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有刺客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紫电打着哈欠,离开了窗口,倒回自己床上。
闭目躺了几十息,却觉得不对,复睁眼瞧向窗口的小伙伴。
“青霜你怎么还不去睡?明儿可说不准要活动手脚呢!”
青霜呆呆地看着对面窗子,并没答话。
“你傻了?不会你的梦中情郎也是松风公子吧?”
京城第一美男子啊!就算是如今将近而立,也仍然风姿挺秀,要不怎么连皇上都惦记呢?
可别人惦记没啥,要是这郦松风跟将军好了,身为将军的身边人,再惦记那可就是不忠了啊!
“将军跟松风公子……要是真的,万一皇上震怒,可怎么办?”
青霜的声音幽幽,凉气十足。
“怎么办?凉绊!这人天天在眼前,都勾不上手,皇夫打的好算盘,让姒宁那个草包跟郦学士结亲,还不是都忍着了?现如今美人是自己乐意跟咱将军的,有什么可震怒的?又没抢她的皇夫!”
紫电叽哩咕噜地冒出了一大串话,若是放在外头,那绝对是对皇上不恭敬,随时要被拉出去掌嘴那种。
不过紫电跟着嬴大将军,杀过的敌寇,不知道有多少,对那就知道在宫中享受,任由外戚弄权的白莲花皇帝,打从内心里就没啥敬意,更何况此时夜深人静,只有一起同生共死的小伙伴?
“可是,你明知道,咱们将军的心里,是喜欢大……,他还是小将军的生父呢?”
青霜似乎对紫电这种出言不逊已经习以为常,她的关注点反而在另外的上头。
“行了,不是说不让提那个人?都已经成亲有妻有女了,有什么可惦记的?我看将军早就忘了他了,是生父又如何?他的名字又不在婚契上,这辈子怕都别想当小公子的父亲!”
华炎朝女主立朝,自古传下来的婚姻律俗,一夫一妻,不管是谁嫁谁娶,都要订立婚书契约,女子生下孩子,不需婚书契约也是生母,然而这生父么,不管实际如何,只要这男的名字不在婚契上头,就算不得孩子的亲生父亲……若有人满口雌黄,随便上来攀亲,是可以扭送官府,办他个冒认人父之罪的!
毕竟,婚姻就主要是保护后代能健康富足的长大,母亲主要承担怀孕生产,父亲主要职责是生下来的养和教,这既没养也没教,就想上门来捡便宜?凭什么?
就凭当初欢好时丢弃的那点废物?
第29章紫电青霜
“可是……”
青霜喃喃自语道,“如今咱们将军处境艰难,当初二皇女夺位的时候,将军避居边关,坚拒投靠,即使是,他……百般垦求相劝也不动心,他,这才另外成亲……当今即位已有六七年,地位稳固,要是真的拉下脸来,咱们将军可不就危险了?这会儿又跟着郦学士有这么一层,岂不是火上浇油?”
紫电嗤笑,“二皇女那会儿不过是个继皇夫所出的次女,将军要是支持她,岂不是大逆不道?还有那个人,当初不过是个落魄皇子,也就是咱们将军对他高看一眼罢了,寻常高门望族,躲还来不及呢!也就是后头他们兄妹两个走了大运,这才飞上了枝头,结果可好,咱们将军大着肚子在战场厮杀,那头却正办着大婚典礼呢!看包秀容女儿的出生时辰,就知道那两个肯定早就有了一腿!”
她还能记得,将军阵前产子,得胜而回,知道大皇子跟包秀容也生了个女儿的神情。
虽然沉默不语,可那孤冷受伤的眼神,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他们有什么脸来厌弃将军?如果没有将军,让那些狄国人打进来,他们兄妹两个这会怕都是狄国人的奴才,哪有这么安逸地享受荣华富贵?”
青霜听得嘴角微抽,“你的话虽不错,但今时不比往日,狄国军队元气大伤,那些狄国蛮子都不敢靠近翼州城百里之内,十年之内,都不会是咱们华炎朝的大敌,这十年里头,华炎朝这么大,哪里来找不着能带兵找仗的?皇上有了这定心丸,可不是就能打压将军么?”
“再打压也得讲个理字!将军连军权都交出去了,在京城里窝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这回和蓝颜知已一道找个稚子小童而已,皇上难道这都容不下么?”紫电气得捶了下床,冷笑,“真要逼将军到绝境,也要看我们这些人的拳头是不是吃素的!”
青霜撇了撇嘴,好气又好笑,“行了,我不过胡乱担忧罢了,你可得管好这嘴,等见着了姐妹弟兄们,莫要什么都往外倒!”
二人正一对一答,却听对面东厢房又有了响动。
嬴将军已从郦学士的房里大步而出,那生龙活虎精力十足的模样……
青霜赶紧下意识地离开了窗口,虽然将军还是单身,碰到中意的男子约一下很寻常,可她身为贴身侍卫死盯着看就有点猥琐了。
紫电抓着被子笑,“嘻嘻,让你多事!这下被将军抓住了吧?”
青霜还未及回话,就听院中将军叫道,“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紫电摸了摸鼻子,跟青霜对视一眼,却是行动如风,几息间已站在了嬴展飞的面前。
“将军?”
嬴展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二人,从衣袖中取出两封书信。
“你们两个一人一封,青霜将这信送去平定城给刘将军。”
“紫电将这信送去给靖边城周将军。”
刘妲和周奎这些人,都是嬴家军的主力将领,跟着她出生入死,共抗狄军,虽嬴展飞奉旨入京休养,但这些年也没断了联系。
二人微微一楞。
“现下?”
她们两个都是高手,夜间潜行的本事自也少不了。
倒不是想偷懒。
如果将军想要送信的话,那一到了此地,就会让她们赶紧送去的啊?
这个时辰已经入夜,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又为什么只送信给这两人?
嬴家军的班底几乎都在边城,就算是换了主将,但那些经过沙场千锤百炼的将领们,哪里能瞧得上姒荣那个草包?这几年又撒银子,又各种钻营,也不过拿下了三卫城两关隘中的一城一关的主将而已。
“辛苦你们了。”
嬴展飞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半点也不容置疑的权威,并没有多加解释之意。
二人心头一凛,抱拳应声称是。
两个二品侍卫,各自将信藏好,冲着郦松风微微点头,脚下轻巧一个助跑,双腿腾空已是窜上了房顶,身形晃了下,就不见影儿了。
郦松风瞧得大为佩服。
“果然不愧是嬴将军身边的两大高手。”
若是他府里也有这等高手,许星河就不会遭受此难了呢。
“这不算什么,我老嬴手下带出来的兵,个个都是好汉……明日要是那消息准确,郦学士也能好好见识一番。以后多写写赞扬我们边关将士的诗词歌赋,别老是陈词滥调歌功颂德那一套……”
嬴大将军拍了拍郦松风的肩膀,在对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道,“行了,明日行动,早点睡,没你可不行……还得认人呢!”
说完走人。
郦松风,“……”
他就那么点用处么?好歹他还带着十来个身手最好的家将的好吗?
后半夜倒是平安无事。
大概是新得了确切的消息,这两个月一直失眠的郦松风,反倒是睡稳了后半夜,一觉醒睁开眼就跳下床要往外跑。
还是从窗子里看到正伸展着胳膊腿的嬴展飞,他才放了心……他没有睡过头耽误了大事真是太好了。
“早啊,郦学士与我共进早餐可好?”
赢展飞撩汉的话,真是张口就来。
“好。”
面前这位主可是能让他家宝贝能平安回来的大神,郦学士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共进早餐了,就是真卖身,估计也嘿嘿……
赢将军的饭量几乎是郦学士的两倍。
很快就要印证那线索是假是真,郦松风只觉得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这般的心情,哪有食欲?
嬴展飞凉凉来了句,“不吃饱饭,怎么跟那些匪人争斗?”
郦松风立马艰难地使劲塞着食物。
这一对在京城掀起惊天大绯闻的男女主角,在终于用完了一桌早餐之后,终于等来了两位送信归来的侍卫。
“幸不辱命!”
紫电是带着口信回来的。
“将军,周将军说他知道了。”
青霜则还有回信,嬴展飞微微一笑,打开瞟了眼就收起来。
第30章奇兵天降
翼州城郊向北十里,正是大青山脚下,依山靠水,几百亩的沃野良田。
早在百年前,这里还是沼泽一片,别说种田放牧,就是路人偶而迷了路,都极不容易话着出来……
正是华炎朝的子民,不畏艰险,不辞辛苦,筚路蓝缕,运用开天辟地以来的种田技能,将无人荒境改造成了出产丰富的良田湖泊。
”前面就是海子庄,六年前是十六家军户的军屯,现如今嘛,已经是是姒大将军的私产庄子……”
铅灰色圆形石头城堡矗立在良田阡陌之中,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即使离着有上千步的距离,郦松风还是一眼就看得清楚。
虽然此时正是心急如焚,听了嬴展飞这句话,郦松风还是讶然。
”姒荣看上了这庄子?这里地价不高吧?”
华炎朝承平日久,吏治松弛,达官显贵借机兼并土地的,也不是没有,京城和南边几个繁华城市附近的沃野良田,早就已经被瓜分完毕,但是这离京城千百里之外的边关?
就算再是肥沃好田,一亩地都未必值得了一两银子,并不值得姒荣从千户手里抢夺吧,吃相未免也太难看?
“三百两银子,二百亩地加一个堡子,的确便宜的很,怕是连姒荣的一件皮袄都不值。”
嬴展飞冷笑,“那十六家军户,都是老弱,就有青壮,也是跟狄国蛮子找战打残的……修这堡子,用尽了抚恤银子都不够,还有一半是本将军掏的银子,本以为能安享余年,养活老小,倒是不知怎地被姒荣给瞧中了!”
郦松风如果仍在京城,偶然听说类似的事情,虽然会暗自叹息,鄙视一番姒家人的吃相,并不会有此时这般忿忿不平……而现下,如果他儿子真在这个庄上,那证明什么?无法无天的姒家人想做什么?
若真如嬴展飞所说,三百两银子听起来挺多,可这是十六户人家后半辈子的生计,一家分不到二十两?
“监军失察?哦,我记起来了,那时是有奏本参姒荣来着!”
郦松风能做到文状元,大学士,自有其不凡之处,过目不忘什么的,那简直是小儿科。
那本奏章参姒荣利用权势谋取私利,欺压当地军户,致使多名军户生计无着,竟有冻饿而死者。
朝议之时,还有御史弹劾姒荣,道他昏愦无能,忝为大将军之位。
有参姒荣的,那保他的自然更多,当时皇上是怎么处置来着,降旨申叱一番,罚俸禄半年令补于那些军户,也就算过了。
现在细算起来,那半年俸禄连二百两都不到,够做什么的?
果然,身为旁观者,跟身临其境的感受,又大大的不同!
“将军!”
郦松风心中的冲击还未完,却被从小道旁树丛间突然跳出来的人影给惊了一跳,还以为是这一行人的行踪被堡里的人给发觉了先来拦截。
不过听到将军二字,他这才定了心,细细看过去。
但见黑土小径上,跪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老妪身形瘦小,独臂,身上穿着一副旧皮甲,皮甲倒是保养得挺好,还泛着油光,可皮甲下的衣服补丁摞补丁,简直看不出来原本的衣料是啥颜色了,脚上着的还是草编的靴子,这个郦松风倒是听说过,东北边境有一种草能用来编鞋,大概就是这个,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粗砺坚硬,让他穿着三棱软布袜的脚丫子都有点不自觉地生痛。
“都三好!”
嬴展飞跳下马,也不嫌弃那老妪邋遢,一把就搀扶了起来,“五年不见啦!”
那老妪两眼含泪,激动地喊道,“将军,你可算回来啦!”
虽然这两个的话不多,可郦松风就仿佛能感觉到那些未尽之言。
“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可有用得着我都三好的?”
老妪大力拍着自己瘦小的胸膛,瘦巴巴的身躯瞬间挺得如标枪般刚直,那原本麻木灰黯的一张脸孔也突然多了凌厉的神采……
这就是久经战场的老兵和寻常老妪的分别!
嬴展飞也不多话,指着前方的堡子。
“听说那里头有鬼!我这是带着人去捉鬼的!”
自打在那张布帛上看到海子堡这个地方,赢展飞就想起了她赋闲在京,醉生梦死之际听过的,打从边城传来的那些气炸胸肺的混帐事!
那些都是她的兵,为国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甚至埋骨他乡,所求的不过是后半辈子有个屋住,有几亩能嚼裹的地,能养活得起子女,就这么点微薄的要求,那些混蛋!
他们怎么敢!
老妪凌厉的气势里顿时多了几分天然的仇恨,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既似笑又似猛兽亮齿。
“好!将军,我带您进去!”
“堡子里,有地道!”
“那些不是人的东西,还以为占了堡子,那堡子就归他们了?呸!我老都就是准备等哪日活腻了,就给他们来把火,让他们连阴宅都占上!”
有老妪的带领,一行人直接进了山后的地道。
原本还以为要强硬地攻进去的郦松风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地道,高过一人,宽可两人并肩,每走约百步的地方,就会突然加宽,分出岔道,在昏暗之中,那岔道口乌黑幽深,仿佛巨兽,静等择人而噬。
如此工程,怎么可能是十六户人家所筑?
郦松风见嬴展飞始终淡定自如,并无半点异色,便猜着,这种工程,亦是跟行军打仗相关的,算算时间,嬴大将军自然是熟知的。
众人约摸行去千步,那名叫都三好的老妪在一处地道尽头停了下来。
“从这儿上去便是堡中后院的水井。”
老妪在壁上按下机关,露出半人高的洞口,阵阵水汽的味道拂面而来。
一个身着麻衣,面有泪痕的少女,手里拎着个水桶,正往最偏僻的角落里走,那口井里的水不多,而堡子正中央就有一口甜水井,是以后院角落的这口井,几乎已被废弃了。
眼瞅着井里突然跳出人影来,少女惊得张唇欲呼,却被那人手一扬,她的哑门穴便似被叮了一下,居然发不出声来了!
紧接着,一个,两个……竟然从里头跳出来二十几个人!还都是身手利索的高手!
唔,那个被人背上来的俊公子不算!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少女惊愕的神色忽然转为巨大的惊喜。
这些人,是那些坏人的对头吗?
少女手上的桶滑落在杂草丛中,少女却瞧也未瞧,反而扑通一声,就冲着头位跳出来的人跪倒,发不出声来,就用双手急切地比划。
嬴展飞手一挥,手下侍卫便会意地解开了少女的穴道。
“大人救命,这里有,有伙歹人,奴就是被他们,掳掠了来的……都有三年了!”
她刚来的时候八岁,如今十一了,前几天她还听到那些恶徒喝多了酒说,要送一批人卖去狄国,只是人数还有点不够。
这些天,她做的全是恶梦,都是梦里被卖到狄国,过着? 憧膳碌娜兆印枷牒昧耍钦娴搅四潜凰妥叩囊惶欤褪翘懒艘惨サ夜?br />“丫头,起来!”
赢展飞单手就把少女从地上轻松地拎起来,还顺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好好的女孩子,以后不要称奴,称我!”
果然,果然是来救她们的!
少女惊喜得快要晕过去,拼命点头,泪花闪闪,“是!恩人!不是奴,是我!”
“那边第二个屋里,有三个人,昨儿喝多了酒,现下还没醒!”
“……二楼那个屋,就是窗户上头挂着铃当的那个,有一对夫妻,都会功夫……”
少女想来平时也是个观察仔细的,此时一见到自由的希望,马上便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全都和盘托出。
本来这帮人,郦家的家丁也就罢了,这嬴展飞身边带着的那可都是战场里从鬼门关里冲杀出来的绝顶高手,要对付这里头的人本就容易,更何况又有了都三好和这个少女的有关敌军势力和地形的准确线报?
身为只会养生功法的文科生,郦松风无奈地接受了嬴将军的调遣——站在原地等着战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