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洛珂，都是想让天宿变得更强的人，他们是上等人，要创造出更多的上等人，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的选择。当初他们取代古天宿人，也是这样！
再次将二人联手的目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姜寒对洛珂的挑衅也就大而化之，不放在心上了，反正等他利用完她，再收拾也不迟。姜寒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殊不知洛珂心中也有别的打算。一场看似互利互惠的合作，实际上两只谈判的老虎都在各自谋算着要怎样剥了对方的皮。
两人貌合神离地相视一笑，居然摆上了上好的紫砂茶具，品起茶来。
洛珂修过茶道，不单会茶道，凡是说得上的技能，音乐、绘画、插花，没有她不会的，不仅会，而且精，好像她这些年不是在四处流亡，而是专门跑去哪个专门学院进修了一样。
她的手指很长，皮肤细腻瓷白，提着茶壶时指节屈起的弧度很漂亮，像是一尊精雕过的艺术品。
品过了茶，姜寒率先从房间里开，带走了卫兵，洛珂脸上仍旧挂着笑意，然而那笑仿佛僵在了她脸上，她垂眸望向桌上的茶杯，里面的茶一直放到凉透也没人再去碰它。
洛珂站了起来，对身边一直候着的随从道：“我们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洛珂忽然停住脚，右手反复地握成拳，眉头也狠狠地皱起来，良久，终于转过身，面向那个高大的契主，道：“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想去见她一面。”
……
林笺、林朗加上付乐和炎樱，一共四人，穿上无菌服，进了赵清阁的隔离病房，医生说要多观望几天，所以暂时住在这里面。
“应该说上天眷顾我们吗？不用见到所珍惜的人年华老去的样子。”林笺看着病床上如往常一般无二的人，没有外星球那样人老去时的白发苍苍，脸颊上还有红润的血色，好像只是真的睡着了。
“手摸上去也是热的，皮肤也和我们一样光滑。”林笺握着她垂在被子外面的手，哽咽道，“她会醒的，对不对？”
炎樱和付乐眼里也含着泪，没有说话。
只有林朗重重的点头，肯定回答她道：“对的！我相信赵统领一定会醒过来的！”
四人或坐或站呆了一会儿，只有输液的声音静静地陪伴着他们。
付乐受不了里面压抑的气氛，抬手擦了一下眼睛，道：“林笺，你留在这里，我和炎樱去看看薄珏。”
薄珏的病房相对来说就轻松多了，一进门就遇到护士在拉开房间的窗帘，温暖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照得病床上那个人脸上都蒙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炎樱颜控属性发作起来，忍不住从终端里调出相机，对准焦距拍了一张照片。
“病了也能病得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她由衷地感叹道。
话没说完，就看到床上那个人忽然剧烈地抽动起来，嘴里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雪白的被面上登时染红了一大片。
“灵魂之树呀！”炎樱跳了起来，“那是什么？！！！”
“是血！”付乐情急之下直接重重地推了她一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啊！”
第229章 平行
“哦，哦！我现在就去！”炎樱被她一把推行了，冲出了门。
赶在病房里的护士按铃之前，付乐已经一手揽起薄珏，一手按了下去，随即激活了治疗魂晶在她身上检查了一遍，止住了血。两个医生被炎樱倒提了领子飞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小护士半分钟后才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薄珏被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付乐前襟上沾的都是血，也没时间擦。她两手撑在膝上，背部重重地靠着手术室外的长椅椅背上，仰着脸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什么事儿？”
炎樱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停下将耳朵对着里面，仿佛能听到什么声音似的。
“别转圈圈了，过来坐着。”付乐忽然出声道。
“不行，我紧张。”炎樱两只手神经质似的互相搓着，脸上呈现出不知所措的焦虑。
“你再紧张她也不会立刻出来，听话，过来坐着。”
炎樱脚步挪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脚又不安地发起抖。
“冷静一点。”付乐又道，她平常是四人中最稳重的一个，再危险的任务分派到手上也不皱半点眉头，更别说让她心里发慌了，唯独见不得炎樱这样，这样会使她原本清晰的思维变得凌乱，没办法冷静的思考。见炎樱强自忍着恐慌很辛苦，便主动将她双手握进了手里：“好了，我会陪着你，她也会没事。”
炎樱道：“可是赵清阁都那样了……你说薄珏她，会不会是感应到了，她会不会也——”
她的话语在付乐如同大海一般柔和的眼神中停住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将头搁在付乐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付乐再一次用一种笃定和温柔的语气安抚住了她。
这边刚稳定下来，走廊的尽头便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薄珏又进了手术室？是怎么回事？！”匆匆赶到的是林笺，她探望完赵清阁，便问明了薄珏的病房号，打算再过去看看她，谁知就看到满床的血，听护士说进了手术室。
付乐开口解释道：“是忽然吐的血，目前还不知道原因。”
“医生怎么说？”
“直接送进去了，医生没说为什么。”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着了，她进去多久了？”
“二十八……二十九分钟了。”
四人便坐成了一排，那三人身上散发出冷峻的低气压，林朗牵着林笺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手术中的红灯，这样就可以和大家融为一体了。
灯暗了下去，推门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空旷的地方传过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那扇缓缓打开?7 拿牛吹兑缴止吹蕉撸断吕纯谡秩诖铮骸懊皇裁创蟀蒙啪托辛恕！?br /> 付乐忙问道：“医生，请问她为什么会吐血？”
医生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们也很费解，总之这次吐血和她自身的身体状况无关。”
“好，谢谢医生，我们可以探望她吗？”
“可以，等转到病房以后，不过要注意不要吵闹，病人还需要休息。”
“我们知道了。”
薄珏推进去之前是一张红润的脸，再出来的时候就是苍白无比了，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当中，指节泛白，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她身体有强烈的失重感，仿佛在一直往下坠，往下坠，风声在耳旁穿过，她大声地呼喊着，但是发不出声音，一切成为了默片。
感觉落到不能再深的地方了，失重感消失了，她的身体横着停在了半空当中，无尽的黑暗中，只有她身体被光罩着，薄珏意识动了一下，身体就竖了过来，奇迹般的悬空站着，脚下没有任何支点。
砰——
镁光灯打在她脚下十米远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块光滑的平面。
薄珏忽然皱眉，慢慢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摊开，里面多了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受冥冥中的力量指引着，她将玻璃珠扔往了光圈的中心。像砸在木板上，“咚”的一声，玻璃珠朝着远方滚去，光一直追随着它，画成了一条直线。
那颗玻璃珠上方投放出了一个画面：基地零的轮回之殿里，南北两个舱室里分别有一个能量仓被打开，走出来两个样貌各异的雏态，一个黑发如瀑、面色冰冷，一个银发垂腰、一颦一笑皆有情，由工作人员带领着离开了轮回之殿，踏上了前往壁空的飞行器。
那两个人在飞行器上遇到了，活泼的小姑娘想打个招呼，被对方的冷脸逼退，讪讪地走了。
接下来是在壁空，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活泼，在学校里呼朋引伴，好打抱不平，救了另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结果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开始了将全部生活费贡献给她买衣服的人生历程。
薄珏忍不住一缩脖子，感觉一阵寒意从身后袭来。
她手里又多了一颗玻璃珠，还是从方才那个地方扔下去，这回的场景又变了，第一次和赵清阁见面的小薄珏居然毫不惧对方的臭脸，愣是挤了过去和人并排坐着，等到下飞行器的时候，对方已经能主动和她说上几句话了。顺理成章地交换了终端号码，又巧合的发现是在同一个班级，小薄珏立刻化身跟屁虫，凡是靠近她身边三尺之内的生物全都被她以“瞪眼神功”赶跑，然而结契的时候，她比赵清阁强，成为了契主，对方愤而自杀。
薄珏：“……”
她不甘心地又扔了一颗。
飞行器上认识了，但是对方并没有理她并始终摆出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滚远一点”的样子，这让那个时空里非常小公主的薄珏心碎了一地，从此列为心里的头一号对头，处处找茬，这个时空里她还是比赵清阁厉害一点点，把对方压制得死死的。双方都拖到了雏态十四年才结契，然而情侣却不是彼此。
薄珏：“……”
她同时扔了三颗下去。
有两颗和对方结契了，一颗没有。结契的两颗中有一颗最后是形同陌路，另一个相爱相杀，杀到后面还是形同陌路。
薄珏：“……”
这回倒没有多么大的波澜了，她一口气扔了十颗下去，十条交叉的光线缀着玻璃球的轨迹在走，在黑暗里织成了一张纵横交错的网，依次演绎出来它们所拥有的故事。
——线是一维，面是二维，体是三维，如果把一个世界当做是时间面上的一条线，我们在这个面上的任意一个点，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走向一个新的方向，无数个决定会产生无数个我们，自然就会有无数个结局。
——好比你手上抓着一把一模一样的玻璃珠，站在高处往下扔，每次都扔往同一个点，在地面绝对平坦的情况下，每一颗玻璃珠因为从你手上扔下来的受力方向不一样，它会稀里哗啦地奔往各个地方，不会重合。
——我们就是那些玻璃珠，它们会奔向的各个方向，就是我们的不同结局。
那些玻璃球不受控制地全数落了下去，珠玉落盘般叮叮当当，每一颗代表着一个世界，光线从起点射出去，一直蔓延到目所不能及的地方，薄珏看到很多个自己在里头挣扎，光线交织成了一副璀璨如星空的画面，星子如棋。
薄珏的身体慢慢落了下来，陷入了凝固的发着光的银河里，光线追逐的轨迹就像是数不清的彗星呼啸而过。她看到自己面前的那颗玻璃球，正不疾不徐地滚动着：弗洛塔的生死相随、毕业后的决绝、再相见时的新生，天宿、昴宿、井宿，过去、现在和将来。
她的脚步动了，跟着那束光一直往前走。无数的光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有许多更加美满的结局，想把她留下来。然而她心无旁骛地走着，直到一阵刺眼的光从前方照过来，让她立刻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醒了！她醒了！”
“嘘，小点声，医生不是说了不要吵到她。”
“那我去倒水，她醒了肯定要喝水的。”
“水刚烧的，小心烫。”
“知道啦。”
“那我去那块热毛巾吧，给她擦擦脸。”
“那我干什么呀？”
“你啊，负责好好看着薄副统领。”
薄珏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四张激动的脸并八只更加激动的眼睛。
“薄珏，要不要喝水？非常好喝的水哦，付乐亲手烧的。”
薄珏看着炎樱那副谄媚的样子，感觉刚刚好转的身体又不好了。
第230章 转道
薄珏被伺候着喝下了一整杯水，然后笑着向围绕着她的几个目光灼灼的人说了第一句话：“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难道我在睡梦中成为了国家保护动物了？”
炎樱看她挺有精神的，心直口快地刺她道：“你刚才吐血了你知道不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们闲着没事干跑到这里来守着你啊，赵——”
付乐手在她后腰上掐了一把。
“——照我原来说的，就该把你扔这里不管，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错了我错了，”薄珏的表情一点都不诚恳，挂着散漫的笑意，“我应该对炎大小姐感激涕零的。”
“哼，那还差不多！”
炎樱被付乐拉住胳膊拽到了一边，自己坐在了床沿，用魂晶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状况，询问道：“感觉好一点了没有？对刚才吐血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
薄珏：“没有了，我只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炎樱从付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大头，你是不是睡失忆了，你不是睡了很久，你是睡了特别久，你从古代一直睡到了现代来你还记得吗？”
“古代？”薄珏微微锁住了眉头，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对啊。”
薄珏呼吸略微一松，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我记起来了，当时我从隧道里跳了出来，落进水里，连赵清阁人都没看清就被封起来了，对了，她人呢？”
炎樱眼神躲闪：“这个……”
付乐真是恨不得把炎樱的嘴缝起来，絮絮叨叨的有什么事都能从她嘴里漏出来，原先给她说过的话全忘了，她是一个字都没提赵清阁，但是生生把薄珏的思路往那上面引了。
炎樱知道自己错了，心虚地往后躲，薄珏看向林笺，林笺也往旁边躲，她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付乐：“嗯？她在哪？”
付乐心念一动，干脆一脸坦然道：“她在另一间病房里睡觉，你能走吗？能走的话我现在带你过去。”
“我有什么不能走的，我又没受什么伤。”薄珏推开付乐搀扶她的手，自己弯腰穿鞋站了起来，沙发上不知道是谁还体贴地准备好了外套，薄珏套上便率先出了病房，招呼里面的人，“走吧？”
付乐给炎樱使了个眼色，炎樱忙说：“我想起来我和人约好五点钟要视频，现在都四点五十了，我先回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乱说话，干脆直接遁了。
赵清阁的样子和林笺刚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吊着的液体换了一瓶新的，口鼻上带着呼吸机，代表生命的心跳在屏幕上稳定地起伏着。
薄珏站在床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林笺给她搬了把椅子，她坐下了。
其余三人乖觉地退了出去。
薄珏把她没有插着针管的一只手握在手里，一句话也没说。
半个小时以后，她把被自己两手捂得出汗的手放开，俯下身在赵清阁手背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好好休息吧。”
当然，如果赵清阁能听见的话。
“医生怎么说？”
付乐等人压根就不觉得能把这件事情瞒过去，便如实以告，薄珏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然后她就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到我房间来一下，我还有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三人这才小跑着追上她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身影。
“林朗什么时候去底下基因研究中心，上面有命令下来吗？”
“一开始说是要等检查完身体才能进去，这一两个月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有命令下来。”
“里面具体怎么安排的你知道吗？”
林笺道：“大概知道一点，在主机那里，已经专门打造好了验证管理员权限的仪器，把林朗放进去，通过对血液、掌纹、瞳膜的三方扫描取得权限，对中央程序进行更改。不过这几年有没有变化我就不清楚了，要去了才知道。”
“只有林朗一个人去吗？”
“我不要！”林朗一下抓住了林笺的衣角。
林笺无奈道：“你觉得他敢吗？我陪他进去，等一切都结束了再带他出来。”
薄珏问道：“还有谁？”
“还有姜元帅啊，中心里的人，齐磊教授他们。”
薄珏皱着眉说：“姜元帅？哪个姜元帅？”
“就是原先的姜寒上将，前元帅一年前寿数尽了，现在换了人。”
付乐朝门口看了一眼紧锁的房门，低声道：“难道你怀疑……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安，我们两个月前去了一趟壁空，听说了一件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军委发布了一条政令，内容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