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神医传亦听不懂。
“传大夫,属下已派人将弟兄死的地方围了起来,正要向你禀报。”路总管说完,立刻垂下头去。
“快带我去!”神医莫名惊慌,抬步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而去。
自走廊而出,再过了个拐角,便来到植了一棵秋桂的后院。此刻,桂树还未开花。是以还只单纯地残留着水露青草的花香。
再往里走一小半会儿,就来到了后院墙角。后院墙角外面通往大街,看样子那两个盗了东西的小厮是想将东西从后院给移出去。
路总管指着院墙,向神医传亦介绍:“看来他们两个小厮是想从这里将嫁妆和丧服给偷出去。”
“就算他们逃出去了,怎么会连东西也不要了?”神医传亦专注地盯着地上放着的嫁妆和丧服,心中揣测,“真是太奇怪了。”
路总管抱手:“传大夫,这两个兄弟所穿的衣服在这儿。”
“连自己穿的衣服都没带走?”神医传亦更加好奇了,随意拿着衣服看了看,不仅内衣,就连亵、裤都脱了下来。掂量衣服之时,不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亦面色一黑,当下喝道:“快,快让开!”
围拢在院墙的几个弟兄见传大夫如此心慌,各个纳闷地退了三步。神医传亦朝身旁的路总管摊开掌心:“快,拿棍子来!”
“是!”路总管转身,扑腾一下跃上房梁,从院墙外的大树上扭断了一根再次奔下来,“给,传大夫。”
传亦缓慢地朝着那一件红色绚丽的嫁妆和雪白丝绸的丧服移动。
随后从自己的袖中摸出一根银针,插到衣服上,忽然,银针尖头变地奇黑无比。
神医心中一冷,瞳孔睁地极大,暗暗道:“莫非这东西上面啐了剧毒,那么那两个兄弟逃到此处,也是因为剧毒才身亡至此。江湖中什么样的毒能让一个人尸骨无存呢。”
莫非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尸骨散”?
在想到这个骇人的毒药时,他几乎是疲累地退了几步。
原本好友钟二伯的提醒不算什么,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关键。
魔头白刹会送出这样的东西前来,真的是起了杀心啊?
那么老侯爷他,真的……
一想到这里,神医传亦就疑神疑鬼起来,他一倾手,黑面上如同阴风一扫,愈发让人心惊肉跳:“路总管,用泥土将院墙角填满。”
“是,属下遵命!”路总管垂头拱手。
“这件事儿不能告诉侯爷。”神医传亦交代以后,谨慎地把脸转向四周的府兵,“今日之事若有半点儿被泄露出去,必定严惩不贷。”
四周所有府兵脸上冷漠,军纪严明地跪下向身前立着的传大夫拱手应承。
此事儿一出,神医传亦便知道,忠勇候可能会面临一场血光之灾了。虽然说地是有些夸张。那魔头白刹再怎么不好对付,也总会觊觎一下朝堂大臣的实力吧。这一件事儿已经对忠勇老侯爷的生命构成威胁,近几日来,他必定要在老侯爷跟前,寸步不离。
其实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约莫是一个套,可是明知是套,却还要勇往无前地去钻。可见下套之人是多么的高明,又是多么的歹毒。
“真是可恶至极!”神医传亦兜在袖子中的手狠狠地团紧。
……
“你……你说什么?”卿湄在猛烈的夜风中接见了一个人。
听其声音,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一身青色锦袍,手上一把折扇。但是这把折扇绣着的是一条黑色的蛇。
不,应该说是三分像蛇,七分像龙。
他的脸隐在夜色下,看不清五官轮廓。可是听其声音却能猜出大致年龄。
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
“卿湄,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看清发生的这一切么?”男子阴瑟地冷道,“难道在你的心里,对那人的信任从来就没有变过?”
卿湄捂着胸口,往悬崖边在走近了些。山谷的风荡着她的网裙,簌簌几声响:“不,不会的。他……他一定是有事儿瞒着我的,他不会……不会这么毫无人性的。他……他一直是这世间最有情意的男子。”
“人性?”青年男子邪魅的冷如一条咬住后脊的蛇,他一把扯下卿湄脸上的纱,得意飞扬地笑,“这就是你口中世间最有情意的男子,若他有情有义,何至于把你害成这样一个可怜的丑八怪。”
他几乎是用猛力扯下地。
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
当然了,这又不是他心上人,何必手下留情?
“不过,我可以替你把他给杀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儿!”青年男子盯着她,猛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卿湄却笑了:“呵,帮我杀他,你有这个本事么?”
“没有么?”青年男子握着卿湄的手加重了力道,直让她的手背奇痒难耐。
卿湄用力挣脱,却是有心无力,许久,她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去。
青年男子一怔,缓慢地松开了手:“我也不是要逼你,可是你似乎只有我这么一条路了呢。”
卿湄倔强地偏过头去。
“难道你不想要解药了?”
这下卿湄却笑地更大声了,低哑的嗓音中充斥着冷意,还有放松一切的潇洒。
“毒药,呵,毒药?”卿湄眼泪还是无休止地在夜风中吹拂着,只是她的心还是像当初那样坚决。
坚定。
永不后退。
也许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这种坚定是源于什么。
“这么多年我都坚持下来了,难道……还怕你在我身上种下的毒么?”卿湄淡然地对上那双瞳孔。
“你信他,就不信帮了你这么久的我?”青年男子会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所养的这个“玩物”还有自己独特的思维。
这些年,他是多么希望能将卿湄这个女人变成相助自己的工具。因为这个目的,他几乎彻夜不眠,甚至动用自己培养的‘艳人’也要帮助卿湄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可她想要的东西都很渺小。
小地如同米粒。
渺若尘埃。
她抓地甚辛苦。
那个男人是她的心头宝,即便扎地她全身是刺,她也不想抛弃他。
现代的词来说,她就是很贱。贱地很矫情。
青年男子动怒了,于是他想方设法去摧毁她心中唯一不变的信任。换句话来说,他想赌一赌那人在她心目中的信任。
只是遗憾卿湄的信任撞上了一件奇妙的事。
“他伤了你,你可以原谅他。但是伤了你的小侄女儿呢,难道……”这青年男子把脸磕到她的肩上,贴耳吐着缭绕的气,“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自责?”
其实这句话撞上了卿湄心头的旧伤疤。不过还好,卿湄依旧能笑。虽然惨淡,却还是能笑。
她抬头蔑视了这青年男子一眼,回地却很平淡,如同茫茫原野里一株随风而起随风而静的花草,毫无顾忌地释放恬淡的心绪。
“他若害了羽儿,我会亲自杀了他!”
青年男子低低一声:“哦,你会狠得下心?”
卿湄抬起手来,泪眼凝目地望着:“但我想,我也许下不了手。”
“那么?”
“我可以杀了他,再杀了自己,陪他一起死去,就不会心痛了。”
青年男子没料到卿湄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他摄人的双瞳却充满了震惊。
他应该是相信了的。
“不过……”卿湄笑颜如花,“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饶恕他!”
青年男子好奇了:“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卿湄坚强地爬了起来,“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绣花鞋往男子的脚尖逼近了些,“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再也……威胁不到我了。”
我的侄女还好好地活着……而她……再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踏着夜风,从密集的野草里穿行而过。
悬崖处,风吹地青年男子的衣襟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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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接吻都是寻常之事
风云惨淡,晨间还比较湛蓝的天空一时蒙上了铅色的乌云。随之,雨声落檐,嘀嗒嘀嗒地响个不停。负着背篓叫卖的小贩浑身湿透地穿梭在雨雾中,疾行而去,貌似很不心甘,在人多的地方还忍不住叫喊两句。以迫的在最后的关头能够做上一两笔生意。
天下第一酥。
顾客依旧爆满。
李诗语倚在二楼窗前,目光微凝,定在一处卖雨伞的小摊前。
那小瘫挤在宅子门口,很凄清,不过既然是卖伞的地方,当然也不会轻易错过这么一次卖伞的时机。而且那小贩模样周整,穿着一双破草鞋。面黄肌瘦,看地让人很不忍心。
当然,目睹了这一切的李诗语更不忍心。未几思量,李诗语就将上午才回来不久的方成叫到了跟前。
方成边扁袖子,边走过来:“老大,你叫我有什么事儿么?”
李诗语只把手倾了倾,没怎么说话。
方成快步走近,循着李诗语食指所定的方向望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傻了。
他声里掩藏不了一丝激动:“那……那不是……不是牛一么?”
“牛一是谁?”李诗语木讷不解。
“老大,牛一就是牛叔的儿子,小弟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啊!”方成兴高采烈地解释道,“这么大的雨,他怎么还在卖伞。我去把他叫过来。”
“等等。”李诗语再往外细细瞅了一眼,只瞧见那牛一面上和善,两手揣着袖子,冷地瑟瑟发抖,“今日遇到雨天儿,他必然会固执地留在外面,不会随你进店。”思量了一会儿,出谋划策地笑道,“不如你从柜台拿点儿银钱将他摊上的雨伞买下来。”
“老大,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一些……”方成不理解。
“放心,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那些雨伞我确实有用。”李诗语摊手笑道,“你以为老大是一个喜欢同情弱小的人么?”扁了扁嘴,“我可没有那样的好心肠。”
“哦,那小弟去了。”方成回头望了望,征求了同意就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赶。毕竟牛一是和方成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看着他在雨中凄清地卖伞讨生活,心里也实在有些不忍心啊。
走到天下第一酥门口,方成握着伞快步跑到街对面的小摊上。从老远的地方望过去,可以大致地瞧见,自己这个小弟是同他寒暄了几句。也许是聊了聊残酷的现实或者喜人乐道的家常。然后就见那牛一急忙地收掉撑开的雨伞,然后别扭地推着推车往店门行来。
李诗语看到这儿就轻笑了下。
“在看什么?”身后温和的声音响起,莫璃大将军已经靠在了她的背后,“明明下着雨,这小贩却还如此坚持着,真是好毅力。”目光澄澈地扫了李诗语一眼,“你让方成下去帮忙,难道是因为同情?”
“不,我才没有那个菩萨心肠呢。”李诗语摆摆手,指着那牛一笑眯眯地说,“说是同情,却也算不上。其实那个小贩也是我们云溪村里的人。他的爹娘也算是给我们做事的劳工。”
“是这样?”莫璃大将军吃惊,“那你不是也要想办法厚待他?”
“他又不回去帮忙种地,我能厚待他什么?”李诗语嚷嚷道,“我只是觉得同一个村里边儿的人都应该互帮互助。何况,我也正好是看上了他小摊上的雨伞,否则也不会就这么答应了。”
“你买那么多的伞,是想做什么?”莫璃大将军禁不住好奇,“别告诉我是因为好玩儿。”
李诗语朝他扁扁嘴:“我可没你那么幼稚。”
“不是好玩儿,那是为何?”莫璃大将军一笑而过,说着就将人拉到vip座里的坐好。
李诗语嘴角牵出一丝笑:“山人自有妙计!”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二楼的莫璃大将军听了后抱着双臂,静待佳音。
“牛一,正好让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大。”方成望着他,喜乐盈盈地拉着牛一进店,“你也好奇吧。我什么时候有了老大。呵呵,不瞒你说,我的老大就是我方翎姐姐。”凑到耳旁,笑眯眯地牵起嘴角,“不过吧,今时不同往日,我方翎姐姐也再不是曾经云溪村里的一个小丫头了。”
牛一听后睁大了瞳孔:“你姐姐……她……怎么了?”
方成往胸膛处一拍,指着身后的天下第一酥:“想知道,进去不就得了。”
牛一的神色很奇怪,是那种你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儿的人。而且他精神头很好,就是没有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从第一眼,你就会觉得此人很没出息。
在李诗语的眼里,这就叫萎靡不振。不过毕竟是一个村里头出来的,又算是自己小弟的发小。说来也容不得去恶言相向。只是微微一笑,打量了牛一两眼,继而伸出手去打个像模像样的招呼:“你好,牛一!”
牛一的脖子缩在臃肿的衣服里,他的脑袋垂着,好像还很不好意思。但貌似听见什么奇特的声音,逼地他忽地仰起脑袋。脑袋抬起来的那一秒,他的瞳孔里交换了很多情绪。原本的羞涩欣喜突然幻化成畏惧胆怯。神色慌里慌张。因他扁着裤腿,所以一眼就盯到他的双腿在发抖。
抖得异常厉害。
方成揽着他脖子的手,也感到他身体清微的震颤,于是不解其惑地问了句:“牛一,你身体在发抖呢,到底……怎么了?”
牛一只是摇头。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但他之后唇角也开始哆嗦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毫无预兆地挣脱掉揽着他的方成,一溜烟跑进了绵绵的细雨中。
细雨中,那牛一还因为过度畏惧,摔在了路道上。中途撑着雨伞的百姓还会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接着磅礴大雨,身影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怎么了?”李诗语怔怔地看着那人踉跄的背影,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望了一眼方成,继续纳闷地问了句,“他在害怕什么?”
方成也不清楚,只是摇摇头揣测道:“不知道,兴许是老大刚刚那个……”他伸出手还自演了一下。
“不会吧,再怎么说,握个手也应该是他占了便宜罢!”李诗语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这不是礼貌的问候么。就算不懂,也不应该被吓成那样啊!”
听见脚步声,李诗语转过去,又故计重施,握地比较理直气壮:“你好,大将军!”
握上了那双熟悉的手,李诗语这才认真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莫璃大将军。可是这莫璃大将军除了不屑地抬了抬眉,嘴唇弯出一个阴沉的笑,似乎也没出现刚刚牛一所谓的恐惧感啊。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李诗语抓着莫璃大将军的手在那里来回交握,来回研究。
“摸够了?”头顶的声音冷冷。
“没有!”李诗语尴尬地小笑,“再握握。”越握越觉得这大将军的手很滑很软啊。而且皮肤很白,手指也相当的纤细,“你的手真不错。”在自己快要掉口水的时候,她一抚,将自己的形象果断拉回来,“嗯哼,大将军,你是不是很兴奋啊?”
“兴奋什么?”
“兴奋被我摸了呀!”
莫璃大将军不发一言,残忍地挣回了手。
李诗语的心情很静,她貌似觉得这个结局很好。如果按照她平日的作风,肯定会规规矩矩地向大将军咨询一句:“我长得很丑么?”
莫璃大将军再比较中意地戏弄一句:“不,你不丑。只是无法见人而已。”
……
路总管趁着午休赶往了酉阳街,来确认心中的那个谜。
此刻,身在天下第一酥的门口。遥望了一眼比毗邻的其他小店高出半个头的天下第一酥,路总管心里生出几丝崇拜。
关键是他是抱着必会见到自己主子的希望来的,是以没有半分忧愁。
刚进店,方成就笑眯眯地迎上来:“客官,快,快,里面请,里面请。”看这店小二显地热情有礼,一时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荷包里的银子。
“客官,你是头一次来我们酒楼吧?”方成开始没话搭话,“看你这身行头,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大官。”
路总管挑起眉笑地一脸真诚:“不,我也是一个替别人干事儿的手下而已。”
方成吃瘪。
“不是大人,那你也一定是个大将军咯?”方成又开始找话题。
“不,我只是一个下属而已。”路总管回答地有些没底气,“如果……再来一次,恐怕我连个下属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