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当然。”对于吉尔伽美什那如有恶意的话语,士郎果决地回应,“我也绝不会为此后悔。”
像是对士郎斩钉截铁的回答感到满意,金发青年高傲地勾起唇角:“上车吧。”
坐上机车后座,士郎不由自主地忆起那个夜色之下的身影。
虽然对方性格讨厌,但那个红日般熊熊燃烧的火红身姿,必然是属于某个无坚不摧的战斗者吧?
战袍飞扬,武器坚韧,风骨轩昂。
回想自己与对方冲突的短暂瞬间,士郎唇角漾起微小的笑意。
因对方而生的闷气与烦躁早已消失殆尽,仅剩变强的信念于内心深深扎根。
想要将绝望从世间抹杀殆尽的话,自己要变得更强才可以啊。
这个理想,不容背叛。
这个信念,绝不背弃。
作者有话要说: 士郎得到圣骸布~可以召唤红茶啦!
以及:英雄王在这个三口之家里的身份定位很微妙啊233
☆、命运前夜
黑暗与烈焰铺天盖地而来,展现在眼前的是毁灭殆尽的世界。
先前还挣扎着的生灵已经彻底沉寂,逐渐低下去的惨叫被火焰彻底吞噬。
天地之间,仿佛仅余一名幸存者。
此刻,幸运地避开了黑泥洪流与肆虐火焰的少年,正试图寻求通往地狱之外的道路。
跨过浸入黑泥的残破尸体,少年的唇因不堪卒睹的惨像而痛苦地抿紧,双腿却本能般地艰难向前移去。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燃烧的空气中扭曲,内脏骨肉仿佛要被裹挟全身的高温所熔化。身体在疼痛的折磨之下已至极限,心中的悲哀与愧疚却源源不断地涌出,在心中肆虐。
我是……何其罪恶的幸存者呢?
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的话,这种生存简直毫无意义。
不如就和其他人一样,在这黑红色的地狱中长眠吧。
虽然心中冒出消极的想法,求生的本能却令身体与被罪恶感攫住的理智相悖。一点点地,他向前迈出步伐。
在视线可及的最远端,是未曾被黑色火焰所污染的平和暗夜。那里,便是他所渴望的生机所在。
意识随气力流失而坠入黑暗,求生的意志却毫不动摇。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一定可以捉住什么,少年恍惚着伸出手去。
却扑了个空。
“……!”士郎在无比熟悉的噩梦中惊醒。
蜜色的眼眨了眨,惶然伴着懵懂的水雾一并消散而去,最终归于平静。
但很快,便有一件不合常理之物吸引了士郎的注意。他平静无波的眼瞳中,甚至,也漾起了淡淡的涟漪。
自己的手背上,浮现了鲜红的,疼痛的,魔力的痕迹。
“这个,就是被圣杯选中的证明。”次日清晨,言峰绮礼如此解释,“第五次圣杯战争即将开始。既然得到令咒,那么,‘圣杯’对你便是怀有期待的。”
“虽然这样说,”士郎盯着手背上的鲜红印记,有点苦恼,“但并非真正意义魔术师的我却被卷入圣杯战争,这岂不是很奇怪吗?”
“十年前言峰也是这样被选中,他那时仅仅是个神父而已。或许你就像这家伙一样吧。为了这种事烦恼,真是浪费时间。” 吉尔伽美什语气不佳。
“说的也是。”不平静的内心稍微安定,士郎向吉尔伽美什投去感激一笑。
只是,自己与父亲,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十年前的灾难,正是赢得圣杯战争之人的错误愿望所致。
父亲是将自己从地狱中拯救的圣者,自己只是背负罪孽偷生的无用之人。这样的自己却被圣杯选中,无论怎么看都是圣杯的恶意。
但,自己若是尽己所能,将那蕴含力量的危险之物引向可靠方向的话——
偷眼看向沉着面色沉默进食的父亲,士郎打算找对方认真谈谈。
周末的教会十分忙碌。身为神父的言峰绮礼忙于讲经,士郎也留在教会为烦恼的信徒分忧。彼此都闲下来时已经是晚上,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者后,士郎来到言峰绮礼面前。
“有事情要与我商量吗?”共处十年之久的养父仿佛早已看穿士郎的心事,“来我房间吧。”
“嗯。”士郎快步追上大步向前的男人,“这时候打扰您很过意不去,但我的确在烦恼着。虽然对于圣杯战争我并不怎么关心,但既然被选中……果然还是要想清楚才行。”
“想清楚是指?”
“我想明确自己参与圣杯战争的意义。”
高大的神父脚步一顿,向士郎投来眸色暗沉的一眼:“也就是说,为何会被选中吗?十年前被选中的时候,我也曾为这个疑问而迷茫。”
“真的吗?但您在那场严酷的战争中坚持到了最后,这很了不起。”士郎轻轻地说,原本烦恼的内心却稍微轻松了一点。
这个信仰坚定、战斗意志无比强烈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他全心憧憬着的,遥不可及的崇高存在。此刻得知对方也曾怀有与自己相似的烦恼,士郎不禁感到了喜悦,就仿佛与偶像拉近了一点点距离。
“那是因为随着圣杯战争的推进,我找到了战斗的理由,而且,”神父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存有一丝令人悚然的喜悦,“也遇见了能令我感到愉悦的事物。”
“是指……吉尔吗?”士郎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所谓的愉悦,“他正是在那时候与您成为朋友。”
“当然不,”言峰绮礼深深叹息,“难道你认为吉尔伽美什能令人愉快?”
“这种念头,我绝对没有。”虽然深感抱歉,但士郎不得不承认,吉尔伽美什多数时候只是喜欢以他人烦恼为乐的任性家伙。
父子二人继续交谈,在彼此相向而坐之后,士郎发现,宛如痼疾般驻扎于心的沉重苦恼已经消散不少。
“那么,你可以将忧虑讲给我听了,士郎。”神父面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声音也略显冷酷,“身为监督者的我必须保持中立,但你参战的话,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提供帮助。就算你不愿参与也无所谓,我会与教会联系,请替补的魔术师赶来日本。”
无比确信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悉心关怀,士郎线条紧绷的脸庞放松下来,眼中也盈满笑意:“我啊,的确是产生过‘逃避圣杯战争’这种懦弱的念头。但既然是十年前灾难中的幸存者,那么,获得新生的我,必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可以。”
“说下去。”对面的男人注视着他,眼中闪着强烈到过分的探究意味。
“对于圣杯,我并没有任何期待。但是,我也不希望再有人为了错误的愿望而使用圣杯。”士郎顿了顿,“我希望……圣杯能够被正确的人所使用。”
“你为何如此确信,正确的人不会在战争中堕落?”
“诶?”士郎一愣。
“神所庇佑的人自然正直良善,但恶念亦无法消除。想要令所有人免于伤害,罪恶便也难以抹杀。”
“……”
“宛如‘圣行’的愚蠢行径,就是指这个吧?”男人幽黑的眼瞳仿佛蕴含难以分辨的恶意,“你大可以践行理想,直至穷途末路,被黑暗吞噬。”
士郎沉默不语,双肩轻颤,仿佛下一刻便要不堪重负地垮下去。
来自养父的,毫不留情的话语,无法否认,无法反驳。
“错误的愿望会令世界崩毁”,这已经是自己亲眼见证过的事实。但是,即便许下正确的愿望,却也未必能够令世界免于崩坏。
不甘,愤怒,自私,正是人与生俱来的扭曲特质。如果不将人类彻底抹杀,便也无法消除一切罪恶。但这样一来,又与自己渴望拯救所有人的心情相悖。
“抹除世间存在之恶”,如此崇高的理想,本质却是近乎毁灭的扭曲念头。
“想要令所有人都免于不幸”,这样无私的愿望,也仅仅是乐观过了头的愚蠢妄想。
但是……!
士郎猛地抬头,转向侧面,无畏地与父亲对视。在对方深不可测的黑沉眼瞳中,他看见自己脸上迷茫已然散去,坚定的光芒则在眼中重新集聚。
“您说的没错。但是,父亲,”他认真地说,“这一次,我要拯救别人。”
以一己之力免除他人的不幸——这也是自己将用未来人生践行的,偿还罪孽的方式。
“十年之前,我太过弱小,只能一人偷生。现在的我,至少可以保护他人。” 士郎平静地诉说,“这并非我的愿望,而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
望进少年清澈坚定的眼瞳,神父死寂的墨色眼瞳产生了一丝波动。
“如果理想无法动摇,你就尽情去做好了。”他揉了揉少年柔软的赤红发丝,动作是极为罕见的温柔,“反正,为了拯救他人而舍弃自我、持久地战斗下去的愚者,你可不是第一个。”
对于养父的无情嘲讽,士郎早已习惯。倒是男人少有的坦白姿态令士郎好奇又不安。他不禁连连眨眼:“您说的那个人,难道也参与了圣杯战争?”
“嗯,而且死在了大火中。”神父似乎不愿再谈,将话题拉回正轨,“也就是说,你打算确保‘正确的人’获得胜利?”
士郎咬了下唇,之后坚定地答:“我想要扮演圣杯战争的‘监督者’——以参战者的身份。我不会允许邪恶之徒得到圣杯。”
像是早就料到少年会参战一般,神父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那样的话,士郎,身为参战者的你,不能继续逗留在教会了。我会帮你寻找暂时的住处。”
“那么,就拜托您了。”士郎顿了顿,“如果可以,我想在靠近柳洞寺或市民会馆的地方寻找住所。在灵气聚集之地,召唤英灵也将方便许多吧。”
神父露出了宛如赞许的微笑:“你这不是已经周密计划过了吗。”
“没办法啊,被选中的话,怎么也要拿出点干劲才行。”士郎笑着低垂下头,将愧疚压回心底。
怀着满心抱歉,士郎向敬仰的父亲隐瞒了真实想法。
——既然选择“正确之人”如此困难,那么,不如将身为诱惑之源的圣杯破坏掉,将一切终结。
士郎知道这个念头有多么离经叛道。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向父亲说明真心。
不过,如果是并肩作战的英灵,自己便不得不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那位身份未知的亡故英雄,会否认可自己的信念?
士郎有点担心,但很快便露出笃信的微笑。
没问题的。
以西塞尔学姐赠与的圣骸布作为媒介,自己必然会召唤出清心寡欲、品行高洁的修道之人。
这样的神圣之人,不会存有私欲,更不会为争夺圣杯与自己生出争端。
道晚安后走出父亲的房间,士郎对于残酷无比的圣杯战争生出了一点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之间的温馨日常。嗯,没什么不对。
哈哈哈神父在士郎面前太有迷惑性了!不过因为剧情参考HF线的缘故,所以父子之间反而不会虐啦
☆、一日目(上)
教会地下的酒窖中,忽地爆发出愉快的笑声。
“即使遭受恐吓,那孩子也选择继续战斗吗?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那个时候把他捡回来,真是明智的决定。”
“这是可以预见的事吧。” 神父这样回应吉尔伽美什,毫不掩饰地扭曲微笑着,“他可是十年如一日地将‘拯救他人’的愚蠢愿望作为活下去的信念。”
对于少年即将在圣杯战争中面对的一切,谈话的双方毫不担心。
幼时便随言峰绮礼修行并主动踏上血腥的代行者之路,经历无数杀戮的少年绝对是战争中最为强势的参战者之一。不出意外,拥有充足战斗经历与大量魔术回路的少年,必然能够存活到最后。
——也必然会在圣杯降临一刻被绝望吞噬。
“那一定是相当精彩的剧目吧。”神父陶醉般地感叹,又微微皱眉,“只是,如果超出预期……”
“比如,那孩子另有打算,或是遭受绝望也继续走下去?那不是也很有趣吗,”吉尔伽美什举起酒杯,“就让他活到最后吧。”
“你果然知道我要对他下手啊。但是,我并没有急于杀死他的意思。”
“当然。你的恶劣性格,本王早就有所了解。”金发青年也露出恶意的微笑,“不过,仅仅是‘战斗’的话,倒也无所谓。提早令天真的杂种了解战争的残酷,他知道真相后,或许还会对你心存感激吧!”
***
在与父亲交谈后便回房睡觉,士郎对深夜进行的那场谈话一无所知。
次日,在抵达父亲为自己选择的临时居所后,士郎倒是生出了满腔感激。
这座位于圆藏山地界以内、落座于灵脉之上的院落房间充足,前往学校与教会也并不困难。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这里都是士郎心中的理想住处。
因为早上分别时没能对父亲正式表达谢意,士郎有点懊恼。但他很快将这份心情抛开,开始对这处院落进行改造。
闲置的仓库可以作为魔术工房,用来制作与囤放武器。
这里当然要布置结界,但这种事其实是聊胜于无。虽说是要作为魔术师来进行战斗,可自己并未受过正统魔术训练,只能制造出防御恶灵死徒的结界。面对生前曾为英雄的英灵恐怕没多大用处,最多是用来预警吧。
幸而,黑键的剑柄数量充足,伤药与绷带也齐全。
将武器与要紧物品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士郎将先前取得的圣骸布握在手中,有点出神。
以这个作为召唤媒介的话,一定能够得到与自己相性良好的英灵——甚至是同为神职人员的圣者也说不定。
今晚之后,自己多半就会有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了吧。
这座院子也自带道场。将来如果可以和自己的英灵一起在那里训练,那真是再好不过。
因为美好的设想而露出浅淡的笑意,士郎在空闲的房间外停下脚步。
既然曾是人类,那么,英灵也需要休息吧?就多布置一间卧室好了。
如此忙碌到晚上,士郎终于来到空旷的仓库,准备进行召唤仪式。
刻意等到这个时候,是为了保证召唤万无一失。身为在夜间出动战斗的代行者,深夜时分体内的魔力反而最活跃。
将圣骸布束在刻有令咒的手背上,士郎深深呼吸了一次。
那么,开始吧。
保护无辜之人不受牵连、将造成十年前不幸的根源彻底抹杀的战斗,就此开始——
“——宣告。”
魔力的开关打开,源源不断地注入面前的魔法阵。疼痛自令咒所在的位置涌遍全身,体内的魔力洪流般奔涌起来,魔术回路仿佛要焚烧殆尽。
只是,早已习惯伤痛的少年,已不会被魔力狂涌的刺痛所困扰。
士郎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灼灼双眼穿透掀起风暴的空气盯向魔法阵上方狂舞的蓝色光芒,将咒语诵念完毕。
“……天秤的守护者───”
就在仪式即将完成的这一时刻。
天幕之下,出现了某样不该存在之物。
在锁定目标的一刻,血红色的眼瞳便被杀意填满。
眼瞳的主人站起身来,将手中武器轻轻挥舞,之后纵身跃下。
冷色的软甲将蓄势待发的身躯紧紧包裹,束在脑后的蓝色长发在魔力的气流中狂乱飞舞,绯红的长|枪在夜色中泛起锐利的白亮光芒。
寒光闪耀的长|枪尖端猛地向前刺出,目标是赤发少年的后背背心——
——锵!
数柄纤长白刃割裂空气疾飞而出,与红枪锋锐的尖端相撞,在冲击中化为魔力的碎片。
一同向持枪之人投射而来的,还有少年色泽温暖的眼瞳中刺出的,与敌人针锋相对的冰冷眼神。
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所影响,在察觉到异常魔力波动的一刻,士郎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先是以瞬息之间制成的黑键阻滞敌人的突刺,趁着敌人调整的这一时机,自身也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然而也只能抵挡一瞬而已——士郎盯紧再度扬起长|枪的敌人,心情凝重地得到这一结论。
面前的家伙,并非人类,亦并非肮脏邪恶的黑暗生物,魔力与气势皆强到可怕。因为仪式的缘故,自己魔力所剩无几,驱魔的法子也不可能驱赶对方。
不过,这就是英灵吗?
想到被打断的仪式,士郎在应敌间隙向魔法阵投去匆匆一瞥。
分明仪式已经中断,但召唤之阵并未黯淡下去,仍旧闪耀着魔力的光晕。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完成英灵的召唤?可是,完全找不见那家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