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华自然也注意到了苍凛的举动,伸手接住匕首而后拔刀出窍像那人刺去。
苍凛看若华虽是动作娴熟,但能看出并无深厚的功底,想来也撑不了太久。于是扯了一块布随意缠住伤口的位置,就想过去帮他。虽然他很想直接带林朗离开,但想到向若华也是林朗的朋友,万一真的出了事,怕是林朗会怨恨他自己一生。
然而苍凛刚刚动了动身子,就听到窗口有声音,于是赶紧将林朗又拉回自己的身后。而刺客的刀此时也蹭着若华的脸而过,伤口虽不深,但是在若华白皙的脸上流出的血珠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窗户被破开,进来的却是斯年。
从斯年的角度,正好看到若华脸上的血痕,心里一沉,刺客还来不及反应,斯年直接从背后一手勒住刺客的脖子,而后反扣着他的头向地面按去,脚也踩上刺客的后腰处,狠狠地碾了几下,几乎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若华楞在一旁,他虽知斯年武功并不差,但没想到竟会这么好……这套动作,都赶得上武林中有名的杀手了。
此时门外的几名侍卫也处理完刺客,冲了进来,除去烟七受了些伤,别人都没有大伤。
斯年看着扔在地上的几名刺客,而后用眼神示意烟六。烟六便开始搜查他们身上的东西,而后从为首的那人身上搜出了一封信,交到斯年手中。
斯年打开看了看,脸色不由得更加阴沉,过了半晌冷声说:
“他还真是胆子大了,这样的事竟也敢做。”
☆、第65章 探明
苍凛的手下在一旁为他包扎伤口,斯年看过后,将手中那封搜出的密信交给苍凛。
苍凛看过里面的内容,也蹙起了眉头。
“也亏得他俩竟能合谋到一起去。”苍凛也是有了些怒气,且不说这次预谋行刺,信中的内容更是让人所无法容忍。
“一国领土与将臣良兵他们也敢私下许诺交换,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连本都忘了。”斯年攥紧了拳头,那封信中除了茂王告知林朗是齐光的人,要派人尽快除掉外,还提及若是南炙六皇子肯将手中的几支铁骑兵在争皇时交由他用,待他登记便将楚平两座城池许给南炙。
这乍一听似是双方受益,那两座城池本就离楚平都城较远平日管理起来也较为麻烦,给出去便似是也无碍,至于南炙,暂时借兵给人便给换回两座城池也是个划算交易。
可是人都是贪婪的,上位者更是如此,茂王将兵借走不还回这本就大有可能,更甚或许干脆利用过后便将这几支铁骑兵在楚平土地上就赶尽杀绝。而后趁南炙病弱之时大举进攻。
而南炙若是得了那两座城池,便会更加想要得到更多的地方。两国边境现在的平和便不可能维持长久。
而这些,以南炙六皇子和茂王的性格一定都有想过。两方互相猜忌,却又都想要贪得更多,就会使得两国之间越来越兵戎相见,百姓不得安生。
斯年和苍凛正是了解这些,才觉得这二人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
若华在一旁听到斯年所说,多少也明白了一些。以城换兵,这个做法已不是新奇的事,但自史以来,这么做所涉及的两国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一个君主,甚于还是未上位的皇子,竟就这么交出自己的家国山河和精兵良将,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这个天下的庇佑者。
“这些人我不能带走,都交由大皇子处置吧。”斯年和若华本就是私下前来的,若是带着这些人回去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若华扯了扯斯年衣袖的后摆,若是没有人证,单单一封书信皇上或许不紧不会信服,更可能会对斯年有更深的猜忌。
斯年微微侧头安抚似的拍了拍若华的手背,而后看向苍凛说道:
“大皇子的伤还需尽快处理,此事既已知道,我们也要尽早返回都城。”
林朗听到斯年的话,看了看苍凛,看到苍凛还未止住血的小臂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毕竟是为了自己才伸手挡住那一刀。
若华看到林朗神色有些犹豫,想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朗哥是来南炙处理粮种之事的,哪有还未到南炙皇城就回去的道理。”
林朗想了一下,若华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自己也是因公务才派来南炙的,至少表面上也确实是应该再呆一些时日再回去。
“你随我一路回去。”苍凛看着林朗说道。
林朗头皮发麻了一下,心有愧疚是一回事,可是真的想到要和这个人单独相处那么久还是觉得有些怵头。尤其是想到上一次两人独处后发生的事,更是觉得自己刚刚真不该犹豫的。
还有若华那一副很了解情况的表情,就应该早点和他解释的啊!
“那我们先回去了,”斯年拉过若华,对着苍凛微微颔首示意,“这次多谢大皇子相助。”
“彼此。”苍凛也起身说道。
斯年和若华二人出去后,若华便开口问道:
“为何不将那个刺客一起带回去。单单一封书信,皇上不会信你的。”
“他若是不信,我即使将那些人都带回去,也还是不会信的。”
“可是还未登基便将自己的领土拱手让人,这般行径怎能容忍。”若华实在是有些气恼,为皇者本就应誓死守住自己的天下,割地于人一是失了民心,二来此事有一便有二,直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固守的万里天下竟成了方寸之地,国家的基业故土都挥之一空,自己的国业都无法坚持守护又怎会顾及到这天下万千百姓。
若华恼得是怎可以如此将家国大业儿戏。
斯年难得看到若华这么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刚刚的愤怒之感反而消减了一些,至少这天下间还是有人与自己心意相通志向相同,至少有人也愿护得百姓安宁,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相结为伴,何其荣幸。
“此次回去,我会与皇兄说的。”
“皇上究竟为何如此猜忌于你?”这个问题若华想了很久了,据他所知当今皇帝登基时斯年还尚且年幼,根本未曾发生过什么争位之事,加之斯年的性格向来并不张扬外露,且据说以前和皇上还算较为亲近的兄弟,皇上或许不愿给他重权,但也不至于如此防范猜忌。
斯年听到若华的问话,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多说,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这是上午那家面点摊做的,本想着给你当晚饭点心吃,结果这么一闹差点都忘了。”
若华看斯年避而不谈,而没有继续追问,他也不觉得是斯年不信任他,而是明白既然斯年不说,定是其中渊源深远,又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华接过斯年手中的点心,拆开纸包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咬了一口,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松酥的多层面皮包裹着叉烧特殊的鲜甜,馅料的量掌握得刚刚好,既不会过于油腻也不会让面皮显得干涩无味。叉烧切了小丁和酱汁混在一起,细细咀嚼下去唇齿留香。大概唯一有些可惜的是,面点已有些凉了,加上刚刚的打斗有的已经有点碎了。
“明日临走前再去买一些路上吃可好。”斯年看若华吃得开心,想着明日早些起来再买一些路上带着好了。
“恩,”若华点点头,而后又拿了一块伸到斯年面前,“你也尝尝,还挺好吃的。”
斯年看着眼前的一块叉烧酥微微勾起嘴角,而后一手拉住若华秀气的手腕,俯身下去,伸出舌头将若华嘴角沾的碎屑舔去,末了还吻了吻若华的唇角,而后笑着说:
“确实挺好吃的。”
若华完全没有想到斯年会忽然有这么个举动,一时间呆愣在那里,等反应过来才察觉好像自己又被调戏了。不由得羞恼得扭过头,愤愤地将那块叉烧酥放回自己的嘴里。
这个人真是的,怎么越来没皮没脸了。
斯年则是心情大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恩,确实很好吃啊。
————
斯年和若华回到客栈后又稍稍吃了一些东西,便回房休息了。
虽二人早已肌肤相亲,但由于若华的强烈拒绝,所以二人还是分开沐浴。
若华在内室沐浴时,斯年便在外厅写了几封密信交给烟七,让他先行回都城,将此事告知太子。
而若华换下衣服才发现,自己身上有一片淤青,想来是打斗中磕碰的,毕竟自己的力量不敌那人,而脸上那一个刀口虽然不流血后倒也看不大出来,但是碰到水还是沙疼的。
他记得两人的行李中似乎是有外伤药的,斯年也不在房中,干脆就裸、着身子从浴桶中出来,翻着几个包裹找药。
但偏偏斯年这时想起似是有一封今日送来的信还没有看,放在内室的桌子上,想着若华应是泡在浴桶中,自己进去拿一下也不会怎样,便推开门就进去了。
结果就看到了让人心猿意马地场景,少年白皙的身体上还挂着水珠,半弯着身子背对着自己,半露着隐秘之处。
若华专心致志地分辨着几种伤药,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逼近。
忽然,若华觉得后背一重,就被抱了一个满怀。
“干什么呢,恩?”斯年一手揽着若华的腰,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移,轻咬住若华的耳廓说道。
若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逃,却被身后的斯年抱得更紧,那只游移的大手也更加放肆的摸上了他大腿的内侧:
“这样可使会受凉的。”
“……”知道我会受凉就赶紧拿开你的手啊!
“我抱你去床上可好。”斯年已经看到若华是在找伤药,想起若华被匕首蹭伤,且前肩处还有些淤青,一阵心疼。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若华裸着身子,却被穿戴整齐的斯年抱着觉得十分别扭。推了推斯年,想让他先出去。
斯年却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拦腰就把若华抱起来,走向床榻。
若华被放在床榻上后,赶紧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斯年看到后笑了一下说:
“这场景,倒是像那一晚。”
若华自然知道斯年说的是两人坦诚的那晚,脸红了红说:
“我要擦药。”
“我为你擦。”斯年拿过伤药,倒在自己的掌心,而后半跪在床上,把若华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肩膀,“有点疼,你且忍一下。”
而后便揉着淤血处,两人离得很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斯年虽施力将淤血揉开,但是手法却十分好,不会让人觉得疼痛。若华想到了似是很久以前,自己刚到这个朝代不久,斯年也曾这么为他上过药。而后开口说道:
“你经常为人上药么?”
“没有。”
若华笑了一下:“那我还真是荣幸,每次都能让王爷亲自为我上药。”
斯年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后俯身咬了一下那光滑的肩头:
“我可不愿给你上药。”
若华瘪了瘪嘴没说话。
“我不想你受伤,”斯年摸了摸若华湿漉漉的脑袋,“要是能把你放在衣袋里就好了,时刻带着你,谁都不能动你分毫。”
“哪有那么小的人。”若华并不愿被看弱,也不想一味的被人保护,可是每每想到斯年总是在身后护着他,都能让他觉得心里一暖。像是有了依靠,有了所信。
“这里痛么。”斯年用指腹摩挲着若华脸上那浅浅的伤口。
“有一点,伤的不深。”若华忽然想到斯年之前说过的话,调笑着说,“怎么,你要给我吹一吹么?”
斯年看到若华带着点坏意的笑,便明白若华定是想到那次兵部之后的事了。自己当初故意而为,想来若华是知道了。
不过……
斯年带着些笑意,贴近了若华的脸侧。轻轻吻了吻那个伤口。
“你的母妃也会亲亲你的伤口?”若华反问着。
“不,”斯年栖身上前,一双手钻进被子,握住了若华的那处,而后说,“这是夫君才能做的。”
☆、第66章 欲来
虽然已是快马加鞭地赶路,但是回到都城也已是七日之后。
斯年和若华回到王府后不久,齐光就派人捎了口信,但内容却让斯年和若华二人有些意外,竟是叮嘱斯年暂时不要入宫说此次的事情。
“太子只说了这个?”斯年问向前通告的人。
“是。”来者应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斯年便让他先退下了,而后蹙起眉头细细想着,究竟自己还遗漏了些什么没注意到。太子既然有意提醒,却又并未将话说明,一定是有些话不好从他口中说出,或是此事牵扯过多怕消息泄露出去。
若华待那人走后,想到之前还在锡惠时自己被绑之事,犹豫了一下说:
“那次绑我之人,或许确实不是茂王。”
“确实未查出那次到底是何人指使,但是朝中除了茂王应也不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做这样的事。区区淳安一地百姓官还不会妄为至此,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如果是茂王,他在我出都城前直接拉拢我岂不是更好,虽说我是被太子推举去的,但是之前几次事之后茂王也还算信我,何必如大费周章。”
“且不说那次的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太子为何会不让你入宫说此次的事情?”若华有点猜不透太子的意思。若是说害怕斯年会暴露手下的线人的事情,大可找个别的由头说出这封信的来历,或者将此事和自己被绑之事合在一起禀于皇上。
斯年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蹙着眉头。过了半晌开口说道:
“且在等等吧。至少太子没有理由会害我们。”
“你倒是信他。”若华知道斯年向来是欣赏太子的,加之又是关系较为亲近的叔侄,但是他却不大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斯年挑眼看了看有些焦躁的若华,上前一步轻轻用指腹摩挲着若华的下巴说:“你这可是在恼我和齐光亲近?”
“才不是,”若华捏住斯年的手指,远离了自己的脸,“我只是不大喜欢敌暗我明的感觉。”虽然也有一点介意斯年那么欣赏齐光,但若华才不肯说出来。
“这样啊,”斯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趁势将二人的手扣在一起,带着笑意说,“你同我一起,我便从未觉得身在暗处。”
若华微红着脸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与斯年扣得更紧了一些。
这次的事,明明可以好好谋略设计一番,让茂王和太子两败俱伤。可是不知为何,若华却没有这番心思,一是他实在无法容忍作为皇子割城换兵之举,二是……
若华感受着手掌间传来的温热,若是在以前他绝对无法相信自己会和人相知相许更别提还是和一个男子。
他的心里是天下,是朝权,是家国利益百姓大业。即使偶尔想一想生为凡夫草民的生活,但却也并未深究,毕竟那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他也想着要夺回天下,再掌皇权。可是,若华这些日子竟发现,自己有了太多无法割舍的牵绊。
向家的父亲母亲,妹妹向臻臻,林朗,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上一世他以天下为重,那便是他的一切。但现在呢,若有一天,自己再登大位,这些人又会如何。
若华其实知道,自己或许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不甘心自己的就那么被毒死,不甘心就这么改朝换代,不甘心夏元最后竟是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明明他也付出了八年的心血,无数的独自对灯的夜晚,亲眼见过血肉模糊的杀戮战场。可一夜之间,竟然就都没了。
而除了统治天下外,他也未想过应如何活着。
除了那些不甘……或许还有一些惶恐吧,他从不愿承认的惶恐。
但现在,那些自己曾奢想过的都成为了现实,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天下,说不上太平盛世却也是安乐祥和,现在的皇帝虽有些自负多疑但却也好过自己的父皇掌权的时候。
太子又勤政爱民,比自己当初年少登基也要好得多。这天下,已是如此了,即使他自己颠覆这一切,让夏元再来一次,又能如何呢?
改朝换代,从来不可能是完全的和平更迭。而新朝政的建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会比上一世更加举步维艰。
到时候,现在有的一切定是都要舍弃的。
但是,他能舍得么?
若华微微抬头,看向斯年。这个人不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也并不会说多么动听的话,可一旦想起他,心口便是暖的,似是整个人都安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