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追听了他的话,依旧眉头深锁,白亦诺也就没有再去打扰他。既已探明他们动向,明日一早便与他们分道扬镳,他好不容易苏醒过来,法力还未恢复,蚀魔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又有这么多修真者赶去,他还是趁早离了这趟浑水为妙。
翌日天明,璇玑门的众弟子都睁开了眼,准备动身继续赶往蚀魔殿。
白亦诺早已清醒,他的元神不需要休息,但是这幅身体不行,听众小弟子悉悉索索的整装声,慢慢睁开眼,走到云追身边,对他笑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小道友,我们改日再见。”
云追停下手边的动作,看向白亦诺,疑惑道:
“白公子,你不与我们同去蚀魔殿吗?”
白亦诺打哈哈道:“我突然想到炼丹还差一味药引,我先去寻那味药,之后再与你们会合。哈哈哈。”说着便要脚底抹油溜走。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熟悉的冰冷又架在他脖颈间。
白亦诺身体一僵,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挤出一个笑道:
“慕寒兄…这是何意?”
“你不能走。”
云慕寒淡淡道。
“这…..为何我不能走?”
白亦诺心下一跳,难道云慕寒看出了他的真身。
只见云慕寒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艳若牡丹,灿若朝阳。
众小弟子皆倒吸一口冷气,天啦撸,千年铁树开花了,万年冰山融化了,若叶掌教,快出来看啊,大师兄笑了!
接着听他缓缓道,
“拔了剑,你就是我的人。”
赫!这真的是大师兄吗,难道不是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了吗!众小弟子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白亦诺脸上的笑意一僵,
“云公子…你在说笑吗…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怎么这么冷。”
云慕寒也不答他的话,左手将冷月剑从他脖子间收回,往空中一扔,冷月剑便悬浮在空中,右手抓了白亦诺的领子,一提气就轻跃上了冷月剑。
头也不回得对身后的众小弟子道
“跟上。”
说完便御剑往蚀魔殿方向飞去,众小弟子忙从惊愕中回神,纷纷往空中掷了剑,跳到剑上,跟在云慕寒身后。
白亦诺这具身体远远达不到御剑飞行的地步,御剑飞行讲究的是静心,璇玑道门修习的是心道,是以对其门下弟子不难。
可是苦了他。
这具身体也不知为何,戾气缠身,许是修行之人心性不定,修行过程中出了岔子,隐隐有入魔之相,只是魔脉还未生成,再加上白亦诺自身的魔气,心更不定,脚下悬浮,双腿打颤,只得紧紧地抱着云慕寒的腰,才能不让自己掉下去。
“你身上有魔气。”
云慕寒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白亦诺差点松开了他的腰,险些掉了下去。
白亦诺堆起一个笑,
“阿,贫道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刚收了个噬魂魔,九死一生,想是那时沾上的魔气还未净化完….”
云慕寒也不点头,也不答他的话,只静静得看着前方。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见到白亦诺要走,鬼使神差得拦下了他。
他隐隐觉得,很久之前,有个人,似乎也像他这样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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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心魔
不知御剑飞行了多久,白亦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降,不一会,云慕寒抱着他的腰往下轻轻一跳,双脚与大地接触,脚下还有些虚浮,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感。云慕寒御剑很稳,反观身后的璇玑众弟子们,为了跟上云慕寒的速度,皆个个脸色惨白,有几个道行不高的小弟子弯腰低声干呕起来,
白亦诺环顾四周,打量起所处的环境,树木青葱,花香四溢,周围聚集着身穿各色不一长袍的修真者,他们额间的脉纹各异,身上的气息也各异,有滥竽充数的凡气,几不可闻的仙气…..还有一股隐隐的帝?div align="center"> 龙?
白亦诺看向一孤僻的角落处,一袭鹅黄袍子绣金边,衣襟处镶着几颗莹润的珍珠,脚踏一双同色金靴,华贵非凡,此刻他清秀的小脸微微皱起,视线紧紧瞪着人群中的几个人。
但在白亦诺的眼里,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娇小的带着隐隐龙威的通体金黄的五爪金龙,如果不去注意他头上没有角,只有两个鼓起的小包。
这么小,成年了吗
白亦诺心下觉得有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龙族来了几个,站在人群中间,个个皆是服饰华贵,仪表非凡,在一群素色的道袍中,鹤立鸡群。
“有四海龙王的几位皇子在,即使魔帝元婴复生,我们也不足为惧了。”
一个看不出道门的修真者谄媚道。
为首的一个龙子,也不理他,仿佛和他说话有损身份,负着手神色中都是傲慢。
白亦诺摸了摸下巴,人群中的几个龙子虽然也有龙气,但本体都不是金龙。龙族中有黑龙、青龙、白龙、金龙四种,其中金龙尤为尊贵,千年难出一条。自三千年前封魔大战,魔帝入魔发狂,首当其中的龙帝,被其挫骨扬灰,至此以后龙族再没有诞生紫色龙气的龙帝。
而角落那个孤零零的小龙子明显是被排挤在外的,可他身上散发的紫色的帝王之气却不是假的,明明有着龙帝的气息,为何不受龙族的待见?
似乎是觉得角落那个小龙子脸上倔强的神情似曾相识,白亦诺脚下动了起来,向他走去。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尘土飞扬迷了人的眼睛,响起一阵阵铃铛摇晃的清脆声,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魔气,白亦诺脸上的笑意渐冷,快步向角落走去。
“咳咳咳…哪里的沙子…”
“大家小心,风中有魔气…”
….
“你没事吧?”
白亦诺站在小龙子身前,他比小龙子高一个头,身子正好可以替他挡着风尘。
敖烈放下遮住头的宽大的袍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俊俏的脸,一双黑眸熠熠生辉。
“没事。”
他不知眼前的人为何帮他挡着风尘,但他温和的神情却不似坏人,见他身穿麻布道袍,应该是一个修真者。
突然大风与尘土都散去,眼前出现另一个场景,宾朋满座,琳琅美酒,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他们此刻竟然身处一酒楼中。
“诸位贵客今日到此一聚,寒舍蓬荜生辉。不如坐下喝一杯薄酒。”
只见大厅舞台正中,异域风情的舞娘款款摆动腰肢,曼妙的舞姿妖娆,迎面走出来好几个貌美秀丽的侍女,手中端着白玉酒杯,向场内的修真者敬酒。
白亦诺不动神色得将小龙子护在身后。
道行高的已知这是入了魔物的幻境,而一些道行浅的修真者脸上已出现痴迷神色,喝下了侍女送上的美酒,分不清今夕何夕。
几个修真者想要出言制止,却发现根本不能发出声音,连身子也不能动,脚下似乎生了根,往下一看,几个美貌的侍女抱着他们的大腿娇媚得笑着。
远处已经渐渐传来暧昧的喘息声和污言秽语。
白亦诺皱了眉,藏在袍袖下的指尖默默掐起了一个诀,正要向人群中弹去,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剑鸣,震耳欲聋。
一道红光闪过,微微眯了眼。耳边传来纸片翻飞的声音,睁开眼,漫天的黄符从远处飞来,“啪啪啪”得贴上那些貌美侍女的肩上。
“啊——”
被贴上黄符的侍女都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五官扭曲,身上的皮肤渐渐脱落。
一道寒光闪过,霎时间千万道剑影重重,纷纷刺向那些侍女,
“扑嗤”
剑尖没入她们的胸口,绿色粘稠的液体喷射出来。
侍女们还来不及惨叫,剑下的肉身皆化为了粉末,飘散在空中。
白亦诺看着人群中那个一袭朱衣黑袍,手执桃木剑的俊朗身影。
散魄符,弑魂剑。
景明道门的?
没想到那么久不见,他们的手段依旧如此狠厉,一出手就打得妖魔魂飞魄散。
那身影将桃木剑缓缓插回背后的剑鞘,转过身来,是一个英俊得有些张扬的青年,额间一抹微红的菱形花纹,微微蹙起的剑眉间一片肃杀。
“多谢凌掌教!”
已有修真者认出了这人是景明道门的掌教凌风飞。
凌风飞冷淡得“嗯”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变,只听璇玑道门几个弟子腰间的银色的铃铛又开始清脆作响。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场景又变了。
流水潺潺,黄鹂清啼,鸟语花香,一片宁静祥和。
白亦诺眼前出现一大片绚烂的樱花,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袭暗红长袍,美丽的乌发懒懒得束在身后,负着的手比玉还白。
他转过身,对着白亦诺微微一笑。
“你来啦。”
身如玉树,颜若朝华。
白亦诺面无表情得狠狠一咬自己的舌尖,鲜血溢出,剧烈的疼痛迫使他清醒过来。
眼前的景象散去,没有樱花树,没有人影,没有小溪,依旧是刚才的平地。
他抬眼环视四周,众人的神情各异,有迷醉、有哀伤、有狂喜、也有绝望……
他已经知道前来捣乱的魔物是什么。
噬心魔。
能窥探人心底的欲望,幻化出他们最想见的人和事物。
在梦境中汲取他们的金丹,杀死他们。
白亦诺看向身后,小龙子的眼神朦胧,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泫然欲泣,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把拉住小龙子的手臂,右手的食指蘸上舌尖的血迹,向小龙子的眉心间点去,白亦诺嘴里默念口诀,手下不停得划着复杂的符文,片刻,小龙子眉间一道红色的符文已经画成,发出淡淡的金光,血迹渐渐渗进他的眉心,随即消失不见,小龙子眼中的迷蒙之色渐渐退去,清醒过来。
“你怎么会清心咒?”
背后突然传来得一道声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白亦诺转了头,幽幽得对身后的人道:“慕寒兄,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我的心脏不禁吓,我怀疑你和背后灵是不是亲戚,还有我很怕鬼….”
云慕寒淡淡道:“我的铃铛一直在响。”
言下之意他已经发出声音了,只是白亦诺在画符太专注没有发现他。
白亦诺幽怨得看了一眼他腰间的铃铛,又幽怨得看着他,眼里的含义是,周围都是铃铛的声音,他早就习惯了。
“你怎么会清心咒?”
云慕寒见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清心咒是璇玑门的咒法,遇到催人心智的妖魔所用,从不外传。
白亦诺依然不回答他,只挑眉看向人群
“比起那个,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比较好。再拖下去,他们都要被噬心魔吞了。”
他们已经走入了噬心魔设下的结界,修真者人数太多,璇玑门的清心咒必须要以修真者的血来化,他如果一个个抓着他们化清心咒,费时间不说,自己也会失血过多晕过去。
云慕寒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四周已经有修为低的修真者受不了环境,七窍开始流血。
“璇玑弟子听命。”
“在!”
“奏清心曲。”
云慕寒淡淡得对身后的璇玑弟子发令,摘下挂在腰间的伏魔铃,口中低吟着,伏魔铃缓缓飘向空中,众弟子也跟着低声吟唱,他们手中的伏魔铃都飘向空中,围着云慕寒的银铃,排成一道北斗七星的阵法。
一时间,如山泉般清洌动人的铃音缓缓流泻出来,笼罩在众人身上,明明只有铃铛,却好似听出了众多的乐器合奏,丝竹之音不绝于耳,众人只觉得浑身舒畅,原本要离去的魂魄都安然飘回了体内,眼前的幻境逐渐散去,从梦中醒来。
白亦诺赞许得点点头,表示对璇玑道门很满意。随即转了身看向小龙子,
“还好吗。”
小龙子点点头,眼神倔强,在提醒他不是个怯懦的草包,好奇得看向他,道:
“你是谁?”
白亦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
“在下白亦诺,一介散修道人。不知小龙子的名讳?”
小龙子道:
“我叫敖烈。”
白亦诺瞳孔微微一缩,低声念道:敖烈,敖烈,似乎很久之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敖烈狐疑得看着他,白亦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道:“真是个好名字,小龙子以后一定很厉害。”说着摸了摸敖烈的头,他这举犹如一个长者般慈爱,敖烈抬眼看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样子,虽然自己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没有长出龙角,但是他已经成年了,可是这人眼中温和,却不似他的哥哥们般嘲笑他。
他手下动作轻柔,传来让人心生亲近的温度。
站在一旁的云慕寒突然觉得很碍眼,扯了白亦诺的手,冷冷得瞟了一眼敖烈。
敖烈只觉得脖子一痛,抬手捂住自己的颈间。
呜呜呜,这个人好可怕,他一见到他就脖子痛。
白亦诺暗暗叹一口气,道:
“慕寒兄啊,敖烈还是个孩子。”
言下之意你怎么可以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他已经五百岁了。”
云慕寒冷冷道,言下之意,敖烈的年纪都可以做他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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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心魔
“多谢云公子。”
正说着,人群中走来两个穿着朱衣黑袍的景明弟子,他们奉掌教之命,前来道谢。
两个弟子对云慕寒施了一礼,待看清他身后的白亦诺,突然脸色一变,一个脸色煞白,颤着手指着白亦诺,“你….你….”你字了好久也没再吐出一个字。
一个神色一凛,“刷”得抽出背后的桃木剑,指着白亦诺。
“宋清明,你怎么没死!”
这两个弟子正是宋凌霜和宋凌月。
白亦诺心下百转,想起自己醒来当日身上穿得不正是景明道门的道袍,这幅身体的主人应是景明弟子,现在这个针锋相对的场面,难道是个叛徒?
他弯起一个笑,道:
“人有相似,这位道友是不是认错人了?”
宋凌霜狐疑得看着白亦诺,眼前的人容貌的确与宋清明一模一样,只是神情迥异,他确认那日杀了宋清明,一剑毙命,他后来仔细检查过,魂魄也被他的散魄符打散,宋清明不可能死而复生,除非….
只听云慕寒淡淡道:
“两位认错人了,他是我璇玑门下弟子。”
璇玑道门首席大弟子云慕寒都这样说了,等于承认了白亦诺的身份,宋凌霜只能收起了桃木剑,低声道:
“抱歉,只是这位公子确实很像我们景明道门,前几日刚处理的叛徒。”
景明道门对叛徒的处理方式不用猜也知道,看他们是怎样斩妖除魔的,想必这个叫宋清明的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因此让他趁机钻了空子。
白亦诺心下了然,却不知宋清明犯了什么事,落得这个下场,嘴里也问了出来。
宋凌霜冷冷道:
“强夺他人根脉。”
白亦诺眉一挑,他现在这幅身体,虽然隐隐有入魔之像,但是魔脉未成,仙脉也没有,何来强夺他人根脉一说?
他面上神色不改,只点头
“原来是这样。”
宋凌霜两人见白亦诺面上滴水不漏,向云慕寒低声道了句失陪便匆匆回了凌风飞身边,在后者耳边说了什么,凌风飞抬起眼看向云慕寒这边,眉间依旧肃杀,眼神一片冷冽。
白亦诺都被这道警告的视线扎得背上发麻,云慕寒却好似没有感觉到,将收回的伏魔铃系回腰间,对他淡淡道:
“走吧。”
白亦诺回头拉了敖烈,三人一齐往蚀魔殿方向走去。
一路上也没有妖魔来袭,云慕寒走在前面,白亦诺和敖烈悠悠得跟在后面,道路两旁郁郁葱葱,草木旺盛,适合闲聊。
“敖烈,你很怕云公子吗?”
白亦诺看出敖烈总是警惕得看着云慕寒的背影,不敢超过云慕寒的脚步,偶尔与他对视还会瑟缩一下。
敖烈闻言果然缩了一下身子,捂上脖子低声道:
“我一见到他就脖子疼….”
白亦诺激动得点点头,牵起他的手,眼里迸发出一种“我们是同一道的”的情绪,
“我也是…我一见到他就肉痛….”
有了相同的敌人,两人便迅速升华了友谊,白亦诺也问出了心底的疑问。