,突然道:“蕊儿,有些事情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苏惢勾唇,道:“终于愿意说了?”
崔颖道:“唉,果然知道了,是师父告诉的?”
苏惢莞尔,算是默认了。
崔颖道:“我们先易了容,我扮作赵睿,到了皇宫再细说。”
苏惢道:“姐姐扮作他,那我扮谁?”
苏惢话音刚落,便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拿着浮尘身着天蓝色宫衣的小太监,他满脸的慌张不说,衣服也有些破烂,显然是翻墙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挂破了。他见了苏惢和崔颖两人,小眼睛转了转,接着撒丫子就往府外跑。
崔颖笑笑:“这不,有人选了。”
苏惢瞪大了眼睛:“该不会叫我假扮他吧?!”
“也可以不去,听说太子的妃嫔各个美艳如花,去开开眼界也好。”
“休想,我扮就是了!”
“我可没逼蕊儿哦~”
“是是是,都是小妹心甘情愿的。还有,姐姐若是再不出手,他可就跑出府了。”
“哎呀呀~可不是嘛,若没了蕊儿这个‘内侍’可就不好玩喽。”
“……”
由此,太子赵睿便和他的得宠内侍一起关在了小矮屋里,而始作俑者则大摇大摆的越墙出了府邸,两人刚落便看到一名身材魁伟的御林军急火火的朝她们跑来,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惶惶的道:
“太子殿下,皇上病重昏迷了!”
太子模样的崔颖木着脸一动不动,似是施了定身法一般,那侍卫等着焦急,待要再次禀报,就听到小太监模样的苏惢尖着声音道:“还不快扶太子爷上车!”
侍卫如梦初醒,起身扶着木然的崔颖上了马车,苏惢则钻进去陪着崔颖。侍卫见了套上马驰,扬起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吃疼,嘶鸣了一声飞驰而去,一路上不知道带起多少惊呼声。
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有了太子这张有效的脸,每个御林军见了都是毕恭毕敬,三人形色匆匆,崔颖一马当前,苏惢紧随其后,两人走路的速度有些快,侍卫跟的颇觉吃力,好在没有跑动,还是能跟得上。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无论出了什么大事都不能跑,否者,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崔颖很少来赵国的皇宫,单凭着天谴阁在皇宫的探子绘制的宫殿图形和皇帝的起居记录。便能准确知道皇帝现在必定是在北书房里批奏折的时候昏倒的。
果不其然,当崔颖两人来到北书房的时候,比往日多出了一倍的暗哨影卫就说明了一切。
到了门口,崔颖反而没有立刻进去,眼神惶惶的拿不定主意,苏惢瞧瞧捏两下她的手,崔颖心中大定,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惊的苏惢慌忙抽回手,暗自瞪了她一眼,便随着崔颖进了北书房。
此时,内侍宫女跪了一地,各个战战兢兢的打着颤儿,一位年老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给皇帝诊脉,见太子进来了,慌忙的跪在地上。
崔颖操着赵睿的声音沉声道:“父皇现在如何?”
太医抖着白花花的胡子道:“皇上乃是武学境界达到不入流境巅峰的高手,老臣乃一介平常人,未曾习武,更不知习武之人该当如何医治诊断,还请太子赶紧下旨找回回老家探亲的三位武医,给皇上诊治。”
崔颖道:“老院首,下去为本宫拟旨,召回三位武医回京。”
太医大惊,道:“老臣只是一介凡医,就算身居院首之职,也万万轮不到老臣为太子拟旨啊!”
崔颖蹙眉道:“紧急时刻,万事从权!”
太医叩首,不得已出去拟旨去了。崔颖吩咐这些太监宫女不得外传皇帝昏迷的事,便挥退了他们,一时间偌大的北书房便只剩下昏迷的老皇帝和崔颖两人。
苏惢低声道:“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崔颖道:“他现在还不能死,我有事要问他。”
言罢,附身扣住皇帝的脉门,过了一会儿,似是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宽松了些,从怀里掏出一个浅青色的瓷瓶,倒出一粒丹丸,叩开皇帝的嘴巴,将药送了进去,接过苏惢端来的热茶喂了几口,又用内力疏散了药效,这才放心了一般坐到床边。
苏惢偷偷笑了笑,同样坐在床边,打趣道:“姐姐也有嘴硬的时候。”
崔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复杂道:“他毕竟是我的生父,就算当年是他抛弃了我娘和我,可我作为女儿却不能放着他不管。”
苏惢抱住崔颖,道:“姐姐放心,皇……他不会有事的。”
崔颖点头,安静的任由苏惢抱着,这种感觉很踏实也很舒心,而回想起当年母亲临出事前说的话,心里便一阵阵的揪疼。
☆、父女对峙
崔颖道:“蕊儿不好奇?”
苏惢道:“你是赵国公主却沦落民间,还险些被我爹爹害死的事?”
崔颖道:“可想听?”
苏惢道:“只要姐姐想说,蕊儿便想听。”
崔颖沉默了片刻,才道:“当年我还年幼,大概是母亲临出事前几个月告诉我的……”
意识放飞,两人似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她们没注意到的是,一直躺在床上不动的皇帝的手指头轻颤了一下……
苏惢听完崔颖的话,才道:“当年你娘她……”
崔颖一根手指按住苏惢的嘴唇,挑眉:“你娘?”
苏惢低头一笑,握住崔颖的手,下意识的用舌尖舔了下指尖,崔颖展颜。
苏惢道:“当年娘亲在镇子外的山里救了重伤垂危的皇帝和丞相,之后皇帝和娘亲日久生情,两人便私定了终身,可为何后来却嫁给了丞相做妾?”
崔颖道:“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当年娘明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皇帝却还是下诏书让她嫁给了丞相,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何隐情。”
两人相对沉默不言,都在想其中的可能性,就在两人想的入神的时候,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瞧着她们十指紧扣的手晃了晃神,之后还是忍不出叹了口气。
崔颖两人一惊,赶忙回头去看龙榻上的皇帝,只见他双眼含泪的望着赵睿模样的崔颖,伸出明显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想要握住崔颖的手,却让崔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崔颖起身,冷着一张脸道:“你都听到了?”
皇帝颤着身子想要起来,却因内力混乱而无能为力,苏惢见崔颖一派冷漠,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握的手已经发白了。
苏惢扶皇帝坐起来,垫高了他身后的枕头,让皇帝坐得舒服了些。皇帝看也不看苏惢,挥了挥手示意她推下去。苏惢起身站在了崔颖身后,并没有出去。
皇帝脸色一沉,威严道:“小川子,退下!”
苏惢知道皇帝口中的小川子说的便是她,犹豫了下,转身欲走,却被崔颖一把拉住,道:“哪也不许去!”
皇帝和崔颖,她自然听崔颖的。皇帝的眸子沉了沉,转而激动的道:“你们方才的话,朕都听到了,你是玲儿的女儿,也就是朕的女儿,赵颖!二十多年前见到你的那一刻,朕便有了几分猜测,现在更是确定无疑了!真是苍天有眼啊,朕的女儿还活着,活着!”
崔颖冷笑道:“当年本尊年幼委身丞相府的时候,姓苏叫苏颖,后来逃出虎口遇到恩师,便改了母姓,从那时以后本尊姓崔,何时姓过赵?老皇帝,你认错人了吧!”
皇帝的脸色委实不好看,一激动,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苏惢见崔颖不动,只好自己端了茶水递给皇帝,那成想皇帝不但不接,反而伸手打翻了茶碗,怒视苏惢道:“狗东西,朕让你退下,为何还留在这里?现在端来的茶水莫不是下了毒!”
苏惢抿了抿唇,欲要附身收拾被打翻的茶碗,被崔颖一把揽进了怀里,内力涌动,除去了脸上的易容,在她唇角啄了下道:“他这般骂你,你就忍了?”
苏惢慌忙看了下脸色铁青的皇帝,推了推崔颖,见她不肯放开自己便索性任她抱着,也褪去了脸上伪装,想也没想便道:“他是姐姐的生父,便是我的公公,骂便骂了,做儿媳的哪有顶撞的道理?”
崔颖脸上的戾气一下子荡然无从,哈哈大笑道:“蕊儿,这是承认自己是媳妇了?”
苏惢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的纠结,惹的崔颖又是一阵调笑。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笑暧昧,早就将床上的老皇帝忘得一干二净。
老皇帝怒声道:“够了!你们同为女子怎能如此……咳咳咳……如此不知廉耻!御林军何在。将勾引公主的……咳咳咳……小贱人拿下!”
崔颖拦着苏惢的腰紧了紧,冷冷的盯着老皇帝一个人气得脸色发黑,道:“你有何资格骂蕊儿?!当年因我和娘亲的异相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羞辱欺凌,那时你在何处?你在陪着你的贤皇后和太子享受天伦!而娘亲和我只能默默忍受,当年若不是有蕊儿在,怕是我根本活不到十岁!”
苏惢紧紧握住崔颖的手,这样的崔颖让苏惢心酸心疼。
老皇帝脸色有些发白,盯着苏惢十分的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可是当年服毒自尽未遂的苏桧之女,苏惢?”
苏惢刚要开口,只听崔颖道:“不错,蕊儿以前是苏桧的女儿,现在是本尊的媳妇!”
老皇帝怒急,又是一阵咳嗽,苏惢实在看不下去这对父女的对峙,挣脱了崔颖,倒了热茶递给皇帝,皇帝冷哼一声,也不接,只自个儿咳个不停。
苏惢颇觉尴尬,便将茶碗递给崔颖,轻声哄道:“姐姐就眼看着公公咳得难受?他这般一直咳下去对他的身体不好不说,就连姐姐想问的事儿也耽误了。”
崔颖顺着苏惢的话,接过茶碗单手递给皇帝,老皇帝赶紧接过来仰头喝了个干净,生怕被人抢了一般,一时被茶水呛着了,又是一阵咳嗽,崔颖赶忙上前,扶起他,轻拍着他后背,用内力疏通了老皇帝的气,这才坐在了床边。
老皇帝瞧着崔颖那一头紫色,似是看到了当年的崔玲儿,晃了晃神才道:“朕知道你要问什么。”
崔颖木着一张脸看着他不说话。
老皇帝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皇帝的架子,道:“当年我命苏桧接你娘进京,准备择日大婚,只是一进京城的地界儿,西门晦,也就是后来的皇后便得知了消息,将你娘拦在了京城之外,她和你娘密谈了一个时辰后你娘才进京,等与我再见面的时候,你娘说什么都不愿与我成婚了。”
崔颖冷声道:“西门晦说了什么?娘已有身孕你可知道?”
老皇帝道:“西门晦说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用皇位威胁你娘,她素知我有雄心抱负,便不想拖累我。至于身孕之事,你娘没有隐瞒,只说等你出生了便让我将你接进宫中抚养,说是她没有名分,不能累着你也没有好的身份。你娘以死相逼,我无法,也只能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