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完本[强强年下]—— by:橙子雨
橙子雨  发于:2016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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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还是记恨他。就算把他留在身边始终难以释怀,却还是……
……
“阿纸……”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子,慕容纸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见谢律两只眼睛望着他,莹莹闪烁。
“阿纸,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不疼了么?”
“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并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莫不是雪果熬的止痛汤药真的有效?”
当夜,谢律甚至还能下床吃了个饭,只是到了清晨又开始剧痛不止,慕容纸又煮了一颗雪果喂他喝下,那疼痛似是又缓解了些许,那日白天谢律虽睡得不安生,但并没有像上次那么折腾得湿透了整床被子。
只是到了午后,药效一过,就又不好了。
可唐济给的雪果,一共就那几颗,这样不到两日,就要全部煮完了。
……
谢律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腹中剧痛,双手根本捂不住,他伸手抓过方枕死死捣进去,压抑不住口中泄出呻吟。
不行,不行了……我要死了。阿纸……
房内一灯如豆,不再有旁的气息,谢律有些不信,他伸出一只手去,在床边摸索着。可个无论何时都会在他身边的人,那只总会在他痛得厉害的时候抓住他的那只手,却无论如何摸索也触碰不到。
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谢律哀嚎着打滚,“咚”地一声便滚下了床去。冰冷坚硬的地砖,刺得他本就冷得发抖的身子一阵毛骨悚然。他挣扎着爬起来,伏在床沿,抠着腹部干呕了几声。
这么跪着,抽过方枕压在腹部,反倒觉得好受一些。谢律脸色潮红,黑发濡湿贴在脸上,身子一阵又一阵因为从双腿不断蔓延而上的冷意而发抖。
可只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又觉得不行了。腹中一会儿像是沸腾着一团火,不断燎烧得他神形俱灭;一会儿又像是被冰刃猛戳,浑身无法抑制地发冷发颤。
他爬上了床沿,用床边抵着腹部,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忍过一阵阵让人发疯站里的剧痛。嘴唇咬得血迹斑斑。
阿纸,你、你去哪了……
痛得本该什么都想不了,谢律却还是可以胡思乱想。他想着慕容纸是不是彻底丢弃自己了,不管自己了,同时又冒出十分荒诞的想法,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事——
比如,他是不是去了枫叶山庄,是不是此刻正和唐济在一起。
单单是这么想着而已,脑中竟然还就浮现出了他同唐济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画面。谢律觉得委屈万分,此时此刻不但要承受身体难熬的痛楚,还要忍受心里的煎熬。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之后……
阿纸会回到他身边吗?会跟他永远在一起,把我彻底忘了吗、
谢律发不出声音,喉咙干涩异常,最终还是烂泥一样脱了力软在冰冷的地上,就什么也不知了。
……
不知睡了多久,又被疼醒了过来,好在此刻床边总归有人了。
阿沥稍稍喂了他一些水,他哆嗦着勉强发出些声音:“他……阿纸呢?”
“将军,师父去北漠给你找镇痛的雪果去了,昨夜就走了。我和夜璞用尽法子拦着不让去,可师父还是去了。”
“你、你说什么?”谢律龇牙咧嘴撑起身子:“他怎么能!他、他怎么能……他带药了吗?他、他,那个身体……”
“将军放心!师父是带了的,您、您放心。而且夜璞说不放心,跟着师父去了!将军你别担心,有夜璞陪着,师父肯定会没事的!”
“没、没事?他……怎能没事?前几日炼药……我、我都看见了!红药丸统共炼出来没有二十颗,又怎么够,又怎么……”
云盛州在大夏最为西南的边境,而北漠却远在大夏西北边境之外。便是最快的马,单去也要十多天,何况北漠那边兵荒马乱,再加上回程,怎么算都不够。阿纸他——
没有足够的红药丸,他要如何才能回的来?
***
“我、我要去找他。我得去路上接他,我的身子在外面根本撑不了那么久的!都过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我必须得去接他!”
“你可快算了吧将军!”
阿沥这几天每天被谢律缠得要疯,但是想着师父出门之前交代他的话,只得愁眉苦脸继续苦劝。
“算着日子,师父他都快该回来了,您就别乱跑了行不行?从云盛州到北漠,一路城池岔道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师父走的那条?如果同师父他们在路上错过了,可怎么是好?你信不信师父杀了你?”
“可阿纸他、他这都这么久还不回来,又没有红药池给他入浴,更何况两国交战,若是在路上遭遇什么险阻,或是在北漠被人误伤,我、我……”
“将军你别瞎想!师父好歹有夜璞在身边护着呢!”
“夜璞那小子能有什么用?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关键时候能顶什么事?”
“将军放心吧!师父自己就很强了啊!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都全然足够独当一面的了!”
“阿纸他——他的身体在外面已经够糟的了,若是再动了控尸或其他法术,那岂不是、岂不是……”
“将军!”阿沥叹道:“总归师父去都已经去了,您在这儿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
慕容纸出去寻药的这一个月,可谓是谢律人生中最为难熬的一个月。
担心、孤独、纠结、苦闷、无聊、坐立不安。竟比当年在京城天牢里听闻皇上要把自己杀头,终日坐在牢里等死的那段日子,还要惶惶不可终日百倍。
谢律不敢想,阿纸那样的身体,万一在路上回不来怎么办。
也不敢想,万一自己这段时日,不知道哪天就悄然倒下再也起不来了,见不着慕容纸最后一面怎么办。
在这偌大听雪宫中,明明还有阿沥作陪,明明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却让谢律觉得,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像是碌碌了一生那么漫长。
再想阿纸他,在这听茫茫雪山之上,自己一个人数着天数过了多久?
在他孤独他寂寞他无聊他睡不着的那些个夜晚,那么多只能对着僵尸奴和他们说说心里话的夜晚,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心疼?
谢律一时间,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正文 第50章 先纯白无邪的夜璞]
自己当年……怎么会忍心弃他而去的。
难道不知道你这一走,阿纸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么?
一个月三十天,一年十二个月,慕容纸起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过了七八年。他区区一个月都熬不过去,可阿纸自己度过的那些日子,却是他这一个月的百倍折磨——更何况他身边好歹还有个活人,阿纸呢?
换成是自己的话,可能早就疯了吧?换成自己是那个被辜负的人话,能忍住在这样的境遇下不下山去杀人吗?
挖掉一只眼睛,虽然唐济也有他的委屈,但阿纸真的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他究竟是如何……究竟是如何还能做到仍是温和的性子,仍愿意照顾自己,仍旧不吝啬偶尔的一丝同情和宠爱。
……
谢律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当年自己在京城里,受的那些个“委屈”算什么呀?
不也就是临终被打了一闷棍看清了现实吗?起码之前那么长久的时间,人家对你一直挺好的不是吗!好歹你一直还算看得到“希望”!
可阿纸他……看得到希望吗?
你那一走,你留给阿纸的……是什么?
……
谢律咬着干涩的嘴唇,兀自泪流满面。就那么僵躺在床上,呆呆数着床帏上的穗子。十五个,十六个……
阿纸。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吧。
我好想你。
明知道慕容纸此去是为了自己好,是为了自己少受点苦。
可是,可是……
我们能在一起,可能本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一走就快一个月。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日子,如今更少了。
阿纸,我宁可你多些时日陪在我身边。
不就是疼么?每月就疼那几天,硬挨过去了就好了。可我还是更想拉着你的手,多逗你再笑几次,多看看你的样子。
我想把你的模样好好记住。
即使死了,下碧落黄泉,喝过孟婆汤,也不想忘。
……
那几天正是隆冬最寒冷的时候,谢律走过后山雪地,到了慕容纸近来常去的藏书殿前。
好希望一推开门,他就坐在里面。一灯如豆,照亮满地藏书。
听雪宫里,的典籍古书,据说都是慕容纸是那位师父,数十年前江湖赫赫有名的鬼医卫散宜收集的。
许多年来,那些陈年旧书上面早已落了厚厚的灰尘,根本无人翻阅。
而今,慕容纸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听雪宫中练功打坐了。过去练功的时间,近来时常能找到他在这藏书殿里埋头苦读。
他还是……始终在想着要找法子救他。
谢律之前从他那里拿到的那瓶“□□”,后来给阿沥看了,阿沥说那不过是夜璞平日里做着玩儿的糖丸而已,哪里是什么毒?
那天,阿纸明明那么生气,却还是会拿这种东西来骗他……
谢律在藏书阁凉凉的青砖地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古籍,心不在焉地翻着。思绪却在遥遥天外,仿佛越过宫门飘到了外面茫茫的雪山,在那白渺渺的无尽之中,穿过时空看到了自己阔别十年回来的那日,在冷风之中踟蹰独行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前来这儿的途中,在那跋山涉水的路上,坐在晃晃颠颠的马车里半梦半醒。
那时的他,还频频从帘子中依依回望京城,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不可能的奇迹,又黯然神伤自己十年大梦,却终归梦醒荒凉。
在那个时候,“慕容纸”这个有些遥远的名字,对谢律来说,不过是十年前的一个尘封的回忆。
明明曾是枕边人,可那个白衣男子在他的印象中,却既熟悉又陌生,有时似乎清晰地想得起他的一举一动,却又有时根本记不起来那张脸的具体模样。
那时年少,不识爱恨,不耽情愫。
四年的交颈相温,竟从无半点入魂入梦。直至回顾平生,才猛然想起自己当年负心薄幸,对人不起。
所以他回来了。自觉当年对不起他,想要死在他手上。
却未曾想,再次见到慕容纸,过去一点一滴的回忆,才重新重重砸进心底。那人冷漠外表下脆弱的情感,嫌弃厌烦之中暗透的脉脉关怀,逐渐渗透那颗饱经世俗的蒙尘的心。
过去不懂得的,过去不曾珍惜过的,他像个刚出鸿蒙的孩童一样,终于初始了这一生的大彻大悟。
然才发现原来这雪山之上,又是他的一场温柔醉梦。一扫他过去十年的痴怨前尘,慕容纸用他隐忍与温柔,脉脉缠着他,绑着他,令他心神俱乱无法逃离。
谢律明明自知不久于人世,离京之时,本暗自发誓情之一字,不再提及。如今却身不由己沉溺其中,只愿陪在慕容纸身边,到死都再也不醒来。
只可惜,只可惜……
后悔得太晚了。
曾经,皇帝下令杀他,他跪在阶下,一言不发。曾经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马当先,无所畏惧。
过去那么不怕死。如今却每一天都怕得要命。
不想死,不甘心。他才刚刚回到慕容纸身边,该做的,该照顾他的,该偿还他的,该守护他的,统统没做。反倒给他添了好多麻烦,惹他掉了好多眼泪。
担心自己走后没人好好照顾他,也害怕将来在奈何桥上等不到他。
……
谢律知道,如今的自己,再奢望什么别的,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倒不如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再多努努力,再稍稍再消去一些慕容纸心中筑起的那道将所有人都不分青红皂白拒之门外的冰冷的高墙。
起码让他相信自己如今是真的喜欢他,别再妄自菲薄。不要再觉得这世上之人都是骗子,不要因为遇到了自己、遇到了唐济遇到了齐琰那样的人,就再也不肯对别人敞开心扉。
至少,还有夜璞那孩子……从来没骗过你的,对不对?
谢律自己虽然很是不喜欢那总在背后偷戳他刀子的孩子,但是好歹,那孩子对慕容纸一直是真心十分重视、且言听计从的。
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想,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在死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让慕容纸再多融化一些。
那孩子……美貌懂事,又会做饭做药,又从来不曾骗过你。
哪里,都比我好。
若他能陪你,让你下半生过得安慰,我……我……
虽羡慕,虽嫉妒,却也……宽慰放心。
不然,难道要由着你一辈子死撑着那张冷漠的面具,不再让任何人看到原本的脆弱么?
难道就由着你将来把我做成活僵尸,每天带在身边,冷笑着呼来喝去,在没有生命的尸体上发泄自己的爱恨。令所有人都真信你可以从此无知无觉,无痛也无泪了么?
真若如此,谢律倒宁可替他人做嫁衣裳。
死后,叫阿纸好好地哭上一场,再叫那些懂得疼他爱他的人,替他疗伤。
……
当空明月,转眼间又圆了。
谢律做了个噩梦。
梦中,他周身被荆棘缠绕,只是轻微一动便疼得心冷肝颤,在黑暗之中挣扎着,终于握住一只冰冷的手。
他本以为是慕容纸,刚刚有那么一点半星的安慰和知足。可抬头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那张一直想要遗忘的绝世容颜,如同画中的那美女蛇一般,正在对他形容可怖地微微而笑。
谢律惊醒,又被痛晕过去,梦中一会儿是慕容纸,一会儿又是那人,然后一切终回平静。
他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慕容纸高,还只是一个刚从东家魔爪里逃出来,没人疼爱整天被打的可怜孩子。
从吃不饱饭的下人,一夕之间变成听雪宫里集慕容纸万千宠爱为一人的小少爷。
他迷茫中问自己,那样的日子,真的过得不好吗?
刚到听雪宫的时候,明明感觉很幸福啊。以前整天吃不饱,现在终于能吃饱穿暖了,还有人疼爱,要什么给什么,多幸福啊!
可后来,这样的幸福,竟成了习以为常,然后竟成了没趣,最后甚至成了负担!
……人的*,真是无穷无尽啊。
这山望着那山高。可是到头来,谢律啊谢律,你为了满足那无尽的*,交换出去了多么珍贵多么重要的东西?
谢律。你怎么、怎么就那么蠢啊……
你怎么就那么蠢啊!
身体伏在床上阵阵抽搐,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谢律沉浮在蛊虫躁动的无尽痛楚之中,辗转不停。
不知睡了多久,不知白天黑夜,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似乎终于听到了慕容纸那清雅低沉的声音。
那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额头,带着粘腻的血腥味,亦真亦幻。
“师父,师父——好了!够了!您快去药浴吧,他根本没什么大事的,倒是您——”
夜璞焦急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得很,而谢律仿佛躺在一片漆黑的河岸边,意识明明是清醒的,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正文 第51章 就这么苦逼兮兮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被抱了起来,又被喂下了什么浓苦中带着一丝甜的汤汁。
谢律已醒了,却还是好像鬼压床一般,四肢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
冰凉的手,那只属于慕容纸的那只冰凉手,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手中的帕子,沾掉他额间的虚汗。然后,那个人的气息逐渐接近,近在咫尺,似乎犹豫了一下。
轻轻在他唇角,落下浅浅的一吻。谢律原本迟缓跃动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小姜,我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谢律觉得这一切肯定是梦境了。因为只有在梦境里,他整个人才会如此陷入无法挣脱的迷障,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
也只有在梦境中,慕容纸才会偷吻他。用他冰冷的唇细心濡湿他干涸的嘴角。
谢律本以自己最少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甜蜜。
毕竟,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是么?
他在这个吻之前,根本并不清楚慕容纸如今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毕竟,他从回来之后,从逐渐开始意想不到地控制不住自己对慕容纸的感情之后,就一直被慕容纸明里暗里地嫌弃着,也强调过好多次“不会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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