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惢胡思乱想着,一只手悄然抓了她的手,瞥了瞥眼,女婢妆容的崔颖眼里明显透着不高兴和醋意,苏惢心里好笑,嘴上便挂起了温柔的甜笑。
“姑娘同意了?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刘湛然兴奋的道。
苏惢茫然的抬起头:“什么同意了?”
“方才我说要带姑娘去附近的镇子逛逛,你不是同意了?”
苏惢蹙眉:“不,我没有。”
刘湛然急了:“那方才姑娘为何笑而回应?”
苏惢脸一黑:“我只是忆起心上人,故而发笑,与你八竿子打不着!”
刘湛然一听佳人儿有心上人,脸色一变,痞里痞气的道:“我管你有没有心上人,大不了打得他不敢和你见面就是了,你只要是天云派的弟子,我就有法子让你成为我的人!”
苏惢气极反笑,瞧了眼崔颖,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将她打的不敢见我,又是如何让我成为你的人!”
刘湛然双眼再次放光道:“你这是答应了?哎呦喂,姐,你干嘛揪我耳朵!”
刘婉焉尴尬的揪着弟弟的耳朵,几不可见的瞄了眼旁边的崔颖,忙歉然道:“让蕊儿妹妹见笑了,别听这混小子的胡话,他是跟错了人,整日里不练功就知道在外鬼混瞎胡闹,他的话当不得真。”
苏惢点点头。
刘婉焉松口气,又偷瞄了眼木着一张脸的崔颖,这才拽着刘湛然的耳朵到一旁进行深刻的批评教育去了。
又是那道目光。
苏惢看了看敌视自己的女弟子,想了想传音和她说了几句话,那女子先是一愣,接着便红了脸,不多时便松了口气,再看苏惢的时候不但没了敌视反而满是感激。
崔颖好奇,传音道:“你和她说了什么,态度改变的如此之快?”
苏惢回应道:“没什么,只是挑明了她的心思,告诉她我有爱人,为了避免麻烦,准备撮合他们俩。”
她们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刘喆,他不出面一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二是看看苏惢的态度。他虽然知道苏惢和崔颖的事情,但依旧期盼孙子能和苏惢有所发展,现在看来,终究是奢望。
刘喆想过去与苏蕊再攀谈几句的时候,悬崖下方隐没在云海的锁链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迫人的威势,众人心头一凛,皆是望向了云海。
苏惢勾唇,看来是汪启良突破了,瞧了瞧六位长老不同的反应,暗道,这样才有意思。
不多时,一道青色人影冲破出云海,在锁链上疾奔如飞,如踏平地,苏惢暗暗点头,从速度和方才的威势综合判断绝对是化神境初品的境界。
青色身影一个纵身跃上悬崖,方才看清了来人模样:鹤发童颜,一身青色长袍,腰间配着一柄血色长剑,在山风吹袭下须发飘扬,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儿,若不是早就知道他曾经干过些什么天怒人怨的勾当,苏惢还真就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苏惢暗自撇嘴,汪启良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像极了上世金大侠笔下的人物岳不群,同样表明功夫做得极好,也同样的道貌岸然。众人见他出关各个上前拱手道贺,尤其是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那笑的就跟三朵儿菊花似的。
汪启良一一还礼,表面上一派谦虚,眼里却得意异常,尤其是看刘喆的眼神充满不屑和鄙夷。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看到了盈盈而来的苏惢。
蓝衣长褂,背后背着一紫一黑一双长剑,山风凛冽间勾勒出了完美的女性身材,银色的长发藏在披风后,只留下两鬓的银丝飘扬飞舞,五官精致美奂,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眸子透着两抹摄人的英气,这更让她生出别样的侠女气质。
这还是其次的,最为重要的是苏惢展现出的异相,绝对是练武的顶级资质,贪恋之心顿起。
两抹邪祟的光从汪启良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却没逃过苏惢的和躲在人群里崔颖的眼睛,惹着两人同时起了杀机。
汪启良捋了捋胡须,摆出一派长辈的作风,道:“这位弟子,你是天云派新进的弟子吧,老夫闭关之前可未见过你,你师承何人啊?”
苏惢笑而不答,径直走到汪启良一丈开外站定,慢悠悠的开口:“你就是汪启良?”
汪启良神色一滞,为了心里见不得人的目的,依旧和蔼的道:“不错,我就是天云派的掌门汪启良。”
苏惢掩嘴一笑,顿时风情万种,即便是汪启良这种见多了美女的老油子也晃瞎了双眼,连苏惢笑声中带着的不屑都不怎么在意了。
汪启良道:“何以发笑?”
苏惢止了笑道:“我笑你做了欺师灭祖的勾当,却顶着天云派掌门的名头耀武扬威。”
汪启良心头一沉,再瞧苏惢就没了先前的心思,声音平和的道:“欺师灭祖?这个罪名可不得了。你既是我天云派的弟子,又岂不知本尊的师父也就是老掌门传了掌门之位与本尊后便失踪不见,距今已有七十载,这欺师灭祖又从何说起?”
苏惢道:“你口口声声说是老掌门传位于你,可有本派的掌门信物流云牌?”
汪启良道:“流云牌早就在师父在位的时候丢失了,现在本尊又岂能拿得出?倒是你,质问师长,不尊礼数,口出狂言,你即便是武学妖孽,今日也躲不过执法长老的责罚,执法长老何在?”
大长老身兼执法之职,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出来,道:“掌门,若是别人罚也就罚了,可她……还请掌门斟酌一二,她是……”
汪启良脸色一沉:“酌斟?哼,本尊这个掌门也做了近百年了,何时处罚一个内门弟子也不行了?那女弟子可是你新收的徒弟?你这般维护她!”
大长老拱手低头道:“不,她哪里是我教的起的?她是……”
“罢了,不管是谁的弟子,今日本尊罚定了!”汪启良被当众戳穿往日的罪孽,恼羞成怒之下那还有心思听完大长老的话。
苏惢哈哈一笑,双手负后,勾唇道:“被我点中死穴恼羞成怒了,这是要迫不及待的灭口?”
汪启良的脸顿时黑了,再有涵养,也经不住被一个小女孩(表面上……)屡次出言顶撞,更何况,她说的还是事实。
☆、清理门户 二
汪启良沉声喝道:“不管你的师父是谁,今日本尊定要治他个管教不严之罪!”
“啪啪啪……”
苏惢连击数次双手,掌声清冽而清脆,在这山风凛冽的悬崖边上显得格外响亮。
苏惢道:“好一个飞扬跋扈的天云派掌门,你不是想知道家师是谁吗,可曾听说过一剑啸天的名号?”
汪启良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什么一剑啸天,本尊从未……”戛然而止,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如纸,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惢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那个老不……师父的弟子!”
苏惢冷笑道:“怎么,很意外?当年你偷袭家师,一定没想到家师没死吧。”
一语中的,汪启良的心智大乱:“不可能,我可是亲眼看着他掉下麒麟渊的……嘶……”
一瞬间,汪启良幡然醒悟,心头微微一寒,忙去看在场其他的人,果不其然众人尽皆一副震惊的样子。待要解释,又想起自己现在已是站在武林巅峰的化神境高手,便定下了心神,怨毒的瞪了苏惢一眼,索性不再说话。
汪启良暗自琢磨:
哼,老夫竟被个小丫头乱了心智,是才突破境界心神不稳?早知如此就巩固下境界再出来了!不过,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老子现在可是天云派复兴的希望,把老子赶下掌门之位,哼,他们可……舍得?!
至于面子就更不用担心了,就算为了天云派,他们这些人恐怕都会替老夫封住所有人的悠悠之口,而这个所谓刘书然的弟子,不管真假,弄死她一了白了!
苏惢见他有恃无恐,嘴角唇勾起的弧度便又大了几分:“这般说来,你是承认了弑师夺位了?”
汪启良依旧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苏惢。
苏惢道:“沉默便是默认,这罪名已经成立,各位可有何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缄默。
这时,刘喆突然站出来道:“汪启良狗贼!你欺师灭祖,罪无可恕!今日定然难逃一死!”
汪启良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目光扫视所有人,邪邪一笑,哪里还有方才的仙风道骨,现在可是十足的反派劲头儿,苏惢在旁边看的险些笑喷了。
汪启良道:“你们也与刘喆一般的想法?”
以大长老为首的三位长老,低头不语,而四长老和五长老站在了刘喆的身后,决绝道:“不错!刘兄的话,便是我们心中所想!”
有此二人力挺,顿时有半数内门弟子和管事符合起来,其余皆是唯唯诺诺左右观望,苏惢和崔颖对视一眼,心里暗叹,堂堂数千年的古老门派已落寞至此。
一旁一直都不曾插言的刘婉焉,扫视众人一周,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神色相貌全数记在了心里,而这些人此后的生死荣辱也在这一刻注定了。
汪启良惋惜道:“想本尊任掌门至今没有百年也有七十载,没想到,居然还是有如此多的人偏听偏信一个外人的话,我心甚寒啊,也罢,今日本尊便除了你们,以正视听!”
言罢,汪启良身形一闪,带起数道残影,直冲数丈外的刘喆而去,一出手便是一记锁喉,这是下定了心思要先杀了刘喆杀鸡儆猴!
他的境界已入化神,岂是这些个长老和弟子们所能阻止得了的?而且他出手太过突然,众人根本反应不及,尤其是刘喆,只觉得眼前一花,汪启良那带着暗青色内力的手掌已经到了眼前,眼看着便要一命呜呼!
便在此时蓝银色光彩乍现,横在了刘喆和即将临身的汪启良中间,刘喆嘴角含笑,而汪启良则震惊无匹。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全身暗青色内力鼓荡的汪启良的手被苏惢的芊芊玉指扣住,她身后则沾着满脸笑意的刘喆。
汪启良可是实打实的化神境顶级高手,却在偷袭的情况下依旧被苏惢轻描淡写的破掉,而且还被死死的制住了,再观苏惢,她连内力都没有外放,顷刻间,两者的高低拙略立判!
这些局外人尚且震惊的不行,汪启良这个当事人体会的就更深了,心头发慌,赶忙加大内力输出,低喝一声砰地振开苏惢的钳制,紧接着左手把出长剑,顺势就是一招“撩云裳”,剑势自下而上,奔的是苏惢的小腹直至头顶,若是落实了,必将苏惢开膛破肚!
苏惢冷哼一声,也用左手抽出背后的紫雀,同样的顺势发出剑招,不过却是与之相反的自上而下。
“锵~!”
震慑心扉的双剑碰撞声响起,众人心头一震,忙定睛一看,只见汪启良的长剑在距离苏惢的小腹还有三寸的地方,被通体紫色的紫雀抵在了半空。
汪启良瞳孔一缩,咬牙道:“好一招‘斩青云’!老不死的穿云三十六式,你这丫头如何学到?!”
苏惢淡然一笑道:“不都说了我是刘书然的徒弟了么,你会什么我自然就会什么,而你不会的……我也会!”
汪启良歇斯底里的道:“不可能,当年我将他打成重伤,又将他推下麒麟渊,你不可能在麒麟渊学会这穿云三十六式!”
苏惢勾勾唇道:“可还记得二十年前冯家堡一役?我叫苏惢。”
汪启良的眼神恍惚了下,旋而不可思议的道:“你……你居然还活着?!”
“我不但活着,还学会了穿云三十六式,以及……更加高深的《云阙金决》,更是用这套顶级的绝学逃出了麒麟渊!”苏惢瞧着神色变幻不定的汪启良,嫣然一笑,“怎么,羡慕嫉妒恨了?放心,我在学这套武功的时候,家师留有遗言,要求学到秘籍的人振兴天云派,将这门绝学泽良才传授,发扬光大,同时……清理门户!”
当汪启良听到苏惢有意将顶级武学交出来的时候,心里头一阵狂喜,可听到最后四个字脸色便只剩下狰狞。
在场众人听了各个面露喜色,都幻想着自己能学的顶级功法称雄武林。汪启良匆忙间扫视了下众人的脸色,他知道,自己终究没了依仗,大势将去!
天云派祖训:凡背叛师门者,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凡欺师灭祖着,灭族!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判定了汪启良乃是宗族的下场。
“就算你武功比我高,也最多高出一个品阶,你能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冲破丹田,与我拼死一搏吗?”汪启良这个时候反而平静的渗人,而眸子里越来越疯狂,“你不敢,也不愿,但我却敢!若真逼我走到了这一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他丨妈的别想活命!”
“汪启良疯了!”
“这个疯子!”
“要不就放他走吧。”
“是啊,是啊,为了一个疯子,不值当赔上所有人的性命。”
“大家如何抉择?”
“我同意!”
“我不想死,我也同意。”
“我也是。”
“……”
刘喆瞧着大长老一伙儿各个想要放走汪启良,当即就怒了,厉声道:“我天云派开宗立派至今已有数千年了,何时出过你们这些姑息养奸贪图性命置祖训于不顾的混人!不肖子孙!咳咳咳……”
情绪激动之下,刘喆触发了内伤,咳了满手的血,愤恨的盯着以大长老为首的人不放。
刘婉焉早就莱到刘喆身后,从腰上解下葫芦,喂了刘喆借口钟乳精,这才咳得不那么厉害了。
支持刘喆的人,听了刘喆的呵斥脸色都不好看。
苏惢觉得众人的心性都考研的差不多了,转而对远处的刘婉焉点点头,回以额首,便当众从刘喆怀里掏出了一块雕琢流云的巴掌大玉佩,举起高声道:
“掌门信物流云牌在此,见牌如见掌门,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所有人朝着刘婉焉的手中看去,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流云牌失踪已有七十余栽,现如今在这等状况下从刘喆怀里掏出来,其中的意味惹人深思。
四长老和五长老早年间与刘喆喝酒畅谈之时,偶尔一次听刘喆提及他有流云牌,酒醒之后却又矢口否认,当时两人也全当是他的酒话,可现在流云牌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人前,他们这些人没见过实物,却从武学典籍和祭祀饰品中看到过不少绘影图形以及仿品,又怎能不认识流云牌?
当即,四长老和五长老同时跪地叩首,口称掌门,紧接着支持刘喆的人也都毫不犹豫的哗啦啦跪了一地。大长老三人各使了一个眼色老实的跪地俯首,而其余的人见头儿都跪了,即便不情愿也得跪。
至于为何不质疑玉牌的真假,瞧瞧那边儿蓄势待发的楚怀玉,啥心思也只能歇了。
苏惢看了一眼跪伏在地黑压压的人头,道:
“汪启良,你现在还有什么花招可耍?”
汪启良铁青着脸,二话不说挺剑就是一招穿云击,他是左撇子,同样的招数使出来,都透着诡异莫测,不过他的对手是苏惢,一个双手使剑的主儿,想讨一点儿好处都做不到!
苏惢还一招“拨云海”,不但抵消了汪启良的攻势,还压了他一头,紧接着得势不饶人,紫雀如疾风闪电一招招递出,挑、刺、勾、划、斩一气呵成,各种或华丽或简洁的剑招层出不穷,眨眼间,便将穿云三十六式使了个遍。
再观汪启良虽然用的剑法同样是穿云三十六式,也同样行云流水,甚至不比苏惢的差,但就是诡异的被苏惢压着打。
高手过招,总在一瞬,两人却走了整整一套剑法路数,任谁都看得出来,苏惢在戏耍汪启良。
气得三尸神暴跳不止,汪启良的怒火瞬间灼噬了理智,心里的那点儿顾及通通被焚烧殆尽,当即大喝一声,将内力全数归拢于丹田,随后猛地一震鼓荡,一声如捶破鼓的声音从汪启良的丹田传出,立时间弱于苏惢的威势,猛地暴涨而起,汪启良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而威势也停留在了化神境中品突破高品的临界点!
☆、清理门户 三
暗青色的内力染上了殷红之色,这是冲破丹田功力翻倍的标志,苏惢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当年的沈秋言。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汪启良真的如疯狗一般冲破了丹田,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苏惢抿了抿唇,嘴角勾勒起一抹倾世妩丨魅的笑,摇摇头,惋惜的道:“就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