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郎闭上双眼，意识回归虚无。
——如果说无法超越Archer便无法击败其他强敌，那么至少要赶上对方。
脑海深处，明亮的碎片在黑暗中聚合，勾勒出美丽又致命的轮廓。
——将自己无法与之相配的，至高的武器……以魔力再现。
“Trace...on.”
学习魔术之初便被激活却使用次数寥寥的魔术回路再度运转，随着魔力的生成而隐隐作痛。同时，火焰一般的明亮粒子在空气中聚集为锐利的形态，银白与纯黑的刀刃逐渐成型。
士郎调整呼吸，缓缓睁开双眼。
持在手中的，是属于英灵的阳剑与阴剑。
意识到自己已然成功，士郎释然地轻轻喘息。然而，紧绷的身体稍稍缓和，疼痛却席卷而来而来，令他微微皱眉。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的缘故吧，将废弃许久的回路一次性全部打开，的确是有点冒险的举措。不过考虑到是你，这点疼痛应该不算什么。”
忽视了英灵的挖苦，士郎抬起手中的双刃，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武器的主人就在自己面前：“呃……Archer？因为你说随意而为，所以……”
“所以就下意识的复制了我的武器吗？”英灵脸上浮现出调侃的笑容，“虽然毫不留情地否认了，但你果然是一直仰慕着我啊。”
“没、没那回事。是你说过不许投影教会相关的武器吧？否则我会尝试圣遗物也说不定，那可是比你高级许多的武器喔。”
少年声音冷冽不容置疑，但因为手中仍旧紧握对方的双刃，整个人看起来便如闹别扭一样。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英语夸张地耸肩，“不过，我的武器能获得Master你的青睐，我真是深感荣幸啊。”
白皙的额头上浮起青筋，士郎怒瞪英灵：“对，我就是喜欢！怎样——！”
因为少年坦诚的回答，英灵错愕了一瞬，继而忍住笑意：“啊啊，既然我是你的从者，当然是随便你怎样都好。”
虽然姑且算是妥协的语气……但果然还是很让人火大。
士郎有点挫败地扯开话题：“虽然外观相同，但战斗的能力还有待考察吧。”
“嗯，”英灵将属于自己的双刃执于手中，“形态还算合格，但精度不够。”
彼此锋刃相撞的瞬间，赝品在交锋中碎裂，魔力的碎片在空气中漫舞。
“不过，这才是属于你的，正确的方法。努力练习的话，战争结束之时，你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魔术师也说不定。”英灵语气冰冷地说出认可的话语。
士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向双手。
方才所为，与父亲所授大相径庭。但是，莫名有种寻回遗失之物的错觉。
既然心怀困惑，那就再试一次好了。
士郎再度闭上双眼，在脑内勾勒阴阳双刃的轮廓。
魔力再度流转，体内却蓦地疼痛起来。仿佛有刀剑在体内碎裂，尖锐的碎片戳刺着血管，随沸腾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极端的疼痛在酝酿之后猛然炸开。烧融的铁水沿魔术回路游走，烧灼着体内神经；骨髓深处生出的利刃，仿佛要突破骨肉刺穿身体。
习惯了疼痛的少年咬牙将剧痛与错觉纷纷压下，试图再次进行投影——
“真是够了啊，你。”
伴着英灵不耐烦的声音，少年被狠狠扯向对方怀中，衬衫被对方自后背掀起。
“虽然你对魔力的运用还算得心应手，但强行尝试的话，魔术回路也有烧毁的可能。虽说形势紧迫，但你不必急于一时。”
突兀地覆上背脊的灼热温度令士郎身体僵硬了一瞬。然而随着来自英灵的魔力缓缓流入身体，沁入五脏六腑、充斥血液骨髓的疼痛，终于缓缓地淡去。
“谢谢你，Archer。”
“不必。你是我的Master不是吗。而且，”英灵将唇弯成讽刺的微笑，吐出无奈的叹息，“像你这种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味透支力量与生命的笨蛋，本就是令人伤脑筋的存在。”
“不……局势失控的现在，我不会再轻易冒险。无论是魔术还是战斗技巧，我都会听从Archer你的建议。”
英灵正为少年整理衣服，闻言手不禁一顿。转到少年面前，英灵向表情沉肃的少年伸出手去，揉乱对方赤色的发丝：“但愿你能遵守承诺，Master。”
“既然说了我就会做到。”士郎皱了下眉，试图拍掉英灵在头顶作乱的手，“还有，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你这呆子。”
“分明从昨夜到现在都一直在做出孩子气的举动吧，你这笨蛋小鬼。”英灵针锋相对，手逐渐下移，轻触少年泛红的脸颊。在视线无意间扫过仓库门口时，动作却猛然僵住。
身着校服的两位少女正并肩站在门口。
外貌迥异的二人脸上却是同出一辙的，颇具兴味的微笑。
“不必在意。反正我们在这里很久了。”黑发少女展露恶作剧般的笑容。
“抱歉……！因为停课的缘故，我们早早就回来了。但姐姐一定要与我打赌、看学长会否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所以……”紫发少女慌张解释。
“你们两个，” 士郎无奈地按住额头，“还真是亲生姐妹啊。”
“哎呀，不要在意。”远坂凛的视线自少年泛起红晕的脸颊划过，在注意到红色的英灵已然消隐身形后笑意加深，“比起这个，听Archer说你有与艾因兹贝伦家的Master结盟的打算？不如先商量一下这件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的一章233
珍惜现在的日常吧，之后基本没有这样的章节了╮(╯▽╰)╭
☆、十一日目（下）
——飓风猛然席卷寂静的森林。
将娇小的白发少女抱在怀中，狂战士跃出城堡。
——阴影静静吞噬投射下来的阳光。
比夜更深邃的黑影缓缓蠕动，骤然暴起，向飞速逃离的猎物伸出狰狞利爪。
Berserker是最强的——尽管始终相信这一点，伊莉雅却深感不安。
那个宛如自地狱深处冒出的黑影，绝对，会将自己的Berserker夺走。
因此，狼狈也好，不能战斗也好，必须逃掉黑影范围之外去！
然而，身后来自黑影的压迫感愈发浓厚，狂战士终于停下脚步。
截住二人去路的，是浑身被漆黑铠甲所包裹的，身份不明的剑士。
——逃不掉。
“快逃啊，Berserker......！”白发少女在无力的绝望中哭叫，却是于事无补。
与黑色剑士对峙的Berserker，双脚已被粘稠的黑影紧紧缠缚，钢铁般的身躯亦被被剑士轻易斩碎。
美丽高洁的巨剑毫不留情地发起斩击，掀起有如战嚎的风涛。在剑士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下，狂战士的身躯一点点化为血肉碎片。
尽管败北抑或被黑影吞噬已是注定结局，狂战士仍旧在慑人狂风中艰难突进，为摆脱束缚，甚至将自身血肉与黑影一并撕碎。
飞溅的血红融入黑色的泥沼，如同被绝望吞噬一般消失得毫无影踪。
最终，前进至极限的狂战士高举武器，以性命垂危之躯发起最后一击。
“停手吧，Berserker！”高声唤着从者，双眼噙满泪水的少女冲向战场中央，丝毫不顾剑士已将巨剑高举、黑影将要蔓延到自身脚下的现状。
在少女几乎要踏入深邃的黑暗之际，有人将她拦腰抱住，而后纵身跃起。
落入熟悉的怀抱，少女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士郎？”
士郎的回答湮灭在爆炸与怒吼声中。兵刃相接之际，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
在倏然掀起的烟尘中，狂战士小山一般的身躯倒了下去。
意识到御主已被可靠之人救起，巨人最后一次转向白发少女的方向。
随后，Berserker鲜血淋漓的身躯被蔓延的黑影彻底吞噬。
另一边，英灵交锋引起的风暴将二人推向远处。
在狂风中稳住身形，士郎面色沉肃地望向剑士。
与士郎同行的远坂凛也自藏身之处站起身来，愕然地瞪视头盔破碎露出真容的敌人。
华美的甲胄染上污黑，美丽的容颜没有丝毫情绪。被污染了的剑士仿佛连灵魂也被抽取，仅有圣剑光芒不曾折损分毫。
“Saber……”凛颤抖着声音呼唤从者，“Saber！”
漆黑的剑士沉默地睨视昔日的御主，而后不带感情地转开头，再度将巨剑挥斩而出。
只是，不知为何，凝视赤发少年之时，剑士宛如怒涛的气势却微微一滞。
虽然仅仅是瞬息的犹豫，但对于士郎来说已经足够。
魔力宛如火焰般瞬间冲出沸腾的熔炉、化为鲜亮的绯红，将少年脑内映出的武器投影出来。红色的魔枪自少年手中突刺而出，直直刺向对方要害。
绯色长枪遭受剑士一记重重地斩击，却仍旧准确无误地刺入剑士的心口。
——一旦刺出便必将贯穿敌人心脏之枪。
虽然赝品无法完全复制其力量，但那柄魔枪，果然拥有诅咒之力。
怀着这样的念头，士郎护住怀中的少女向树林方向退去。
然而，致命程度的攻击也完全无法奈何敌人。纵然身前有血液喷涌而出，剑士的动作却不曾迟缓下来。朝向飞速退开的少年，她再度举剑，挥斩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劈向少年头颅的一剑，被呼啸着穿云而来的魔箭挡开了。
“逃吧，Master。”
英灵的声音传入耳中，士郎略一犹豫，拉起白发少女奔往远坂凛所在的方向。
在他身后，英灵则再度拉弓搭箭。
将破空而来的箭矢悉数挡下，剑士心脏处致命的伤口也迅速愈合。试图向Archer发起攻击时，才发现对方早已化为灵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起如此蹩脚的攻击，以此制造逃跑的机会吗。”Saber没有丝毫追击的打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少女们消失的方向，冷冷地道出判断。
而后，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剑士沉入黑色的泥沼。
不详的黑影，则在同一时间贪婪地延伸开去。
此刻，趁剑士被Archer绊住而逃离的几人，正以少女们并肩跑在最前方、士郎留在略后方作为掩护的姿态，向森林出口狂奔。
“将Archer一个人留下没关系吗？”虽然仍旧为失去从者而哀伤，伊莉雅却开始关心士郎。
“嗯。是Saber的话，Archer会以聪明的方式战斗。”士郎声音沉静。
“但是，那个黑影呢？我的Berserker可是最强的从者，却还是被那家伙……”少女失落地住了口。
忆起狂战士被黑影吞噬的一幕，士郎不禁心头一跳。尽管清楚英灵谨慎的战斗风格，心底却还是莫名地生出几分焦躁。
将无谓的担忧赶出脑海，士郎沉着声音道：“我相信他。”
“真是多谢你的信任了，Master。”
英灵一如既往的调侃语气，令士郎放下心来。转向红色的身影，士郎仍是平淡的语气：“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不少。看来是从Saber那里全身而退了啊。”
“当然是全身而退。想关心我却说出如此迂回的话语，Master你的性格还真是有够别扭。”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士郎低声喝止英灵的调笑，“说起来，那个黑影……”
“就是我们之前在公园撞见的东西。被它碰触的话，无论是什么，大概都会瞬间被吞噬掉吧。”
士郎想要回应，却因视线无意间扫见的一样东西而瞬间绷紧身躯。
本应自身后流泻而来的黑影，正在他们四周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便要跃动着扩散开来，充斥整个空间——
来不及多想，士郎将前方的两位少女推向地势低洼的位置。
这样的话，便会被扩散的黑影避开吧。只要自己用身体护住她们……
思绪戛然而止。
士郎在愕然中被大力扳过身去，之后，颇为意外地看见英灵充满怒气的脸庞。
“打算送死吗！你这笨蛋……！”
伴着英灵的呵斥，士郎被扑向地面。倒地之前，他已被对方死死护在怀中。
等等——！身为Servant天敌的，那个黑影……！
士郎瞪大双眼，注视着怒气横生的英灵，眼瞳亦被愤然与不甘所填满。
你才是笨蛋吧，就这样被吞噬掉的话……!
面对发怒的英灵，士郎却完全无法发声。
分明可以将自身安危列于考虑范围之外，想到英灵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匆匆退场，便感到……难以接受。
终于，他不甘心地，将唇紧抿到疼痛的地步，手指捉紧英灵红色外袍的布料，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下一秒，视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填满，意识仿佛被溺毙于幽暗深海，思考能力彻底停止。
肆虐的黑色浪潮将属于森林的生命席卷一空，化为自身的魔力。
却颇为奇异地，没有吞噬此处哪怕一人。
***
回到居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尽管黑影带来的，精神被锈蚀的错觉令人不快，但并没有人受到任何肉体层面的伤害。两位少女更是在苏醒后迅速恢复活力，在吵闹中定下令伊莉雅也搬入士郎住处的决定。
相较之下，虽然士郎能够像往日一样为所有人做晚饭、打理家务，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在一切安顿完毕后，士郎终于回到房间。
独自一人时，少年终于褪去平静，露出疲惫之色。
“Archer。”他轻轻唤道。
“Master。”红色的骑士在房间另一端现出身形。
本该在黑影掠过的瞬间被其吞噬的英灵，此刻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虽说英灵因保护自己而死这种事绝非自己所愿，但眼下的状况，任是谁都会感到不对吧。
“Archer，你……”士郎迟疑着，“并非英灵吗？”
“若非英灵，我也不会被你召唤于此了。只是，并非正统英灵而已。”英灵唇角讥讽地上扬，“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歪曲的英灵吧。”
士郎一愣，抬头看向英灵：“Archer，你究竟是……”
“最初我就说过，真实身份的话，恕我不予告知。”
士郎瞪视英灵，对方则以不为所动的姿态与他僵持。
半晌后，士郎发出挫败的叹息：“算了。”
英灵微微挑了下眉：“没错，这种事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
“倒不是说完全不在意。经过今天的事，我会存有疑虑也不奇怪吧。”将不安与怀疑强行压下，士郎平静地诉说，“只是，因为Archer你是我可以相信的对象，所以允许你隐瞒真相而已。”
嘲讽的表情瞬间冻结，英灵轻咳一声，露出稍微认真起来的表情：“虽然我很可疑，却还是相信我吗？你似乎不是如此草率的人，Master。”
“这与草率与否无关。”士郎撇开头，将大半边脸庞藏匿于阴影之中，“你与我是为了相同的目标而战，你又救过我很多次，而且还指导过我。虽说是讨厌的家伙，但至少……能够相信你到最后一刻吧。”
英灵盯着少年因说话而开开合合的唇，最终目光上移，定格在对方隐于黑暗的脸颊。准确地说，是颊上的一抹红晕。
“你这样说我真是深感荣幸啊，Master。”英灵冰冷的脸庞浮现笑意。
“少贫嘴了，你。”
此刻，在被女孩子们占据的宅院另一侧。
“姐姐？”
意识到本应躺在身边的少女尚未回归，间桐樱在迷茫与疼痛中凝聚起意识。
自己做了非常糟糕的噩梦。本想获得更多的力量，却令大家陷入麻烦，姐姐也露出了相当悲伤的表情。
但是，最后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受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女艰难地爬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屋外走去。
好痛，好热，好难受。
体内仿佛有漆黑的焦油沸腾着，在体内冲撞。整个身躯似乎都要炸裂了。
但，还是想到姐姐身边去。如果能提供帮助，如果能被对方依靠——
樱在亮灯的厅堂外猛地驻足。
“我在想……会否还有唤醒Saber的可能。白天你也看到了吧？在攻击士郎的时候，Saber犹豫了。”凛的声音很低，“先前为了令Archer松懈，我向Saber下了不许攻击士郎的禁制。所以……”
“所以凛认为Saber还有记忆吗？不可能的。”另一位少女干脆地否定，“被那个影子吞噬之后，Saber便不可能再成为你的从者了喔。说是对方的新任御主手下留情还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