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完本[强强年下]—— by:橙子雨
橙子雨  发于:2016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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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委屈、窒息感。
心酸、痛苦,还有铺天盖地的不知道该被称作怨念还是思念的东西。
明明,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早该……结束了的。
便是这尸身能看能言,也是死的,不可能再是谢律。就算是谢律,就算是谢律——
就算是谢律,也早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你为什么骗我。
慕容纸死死咬住牙关,才终于没有没用地问出这样一句。
因为他实在是怕了。怕谢律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没有骗你”,甚至无需任何证据,他就又要万劫不复。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不骗他,他分明知道,分明知道却还是会贪恋这怀抱给予的些许安心,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谬。
够了,够了。我不要了。
明明是假的,明明知道是假的。
用力将抱着他的那人推了开来。才发现原来只要他想,他就有力气推得开那人。
谢律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叫人心疼的迷惑,而慕容纸则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再度将自己的意识施加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你既是我起的僵尸,自然要全听我的,我不叫你看的东西你就不准看,不叫你说的东西你就不准说!谁准你还叫我“阿纸”?谁准你抱我的?!
“……阿纸?”
你还敢,还敢叫我?
“阿纸你怎么了?阿纸,我……”
尸体向他伸出手来,那只手却最终好似虚挂在空中一般凝滞在了只差一寸便碰触到他的地方。点点明光,终于开始缓缓从尸身的眼中消涣散,手也最终落了下去,乖乖垂在身侧。
谢律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身子也站直了,这才是一只僵尸奴原本应有的样子。
“这……谢将军他怎么了?”
宴语凉见他突然变成人偶一般,很是不解,却见慕容纸倒是笑了,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慕容宫主,谢将军他这是怎么……”
“呵……呵呵……”
陡然耳边幽幽传来几声极为阴森的笑,回荡在这空空大堂之中,伴随着一阵阴风,吹得烛火摇曳。
宴语凉脊背一凉,那声音并非慕容纸,却是从身后而来,只一瞬间,他便转身屏息,将折扇横在身前,却见最内佛堂阴森的角落边,半透的纱帘轻扬,佛像旁边,似乎阴森森站着什么人。
定睛看剧,那好像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玄黑色道服男子,宽大的黑色斗篷遮挡住了大半脸颊,却挡不住他一头黑发曳地,若夜色般鬼魅。
“纸。真没想到。”
“你竟然会不为所动,呵,不是很喜欢他的么?”
“怎么,难不成去了苗疆的短短日子,已然变了心么?你那小徒儿,看着也不怎么样嘛。纸,你选人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了。”
慕容纸早从听到那心底一向最为惧怕的笑声之时,就整个脊背都湿成了一片冰冷,他整个人像是被冰封在了原地,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可也不过一瞬而已,那人已鬼魅地贴到了身后,尖利的指甲抚上了他的脸颊,留下浅浅的两道血印。
“不肯乖乖陪在我身边,却能瞧上这些俗物。活了那么久,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为这等毛头小儿不过区区两句甜言蜜语所动。纸,你啊你,究竟要我……说你什么好?”
“师……师父?”
慕容纸被那手指捏着下巴,惶惑地抬起头,眼前正对着谢律尸身静静站在原处。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适才谢律的言辞,他看自己的样子——这普天之下能把尸身控得如生一般全然可以以假乱真之人,就只有,就只有……
伴着身后那深入骨髓的低低哑笑。他终于缓缓回过头去,阔别二十多年,那人的双瞳仍旧如墨夜一般黑沉而闪烁着一抹疯狂。
师父,全然还是过去的模样。
完完全全,一点都没有变。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分明当年师父离宫之时,无论如何也至少有三十多岁了,如今怎样也该年过半百,为何那张脸庞却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全然不曾衰老一星半点?
黑发男子并不在意慕容纸的疑惑,却眯着眼打量着了一番眼前负手而立的僵尸男子,看了好一会儿,兀自哼了一声:“果然,虽是俗物,倒却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你那小徒儿长得也不错,这么想来,枫叶山庄的那些个人,也都算是美人。也怨不得你会喜欢。”
“只是……纸啊。”
“为师当初将你禁足听雪宫中,本意是叫你好生反省。谁知你看着老实,竟这般闲不住,玩物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二十年间,也算过得滋润逍遥了吧?如今……已玩够了么?知道收心了么?”
……禁足?让我反省?
慕容纸懵然迷惑。师父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
“呵,对了,我还没有把你的‘过去’还给你,你当然不会记得了。”
过去?慕容纸更是不解,我……忘了什么吗?
“是时候了,纸,我这就让你想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谁的‘东西’。永生永世,你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87章
下颚被捏起,男子掀开斗篷露出完整的邪佞脸庞,逼着慕容纸与他四目相对。那幽深黑暗的双瞳中,骤然间闪现出幽兰色的火光。
慕容纸脑海中,在那一瞬间像是洪水奔涌一般闪过了好多血污满地的场景。惨叫声、喊杀声,亲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堆了满地。
但是,什么……什么亲人?
他不是孤儿么?不是自幼无父无母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何他们的模样,此刻竟会如此的清晰?
“纸,纸……你快跑,快跑!”
血腥浓重,温热的粘腻洒在了脸上,母亲死不瞑目地倒在面前。在她身后,手执利刃的铠甲士兵,高高向自己举起明晃晃的刀剑,闭上眼睛之际,只一阵狂风卷过耳畔,再度睁开,却是那士兵一脸惊愕地被拦腰斩断,缓缓倒下。
身旁是一名长发的黑袍男子,笑容鬼气森森,踏在尸山血海上却一脸轻松,伸手拭去了小小的慕容纸脸上的血迹。
“你,跟我走吧。”
“可是,可是爹爹,还有娘亲……”
“他们让我救你,作为你们慕容家最后血脉,他们要你活下来。但作为代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要25 那个时候,慕容纸还不懂什么是所谓的‘永生永世’。就那样跟着师父,一路漂洋过海,到了大夏,到了那雪山之上。
雪山之上日夜不清,晨昏不明,慕容纸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师父看管他看管得很严,只偶尔才带他下山。他只知道,山下小镇里卖鹅的姑娘从少女变成了少妇,自己好像也渐渐长高了,长大了。
那些年里,师父每隔一段日子,总会从山下带一个人回听雪宫中,男女都有,进了屋子锁上房门,在里面一关就是一天或者几天。
听雪宫中奇珍异宝很多,师父待那些人也都很宠。因而那些人刚来的时候多半喜笑颜开,许多也都曾同师父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过,却从没有一个人得以长久。
一旦那些人开始闹、开始哭,不出几日,慕容纸就不会再在听雪宫中看到他们的身影。师父会连喝几天的闷酒,喝醉了酒后狠狠打他罚他出气,然后,再去山下带一个新人,如此往复。
慕容纸对此一直懵懂,他只记得,有次师父带回来一个很好看的大哥哥,那个大哥哥在听雪宫待了很久很久,比其他人都久得多。
慕容纸好喜欢有那个大哥哥在,因为自打大哥哥来了,师父就没再打过他罚过他,甚至不似以前一样对他冷言冷语,有时候脸上甚至出现了几乎可谓是“温柔”的神色。
可是,那大哥哥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替你办到!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求求你,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什么都肯做!”
慕容纸听到师父求那个人。永远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师父,竟然也会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
他躲在门边,看不到大哥哥的表情,只知道在不久之后的一个雷雨夜,他被哭声和惨叫惊醒。
师父的房间里,扑鼻而来满是鲜血伴随着暴雨浓烈的气息,令人心慌窒息。闪电将房间整个照得雪亮,那漂亮的大哥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茫然地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他说……他要走。他要走!他明明答应过我不走的!”
师父的脸上一片污糟,泪水更是淹开了那血迹,他坐在地上,像是疯了一样喃喃道:“这样,他就能遵守约定,永远、永远陪着我了。”
……
第二天天明,果然那明明已经僵冷的大哥哥,又如常坐在了前厅。
他从那天起变得乖巧、变得非常听话,穿师父喜欢他穿的衣服,做师父要他做的事,再也不哭。除了身体变得很是冰凉、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之外,几乎同过往没有必然的分别。
师父看着他恶狠狠地狞笑,背过身去却红了眼眶。那晚,他喝了好多好多酒,慕容纸心疼他,去劝他不要再喝,却被他一把抓住恶狠狠压倒在冰冷的地上。
“纸,你是……不会走的,对不对?”
“他们都是骗子,只有你,是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
慕容纸茫然摇了摇头,衣服却被师父撕开,那人的指尖满怀恶意地触摸着他,慕容纸开始感到害怕、他挣扎、尖叫,却无法逃出师父的桎梏。在剧痛之下被贯穿,痛得他不断大哭求饶,可那好看的大哥哥,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撑着耳际微微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随后的日子就变得越来越黑暗,每一天,都会被师父当做泄欲的玩偶任意亵玩,每一天都好痛。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指痕、牙印、鞭伤和绑痕,哭着去洗掉,却又再次被烙上新的印记和伤疤。
他也想过要逃,可逃走之后被抓回来,等待他的便是更加残酷的对待。师父却像是给了他莫大的恩典,咬着他的颈子低声道:“纸,因为你是我养大的,我不会动你。所以你逃啊,尽管逃,你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东西。”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手穿过乱发捂住耳朵,慕容纸双目血红,跌落在地。
一旁宴语凉只觉得这嘶吼凄惨无比,如他坚若磐石久经世事的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却并不知道那黑发男子对慕容纸施了什么妖法,为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能叫慕容纸全然崩溃。
然而这回忆,却远没有结束。
那段时间慕容纸浑身是伤,终日浑浑噩噩,终于不慎烧火的时候走了水,烧掉了听雪宫的后山,连同那坐在亭子里微笑着不知道要跑的大哥哥。师父震怒,不顾他苦苦哀求,对他进行了连续数日残忍无比的折磨,终于他不堪忍受,挣扎着用“雪刃”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血水不断涌出,绝望之中,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明明死了,却还是再度在听雪宫醒来。
这一次,师父的脸,扭曲到了可怖的地步。
“你以为……死了就能从身边逃走?你觉得死了,都比跟我在一起要好?!”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我身边?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陪着我?纸,连你都不肯,竟然连你都不肯?!呵,但你以为死了就能逃得掉么?你逃不了的!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是我的东西!生生世世,我永远也不会让你逃走!”
“我……一个人在这世上那么多年。我只想要有一个人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而已,可你们为什么,却一个都不愿意为我留下来?!”
“呵,不肯留下来,是因为你们没有一个人切身体会过……那种孤独。一旦你知道了那种滋味,你自然……就不会再逃了、”
“既然如此,纸,我就让你知道——那让人绝望的漫长,那数十年、上百年的孤独和寂寞,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所有你相信的人,都会弃你而去,所有你付出一切想要留下的人,都不会为了你停留。”
“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懂了。纸,在这个世上能永远陪着你的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
……
慕容纸只记得从一开始,自己就一个人在听雪宫中的生活。
懂得控尸,懂得些法术,懵然不知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具活的行走的尸体而已。因为是尸体,所以只要离开雪山身体就会腐烂。他却傻傻地以为,自己体质特异,生来如此。
被封印了记忆,关于身世、关于师父的回忆,都只剩零星的碎片而已。
还以为是因自己在师父离宫时年纪尚小,所以才记不清事;还以为那些关于师父的挥之不去的噩梦,都只是因为师父待自己过于严厉的缘故。
就那样在听雪宫生活了好久,深知师父想让他知道的孤零零的滋味。
捡到谢律,尝到些许一生不曾尝过的微甜之后,也深切体会到了被人欺骗丢弃的疼痛刻骨。
被欺骗,被背叛,不知道该相信谁,活着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无尽的痛苦。那些师父想要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惩罚,他在这二十年间,确实……都领教了。
“世人皆凉薄,纸,如你我一般,之于他们都已是异类,在这世上,你最终能待的地方,就只有我的身边而已。”
“要知道,你已离了轮回,亦罔顾人间寿数。人寿百年,百年之后化为尘土,你却能和我一样无穷无尽。最终能管你生死的人,就只有我而已;能够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的,也就只有我而已。”
“所以纸,莫再耽于那些红尘俗物,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那人伸出的手,就在眼前。
慕容纸一片茫然,心下只觉得可怖可笑。
跟你走,回到……回到你身边?
第88章
再被像以前那样对待?
师父,师父。我做错了什么?
我在您身边的时候,难道不曾听话,不曾乖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纸,你不也就只是……想要有人陪你么?这世上只有我能永远陪你,跟我走不好么?”
“若没有我,你永远也只是个孤魂野鬼。生生世世,一具烂掉坏掉的尸体而已。”
“所以,回来我身边吧。”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窗外,风云骤变,晴空万里一夕之间被黑云席卷,冷意森森电闪雷鸣之间,飞沙走石穿破窗纱扫在大堂地上。
慕容纸像是疯了一般凄声大笑。笑罢,向后一跃,轻盈停在门槛之上,满目血红有如鬼魅,身上各处皮肤,也开始缓缓向外渗血。
比起回到你身边,我宁可当一具腐烂的尸体。
……
我是害怕孤寂,是想有人陪着。
为了把别人留在我身边,我也曾经一让再让,也曾经像你一样苦苦哀求,亦曾经做过一些令自己后悔不已的事情。
可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
根本不把我当人对待,却将我我关在那听雪宫中二十年,只为了让我“切身明白”你所承受的孤独和痛苦,“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
是,我是“切身明白”了那种痛苦,更看清楚了你有多可怕。
师父。与其留在你身边,我还不如去死。
“呵,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想跟我争?”
那黑发男子骤然化作一阵黑风,闪身就到了慕容纸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要扼住慕容纸的脖子,几道闪雷却在此刻炸响在他身侧,其中一道更是落在他肩上,竟逼得他后退了两步,他目光一凌,眼中凶光毕露,一把便将慕容纸狠狠按倒在了门外的雨水之中。
“纸,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反抗我?”
狠狠扼住那人的咽喉,那男子尚在考虑要不要就这么就地拧断他的脖子之时,却听得身后有声音悠然道:
“道长,莫要动怒,有话好说啊。”
男子着实愣了愣。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一米开外,正站着刚才那堂中在慕容纸身边,被他从头忽略到尾的华服男子。
他在廊边台阶,再跨一步就进了这暴雨之中,折扇微微遮着前额的潲雨,一脸的平静。
呵……有趣,太有趣了!
太好笑了!这世上竟有人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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